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民的奋斗(校对)第1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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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俄国军队的炮击已经完全停止,死人是会说话的,在一连阵地前,俄军尸体中间也躺着牺牲的九营战士们,绿色军装和灰色军装,此时显得特别分明,尽管双方军装都被血污浸染,有的战士躺在战壕外,残破的肢体显然是被炮弹炸飞的,有的至死还握着手中的步枪,他们是在和俄国军队拼刺刀时牺牲的。
  “嗯!”于文泰听着身边呻吟声,朝身边发出呻吟的伤兵看去,只看到自己副官李明哲牙咬着绷带,用力系紧系在胳臂上的绷带,右手臂下只有一只空荡荡袖管在那里荡着,可以看到血顺着袖管向下滴着,而另一只手中仍然死死握着那支他从西北带来的五年式手枪,身上的整洁的军装上凝结着血污,黑色的血污已经遮盖了绿色的军装色。
  “营长,咱们坚持多长时间了!”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李明哲笑着问道身边的营长,三个小时九营早已坚持过来了,但是九营却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
  “四个半小时,都是兄弟们拿命换的,五百七十六名兄弟,现在连轻伤员还剩八十九名!”身上绑着绷带的于文泰闭着眼睛说道,四个半小时是九营兄弟们拿命换的,曾经在民国元年时和革命军打过仗的于文泰,之前并不知道打仗可以是现在这个打法,俄国人的炮弹像不要钱一般落下来,每一发炮弹都能夺去一名或几名九营兄弟的性命。
  四个半小时,从最初一连到现在的九营,自己就像是添油一般一个排、一个班的把兄弟朝一连阵地上赶着,这并不宽敞的阵地,就像是一个吞噬生命的魔鬼一般,吞噬着兄弟们的生命,作为机动兵力趁机占便宜的骑兵连也早在第三次阵地被突破后冲锋中变成了步兵,现在就自己和营部的伙夫也跟着填进来了。
  “明哲,你说咱们营的兵比你们过去见过的西北军咋样。”尽管知道九营不及西北军,突然间于文泰很在乎这个答案,第七旅不是西北军,在西北军中这不是秘密,对于改编成西北军不过半月的第七旅,在西北军中根本就是杂牌中的杂牌,装备、训练都不及西北军,当初李明哲来到自己九营时,可是用兵不兵、匪不匪、民不民来形容自己的九营。
  “咱们营里的兄弟,用你的话说,咱们营的兄弟都是带把的爷们。和西北军比训练、装备不如人,可是和老毛子打仗,没有一个装孬种的,当初在绥远,我带一个班就能俘虏北方军一个营,那会我以为……弟兄们都是好汉子!”闭着眼睛忍着空荡荡右手臂传来的剧痛,李明哲回答道,脑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那些技不如人的九营兄弟们,拉响手榴弹和俄国人同归于尽的场面。尽管九营兄弟们的战技,甚至于还不如西北的武装工人,但是他们用自己的勇气弥补了这一切而代价就是他们的生命。
  “呜……”就在这时伴着远处的炮声,一阵空气被撕破沉闷的呼啸声飞了过来,这是距离数百米外俄军臼炮发射的重达几十公斤重榴弹的声音,只有它因为速度慢的原因,才会发出如此沉闷的呼啸声。
  “轰!……”随着呼啸声的终止,连绵不断的猛烈爆炸,立即在九营阵地上响起,扬起大量的尘烟和掠夺生命的铸铁破片,重炮弹落下扬起的震荡感,使得于文泰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坐船一般,四周爆炸时扬起的尘土,不时落入散兵坑之中,王定坤抖抖落在肩头尘土,然后握紧了身边已经被干了的血染成黑色的步枪,布满鲜血的枪身入手时粘腻感让王定坤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便拿土搓了搓手,同时用土粒搓干枪身,以防在接下来战斗中握枪的手会打滑。
