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校对)第66部分在线阅读
腰身微鞠着,李子渊的神态显得很是恭敬,他知道,相比过去的主随之分不同的是,现在他们的之间的身份已经锐变为上下尊卑之分了。
“子临,往日你在家中是我之幕友,这今时不同往日,今后,你于我这里,就是我幕中之长吏,就是朱某依重之诸葛,往后,还请老兄多多帮忙!小弟就此谢过!”
话音尚未落下,朱宜锋便双手礼过顶深鞠一礼,那深鞠还未完李子渊那里会应这个礼,史书上的经验教训,使得他明白东主越是如此,他理应就越发的恭敬,心底一急,人便急忙跪下说道。
“小人如何当得起大人这般大礼,还请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以后大人但凡有所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此时,李子渊那里还会再说什么“在下”,自从追随朱宜锋以来,见识过其的心狠手辣、心机之沉的他,心知眼前这人虽看似年青,可实则却是心机颇沉的曹操之流,甚至在他看来,纵是曹操十几岁时亦不见得如他这般心狠手辣,这般心思缜密,因此反倒更加谨慎起来,毕竟那谈笑间假手夺命之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对人心把握如此,他能不谨慎加小心吗?
倒是朱宜锋,见李子渊这般客气,便连忙扶起他说道。
“子临,我又焉能当得起这般大礼,以后切莫再跪,于我之幕中,自今个起,就把这跪礼给废了,这头,就从子临你这里开!”
神情看似诚恳的朱宜锋说话时,依然是一副施着恩的样子,自然的李子渊也要表示一下谢恩,因为都是聪明人,一番简单的客气之后,李子渊是幕中长吏的身份便也就定了下来。
“子临,你看,我这也未读过多少圣贤书,更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现在这黄州城是拿下了,可这城怎么治理却是一摸黑,子临,这事,你可得帮我!”
之所以留下李子渊,就是为了讨教这治理城市之事,不过朱宜锋的话里并没有委任李子渊管理此城,依然是让他协助,至于李子渊本人自然也乐得如此,虽说现在已经踏上“贼船”,可他却非常清楚,“快捷号”能翻,这船自然也有可能会沉。
对外界而言,这据着黄州城的是“朱明宗”,而非“朱宜锋”,至于他李子渊,也只是李智深,至少在其搅动风云之前,这化名总是自保之道,而不直接插手城中之事,同样也是自保之道。
“大人,这黄州城经先前太平军兵祸一劫后,想来恢复元气仍需一些时日,方今之物自然是要先定民心!”
似乎和先前提及的“安民告示”并没有多少区别,但李子渊却又往深说了起来,什么当立即复市等诸如此类的建议,一一从他的口中道出,最后他又看着朱宜锋说道。
“……至于理政之事,若是可以的话,若想尽快上手,尽快收拾人心,恐怕还是非得用旧人不可!”
“旧人?”
朱宜锋的眉头一跳,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子渊。
“你是说衙门里的旧人?如果我没记错话,这衙门里的知县、县丞什么的,不是逃了便是被杀了,那里还有什么旧人?”
“大人说的是那些朝廷命官,那些主薄攥典、县丞攥典以及各房典史、攒点之类的,却大都是本地人,他们或是逃之不急,或是被解于牢内,大人不妨把这些人悉数放出,令其戴罪立功,这些未入流之攥典、典吏,虽不至因此对大人感恩戴德,可其为了活命却也会尽力办差,而本地人见到这些人后,人之相熟,这城中之事自然也就趋于恢复……”
攥典、典吏……
于心底念叨着这个词儿,朱宜锋立即想到“奸胥猾吏”这个词儿,那些个攥典、典吏可就是“奸胥猾吏”的代名词,想着那句“为官之道首在治吏”的古训,他不禁有些犹豫了,那些个“奸胥猾吏”不知毁掉了多少清官,至于自己这边。
“大人可是担心任用那些奸胥猾吏会毁掉大人大事?”
