长宁帝军(校对)第1234部分在线阅读
沈冷点了点头:“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谁?”
“还有现在的禁军将军未卜天,阔可敌多平被心奉月杀了之后,原来的剑门白骑大指挥使未卜天就被心奉月调去做了禁军将军,因为他知道未卜天和无为法这样的人,不可共存,无为法击败未卜天后,心奉月为了维持平衡把未卜天调走,这次心奉月如果亲自来了,最起码这两个人一定都会来,还有幻剑和迷剑,至于大供奉午邪会不会来我说不好。”
沈冷在心里记住这些名字,看向沁色问道:“你推断,若心奉月来会带多少军队。”
“星城正在大规模的训练新军,又从各部族抽调能征善战的骑兵组建了一支只属于心奉月指挥的军队,名为勋章骑士军团,这支骑兵人数大概有四万人,也算是精挑细选出来,还没有过真正的交战,所以到底能不能打我也说不好。”
沁色一边吃一边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的人真怀疑黑武皇族的日子其实过的也不好,吃个火锅都这样……很快她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吃法,一片肉,在蘸料里翻面蘸两下,让蘸料饱满,然后送进嘴里,那小嘴鼓着所以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至于星城训练的新军,虽然数量庞大,但不用太在意,这些新军与其说是为了和宁国对抗准备的,还不如说是心奉月为了应对黑武国内的战争准备的,他其实一直不放心辽杀狼,哪怕委以重任也不放心,当然也还要提防着我。”
沁色看向沈冷:“所以我推测,心奉月这次来带的军队不少于十万,大概有八千左右的剑门白骑,四万勋章骑士军团,再加上五六万的新军,而辽杀狼如果要来,他必然不敢带南院大营的兵力,一是要留着防备宁军,二是一旦他真的带了南院大营的兵力出来,心奉月一定会有提防,甚至会先对他出手,所以辽杀狼那边除了冬长山的人马之外就是蒲落千手的军队,总计兵力大概十万人。”
沈冷微微皱眉:“二十几万人。”
其实黑武现在兵力真的算捉襟见肘,除去必须留守防备宁军的兵力之外,抽调过来二十几万军队不算极限也差不多了,星城那边的新军兵力不少,能打的没多少,带再多也只是壮声势,然而带新兵参与大战这种事是双刃剑,打的顺了,新兵如狼一样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能打出比老兵更强的气势,但若是一旦战局不利,新兵就会成为累赘甚至是死门。
沈冷放下筷子,脑袋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只能寻个空当。”
沈冷缓缓吐出一口气:“一个心奉月没来辽杀狼也没到的空当。”
他下意识的往南边看了一眼,就盼着大将军武新宇来的比心奉月和辽杀狼更快。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问
雪大无风,对于外出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有些时候事为必然便不可退缩,于艰难之中劝慰自己,劝慰的动了便是开阔,劝慰不动便是逼仄,好在这次出来的大宁斥候每一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这经验不仅仅是与敌人斗,还包括与天地斗。
斥候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拿着比寻常士兵高三倍的军饷,无战事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喝酒,他们走路都带着一股横行无忌的劲儿,那是因为他们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他们就该狂。
边军的斥候,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几次生死?尤其是面对黑武人的时候。
大宁立国一百二十三年,黑武寇边,一队十二名大宁斥候奉命靠近黑武大营打探消息,他们发现了黑武大军的粮草辎重所在,且正是刚刚搭建营地防备稍显混乱松懈的时候,于是十二个人商量了一下,回去再请示已经来不及,索性拼了命,潜入进去,一把火将黑武人的草料和粮车烧了。
后来这十二名大宁斥候没能冲出来,都被生擒,他们被打断了四肢剜掉了眼睛,黑武人架着十二个血糊糊的人到了大宁边关城外,当着城墙上将士们的面把这十二位勇士开膛挖心。
大宁立国二百零六年,潜入大宁的黑武密谍窃取了机密情报逃出边关,一路上都是廷尉府的人在追,可到了边疆出关,廷尉府的人经验远不如边军,于是斥候将这差事接了过来,斥候队追出边关,于风雪之中追上那些黑武密谍,一战全都杀了,可还没有来得及撤回来,黑武接应的大军赶来,人数至少是斥候的几百倍。
斥候队在那些密谍身上没有搜出来任何纸张或是情报,再仔细翻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黑武人的骑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过来,于是队正下令手下斥候把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身上,与那些尸体同时点燃,三十几名斥候和十几个黑武密谍被烧成了黑炭,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皮肤烧毁了,所以便是什么秘密也都带不回去了。