  “哎!五百块钱,每个月八块钱的补助,够你们娘俩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机械的抖擞身上炸弹炸起的尘土后,浑身是伤的老兵怀抱着步枪,朝南方望去,似乎看到老家那几间土房外,站着的身穿花袄怀抱着头戴着虎头帽小孩的女人,老兵难得露出有些难看的笑容,脑中浮现了女人的和儿子的模样。老兵叹口气想起先前战死的小宋连长的话,西北军兵若是战死了,家人至少会得到五百元抚恤,每个月还有八块钱以上的补助。
  想到这,老兵也安心了,看着身边脑袋瓜子被削掉半截的小兵,老兵从小兵身上的弹药包里拿出了几排子弹装进了口袋里,还取下了几枚手榴弹放在散兵坑前,这时老兵透过硝烟弥漫的阵地,看到那些俄国兵排成散兵线,在手持军刀的军官指挥下一层一层涌了上来,看着密集的俄军,老兵知道这一次老毛子下了血本了。
  “弟兄们!今个咱们在这里挡了老毛子小五个钟头,我知道兄弟们都已经尽力了!只要咱们多拖住老毛子一分钟,城里头就能多撤出一个人,多修一处工事,咱们第七旅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别的话不说了,今个文泰能和兄弟一起共赴黄泉,是文泰八辈子修的福气,先走的兄弟们记着在前面等着文泰!咱们兄弟一起去扯五爷爷的胡子去!”在炮火的间隙,看着如疯涌一般排到十数层散兵线涌来的俄国军队,于文泰知道这一次已经精疲力竭的九营,恐怕真的撑不下去了,于是便大声地吼着。
  “哈!哈!”没有激昂的演讲,也没有豪言壮语的回应,只有实实在在有些憨厚的笑声,干裂的嗓子发出的笑声,如同破锣一般,但是此时这种在隆隆炮声中破锣般的笑声,却是世界上最激昂的笑声。
  “咔!”看着从左右两翼以及正面以散兵线逼近的俄军,操纵轻机枪的射手最后一次检查着武器,而一旁临时抽调的副射手也紧张给步枪上膛,同时打开弹匣包,随准备为轻机枪手补充弹药。不远处被炸翻的重机枪工事和散落四周残毁的重机枪在提醒轻机枪手,现在仅存的这几架轻机枪是九营仅有的自动武器,他们必须要为九营的防御提供尽可能的火力支援。
  “咚!”近在咫尺炮弹的爆炸,让轻机枪手本能缩了一下头,以防止破片击中自己,炸散在身上的土粒,让轻机枪手心头紧了一下,但是轻机枪手,仍据枪瞄准越来越近的俄军,那些排着散兵线,半缩着身体的俄军。
  “乌啦!”伴着爆炸声传来了如同雷鸣一般俄国士兵的呼喊声,他们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壮胆。
  “他们要上来了!”
  “稳住!”
  “稳住!”看到俄国人越来越近,在炮声中只能听到九营幸存军官们大声的呼喊声,缺少训练的九营士兵枪法很一般,甚至于可以用臭来形容,按照西北军派来的军官提议,如果要弥补这种不足,除了拼命训练以提高水平之外,只有一个办法,把敌人放到眼皮下再开枪。
  “稳住!再近一些!”透过弥漫着硝烟的前沿,于文泰此时几乎可以看清冲锋俄国兵是否留着胡子,仍然大声叫喊着让官兵稳住,把俄国人放近一些,之前击退俄国人的多次进攻经验,让于文泰相信李明哲那句话“把敌人放到鼻子顶鼻子距离的时候,才能给他们更致命的一击!”
  “俄国人已经到眼皮低下了!”看着俄国人几乎已经接近到手榴弹可以炸到距离的时候,手持步枪瞄准的王定坤回头大声呼喊着。
  “稳住!不顶鼻子别开枪!准备!”身边放着一只步枪,手握手枪的于文泰大声吼着,命令着,还没到时候,还没顶到鼻子,于文泰这时留意到,这一轮上来的不是那些个头矮小的布里亚特步兵,而是正经白皮蓝眼的正牌老毛子,正主这下终于上来了,显然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
  “准备!准备!”