见大人沉默不语,李子渊猜测着大人的担心,而后又冷笑道。
“大人无须为此烦恼,且不说他们眼下没有这个胆量,便是有人使奸耍滑,倒也正好,大人正好可借他们的脑袋威慑大人,何乐而不为?”
这正是传统读书人与朱宜锋的区别,或许李子渊不会亲手杀人,更不能像朱宜锋一般,谈笑间设计假手夺命,但作为幕僚,他却可以毫不犹豫的劝幕主杀人。
对于杀人立威,朱宜锋自然不反对,甚至可以说是持以赞同的态度,听他这么一说,思索片刻后,便立即做了决定。
“行,我看这事可以这么办,不过,咱们不能单用这些胥吏为官吧,这知县、县丞什么的,总需要委任不是,子临,你可有什么见解?”
手中无人,这才是朱宜锋现在的困境,甚至就是在他的队伍里,所谓的自己人不过只是一群靠着银子笼络的船夫水手,指往他们收拾一群粗人教会他们服从,倒是可以,毕竟在船上每个人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船长的百分百服从。
可指往那些人理政?帮自己打点黄州城,却全没有丝毫可能。
“大人,这事倒也简单,当初咱们在武昌救下的人里,倒也有几个秀才出身的人,让他们在行伍中与一群粗汉为伍,那些人总觉得有些委屈,既然这衙门里需要用人,大人不妨把他们招来,一方面用于衙门,一面可用于幕中,还有就是这黄州城本地亦有一些读书人,大有不妨加以任用,如此一来既能笼络本地人心,又能一解大人麾下人才不足之窘态。”
虽说只是些许几个建议,但李子渊说的却是句句在理,甚至就连同如何征选本地读书人也是拿出了章程来。
“……历朝历代这中举之人只是少数,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擅长八股文章,可不擅长者并不一非没有才学,对于这些因为擅八股文章的读书人来说,他们总期待机会改变自己,而若是大人能将这些失意之人加以笼络,又何愁无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李子渊的话,可以说是说到朱宜锋的心坎里,或许他没有造过反,可却非常了解人心,在任何时候,这人心都需要笼络,需要拉笼,尤其是对于欲成事者。虽说凭着一时的心狠手辣,杀了人夺了兵,看似在这个时代站稳了脚,可朱宜锋却比谁都清楚,这站住脚不过只是暂时的,现在于自己身需缺少的就是像李子渊这样的“红笔师爷”,或许他们这些旧式的读书人,不懂科学、不通军事,但他们懂得人,懂得这个时代的人心,这正是自己需要倾仗他们的地方!
当然现在自己还需要笼络他们,两千多年来,这些读书人、地方士绅一直垄断着左右着舆论,而于寻常百姓眼中,这些读书人都是天上的紫薇星,他们尊敬这些人,愿意相信、追随他们。
太平天国为什么会失败?不正是因为把这些读书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吗?他们烧掉了孔庙,烧毁了书籍,杀掉一个又一个读书人。看似豪气十足,大有与旧制度划清界限气势,可却也注定了他们失败,因为他们把所有的助力都推给了他们的敌人,推给了满清、推给了曾国藩。
当年革命为什么会成功?不就是因为在革命成功前打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旗号吗?
在未夺江山之前,乱树强敌,把助力推动敌人一边,那不叫任性,是愚蠢!
想到曾国藩当年用“护我名教”为由,笼罩游散的汉族士大夫的招术,朱宜锋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寻思着,既然你曾国藩能用,那我为什么不能用?
不过,想来曾国藩应该已经出山了吧?
