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校对)第1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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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叹息从驿站下房里传了出来,油灯边一位长者,在放下手中毛笔时,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作为一位被罢之官员,按着以往的惯例,虽说有户部发出的勘合,但却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凭着官职入住驿站,更无法享受与其身份相等的招待,甚至无法住于驿站上房。可虽是如此,相比许多普通的出门在外之人来说,一纸户部的勘合,却让人少却了许多麻烦,至少在这返乡之中个,他无须像普通人一般愁于沿途住行。
  不过此时徐继畲之所以会发出这声叹息,所叹的甚至不是世间的人晴冷暖,他依稀还记得7年前任广西巡抚时,那沿途的迎来送往,但两年前被召回京时,便已经提前感受了人情冷暖,至于现在,他所叹者,叹的却是帝王的心术。
  数月前,被贬为太仆寺少卿,即“副弼马温”的他上《三渐宜防止疏》,劝咸丰帝勿大兴土木,勿耽于女色,勿偏听偏信。咸丰上谕:“意深辞婉,‘置诸座右,时时省览,可当箴铭。’”未经考差授四川乡试正考官,未曾赴任之时,吏部却突然追论他在闽抚任内军台犯官逃脱未报,请议处,自然是罢官归里。
  也正是经此一事之后,数十年宦海沉浮的徐继畲却是明白了何为“帝王术”,他这声叹,为的就是这“帝王之术”。
  “只惜了……”
  就在徐继畲于房间发出这声感叹的时候,那边驿站处驿丞却是鞠着腰,讨好着眼前此时,原因无他,这人巡抚衙门派来的,虽说这巡抚衙门不问驿站之事,可这人毕竟是巡抚大人派来的门人。
  “爷,那位徐大人住在地字房三号……”
  不待他说完,那鞭子便落在他身上。
  “你这东西,那徐大人再怎么着也是当过巡抚,代署过总督的大人,居然让你这狗东西给安排到地字房,若是若了徐大人生气,到时候看巡抚大人不收拾你这狗东西……”
  被这人一骂,见多识广的驿丞这会才明白自己失误于何处,那位徐大人虽说已被罢官,可毕竟也是当了几十年的官儿,这门生故吏自然是遍布朝野,自己居然将他安排到地字房……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别该死了,还不快带我过去!耽误大人正事,你就自己个上吊得了!”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便进了驿站,那神情语气中尽显了巡抚门人的跋扈。不过虽说于这驿吏面前跋扈非常,可到了徐继畲房门外,整个人立即一变,那腰身也低了,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讨好起来,一旁跟着的驿丞瞧着其脸色的变化,更是暗自佩服这人的变脸之快。
  “徐大人!”
  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徐继畲打开门,便瞧见了门外来客。
  “在下是奉府台丁大人之命请徐大人往府中一聚,还请徐大人赏脸!”
  说话的时候,来客已经双手奉上一份请柬,落魄之时显人情,面对这份邀请,虽说时辰已晚,且不知这位丁大人到底是何人,但徐继畲却没有拒绝,早年间这一路上的迎来送往对他来说,早已经适应了。
  “还请让老夫先稍做收拾!”
  袋烟功夫后,徐继畲已经在家仆的陪同下来到了门外,门外早已经有一辆马车在那里候着,上了马车,那马车便由车夫赶着往城里的方向赶去,马车边骑着马的门人则紧紧跟随着。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这驿丞便再也没有见那位徐大人回过驿站,非但他人未回驿站,甚至就连忙留在驿站中的行李以及一辆驴车、毛驴亦被遗留于驿站之中,初时驿丞还显得有些担心,担心着那位徐大人的下落,不过几日后,那担心却变成了恐惧。
  像是窥得什么秘密似的恐惧,成日里所忧心的就是,那位“巡抚大人”会不会派人来灭他的口,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晓那位罢官的徐大人最后失踪是受其之邀。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过五六日后,那驿站上登计的勘合与其有关的内容便便主动篡改了,似乎那位徐大人从未曾来到这小小的驿站里,他也未曾接待过什么徐大人,毕竟不少被罢官的官员为了面子,往往会住于民栈,谁又会在这驿站受尽人间冷暖不是。
  尽管海上看似风平浪静,但正于海上航行的飞剪船的舰艏却似一把利刃似的划开这平静海面,此时“圣安德烈号”已经在海上航行了近一个月,已经驶过了爪哇,进入了印度洋,与任何一艘运茶船一样,它将会直接驶过好望角,以期尽快抵达英国,毕竟每早到英国一天,这船上的茶叶便能多卖上一个便士,看似不多,可若是以船上的茶叶来算,这一船茶叶能多卖上万英镑,这甚至能够买下半艘“圣安德烈号”飞剪船,毕竟其造价尚不到17000英镑。
  此时,因为时已入夜,这艘船上除了水手之外,其它的乘客大都已经进入睡梦中。