  “乌啦!乌啦!”在九营阵地上只能听到军官们的叫喊声,而此时近在咫尺成散兵线的俄国士兵,显然已经按耐不住紧张的心情,他们漫无目标冲着散兵坑后中国军人扣动扳机,凌乱的枪声,伴着他们有些紧张的呼喊声,显示出他们此时的心虚。
  “咔!”在几乎可以看清俄国士兵脸上是否有皱纹距离上的时候,前沿战士们纷纷拉开了手榴弹拉环,死死盯着越近的俄国士兵,在心中暗呼着,期盼着俄国人加速冲锋的脚步,此时即便是半秒钟,都如同数十分钟般漫长。
  “开枪!”在真的近到鼻子顶鼻子距离的时候,随着于文泰一声暴喝,阵地顿时被一片枪声笼罩着,数十枚手榴弹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战士们朝逼近的俄军扔去,激烈枪声和爆炸声,转瞬间夺去了数十名俄罗斯官兵的生命。
  “砰!”刚一甩出手榴弹,老兵便瞄准几乎顶着鼻子的俄军射击,一发79子弹顷刻间击中了数米外正在冲锋的俄军士兵,子弹的冲击力让那名俄国士兵肩头向后一倾,随之倒了下去,老兵感觉到自己手上一湿,似乎像是那个俄国士兵在被击中后溅出的血液,飞到了手上一般。
  “哗啦!”此时老兵显然没时间顾及这些,刚一扣动扳机,就连忙侧着身重新装弹上膛,保养不佳毛瑟步枪的操作并不顺畅,虽然有些费力,但是幸好没有耽误。
  “乌啦!”当老兵再次举起枪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俄国兵高喊着口号,挺着步枪向自己冲了过来,泛着寒风的刺刀刀尖几乎快顶到自己的前额。
  “砰!”老兵惊恐的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击中俄国士兵的前胸,原本正在冲锋的俄国士兵身体先是一顿,随之向前倒去,枪头刺刀直刺入老兵散兵坑前的胸墙处。
  “下雨了!”当中俄两军即将再一次胶着在一起的时候,突然之间雨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草原上春天无常的天气,此时显露了出来,被炮弹炸散土壤,几乎瞬间就被雨水变成一片泥泞之地。
第23章
就是自己的家啊!
  “旅……旅长,下雨了!雨是朝南下的!”站在买卖城栅中央处最高三层关帝庙中,看着拿着望远镜盯着一里多的外正陷入一团激战中九营阵地的旅长,吴兴砟扫了一眼珠帘一般顺着关帝庙飞檐落下的雨水和已经被大雨笼罩的天地,尤其是看到雨是朝南下的时候,吴举砟脸色变得煞白了起来。
  “下就下了!这路让雨一泡,肯定变成一团烂泥!唐师现在就是装上了翅膀,明天晚上肯定是到不了!过去我怎么没看出于文泰这么能打!四个多小时了!这个山东老小子,愣是变成了老毛子嘴中的铜豆子。于文泰要是能活下来,咱们第七旅至少……”对于参谋长想说什么,高在田心里明白。
  当看到雨水一下的时候,高在田就知道唐师增援肯定泡汤了,在这买卖城呆了小一年的高在田,知道这么大的雨,哪怕就是只下十几分钟,库伦到买卖城夯土路基的老商道,也会被泡成一团烂泥,靠着汽车的唐师在那种路上连开车都是问题,按时到达显然没有一丝可能。此时高在田更关注一里地之外的战斗,把九营放上去,顶在商道边的山包上,作为前哨,除了迟滞消耗俄军,为买卖城撤空民众争取时间之外,还有就是为第七旅能沿城布设层层防御阵地争取时间。
  于文泰和九营官兵的表现,超乎了高在田的想象,六百将士阻敌近万大军将近五个小时,击退了他们多次进攻,单凭这一点,让于文泰当个团长都行,可是话说了一半,高在田知道于文泰活下来的希望并不大,在自己给于文泰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第九营没有一丝退路,除了和俄国人拼命之外,如果有任何九营兵撤下来,等他们的只有军法队的机关枪和鬼头刀。
  一个多小时前,在九营完成任务坚守了三个小时之后,高在田拒绝他们后撤的要求,九营多守一分钟,买卖城战壕就能多挖深一分,工事就能多加强一分,守城的希望就能多几分。
  “子益,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扣下那份电报的原因!咱们第七旅现在已经存了必死之意,要固守买卖城,看不一丝活命的希望,咱们第七旅的老兵油子,尚能拼死背水一战。要是知道后方有人正在朝这增援,这八千老兵油子,估计现在就会撒开丫子朝后逃,现在他们没逃,是因为这几百里地的路没有人接应,逃了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而我那份电报,也彻底断了他们往南逃跑的念头。唐师增援的消息一旦传来,有我那份电报在那,他们也会抱着法不责众的念头南逃,到时就全完了!”