第八十五章
长沙
年前,长沙城内紧靠巡抚衙门的鱼塘口,悄无声息的新开办了一个衙门,招牌上写着“湖南审案局”五个大字。而那位原本守制于家中,又接旨后夺情复出的前礼部侍候曾国藩就在这个刚成立的衙门里办起差事来,当起以安境保民为主要职责的帮办团练大臣已经有两个月了。
置身于这简陋的衙门里,曾国藩依然记得进长沙的那一天,他和郭嵩焘、国葆、康福一行来到大托铺时,江忠源便带着一百楚勇在镇上恭候,亲自陪他们进城。来到新开铺时,左宗棠又带着一班长沙乡绅和昔日师友,如黄冕、孙观臣、陈季牧及岳麓书院山长丁善庆、城南书院山长丁辅臣等来迎接。来到巡抚衙门口,只见中门大开,张亮基带着前鄂抚罗绕典、布政使潘铎、按察使岳兴阿及盐道、粮道等一批高级官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当天夜里,张亮基在巡抚衙门大摆酒席,为曾国藩洗尘。张亮基如此隆重而诚恳地迎接,倒是使曾国藩深为感动。一连几天,张亮基和曾国藩密谈。二人对湖南吏治松弛、匪盗横行,都深恶痛绝。曾国藩认为乱世须用重典,对官场要严加整饬,尤其对匪盗要严加镇压。张亮基完全赞同。对曾国藩所持的“宁可失之于严,不可失之于宽”的方略,张亮基也甚为欣赏。曾国藩又提出在省城建一大团,从各县已经训练的乡勇中择其优者,招募来省,严格训练,以这支团练来保卫省城安全,镇压各地匪乱的建议。
对于这一切,刚刚经历过长沙被围,几近沦陷的张亮基个人也表示同意。只是兹事体大,特意嘱托曾国藩亲给皇上上一奏章。最后,张亮基紧握曾国藩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今后有关湖南保境安民的一切,都拜托给仁兄了,全仗大才经纬。湖南是仁兄桑梓,仁兄对湖南的挚爱之心,定不在亮基之下,千万莫存避嫌之念,尽管放开手脚,施补天之术,使三湘父老早得安宁。”
张亮基的这番话,说得曾国藩热血沸腾,恨与张亮基相见太晚,对先前的数度谢绝其邀请可谓是颇感愧赧。
第二天,曾国藩便向朝廷呈上一道奏折。曾国藩要在省城建大团,自然并不是仅仅为了防卫省城,镇压匪乱。他的主要意图在于建立一支新军。他的想法是:先招募少数人,加以严格训练,使之起到以一当十的效果;然后以这批人为骨干,再招募十倍二十倍的人,立即就可成为一支劲旅,到时拉出省外,与太平军较量。
满人对汉人向来防范甚严,兵权由朝廷牢牢控制,从不放心让汉人多带兵,更不允许有人像明代戚继光那样建“戚家军”。或许是曾国藩的奏折写得含糊,或许是由于时局危急,皇上知八旗绿营不足为凭,或许是皇上根本就未曾猜出曾国藩的想法,也或许有恭王、肃顺和唐鉴的竭力担保,使得咸丰帝特别相信曾国藩,居然很快便亲自批复:
“悉心办理,以资防剿。”
曾国藩奉了这道圣旨,立刻把罗泽南和他的几个高足调来长沙。他的一千团丁,经过挑选后,带来八百。而曾国藩则仿着戚继光练兵的方式,将这些团丁编为两营,每营三百六十人,罗泽南带一营,王錱带一营,又从中抽调八十名精悍团丁,组成亲兵队,由曾国葆统领。
随后曾国藩又亲自通过考核比较,从八十名亲兵中挑出彭毓橘、萧庆衍等六人来,由康福负责训练,充当自己的贴身保镖。这六个人都是曾国藩的亲戚或世谊。而曾国藩之所以这么办,他的想法非常简单,这大团练勇中的大小头目,都必须有亲谊关系,这是将这支练勇连为一个坚强整体的纽带,彼此之间才能荣枯与共,生死相关。做了这些安排之的一,他又吩咐罗泽南、王錱全力练勇,另外再请几个委员来办理日常案件。
一听说新开办的审案局衙门中要委员办事,立即便有许多长沙的官员和绅士前来推荐人。曾国藩本想自己物色,不受推荐,但一来一时不易找到合适的人,二来刚办事碍不过情面,便从那些被荐人中挑出十余名,委托过去岳麓书院的同窗好友在籍江苏候补知州黄廷瓒负责。
