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校对)第1131部分在线阅读
“伽洛克略就在牢里关着呢,他要是听到你如此评价的话心里应该不服气。”
“对于征战来说他算是个了不起的人,可是他搞错了战争的目的。”
沈冷一边切菜一边说道:“在我看来,战争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为了保护,一个是为了发展,如果战争不是为了保护也不是为了发展,单纯的是因为好杀而杀,因为好战而战,不会长久……安息人的收获太肤浅了也太残忍,他们到一地屠一地。”
酒楼的人都已经被请了出去,后厨只有他和庄雍两个人,酒楼外边都是庄雍的亲兵。
“这地方看起来疲敝且荒蛮落后,可是大将军你想想,如果是雇佣当地的土民做工会有多廉价?我看过了,这里的气候适合农业桑蚕也适合种茶,如果在这个地方长期驻军的话,只需要发展十年就会比如今江南道给国库带来的收入还要高的多。”
庄雍点了点头:“可是毕竟距离大宁太远了,分派过来的兵力一旦受到攻击的话连支援都没有。”
“我们有舰队。”
沈冷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劝说陛下把安南都护府放在日郎的原因,从日郎出海,咱们的舰队大概二十天就能到这,这个天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我和日郎国的商人聊过,他们甚至到过比这里要远很多倍的地方,那里的人和我们长的完全不一样,说是高高大大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蓝色的,说话好像鸟语一样叽里咕噜,但是那边的商业发达,军队也强大。”
“这里。”
沈冷跺了跺脚:“谁先控制谁有利。”
庄雍笑道:“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你却如此重视。”
“名字而已。”
沈冷道:“陛下已经决定把日郎国改为大宁的一道,你看……”
沈冷放下手里的菜刀,和庄雍一起走上酒楼的二楼站在那往远处看:“这片陆地伸进了大海里,像是一颗狼牙,那就把这里叫做狼牙角,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这几个字有多底气足?
两个人站在二楼露台上看着远处的海岸,过往的商船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如果好好经营这里的话,也许十年后,这里将会变成一座繁华大城。
“大宁战兵脚下踩着的地方即是国土,这是新加入大宁国土的地方,将来如果新修一座城就叫新加城吧。”
庄雍鼻子抽了抽:“新加城名字不错,不过好像鱼的味道有些糊了。”
沈冷连忙往楼下跑,然后就看到庄雍笑的好像孩子一样:“骗你的。”
沈冷脚步一停,看着庄雍哼了一声:“几岁了?”
庄雍:“还不到六十呢。”
又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沈冷的手艺自然没的说,海鱼多清蒸少红烧,更少用来炖,沈冷却知道庄雍爱吃的口味,这条鱼足足炖了一个半时辰,等到鱼快好了的时候才炒菜,所以每一盘菜都是热的,除了这家乡味道的菜品之外,沈冷还特意给庄雍带来两坛好酒。
庄雍喝了一口酒,满足的点了点头,他看向沈冷认真的说道:“你听我的劝,回去之后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调我回长安的事,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仗着自己有军功而却干涉陛下的安排,纵然陛下允许了也会对你有意见,没有人喜欢仗着自己有些功劳就要求多的手下人。”
“我知道。”
沈冷端起酒杯:“碰一下?”
庄雍笑起来:“那就碰一下。”
两个杯子在半空之中清脆的碰了一下,然后这杯酒被他们两个同时饮尽,庄雍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是家里的酒滋味更足。”
沈冷叹道:“在求立那边真是苦了你。”
庄雍:“倒也不是。”
“肯定是啊。”
沈冷叹道:“你那壶酒我掺了一半水你都没喝出来,还说滋味足。”
庄雍:“……”
他伸手去拿沈冷那个酒壶,沈冷连忙拦着他,庄雍哼了一声:“你能不能不拦我,痛快喝一次酒而已。”
沈冷很无奈的把自己的酒壶给了庄雍:“那可说好了,这一壶给你,不许再抢我的,喝完了之后就算完,不能多喝。”
庄雍嘿嘿笑起来:“放心放心,喝完这壶酒肯定不会再喝了。”
他从沈冷的酒壶里倒了一杯,端起来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下去,砸吧砸吧嘴,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唉……千算万算,还是上了你的当。”
沈冷哈哈大笑,抱着庄雍那壶酒就不撒手了:“你这壶酒没兑水,我那壶酒是真的兑了一半水。”
庄雍眼睛微微一眯,沈冷把酒壶抱的更紧了:“少来这套,你说什么也不行,说好了的不许再换了。”
庄雍问:“撒泼打滚合适吗?”