  仍然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前线的高在田连头都没扭,第七旅八千将士什么货色,去西北参观了一圈下来,高在田知道自己这第七旅,虽说已经纳入了西北军的序列,成为西北军第七旅,但是里子里还是过去的北方军。
  上次自己虽然从西北军带来了几百号军官和士官用于整训第七旅,可是现在整训不过才刚开始,这俄国人就打来了,这些兵油子的匪性不是一天两天能去掉的,尤其是十多年下来,积下的那身兵匪气,更是已经渗到了这些人的骨子里。看不着活路的时候,这群兵匪可以放下一切拼命,目的就是杀出一条活道,可若是看到哪怕一线生机,原本生生让绝路逼出来的那点勇气,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第七旅别说是守城了,不溃散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像现在的九营一样!”听着远处传来的激烈枪声、爆炸声和似乎是隐约可见的嘶吼声,吴兴砟轻叹道,对于自己的士兵他再清楚不过了。
  “嗖!轰!”伴着一声尖锐的炮弹划落的声音,一名置身于散兵坑中的士兵被俄军炮弹掀起的气浪,炸飞了起来。俄军用密集炮火掩护着已军队的进攻,大口径臼炮的重炮弹摧毁了九营本就薄弱的工事,把一个个九营战士的身体炸成碎片。
  “啊!……”据着轻机枪的机枪手冲着几近眼皮俄军一边吼叫着,一面拼命扫射射着,轻机枪阵地前十数米的开阔地带,已经躺满了被击毙、击伤的俄国士兵,这些俄国士兵和之前那些长得像蒙古人的士兵不一样,都是大鼻子蓝眼睛的正宗老毛子,面对机枪的扫射,几乎是不要命的冲过来,要是那些蒙古兵,恐怕此时早已逃散了。
  “快!快!装子弹!”三十发弹匣打空之后,轻机枪手大声对身边持枪射击的副射手大声喊着,见到夺命的机枪终于停止了收割生命,几名俄国兵立即疯涌了上来,被雨水浸泡有些胶粘的土地成为了阻碍俄军跑动的障碍。
  “乌啦!”听着几乎在耳边响起俄国人的呼喊声,副射手急忙拿出弹匣快速换下轻机枪的弹匣,“咔!”随着一声清脆弹匣被装入的声音,原本停顿的轻机枪再一次喷射出致命的子弹,轻机枪发射的六五子弹在枪响的瞬间,射中近在咫尺俄军身体上,被六五子弹击中身体的俄军士兵,因子弹在其体内高速翻腾,生生在他脆弱的肉体上撕开了数十厘米的伤口,看着被击中后摔倒在眼前的俄军士兵,肩膀上翻出的血肉之中露出白色的骨屑,副射手也不禁头皮发麻起来。
  “手榴弹!”就在这时头皮发麻的副射手,看到一枚绿色俄式一九一四型长柄手榴弹被扔到了眼前,看着冒着白烟的手榴弹柄和耳边传来的清脆的五式轻机枪的枪声,副射手高喊一声,虽然有一些犹豫但还是向前一扑,把手榴弹压在身下。
  “咚!”随着一声有些沉闷的手榴弹爆炸声,压在手榴弹上的副射手身体被炸离地面数厘米,随后摔了下来。
  “来吧!”此时俄军已经逼到眼前,随着冲锋哨声响起,老兵跃出散兵坑沉喝了一句,持着步枪冲着最近处的俄国士兵刺了过去,显然那名俄国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兵步枪上的刺刀轻易刺入那个俄国士兵脖颈外,没等于老兵欢呼出来,一颗炮弹在老兵脚下爆炸了,老兵的身体伴随着一阵四溅的血雾和残肢,消失在了阵地上。
  随着冲锋哨声的响起,九营的官兵们挥着步枪和俄军展开了白刃战,在倾盆大雨下,没有刺刀寒光闪烁,没有振奋人心的口号,一团泥泞的阵地上,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厮打。
