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校对)第92部分在线阅读
彭蕴章又叩头应道。
心知此事关系重大的他退出养心殿后,立刻驱车至刑部衙门,由该部司官安排了一间密室,然后单独传讯了赛尚阿,而在见赛尚阿的时候,彭蕴章自然又特意强调了一下皇上的口喻,告诉他,若是办好差事,没准皇上那边就会赦免他,瞧着一条活路的赛尚阿自然是言无不尽起来,就这样两人密谈了差不多两个来时辰,彭蕴章方才回到养心殿复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咸丰问计
待到彭蕴章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会作为军机大臣的他,甚至就连午饭都没用,可他却不敢有一丝耽误,生怕耽误了皇差,影响了大清国的气数。
这时殿中却只有君臣二人,虽是单独召见,可仍然需要保持了君臣的礼仪,皇上高踞在高背蟠龙御座上,彭蕴章俯跪在殿下,心里忧着大清国天下的奕詝,一见彭蕴章回来了,便急不可待地问道:
“提审赛尚阿,他说了些什么?”
彭蕴章连忙小心翼翼地奏报道:
“经臣口宣上谕,赛尚阿颇能领会,但是心存顾虑,说是本朝开国两百年,承平已久,诸事积弊亦深,平时因循粉饰,如今一旦暴露,对症施治,不能不下重药,说了出来,言辞不免激切,恐有逆耳之处,因此赛尚阿不敢言,臣亦不敢传,伏望陛下恕罪,方敢据实陈奏。”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里小心翼翼的,不过心知这些个汉臣生来都是如此的奕詝也就是在心下微词一二后,便急急说道:
“彭蕴章,现如今国家到了这么危机四伏的时候了,朕渴欲改弦更张,倾听臣下之言,以救时局,尔与赛尚阿应尽忠直言,方是为臣之道,何必顾虑?朕恕你无罪!”
听到这话之后彭蕴章才磕了几个响头,连忙答道:
“臣谢主隆恩。赛尚阿在与臣说话时,倒也未加丝毫隐瞒,他首先奏言,‘臣细细想来,官军失利,实不在于一将一地之得失,而由于整个八旗与绿营暮气太深,官气太重,将骄卒惰,难以言战。官军勇敢作战舍生忘死远不如贼,吃苦耐劳士气不衰亦不如贼,行军神速长途奔突仍不如贼,同心合力团结如一更不如贼。虽然也有奋身杀贼立功的人,究竟少数,不足以挽回大局。当兵的只知拿饷打仗,一旦无饷或赏银少了便不愿作战;当官的则只为了保顶戴和身家性命,或彼此争权闹意气,打仗反而放在第二位,如此军队岂能克敌制胜。’”
倾耳细听着的彭蕴章的话,奕詝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眉峰频蹙,打断了彭蕴章的话说道:
“八旗与绿营真是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吗?”
可不就是如此不堪吗?
奕詝立即想到了当年入关不过几十年,便糜烂不堪使用的八旗,以至于圣祖在平定三藩之乱时,所能依靠的便是绿营兵,未曾想,现在绿营兵也是如此不堪使用。难怪当年区区白莲教之乱用了三年方才平定。
看来,现如今这绿营当真已经是如当年的八旗一般糜烂而不堪使用了,若是如此,大清的江山该怎么办?
“可除了他们,朕又能依靠谁呢?”
皇上的这一声问,让彭蕴章连忙再次叩首道:
“赛尚阿也想到了这一方面,他启奏皇上,‘今日灭贼,必须倚重地方士绅办的团练,士绅与团勇都是为了保卫家乡而战,入团亦非为了饷银生计,遇贼则更是拼命阻截围攻,奋不顾身,比官军顽强得多’。”
彭蕴章的这番话,倒是让奕詝颇以为然的点点头,他立即想到与兵败自杀的湖北布政使江忠源,这大清国的忠臣是有不少,那江忠源倒也是其一,不过他江忠源正是办团练出来的官。皇上这般想,彭蕴章虽说没有猜到皇上的想法,但却也提到了这个人。
“前湖北布政使江忠源早年就在其家乡举办团练,称为‘楚勇’,于其乡清剿乱匪,后来又在广西蓑衣渡口拦击发匪,可谓是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后来又在长沙守城中,城墙随破随堵,若不是他的楚勇,恐怕长沙也早已不保。此次江忠源之所以兵败武昌,一来是因为其楚勇兵不到三千,而黄州贼逆兵却达两万之众,再就是本地团勇离心,以至城防崩溃,武昌之败,实非战之罪……”
彭蕴章小心翼翼的替张亮基开脱着,倒是不是他主动为张亮基开脱责任,而是他在为大臣们开罪,万一要是追究起来不知多少人要担上这罪责的,不知又要连累多少人。
而彭蕴章这番开脱之词,听在奕詝耳中,倒也让他频频点头,可不是嘛,这武昌要城无城,要人无人,要粮更是无粮,那样的城,能守住本来就无任何可能,而江忠源能于那样的空城自杀报效,忠若如此,实属难得啊!
