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校对)第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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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吃完饭的时候,周氏瞪着沈溪喝问:“你爹晌午为何不回来?”
  沈溪心说这是要被老娘迁怒的节奏啊!他赶忙低下头,竭力避免接触老娘诘责的目光,支支吾吾道:“爹说印刷作坊需要人看着,他让我回来,中午他在那边随便吃点儿什么垫垫肚子就行了。”
  “这个没良心的,药铺生意不好,他也不知道过来帮忙。”周氏心情不佳,就喜欢乱发脾气。沈溪吐吐舌头不说话,心说药铺生意不好那是还没有积累好名声,哪怕老爹回来也帮不上忙啊!
  惠娘赶忙劝慰:“生意刚起步,当初我跟相公在宁化城里开药铺,也是许久都没人光顾,直到后来街坊邻居都认识了,知道我们售卖的药材不掺假,才慢慢积累起口碑。姐姐别动怒,姐夫这几天都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你该多体谅些才是。”
  周氏没有再说什么。
  惠娘又看了看沈溪,“小郎,你说说做成药的事吧!本打算先拖拖,但现在看来却是刻不容缓。你之前说知道一些药方,不如一并说了,咱先配药试试?”
  “好啊。”
  沈溪高兴地应承下来,但见老娘瞥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善,马上又把头猫了下去。
  惠娘做事极为认真,要么不做,一旦做起来就停不下。当她看到在府城开药铺生意清淡,有很大的可能面临亏损,马上意识到要进行改革,通过其他渠道来盈利。
  下午沈溪没有去印刷作坊,留下来默写出十多个药方给惠娘,其中小半都是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生意确实不好做,直到关铺子也没有一个客人进来问药,惠娘有大把时间跟沈溪讨论成药药方。
  要做成药,首先要对剂量有所限制,简单说来就是把西药“一天两到三次,一次三到四片”这种用量,归纳到中药配药中。按照一些标准,在一些药材的用量上略作增减,用固定的药方,划出几种用量,这样就算不用找大夫开药,只需要询问病人体质和病因,连惠娘都可以开药。
  之后几天,药铺的生意依旧惨淡,每天来光顾的客人寥寥无几。
  倒是印刷作坊那边开始步入正轨。
  十月十六这天,印刷作坊基本准备完毕,惠娘请了四十多个女工回来,加上伙计,整个印刷作坊有六十多名工人。
  惠娘让人捎话回宁化县城,让那边的印刷作坊开始印制半成品年画,估摸到十月底的时候,首批年画就可以运到汀州府城。而在此之前,沈溪会传授那些女工描彩的技术,同时指导男工如何进行最后一步鎏色,这样只要货一到,马上就可以开工。
  而随着工序的大幅度增加,使得别人想偷师难上加难。
  药铺那边,由于生意不好,按照沈溪的药方配置出来的成药暂时没什么销路,惠娘便让杨氏药铺代售,毕竟惠娘不单单是陆氏药铺的大掌柜,还是杨氏药铺的大股东,她对杨氏药铺的经营有最终决策权。
  杨氏药铺再怎么说也算是府城的百年老字号,成药推出后,市场反应良好,这毕竟省去了病人求医的步骤,可以省去病人一大笔开支,几天下来,随着口碑的积累,杨氏药铺的生意有了很大起色。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两家人在城里总算安顿下来,到了给沈溪寻找先生继续学业的时候。
  对于这件事,不但周氏和沈明钧重视,连惠娘也颇为热衷。
  惠娘请了商会的人,打听府城的学塾以及教书先生有哪些,口碑如何。
  消息陆续传回,长汀县境内最好的书院非得属南山钟屋村的繇蕴书院莫属,这个书院已经有近百年历史,其占地约五十余亩,环境幽静美丽,至今已经培育出十多个举人以及二三十名秀才,在长汀名声很大。
  但是,繇蕴书院位于府城东南八十余里地,去这个书院读书不怎么现实,因此还是只能在城内找。
  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其实就在城西这代就有家名叫“学而”的学塾,塾师冯先生手底下曾教导出三个举人和不少秀才,在整个府城都有极高的威望。