  “呒!”刺刀拼弯的战士手持着枪头,挥舞着步枪用枪托死死朝最近俄军士兵身上、脑袋上砸去,枪托、工兵铲、钢盔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战士们手中的武器。此时前线枪声稀落了,中俄两军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拼着命。
  “啊!”和莫辛步枪相比毛瑟步枪短出了十来公分,这十来公分在拼刺时是致命的距离,当占枪长优势的俄国人将刺刀刺入一个战士小腹后,那个战士几乎是拼命嘶吼着,顶着腹间刺刀向前冲去,枪短的劣势在战士体内化为乌有,战士枪头的刺刀刺进入了原本兴奋的几乎要高吼的俄国人体内,两人最终都倒落在泥泞的阵地上。
  此时九营战士们拼尽全力,用手榴弹、刺刀、工兵铲去阻挡四周疯涌而来敌人的前进,一波接一波冲上来的敌人,两翼阵地也已经完全崩溃,要塞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被风暴吞没只是时间问题。
  在刺耳的冲锋哨声中,战士们怀着最后一搏的死勇,与迎面而来的俄军扭打在一起,子弹用完了就拼刺刀,刺刀折弯了就用枪托,枪托砸裂了就用拳打,用手撕,用牙咬!血液和残肢下雨一般往地上泼,枪声、炮声、喊杀声、咒骂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被炸散的阵地土壤在雨水下和着血液被染成了血红色,阵地如阿鼻地狱一般无比的恐怖。
  枪声终于停了,随着百年商道边这个无名小山包上硝烟散去的时候,蜂拥而来的俄军终于在付出沉重代价后,占领了这个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无名小山包,已经精疲力竭的俄国士兵,疲惫躺坐在被血水和着雨水染成血黑之色的山包上。
  当大雨中传出了几个小时枪炮声的山包静了下来,整个买卖城也跟着静了下来,在楼上始终观察着那个山包的高在田在看到俄国人三色旗从那里升起的时候,默不作声的摘下了军帽,冲着远处笼罩在大雨中的山包行了一个军礼。
  躺在血泥中的俄国士兵忘记了大雨浸透军服的冷意,他们只想好好休息一会,他们在庆幸终于从中国人手中夺取了这个该死的地方,还有这条该死的商道。此时这些俄军已经没有了先前对中国军队的轻视之心,过去几个小时九营用自己的战斗,告诉这些俄军,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而就在这时已经完全放松的他们,看到一个浑身和着血泥的中国军官从血泊残肢中站了起来,面色中带着笑意,已经疲惫不堪的俄军对这个中国军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军官的示意下,几个距离他较近俄国士兵疲倦的提着枪走了过去,他们看到惊恐的一幕,那个中国军官看着一边被俄国人扯下的那面残破五色旗,笑着把手中的手榴弹扔进了胸前鼓鼓的挎包之中。
  突然大雨中沉静的山包上,又一次响起剧烈的手榴弹连绵爆炸声,那面刚刚树立起来的三色旗和多名俄军被炸得灰飞烟灭,那面刺目的三色旗也随之被炸飞了。