不过这时局倒是没有给曾国藩从容练兵的时间,几乎就是春节刚过,湖南的局势便趋紧张起来。
正月十九是咸丰三年的开印之日,尽管湖南的局势紧张,但腊月二十一依然封了印,今年的吉日则是正月十九,依着官场的惯例,虽说有着“钦差帮办团练大臣”的名义,可曾国藩却依然提着贺礼拜见了湖南巡抚张亮基,与往年对“下官”的客气不同,今时的张亮基对曾国藩可是极为看重。
说起来,这种看重倒也简单,自湖南一路为“粤匪”糜烂之后,加之本地绿营又为向荣沿途抽调,这湖南之地能依赖的便是各地团练,而曾国藩的千余团勇,更是其倾仗的主力。
“……先是道州天地会头领何贱苟,于年初一举事,自称普南王,围攻县城,杀把总许得禄、典史吴世昌。然后还有衡山草市刘积厚又起事,安化蓝田串子会又宣布起义……”
提及当下的形势时,张亮基全是一副愁眉不展之色。
“大人无需为此烦忧,何贱苟、刘积厚以及串子会等香会不过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凭,国藩已经派出得力之将前往平定,相信不出几日,便会有消息传来,现在国藩所担心之事,却是另一件事……”
曾国藩的话声微微一顿,借机喝了口茶,然后的开口说道。
“现如今,地方糜烂,除却何贱苟、刘积厚等人外,还有攸县的红黑会、桂阳的半边钱会、永州的一股香会,都在积极发展会众,酝酿谋逆,长此以往,虽官府练勇悍勇,可此地刚平他地复逆,官兵将不得不陷于疲于奔命之境,这是国藩所忧心之处!”
这才是真正最使曾国藩头痛之事,熟读史书的他焉能不知道,相比于朝廷的精锐,史书中蚁贼何以能成事,无怪此地刚平,他地复逆,长此以往,朝廷精锐自然不足不凭,等到那个时候,也就是蚁贼横扫天下之时,如前朝的李自成正是如此这般,剿而复抚,抚而复逆,逆而复剿,可最终朝廷精锐越战越少,而贼逆裹胁却是越来越多。
“现今,我湖南一带又新冒出一批游匪。这批游匪主要有三种人:一种是从岳州、武昌、汉阳等城逃出的兵勇,无钱回家,又无营可投,沿途逗留,随处抢窃;一种是‘粤匪’沿途糜烂地方后,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弱者沦为乞丐,强者聚众生事;再有一种是官兵行军打仗中所掳的长夫,用过之后,没有盘缠回家,于是辗转流落,到处滋扰。这些游匪大半混迹市井,破坏性极大……”
曾国藩的一番话,让张亮基深以为然的点头应道。
“那以伯涵之见,当如何处之?”
“大人,可记得前朝剿李之鉴?”
眉头微微一跳,张亮基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那以伯涵之见,应当如何?”
“杀!”
吐出一字之后,曾国藩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这等糜烂地方之徒,当应一律处以极刑。不管是游匪、土匪、抢王、盗贼及其他闹事者,捉一个,杀一个。绝不容情,乱世当用重典,当年前朝之鉴既是剿抚不定,时剿时抚,最终国局崩溃,这镇压匪乱,首要心狠手辣,非但不能持以仁心,反要以霹雳手段处之……”
“这自是当然,伯涵有胆有识,实是我湘省百姓之福!”
一番恭维之后,早已将曾国藩视为依仗的张亮基,那里会有不赞同,为官数十年,他又岂不知道,于朝廷而言,可从不在乎杀了多少贼逆,关键是稳定了地方,平定了逆乱,这才是朝廷最看重的,至少那些草民,就像割草一般,杀却一茬总还会再出一茬,杀之又有何妨!
第八十六章
店遇
乱世当用重典!
这句古训着实不假,在几个血淋淋的脑袋挂在城墙上之后,这原本还于黄州城内横行的少数未曾从军的地痞顿时为之消停了下来。
当然,这脑袋是借的!
“咣,各位乡亲估且听好,此次黄州兴义,实为救我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