队正临死之前大声说,我们不能被抓住,我们也是秘密。
于是,大火带走了三十几名英雄,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区分出来,而黑武人愤怒之下他所有烧焦了的尸体一块砍碎,喂给了带来的一群猎狗。
当年孟长安初到北疆,作为雁塔书院的双榜第一,来的时候已是校尉,到北疆后,有将军问他你想去什么地方,孟长安说去斥候队,那将军说斥候之中已经没有校尉的空缺,孟长安只回了三个字……我当兵,于是斥候队便多了一个以校尉军衔当兵的斥候。
此时此刻,在冰原城往南数百里处,一队斥候在大雪漫天的夜里停了下来,为首的斥候队正侧耳仔细听了听,然后把右拳举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队正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然后将挂在腰畔一侧的连弩摘下来。
在这一刻,所有斥候都知道,生死到来。
风声来了,那不是天地风声。
每一名斥候都将连弩端起来瞄准面前,他们眼睛前边,那么大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忽然间雪花开始往一侧飘开,风已经快到近前。
京畿道。
从昨天开始京畿道也下了雪,也很大,只一个时辰大地就银装素裹,到了今天,地上的积雪厚到一脚踩下去雪已经能没过脚脖子,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的都早,这才十月份就开始飘雪,连钦天监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京畿道十月飘雪的记录还是在一百多年前。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好消息,说是瑞雪兆丰年,可这雪来的太急,以至于田里为过冬所种的大白菜都没有来得及砍,被白雪覆盖,田里看起来便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起伏。
田埂上,窦怀楠蹲在那看着,脸色有些担忧,虽然大白菜抗冻,可若是真的都被冻坏在地里,这一个冬天他治下百姓们的日子就会不好过,总不能每天都光吃面食,北方天气寒冷,能种的菜本就不多,能在这个季节种的菜就更少了。
“回去之后张贴告示,让百姓们互相帮衬一下,尽快把这些白菜都收了,虽然还没有都长大呢,可收的及时还能吃,十月末就这么冷了,一场雪,再来一场冻雨,马上就能把这些菜冻成冰渣子。”
他起身,身后为他撑着伞的随从连忙后退一步。
其实地方上的官员们都还没有适应这位大人的做事风格,那可是从京畿道道府的职位上被扒下来的,曾经的一品大员,现在不过是个五品官,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若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已经崩溃,可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就连这白菜的事他都要亲自过问,好像精力无穷。
就在这时候田间的路上又走过来三个人,每个人都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的雪也挺厚的,所以他们三个应该走了不近的路才到这。
窦怀楠回头看到那三个人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摆手:“你们都留在这,不用跟过来。”
说完之后朝着那三个人走过去,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田间小路上,前太子李长泽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两个廷尉,歉然的笑了笑道:“我想单独和窦怀楠窦大人说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不行的话,两位大人可以跟着。”
那两名廷尉对视了一点,然后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人道:“不可走远。”
李长泽微微俯身道谢,然后举着油纸伞走向窦怀楠,而窦怀楠也在朝着他走过来,这风雪满天之中,他们这样的两个人朝着彼此走,忽然之间让人觉得有些唏嘘,那是两个失意之人,一个被废了的太子,一个被废了的道府。
田间地头,窦怀楠和李长泽同时俯身算是行礼,李长泽直起身子后说道:“窦大人不该给我行礼,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连寻常草民都算不上,大人好歹还是五品官,别说是五品,就算是没品的小吏也不该给我行礼。”
窦怀楠没回答,似乎是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似乎是不想说话。
“我们两个站在这,气质和这风雪和这荒地都很配。”
李长泽看了窦怀楠一眼:“窦大人,不说点什么?”