皇上心里的这番感叹,彭蕴章自然无从得知,他只知道把赛尚阿的话带给皇上,顺便再往赛尚阿的话里加些水份,至于这水份如何家,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赛尚阿才会托臣奏请皇上,若是想剿平粤匪,今后惟有大办团练,以团勇逐渐替代八旗、绿营为剿匪之主力,才能一扫八旗、绿营之暮气,从而令团练担当平定发匪的重任。”
年青的奕詝合目静听听着彭蕴章的话,似在斟酌赛尚阿的建议是否可行,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祖宗之制,这八旗是大清的根基,至于绿营则是大清国的经制之师,而这团练……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又听得彭蕴章继续说下去:
“赛尚阿还说:粤匪一路骚扰,一路扩军,其沿途所招纳者多为乡间贫苦百姓以及矿工,再就是村间无赖,如果朝廷能大办团练,授意地方兴办团练,便能将这些人都招为团勇,编为军队,则原来盲从粤匪的人将转而为朝廷、为皇上效力。因此,办团练一则为了强兵;二则可以与贼人争兵源。兵源在我,则粤匪无能为力;三则团勇兵饷概由地方自筹,兵力强大者,如当初之楚勇,亦可出省剿匪的,才由户部酌拨兵饷,这样,朝廷可以有限兵饷维持更多的兵勇。实可谓是一举而得三利,似可采择。臣以为意各省督抚无力兼顾团练之事,不妨另选在籍三品以上官员充当本省团练大臣,才能将分散在各府县的零星团勇训练成一支可用的大军。谨将提审赛尚阿的问答,录为供辞,恭请皇上圣鉴。”
奕詝接过彭蕴章双手呈上的笔录,虽然赛尚阿的陈述颇有见地,终觉远水救不得近火,并不将挽救大清江山的希望寄托在团练身上,他略略翻阅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
“很好,团练之事,我看便先于全国举办吧,军机可以看看各地在籍官员,有谁可以出任团练大臣的?还有,这湖南不是已经试办团练了吗?湖南的团练大臣为何人?”
湖南团练早于他地,是应粤匪过境而起,听皇上这么一问,彭蕴章连忙叩头答道:
“回皇上,湖南团练大臣为原礼部侍郎曾国藩是湖南湘乡人,其丁母忧在家守孝,皇上早已下旨以他为湖南全省团练大臣。”
对于曾国藩这位礼部侍郎,奕詝倒是并不陌生,他略带些疑惑地说道:
“曾国藩这个人很讲究理学,立后大典还是他主持的,但不知书生是否能带兵,且先再看看他办事如何吧。其余沿江各省,军机上亦可以提出团练大臣人选,候朕圈定。好了,你退下吧!”
彭蕴章连忙退下之后,至于赛尚阿,皇上挥笔朱批,将他释放出狱,发交直隶总督差遣,侥幸免于一死了。
虽是如此,可无论是奕詝也好,彭蕴章都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武昌,在他们看来,那武昌的贼逆不过就是粤匪偏师罢了,暂时不足为患,在兵力窘迫的情况下,还是先剿清据着江宁为都的粤匪更为紧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京议政
相比于北京的哀气连天,此时的已经易名为“天京”的江宁,却是一片喜气洋洋,虽说这江宁猛然涌进数十万人,使得城中百姓达到百万之多,可对于太平天国的将士来说,在一路东征之后,他们有了那么一片立足之地。不用再像过去一般东征西讨。
而对于天国的王爷来说,他们终于有机会摆出了曾令其梦中亦会发笑的仪驾来。
浩浩荡荡的一片仪驾开了过来,十副大锣鼓开路,一面黄绸大旗前导,乃是:“真天命太平天国劝慰师、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杨。”士卒七八百人前后拥护。作为太平天国第二人的东王杨秀清坐在十六抬大轿中,犹觉不甚满足,因为他这副仪仗,比了那日天王进城时的銮驾逊色多了。九千岁比万岁不过一步之差。他要在军民心目中,竖起自己高大尊严的形象,仪仗中也要有龙,也要有旗,还要有更多更大的锣鼓,更大的轿舆。
“就这般定下了!”