“你是大将军!”
“大将军撒泼打滚合适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可悲吗?
菜还温着,酒却已经快要喝完,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酒喝的很快很急,尤其是庄雍,一杯接着一杯,以他酒量莫说一壶酒,便是再加三壶也未必能醉,然而他却醉了,眼神都有些迷离。
沈冷知道他是开心,开心之中也有难过,人最复杂,永远也不可能只存在一种单纯的感情。
沈冷想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你喝慢些,说好了就这一壶酒。”
沈冷看着庄雍说道:“你喝快了,我的也不给你。”
庄雍笑了笑:“只是觉得这酒味道太好,菜的味道太好,所以难免贪杯。”
“你都已经有白头发了。”
沈冷叹道:“有白头发的人不应该说谎。”
“为什么有白头发的人不应该说话?”
“因为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再说谎,不好看出来,时间在你脸上留下的不仅仅是皱纹还有掩饰,到了你这个年纪的人再想掩饰什么,别人很难看出来你的心情。”
沈冷往前坐了坐:“师父,有心事?”
“师父?”
庄雍哈哈大笑:“这个称呼好,很好。”
沈冷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时间留下这个那个,说的这么隐晦文雅做什么,不外乎两个字……演戏,人啊,小时候演戏给家里大人看,年轻的时候演戏给在乎的男人女人看,到了中年演戏给所有人看,至晚年,便是演戏给小辈和自己看。”
庄雍看着酒杯:“都说孩子心思单纯,哪里单纯,小孩子的戏可好了,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年轻的时候为了取悦自己喜欢的人,各种戏都是得心应手,欢情也好悲情也罢,都擅长,信手拈来,那是好演,实际上最不好演的是中年。”
“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还要看上司看同僚,看远近看亲疏,看陛下圣意,看百姓民意,何其之难?一个男人,如果中年时期还不累,只能说明他不成功,若说中年人演戏是不得不演,那么到了年迈后就喜欢演戏了,不矫情的演的更不矫情,矫情的演的更矫情,前者让人心疼后者让人心酸。”
他抬起头看向沈冷:“唯有孤独无人的时候才不演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面对自己,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愿意不吝啬把笑容给别人,却永远吝啬于把笑容给自己,真要是说起来,每个人最辜负的还是自己。”
沈冷听到这番话就知道庄雍真的老了。
“你知道我好读书。”
庄雍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好读书是因为读书的时候清净,自在,脑子里有不一样的世界,有些时候人读书后放下书本会进入一种很沉浸的状态,别人以为是在回想书里的内容,实则是进入了自己虚构出来的某种状态中,很放松。”
“我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间茅斋,有一屋子的书,有茶,这一辈子便足矣,可是时势不许,陛下不许,所以我抓起了刀穿上了甲,我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军人是个文人,可哪里还有文人样子。”
沈冷递给庄雍一块手帕,庄雍接过来问:“我哭了?”
沈冷笑了笑:“你不知道?”
庄雍不知道。
他看了看沈冷递给他的手帕,没有去擦眼泪,而是叠好放进自己袖口里收起来,这个动作好像化成了一把刀子在沈冷的心上割了一下。
“小气,顺走我一块手帕。”
沈冷笑了笑,低头掩饰自己的眼睛里的悲伤和歉疚。
“刚刚说了些无关的话。”
庄雍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抬起手去摸酒壶,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沉默片刻后把酒壶推开,杯子倒扣过来。
“很好,很满足。”
沈冷问:“真的不喝了?”
“真的,凡事不能太满,我现在已有六分醉,人啊,七分醉会胡言乱语,八分醉会胡作非为,九分醉就会疯,十分醉就会死。”
庄雍笑着说道:“现在六分醉,刚刚好。”
沈冷笑道:“美滋滋吗?”
“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