窦怀楠也看了李长泽一眼,然后道:“欢迎。”
李长泽忍不住笑出来,指了指面前那地面上的起伏:“你曾经站在那个高度,俯瞰的可不是这一地白菜,而是人,那些高低起伏的都是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而现在你却只能看着这些白菜发愁,我才不信窦大人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一场雪下来,曾经远看着白菜地都是平整的可雪覆盖着就有了起伏,有些东西没遮掩的时候反而看不出来,有遮掩了就暴露的清清楚楚。”
窦怀楠问:“那你的意思是?”
李长泽摇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来见见你应该有些共同的话可以说,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只是想找一个心境相同的人。”
“我们的心境应该不怎么一样。”
窦怀楠指了指自己身上:“好歹还是五品。”
李长泽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所以远远的看起来两个人应该聊的很愉快,于是一路跟随着李长泽的那两个廷尉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默默记住,在这,窦怀楠和前太子李长泽相见,李长泽要求私下里和窦怀楠说话,相谈甚欢。
李长泽问窦怀楠:“窦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来是带着目的来的,比如拉拢你,比如想利用你,最不济也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骂娘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错了,我已经这般身境,我拉拢你做什么?利用你做什么?我自己都不想骂娘了,听你骂娘又有什么意思,窦大人,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肤浅。”
窦怀楠像是终于有了几分好奇,看向李长泽问:“那你来找我,是要一起想办法怎么帮百姓们尽快把白菜收一下?”
“也不是不行。”
李长泽笑着说道:“若不怕丢,把白菜都砍了然后就堆在地里,大雪覆盖不都是坏事,外面那一层或许会受冻,但里边的问题不大,我相信大宁百姓们不会做出偷白菜这么没品的事来。”
窦怀楠转身朝着那边喊了一句:“召集百姓们,把白菜都砍了堆在地里,城里的大车不够用,先堆上,然后再陆续的拉回去。”
喊完之后他看向李长泽:“还有什么?”
李长泽道:“我来,是想请教窦大人一个问题。”
窦怀楠问:“为什么问题?”
李长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风雪中,这一口气白雾一样,让他多了几分妖异。
李长泽看着窦怀楠的眼睛:“犯过错的人,会被原谅吗?”
“什么错?”
窦怀楠反问。
李长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措辞,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打个比方……你有两个好朋友,就以甲乙来说,甲乙对你都不错,但是乙在背后做了伤害甲的事,伤害的很深,于是甲决定和乙断绝了关系,你夹在其中,此时,乙怀疑是你更偏袒甲,日日找你来闹,甚至不顾惜你的名声,然后甲知道此事劝你不可再过分亲近,你听不听?”
窦怀楠沉思:“你是想问谁原谅谁?是我该原谅得罪了甲的乙,还是该原谅得罪了乙的甲?”
李长泽摇头不语。
窦怀楠道:“用父子来打比方是不是更贴切一些?”
李长泽嘴角一勾,还是没说话。
窦怀楠也陷入沉默,很长时间后窦怀楠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关我屁事?”
李长泽也笑:“关你屁事,我就不问你了。”
窦怀楠道:“我这个人比较简单,错了就是错了,给再多理由再多借口,错了还是错了,甲觉得我不应该一视同仁,乙也这般觉得,我累不累?”
他看向李长泽似乎若有深意的说道:“朋友最难相处,若是父子就好说了,不是吗?”
李长泽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再次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后他又问了一句:“那若你是甲呢?你是乙呢?”
窦怀楠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来,笑呵呵:“那,若你是甲呢,还是你是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