  “把买卖城从地图上彻底抹掉!”看着雨中的买卖城木栅围墙外,已经构建完整的防御工事!谢德洛夫开口命令到,为了这次进攻,陆军部从远东各地调来了三个日式野炮营、两个重型臼炮营,再加上边区驻军原有的一个旧式野炮营,这些炮兵足够把买卖城从地图上抹去。至于炮弹,谢德洛夫并不担心,从日本进口的弹药,在乌丁斯克下了火车后,都已经装船从色楞格河北上,只需要不到十个小时,炮弹和其它补给就可到达恰克图码头!后勤不是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要在中国援军到达之前,彻底解决买卖城中的中国军队。之前对脚下这个无名山包五次进攻,对谢德洛夫而言,犹如噩梦一般的耻辱,近三百余名哥萨克骑兵,第一轮进攻中在中国军队机枪和刺刀以及后继骑兵的打击下,几乎被全歼,只有数十人逃了回来。
  之后的四次进攻中,半个布里亚特步兵营以及一个亚美尼亚步兵连的损失,更是超出了谢德洛夫的估计。面对中国军队一个营近五百人的伤亡,绝对是谢德洛夫军事生涯中的耻辱,即便是十二年前在满洲和日军打仗时,也没有碰到如此大的伤亡。虽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有轻敌的因素。
  近五个小时足够中国军队在买卖城,修建完整的防御工事。而且从库伦俄国领事馆传来的消息,中国援军正在北上,尽管现在下着大雨,中国军队增援的脚步必定会被拖住,但是谢德洛夫必须抢在中国增援的军队到来之前,占领买卖城!
  “咔!”位于山包前刚刚前置的重型臼炮营阵地中,一名身强体壮的俄国炮兵奋力抱着近四十公斤重的炮弹,将其装入臼炮之中,此时重型臼炮营八门一百五十二毫米口径臼炮,已经作好了发射准备,臼炮最大射程虽然只有八百多米,但是重型炮弹的威力和他弯曲的弹道,即便是在重炮林林的欧洲战场,也为德军步兵所顾忌。
  “咚!咚!”随着一旁身着白色军装军官们的一声呼喊,重型臼炮营阵地立即被一阵沉闷的炮声笼罩,炮弹刺破开空的呼啸声,打破了天地间的沉寂,立即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一个土木构建机枪掩体被炮弹直接命中,掩体内战士们的残骸被抛到数米的空中,正在观察的石良被拖进掩体,置身于战壕、工事之中的第七旅官兵们,眼睁睁地看着俄军炮兵的狂轰滥炸。俄国人的炮弹像是用不完一样,持续了约10分钟也没见结束的迹象。石良喘了一口气,爬出了掩体,作为连长的石良,现在必须要组织救护伤患清点损失,此时又听到远方隆隆的炮声。
  一枚炮弹在石良身边开花,几分钟前将石良拖进掩体的战士,再一次把自己的长官拖回了掩体,原本整齐的工事此时在爆炸声中被炸的四分五裂,一颗城外的小树被炮弹直接命中,木屑与枝叶四处溅飞,石良被近在咫尺的炮弹震得头晕眼花,只能在掩体里等炮袭结束。
  用门板、木梁构建的掩体,在炮弹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中,不时有土粒顺着缝隙落下来,掩体内木桌上的空饭盒,被震的不时上下抖动着和勺子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被先前炮击震的头晕眼花,刚刚回过来神的石良,抖抖衣领内的灰土,从观察孔朝外看去,炮弹如同下雨一般落在阵地上,不时落入战壕中的炮弹,扬起的烟雾尘土和着炸飞战士的肢体飞散开来。
  “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绝不后退!”感受着从未经历过的炮火,石良看着阵地上那面在炮火中、大雨中仍然飘荡着的五色国旗旗,石良想起了营里那个小参谋的话来,抓一把工事上散落的黄土,石良使劲嗅了一下,和江苏老家的土是好像一个味儿,用舌头品了一下,湿润的土壤和家乡的土,完全就是一个味!刹那间,石良明白了为什么九营兄弟们死战不退,这脚底下站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啊!