  但这个冯先生收弟子条件极为苛刻,不是说送了束脩就能把孩子送到那里读书的,而是要经过考核才行。
  在沈溪听来,这就好像后世要进名校必须要进行考试,考得不好名校拒收,收了好学生才能保证“升学率”。
  惠娘和周氏一合计,就算沈溪是在县城蒙的学,可能跟不上府城这边学塾的教学节奏,但怎么也要把沈溪送进“学而学塾”读书,一时间不适应那就多读两年,直到跟上为止,哪怕多花些钱也在所不惜。
第一三一章
前途不可限量
  沈溪在宁化开文学馆蒙学班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但惠娘和周氏仍然担心沈溪过不了府城首屈一指的名师冯先生的考核,带沈溪去拜师之前,先行送去了厚礼。
  冯先生同意考核沈溪的学问,但表示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一样会拒绝,之后沈明钧夫妇忐忑不安地带着沈溪到了“学而学塾”。
  冯先生名叫冯逐,字话齐,四十出头,给人的印象并无苍老之感,也无严谨治学老学究的作派。他一袭蓝衫负手而立,颇有长者威仪,板起的面孔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沈明钧恭恭敬敬地递上名帖和拜师帖,冯话齐示意让夫妇俩站到一边,转而看着矮小的沈溪,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读书人腰板要挺直,头抬起来。”
  话说得干净简练,并没有老学究子曰诗云出口成章的深奥,全是简单质朴的白话。沈溪有些无所适从,面对老师不是应该弓着身子表示谦卑吗?昂首挺胸算是个什么事儿儿?
  见沈溪愣住,周氏赶紧提醒:“憨娃儿,快挺起胸,抬起头。”
  沈溪只好照做,目光正好与冯先生审视的视线碰撞。不过听从吩咐,他并没有转过头,与冯先生对视了一会儿。
  “不错,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冯话齐收回视线,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负在身后的双手亮了出来,原来这会儿他手上提着把戒尺。
  沈溪心想,就算冯话齐再严厉,也不能到见面就打的地步吧?
  冯话齐问过沈明钧关于沈溪读书的时间还有开蒙所学的书籍,沈明钧不太懂,最后冯话齐问沈溪:“你读书一年有余,读了什么书?”
  沈溪恭敬回答:“回先生,读了《论语》。”
  “哦,算算时间,一年也该学了全篇,还有别的吗?”
  沈溪想了想,回答:“先生教过《孟子》其中几篇。”
  “哦?”
  冯话齐略微惊讶,“学了全篇《论语》,正该学释义,却转而教你们《孟子》,这先生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你且讲你所学的《孟子》,背上一篇来听听。”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沈溪依言背了,却是《孟子》第一篇《梁惠王》上,这一篇篇幅很长,沈溪背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吐字清晰,朗朗动听。
  待沈溪背过之后,冯话齐满意地点了点头:“意思懂吗?”
  沈溪不敢表现得太卓越,没有丝毫迟疑便回答:“先生尚未教授。”
  冯话齐略微颔首,转身来到案桌前,招呼一声:“过来,把你刚才背的写下来,能写多少是多少。”
  沈溪走上前,按照冯话齐的吩咐把他背诵的内容逐字写下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写得太快,也没有写得太好,字体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下笔略带无力,但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难得。
  写了大约一刻钟,沈溪已经写下了大约两百个字,冯话齐摆了摆手:“不用写了,这学生,我收下了。”
  沈明钧和周氏喜出望外,赶紧过来道谢,让沈溪拜师敬茶,而后将束脩奉上。待拜师礼节过了,冯话齐道:“此子甚为聪慧,我打算让他直接随蒙学三年的学生同读,二位不会有何意见吧?”