  置身于舱室内,放下手中的茶杯之余,徐继畲又一次将视线投向面前的王子川,他是那群少年人的监督,在某种程度来说,他同样也对自己负有监管之责,不过让徐继畲颇为受用的是其对自己一直极为尊重,就像是两人同住的舱室一般,因为只有一张床的关系,所以他终日如那些水手一般睡于吊床上。
  从一个半月前,与京城外的驿站中与家仆一同被绑架,然后一路颠簸于长江口外被送上这艘洋船,徐继畲现在已经接受了被“绑票”的现实,实际上对于经历了人生起伏的他来说,从一开始,发现自己被绑票,到意识到自己将行往外洋时,他非但接受了这个命运,甚至还对接下来的西洋之行,充满了期待。
  也正因如此,才会利用在船上的时间学习英语,准备待到英国的时候,好好看一看那十几年前曾打败大清国的英吉利到底是什么模样。
  “涵林,你也曾读过圣贤书,论及才学,自可求之功名,为何非要为逆贼所用?”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王子川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此次之所以出洋,是受李文秀神父所请,而李文秀神父则是受那位大都督的邀请,作为留学生监督的其它三人,与他一样都是教徒。
  为何没有拒绝神父的请求?实际上与那些自以为怀才不遇,进而投身义军的读书人不同,对于家中有着六十余良田的李文秀来说,他的生活虽不算富足但却是衣食无忧,更没有寻常读书人的怀才不遇之感,可为什么仍然会接受神父的请求呢?
  “其实,在下并非是为朱大都督效命,在之所以受李神父所邀,全是只是因为……”
  思索片刻后,王子川开口说道。
  “嗯,我想看一看西洋!……”
  说到这里,王子川的话声微微一顿,视线投向的舱壁,突然展颜一笑,笑说道。
  “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上一看!”
  是的,这正是王子川之所以接受李神父的请求,离开妻子,带着儿子一同来去西洋的原因,他想看一看这西洋,看一看这世界。
  心底这般想着,他朝着吊床上已经睡沉的儿子看,然后认真地说道。
  “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并不知道,可我希望将来,义鸣不至于如我一般,不知世界为何物,更不知西洋为何,松龛先生,您著之以《瀛寰志略》之意不正在于此吗?始见《瀛寰志略》、地球图,知万国之故,地球之理。难道您就不想亲眼看一看这西洋,知西洋之事吗?”
  王子川的反问让徐继畲整个人不由的一愣,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吗?心神被扰乱的他,视线不由的投向了舱壁。
  “求知识于世界!”
  舱壁上悬挂的这副字,这便是那位所谓的大都督写的字吗?笔力一般,这位所谓的“义军大都督”应该是年岁极轻。
  求知识于世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魄力让那位大都督写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此时,徐继畲反倒是迷惑了,同样也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却着人将他绑架的大都督越发的好奇起来,而不仅仅只是好奇对方绑架自己,却径直把自己送往洋船上的用意,更好奇那个人来,好奇着他其与其它人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投资
  巴黎是什么?
  是欧洲时尚的中心,在欧洲的外交圈中,人们说道着优雅的法语,在整个欧洲,女人们谈论的时尚同样也是巴黎的女人们穿着什么,巴黎似乎世界的中心,至少对于欧洲人来说,他们无法想象没有巴黎的世界。
  而对于身处巴黎的人们来说,他们是不会想象着巴黎的美好,因为巴黎实际上并不怎么美好,除去富人区之外,在贫民区充斥着地痞无赖,地面上更是污水横流,衣衫褴褛的、面黄肌瘦人们忍受着饥饿,贫病,这里是天堂,同样也是地狱。
  穿行于污水横流的街道上,穿着西装的徐树珊在这个街头上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引人注目,7年前,当他刚刚来到法国的时候,穿着长衫着留辫子的他甚至曾被他误以为是个女孩,而现在的他,除了相貌之外,穿着打扮和普通的巴黎人几乎没有多少区别。
  在离开了污水横流的贫民街巷之后,他走上林荫大道,相比于贫民区的破落、混乱,这里是却是整洁的,在街上随处可以看到巡警,现在的巴黎已经不见了几年前的动荡不安,也许是因为人们对那位三世皇帝充满了信心,觉得他会像他的叔叔一样,给法国带来繁荣与荣誉。
  很快在路边的徐树珊便等来了公共马车,十几分钟后,他便回到了学校的校园中,巴黎工艺学校,这所以培养工程师为主的学校建立于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国的第一台蒸气台就是于这里建造,实际上,法国最杰出的工程师,同样也是出自于这所学校,每年这里的学生尚未毕业时,就会为法国的各家公司或工厂所聘请,甚至作为亚洲人的徐树珊现在就在巴黎的一家工厂中作工程师,而这也是他需要穿行脏乱且治安不良的贫民区的原因,是为了节省时间以及费用。
  “哎,徐,又加班了?”
