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校对)第49部分在线阅读
站在舰桥上的朱宜锋,手中握着烟斗,这几日他还是重拾了过去的恶习,重新吸起烟来,在时而吸烟的时候,他总会把视线投向甲板上挤睡着的百姓。
这船上的近两百百姓,都是从码头上逃来的苦力,原本他们就是杨秀清准备“卖”给自己的人丁,现在他们逃到了船上,接下来怎么办?是放他们走,还是按原定的计划,把他们送到非洲去?
送到非洲……那里实在太远了!
而且现在——快捷号的船艉方向舵被炮弹击中了,虽说经过一番抢修,可以勉强维持方向,但是多处中弹的快捷号现在并不适合远航。
而这意味着,自己不可能把他们送到非洲去,即便是“太平洋号”到达之后,也不能送这些人去非洲,毕竟,“太平洋号”上满载着军火,相比于人,无疑“太平洋号”上的军火更值钱。
望着那些睡着百姓,他的眉头紧锁,甚至要靠吸烟来平定内心的情绪。
怎么办?
这些人怎么办?
要不然,就直接把他们扔掉吧!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朱宜锋又一次朝着江岸上看去,在未来的几十天中,太平军会一路沿江南下,最终夺取江宁,把这些人赶下船,不是硬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哎!
一声长叹后,朱宜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原本,他不曾因为这些人的安置,而心生“野心”,可结果却超乎他的想象,同太平军的交易显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那么即便是把他们送到非洲,没有了后继的人力作为支持,所谓的“拓殖非洲”根本就没有了希望。
现在,这些人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负担。
当初真应该……就在后悔之心于心底浮现的时候,朱宜锋却感觉到这迎面吹来的江风似乎更大了一些,就在诧异中,原本那不过只是刚刚鼓起的帆像被人猛的一吹似的,突然张鼓起来,船速立即加快了。
狂风瞬间袭来,完全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握紧舵轮!”
江上翻起浪涛、船身随着风浪摇晃时,沈明大声吼喊着。
“东家,你快到舱里去……”
在沈明说话的时候,朱宜锋立即感觉到这阵风与往日的不同,这风起的很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达到暴风的级别,原本平静的江面立即被一阵骤然扬起的波浪打破,浪涛更是不断的拍打着船身,加剧着船身的晃荡。
紧紧的抓着扶栏的朱宜锋想要回到舱中,但每走一步都变得极为困难,狂风更是吹着船向前疾速航行。
“水手长,卷帆……”
船长的声音在疾风中激荡着,在水手们踩着网绳爬上桅杆的时候,在甲板上到处都是惊恐的喊叫声,那些为之前的虎口余生而幸庆不已的人们,立即被这恐惧所笼罩,他们惊恐的叫喊着,拼命的抓住身边的扶手之物。
在这冬日里极为罕见的狂风中,船身剧烈的摇晃着,尽管沈明拼命掌着舵,但船却不被的被浪涛与狂风吹打着,无法保持航向,只能不断的调整航向,以稳定船身,抗击这阵狂风,但在强风暴雨作用下,正在航行的“快捷号”实际上已经处于失控状态的边缘,一个个浪头更是不断的拍打在船身上。
这时桅杆上的水手们已经割断了缆绳,几片白帆被风吹动着,尽管如此,船身依然被浪头拍打着,在船身的摇摆越发剧烈的同时,隐约的在那狂风暴雨中,前方的视线也越发的模糊起来。
“怎么样,沈船长……”
不等朱宜锋把话说完,拼命跑到船尾的林郁青、于小宝两人却紧紧的抓着东家大声喊道。
“东家,这是冬天里江上刮的鬼风,你快点到舱里头……”
因为两人都是自幼在江面上讨生的关系,自然知道这种刮得急、起得快的风是什么风,虽说夏天最为常见,或冬天有时候也会地刮起这样的鬼风,风大的时候,都能把一艘船直接给吹沉了。
不等两人扶着朱宜锋到船舱里避风,那边船艉处却传出一声脆响,在那一瞬间,原本掌着舵的沈明,力气一空,人差点没被旋转的舷轮转飞。
在汉口被炮弹击中的方向舵断了!
船尾的人们意识到这一点后,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即便是不懂航行的朱宜锋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没有了方向舵,那么这艘船……
就在意识到后果严重性的同时,原本还在沈明的努力下抗击着狂风的“快捷号”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随着风浪在江面上起伏着,谁也不知道这风会把船吹到什么地方去,谁也不知道这船能不能承受风浪的拍打,汹涌的波浪冲击着他们。
在这船只失去控制之后,透过狂风暴雨沈明隐约的看到了前方似乎出现了陆地,他连忙大声喊道。
“要撞上了岸了,大家抓紧……”
他的话未说完,众人便同时惊叫起来——那船似乎被浪头给抬起了。在一个巨浪的打击下,“快捷号”竟突然出人意料地一下子升起来。然后在浪的推动下猛的一下朝着岸上狠狠的“砸了”过去,而在船身向着岸上“砸”去的那一瞬间,至少在那一瞬间,朱宜锋似乎有一种错觉船是在飞……
第六十一章
江洲
一片狼藉!