因为此时的天京诸事草创,纵是天王府也只能一切因陋就简,不过将总督衙门议事厅的匾额蒙上一层黄绸,上书“金龙殿”三字,就算是天王临时的正殿了。屋内陈设本就简单之至,梁上悬了一块“皇恩浩荡”的金字匾额,梁下几把太师椅和茶几,现在也把匾额蒙上,改写成“天恩浩荡”四字,感谢天父天兄,引领他们走上反清胜利的辉煌之路。诸王朝见的礼仪,在永安拟定朝规时,分成两等,东、西、南王是站着见驾,而北王与翼王是跪着见驾的。
此时对于身为天王的洪秀全来说,因为初登大位的关系,所以很不好意思坐受诸王的参拜,所以,在东王、北王以及翼王进殿后,三王立人还未进议事厅,洪秀全便主动迎出来,东王站着,拱手道:
“小弟杨秀清向二哥请安。”
北王和翼王刚欲屈膝跪下见礼,被天王拦住了,说道:
“自家兄弟,免礼了,厅中空空荡荡,这天还有些寒,快些到屋里来坐吧。”
这会对于身为天王的洪秀全来说,他还没有身为天王的自觉,说起话来也还是如过去一般,进屋坐下后,东王等人散坐在太师椅中,看着眼前的三王,洪秀全高兴地说道:
“自你我兄弟于金田起义两年多,行程几千里,一直在和妖兵打仗,没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做根据地,今天总算在天京安顿下来了……”
在天王说话的时候,北王则不住点头,却不开口,至于翼王石达开则沉思着,实际上早先在定都的问题上,洪秀全的想法就曾遭到杨秀清的反驳,不过在因为四人之中,三人主张于江南为根据地,杨秀清最终也只能妥协,现在见天王重提此事,杨秀清自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洪秀全见杨秀清没有言语,便试着说道:
“那末即然现在已经定下了以江宁为天京。那还有一件事要办,就是这个总督衙门虽则房屋不少,究不是王宫格局,给军民看了也不像样,更不能彰显我天国气势,所以须得重新收拾一番,愚兄虽不主张奢华,总须像个王宫的体制。”
对此,杨秀清倒是没有反对,他点头说道:
“这个好办,索性拆去重建,再把附近民房扩并些进来,造得气派大一些,将来少不得会有洋人来天朝朝拜,王宫事关对外观瞻,花些钱也应该。”
习惯左右逢源的韦昌辉也连忙笑说道:
“这一路上咱们从各地藩库缴获了不少金银,这沿途‘打先锋’所得又岂止千万两,钱是花不完的,这江南富庶,大不了,再多打点‘先锋’就是。不过要限时在年内完成,明年正旦就可以在新宫举行大朝会了。”
见自己的这个提议没有人反对,洪秀全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
“清胞军政事务繁重,禀事的人多,也须有个像样的王府,一块儿动工修建吧。”
听天王提到自己,杨秀清便点头应道:
“藩司衙门虽有三百多间房屋,可惜格局沉闷;气派不大,我想换个地方之后再动工。有人告诉我,清妖江宁将军府是原来的明故宫,气魄大,殿阁楼台都是现成的,园子也大,准备去看看,如果合适就搬过去。”
对于杨秀清的这个要求,洪秀全自然没有反对,为了表示未忘兄弟便开口说道。
“正胞、达胞都住下来了吧?还有南王,西王两家呢?”
石达开乘机说道:
“南王遗属住在原来的皇台衙门,西王妃宣娇一家暂时还没有住处。”
“那可不行。”
洪秀全连忙笼络起人心来。
“如果清胞迁往将军府,留下的藩司衙门就改作西王府吧。”
见天王拿自己的住所去笼络人心,虽说心恼但是杨秀清却没有办法,只得掩饰道:
“是啊,我正想给西王府选择一处上等的地方,以慰五弟在天之灵,待我搬走了,就请西王妃一家住进去吧。”
洪秀全还想问问军事方面的事,但那是东王的权力范围,便小心翼翼地说道:
“清胞,天京拿下来了,下一步的仗怎么打法,你定下来了没有?”
“定下了。”
杨秀清独断地说道:“但等李开芳和林凤祥攻下了镇江和扬州,就派他们领兵北伐!”
石达开诧异地望一眼东王,不明白他为什么毫不考虑近在城外清军向荣的威胁,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哥,妖军一万多人兵临城下,离城不过一二十里,随时都可以对天京发动攻击,再攻近些,炮弹就可以打到城里来了,这个心腹之患没有消除之前,恐怕不宜出兵北伐吧。”
韦昌辉也跟着说道:
“就是,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把向妖赶走,无论北伐西征都有后顾之忧。我们住在天京城中也不能安下心来。到时候,天天忙着和城外的妖军打仗,还顾得上别处战场?”
一见自己的提议刚一提出来,就遭到大家的反对,杨秀清顿时不悦起来,脸一板,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