  几乎在他回到宿舍,打开房门的瞬间,徐树珊便听到同宿舍的马尔斯有些关切的询问。
  “你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一点,你是一名工程师,而不是工人,你根本没有必要,像工人一样操作机器!”
  马尔斯的劝说,让徐树珊不以为意的笑笑。
  他并没有解释什么,不过作为他个人,他却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操作机器,因为在中国没有人会操作机器,而将来办工厂的时候,势必需要教授那些工人学习机器的操作,所以,他才需要学会机器的操作。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学习的机会!”
  “真的很不明白,是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像你这么好学!”
  对于法国人来说,他们并没有“清国”的概念,实际上,对于欧美各国而言,他们都没有“朝代”的观点,他们眼里的中国和三百年前的中国似乎并没有多少区别,而对徐树珊来说,入乡随俗的他,同样也没有去和别人争持中国应该是“QingDynasty”,实际上相比于前者,他更希望别人称自己为中国人。甚至这也是他在来到法国不到一个月便剪掉了辫子、换上西装的原因,对于满洲人建的“QingDynasty”,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归属感。
  其它的中国人是不是这样,徐树珊并不关心,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妹妹,曾几何时他甚至想过,也许会留在法国,但是妹妹,准确的来说,是妹夫的那封信,却使得他生出了回国的念头。
  他必须要回国!
  为了妹妹,因为妹夫的选择!
  那封信打乱他的所有计划,在信中,妹夫用充满诱惑性的言语告诉他,他不仅仅只是准备建立贸易公司,把国内的生丝、茶叶等土货销往欧洲,还计划在国内建立工厂、学校,而且还准备向欧洲送出留学生。
  那未曾谋面的妹夫在信中描绘出来的蓝图,让徐树珊为之心折,来到欧洲已经七年的他目睹了欧洲的发达,同样也深知中国的落后以及愚昧,但是他却深知这并不是他所能改变的,实际上在几百年前,徐家先祖曾试图改变过一些,但是他的努力又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先祖的遭遇使得他宁可选择闭上眼睛,甚至还曾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留在法国,娶妻生子,若不然回到国内又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在某一家洋行里工作,至多也就是成为一名通译,若仅只是如此,自己在法国的学业岂不就此荒废了?
  但妹夫的那封信却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有了回国的冲动,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帮助其在法国设立分公司。
  “砰……”
  突然,一声有些沉闷的枪声打断了徐树珊的思绪,枪声是从隔壁的宿舍中传出的,那一声枪响只吓的徐树珊猛的一下站起身来。
  “该死的,又是那个安东尼!”
  马尔斯不由的大声抱怨道,那个安东尼和他们是同学,不过他的兴趣却在武器上,他一直尝试着研制新型步枪。
  “他还没有放弃?”
  回过神来的徐树珊反问道,那个安东尼在过去的一年中,一直在研究着所谓的“新式步枪”。
  “哼哼,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半夜开枪,徐,那个时候我甚至想把他扔到中国去,嗯,也许中国需要他那样的人,或许他是一个妄想狂,但中国总需要自己的兵工厂……”
  中国需要那样的人吗?
  徐树珊并不清楚,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在报纸上看到的另一个新闻——发生在国内的叛乱!与欧洲人用“叛乱”来形容不同,徐树珊的心底却更愿意用“起义”去形容,现在那些“起义者”已经占领了江宁,按照报纸上的说法,他们已经占领了半个中国。
  也许,满洲人并不需要火枪、火炮,但是也许那些起义者会需要他们!
  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生意,甚至将来他的妹夫可以在上海或者江宁,建立中国第一家现代化的兵工厂。
  “喂,徐,你要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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