曾经看起来极为壮观的“快捷号”,几乎倒扣于芦苇荡之中,在那芦苇荡里,更是随处可见惊魂未定的人们——这些人都曾是“快捷号”上的乘客,其中有不少人受了伤,最为凄惨的恐怕还是一个水手,被沉重的32磅炮砸在炮身下,炮尾落在腰腹上,尽管看似没有出血,可那人的每一声呻吟却都伴着唇角的血沫,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垂死模样。
头痛!
伴随着强烈的头痛,朱宜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此时,先前肆虐的狂风暴雨已经停了下来,那狂风暴雨将芦苇荡里的积雪一扫而尽,同样也将每一个人的衣服打湿,那寒风吹来的时候,他更是不住的颤抖着,而在芦苇荡中的每一个人都似落汤鸡一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东,东家,你,你没事吧……”
捂着额头,好不容易找到东家的李子渊,待看清东家似乎没受什么伤后,才长松了一口气。
“子临,你怎么样?”
瞧见李子渊的指缝里透着血,朱宜锋连忙关切的问了一声。
“我没事,我没事……”
李子渊一边摆着手,一边冲着周围大声喊叫着。
“青子,小宝……”
在林郁青、于小宝等人听着他的喊声走过来的时候,朱宜锋对李子渊说道。
“子临,你好好的休息一会,赶紧把伤口包扎一下……”
“东家,还有更重要的事,你看……”
顺着李子渊手指的方向看去,朱宜锋的心底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在那芦苇荡中,几个黑漆铁钉的箱子散落其中,而其中一个箱子更是摔散了架,只留下一地的银元宝。那银灿灿的元宝在黑夜中甚是诱人,纵是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能意识到,那引起银元宝会带来什么。
“快,青子,小宝,你们,喊上弟兄们,都带上枪,守住那些银子,还有船,谁敢碰,就打死谁!”
意识到危险的朱宜锋在吩咐林郁青等人抄家伙的时候,自己已经抽出了六响转轮枪,准备保护自己的银子。
“告诉弟兄们,只要过了这一关,每人赏银百两!”
瞧着那边那位东家拿着枪吆喝着喊人的时候,从芦苇荡中摇摇晃晃着站起身来的许大勇,刚一醒转过来,就看到落在身边的银锭,那是一枚枚五十两的银元宝,随手抓起一个,可见银底的“库”字,这是九成九的官银!
瞧着那满地的官银,再瞧着那一个个银箱,许大勇只觉呼吸一滞,整个人甚至连说话都不利索,对钱财的渴望让他连忙抓住几个银锭,装进了怀里,就在他装进怀里的档口,那边却是响起了枪声,那是为了阻止有人抢银子的枪声。
瞧着那边开始打枪了,且有人被枪打倒,许大勇的头皮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猛然一麻的当口,人便朝着芦苇荡里跑着,在他跑着的时候,身边又有几个人跟着一起往外逃。
“大勇哥,快,快跑,那,那边杀人了……”
几个和他一样穿着号衣的弟兄差不多都是人人拿着六七个银锭,怀揣着几百两银子,径直往着芦苇荡里跑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虽说淡不上呛人,可那淡淡的火药味以及地上的几具尸体却在提醒着人们,先前这里曾经历过什么,在芦苇荡里,人们正在把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重新装进箱子里,其中一些银子上还沾着血。
“死了42,其中有六个是咱们船的水手,伤了75,有五个是重伤,眼瞧着不一定能活下来,至于剩下的,连船上的人一共97个人……”
用布条吊着胳膊的沈明看东家,面上全是一副愧疚之色。若不是船出事,又岂会发生这一幕?又岂会财露于人?
“还差十几个人,那些人呢?”
默默的在心底计算一下人数,朱宜锋立即发现少了差不多二十个人。
“估计,估计他们在船翻的时候,掉在了江里……”
这是最好的同样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东家,这事全都怪我,若不是我……”
不等沈明自责完,朱宜锋便立即打断他的自责。
“沈明,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怪天气,这风起的古怪,若不是这风,又岂会如此!”
更重要的是若非当初自己为了救人,船舵又岂会被击中,船舵没有被击中,又怎么可能被风浪拍断进而失去作用?归根结底责任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东家,咱们都算是走运的,若是换成江上的小船,这一阵鬼风一刮,不定船早就给刮到江里头了。”
于小宝在一旁附和一声,他的手里提着洋枪,腰间还别着支已经打空的六响转轮枪,先前那些人企图偷银子的时候,他可是冲在最前面,洋枪顶着人头轰了一枪,那人头瞬间成了一个西瓜,可出人意料的是,他非但不觉得的恐惧,反倒只觉得是热血膨胀,恨不得多杀两个人。
“就是,沈船长,细细想来,你我也算是走运,若非是咱们被刮到这岸上,没准这会你我早就见阎王……”
众人的安慰,并没有让沈明感觉任何宽慰之感,心底的愧意反倒更浓了,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朱宜锋便转移话题问道。
“沈明,你看,咱们这船能修复吗?”
手指着那边几近倒扣着的“快捷号”,相比于责任,朱宜锋更在意的是这船什么时候能修好,能不能修好。
“东家,这船修,倒是能修好,无非就是桅杆断了。只是,靠咱们这些人,恐怕很难把船给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