  沈明钧和周氏大概听明白了这是准备让沈溪“跳级”,对于家长来说,肯定是希望孩子能更早接触到高深些的知识,当然不会反对。
  冯话齐没有让沈溪马上入学读书,而是让他回家准备一下,等明天一早再来学塾。
  拜师顺利,周氏非常开心,回到药铺后一直跟惠娘说拜师的细节。
  惠娘边配药边笑盈盈听着,说到一半周氏突然发觉哪里不对,看着沈溪问道:“憨娃儿,先生让你默写东西,为何写了没多久就让你停下了?”
  沈溪随口回答:“大约先生觉得篇幅太长,写一段就可以了吧。”
  “这先生也太投机取巧了,既然背都背了,就干脆写完呗。居然还让你跟着蒙学三年的娃子一起读书,回头你跟不上进度怎么办?”周氏嘴里又开始抱怨。
  沈溪道:“娘,您要是觉得不妥,先前为何不提?”
  “这不是想让你早些有出息吗?跟着那些大一点儿的孩子一起上学,以后他们十五六岁考秀才,你十二三岁就能去,多好?”
  周氏脸上挂着笑容,好像在憧憬沈溪年少有为。
  惠娘笑着说道:“姐姐,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拔苗助长,反倒会害了小郎。不过,这些都要看先生如何安排了,就怕小郎跟不上进度,进而厌倦上学。”
  “他要是不认真学,看我不打他……憨娃儿,以后认真听讲知道吗?不懂的就问先生,我最担心这府城的先生不认真教……哎呀,不行不行,回头再送些礼过去,礼多人不怪嘛……”
  第二天一大早,沈明钧送沈溪去学塾读书。
  学塾离家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等到了地方,冯话齐亲自带沈溪到教室。
  或许是实行精英化教育的原因,冯话齐的学塾比之宁化苏云钟的学塾小许多,这样一来学生就不用分开读书了,全部人都挤在一个大房子里,不同年龄段的人分在不同区域,一部分学生面南而坐,另一部分学生面北而坐。
  跟苏云钟将学生分为三个不同层次的班级不同,冯话齐把学生分得更为细致。
  沈溪所在的是第三列,这一列依旧属于初蒙学的层次,需要面南而坐,前后跟他差不多程度的学生有十几个,岁数都比他大上两三岁。对于孩童来说,一岁光景都能长不小个头,沈溪在这列人中身高最矮,但他的座位却落在最后。当然,如果换个方向,那他就是第一排了。
  上课钟声敲响,冯话齐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沈溪的课本发下来,除了之前沈溪学过的《论语》上下篇,还有《中庸》和《大学》,但没有《孟子》。
  冯话齐先让面北而坐的学生温习功课,他坐到了南边,开始教授那些初蒙学的学生读《论语》,目前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已经学到了《论语》第七篇《述而》,“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他念一遍然后让学生跟着念,连续念两遍后便停了下来,让学生自行默诵。
  随后,冯话齐便开始教年龄较大的学生,其中就包括插班生沈溪。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出成教于国……”
  这回却是从《大学》中段开始教起。
  若沈溪不知道《大学》的内容,听冯话齐诵读肯定会云里雾里,恐怕连这一段话在书里哪个位置都找不到。但沈溪对于《大学》早就了然于胸,很快便翻到冯话齐教授的这一页,跟着念诵。
  等念完两遍,冯话齐简单介绍了这段话的意思,便让学生自己默诵,然后走到教室的北边,开始教导其他年龄段的学生。
  沈溪心思没放在背书上,侧耳细细听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冯话齐的教育生平很高,他对明年要参加童生试的学生讲述的《中庸章句集著》深从浅出,通俗易懂,不仅准确释义还交代了应对科举应试的办法,随后默诵了一篇去年乡试和《中庸》有关的一篇时文,以加深学生的了解。
  等下午放学,冯话齐把沈溪留了下来,稍微交待:“你若不懂,可问同窗。”
  “是,先生,学生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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