  ……
  草原上天气变化无常,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下起倾盆大雨来,这种大雨下起来覆盖面广,穿着雨衣站在路边冷遹皱着眉,看着搭载着唐师的车队速度越来越慢,原本搭载在卡车上的官兵们,此时都已经跳下了卡车,奋力喊着号子,推动着陷入了泥泞之中的卡车。在烂泥中奋力开动的卡车车轮扬出大量烂泥,原本就已经被雨水泡烂的年久失修的商道,此时在数百辆卡车的折腾下,已经变成土黄色的泥沼,夯土路面上的已经被泡起来的烂泥,被车队车轮卷起了十数厘米,深处甚至没过推车战士的深腰军靴。
  “师长,汽车团弟兄们已经尽力了!这路他娘的全毁了!师长,你就是毙了我,我也没有办法了!这路是越压越烂,车根本就没办法走,要不然咱们在这里和烂泥耗着,要不然咱们就得另寻他法!”浑身甩满泥污的于卓远精疲力竭地走到师长面前,敬了一个军礼后,开口说道。作为唐努乌梁海师汽车团团长,现在于卓远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种烂泥地里开车,根本就是他娘的做梦,这种年久失修的夯土路是越压越烂。
  “于团长,你和汽车团的兄弟们是尽力了不假,别忘300多里外,还有咱们第七旅八千号兄弟在那!等着咱们去增援,全中国都在看着咱们唐努乌梁海师!司令部命令我们要在明天晚上六时前赶到买卖城!不能按时增援,我不找你,军事法庭到时会去找你!我也跑不掉!”冷遹看了一眼于卓远。
  在这种被泡软压烂的夯土路上站的时间长了,以至于连挹脚都有些困难,人尚如此,更何况是几千斤重的卡车,现在并不是谈客观条件的时候,现在俄国人正在进攻着买卖城,唐师是唯一一支增援部队!部队不能按时到达,军事法庭自然会介入调查。
  “高建怀,我是冷遹!你的阿尔泰旅是我们唐努乌梁海师主力,图拉旅现在还在库伦以南,我现在命令你部,立即抛开一切不必要辎重,务必在56个小时内赶到买卖城,如果不能按时抵达,你也不用回来了!用你的佩枪自己对着脑袋一枪就行了!省得我费事了!听到没有56个小时,从现在算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你就是把部队分散出去抢马,只要你能按时把部队送上去就行!”看着已经入陷入和泥沼战斗僵局的部队,冷遹咬咬牙从车中拿起步话机大声命令道。
  唐努乌梁海师是除教导师之外唯一一个两旅四团四四制部队,师属汽车团输送力只能保证师主力的运输,现在困在这里的唐师,只有阿尔泰旅这么一支野战部队,其它都是师直辖部队,汽车现在走不到了,那就用腿!管他是人腿还是马腿。
  “是,请师长放心,阿尔泰旅就是跑断腿,也一定按时到达买卖城!”正在前方指挥部队下车推车的高建怀,听到电台听筒内传出师长命令后立即服从道,在西北军内必须要无条件服从上级长官的命令,接到师长的这个命令,高建怀知道那位冷师长不是在开玩笑。
  “师长!五十六个小时行军一百五十三公里!阿尔泰旅没让老毛子打垮,自己就累垮了!除非……你,西北军不是土匪!”因为推车已经变成如泥猴一般的查明山,在听到师长命令后有些失色地说道。查明山看着仍然面色冷静的冷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冷遹在拿阿尔泰师近万官兵的命和西北军的荣誉去赌!当联想到冷遹的最后一句话,查明山知道冷遹想干什么了,他是让阿尔泰旅抢马增援。
  “我已经电令司令部,相信主任会支持我的命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正是甄别敌我最佳途径。命令师搜索营、直属团队,立即向周围蒙古居民点赴去,马、牛车、但凡可以使用交通工具,都给我征过来,阿尔泰旅冲上去了,咱们也不能闲下来!”对于查明山的指责冷遹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把部队想办法送上前线。这库恰商道两侧到处都是蒙古人的牧场,只要愿意。阿尔泰旅连四十里都不用走,就能征到足够的马匹,借助马力完全可以及时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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