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校对)第7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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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收礼,那就只有“送礼”,最好是找机会把官员请到督抚衙门,吃喝一番,再以手信相送,达到拉拢的目的。
  当天沈溪就派人去城中各衙门以及官员府邸派发请柬,说是要在督抚衙门开一次新春宴,沈溪为了彰显这次宴席的重要,特别申明是为了遥祝远在京师的弘治皇帝福寿康宁。
  沈溪的算盘打得很精:
  作为钦差,我替皇帝设宴款待地方官员,你们有本事别来,到时候别怪我向朝廷弹劾你大不敬,更别怪我处处针对你,让你乌纱帽不保!
  沈溪的请柬威力十足,就算明知是“鸿门宴”,广州城中的官员,除了跟他芥蒂颇深的右布政使章元应和按察使林廷选,其余官员皆都到齐。
  就连平日不太参加地方宴会的军方将领,诸如都司衙门和周边卫所也都派人前来赴宴,都指挥使李彻甚至亲自与宴。
  宴席足足摆了六桌,每桌都有七八个人。
  汇集于督抚衙门所在的官驿的官员,几乎囊括了广州城内所有头面人物,而沈溪作为三省督抚,又是宴席的发起者,坐在主位上,与他同坐的是都司衙门的正二品都指挥使、从二品都指挥同知和正三品都指挥佥事,承宣布政使司衙门的从三品参政、从四品参议和广州府衙的四品知府、正五品同知等官员。
  而那些官秩较低的,则依次往后坐,大家齐聚督抚衙门宽阔的前院,能够聆听督抚大人的教诲就算是“不虚此行”。
  宾客到来后,都第一时间向沈溪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拜年。
  国人礼数一向周全,就算心里对沈溪带着几分不屑,也不能在面子和礼数上落下丝毫不敬,沈溪脸上难得挤满笑容,每个人到来他都热情上去见礼,嘘寒问暖一番,让那些官员背脊发凉。
  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我来之前还跟人说“竖子不足与谋”呢,为什么见到他这么热情,我却浑身不自在呢?
  十七岁的正三品大员,既非世袭,也非裙带和荫庇,走的是科举之路,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也是大明唯一连中三元者。
  如果只是个读死书死读书的小子也就罢了,偏偏当官也是顺风顺水,在京城年纪轻轻便成为东宫讲官和日讲官,尤其是他在詹事府的时候,升官就跟坐火箭一样,别人三年小考九年大考,而他却因功一年两升;等到了地方跟地头蛇相斗,处处占上风,带兵平匪也是卓有功绩……
  这样文治武功样样皆能的大臣,一任期满,升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明自来“升迁”,在左右布政使之后才会升任督抚,从未有督抚反回去当左右布政使的。就算督抚平级调动,那也是更高一级的督抚,比如从粤省调任湖广、三边、南北直隶这些要害之地。
  沈溪如今只是右副都御史,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挂右都御史,成为名副其实的正二品大员。
  沈溪请大家入席,有说有笑,让人见识到他圆滑世故的一面。
  在争夺地方权利和资源的时候,那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我可以嚣张与威仪并存,阴谋诡计百出将你等斗得体无完肤,而轮到宴席上需要讲交情的时候,我却可以放下过往恩怨,让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见到沈溪在宴席上的表现,这些官员简直觉得认错了人,这哪里是个不通情理只是一味为功名不择手段的后生?
  简直是个五六十岁老成世故的人精哪!
  落座之后,沈溪拿起酒杯站起身,在场众文武官员也陆续站起。
  沈溪高举酒杯:“本官到任不过半载,许多地方得仰仗诸位鼎力相助,今日适逢新春佳节,本官特地设宴,一是感念皇恩浩荡,二是替陛下款待诸位治理地方有功之臣,三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来来来,本官先干为敬!”
  说完,沈溪将美酒一饮而下,在场官员和武将纷纷饮酒。
  一杯下肚,沈溪再度敬酒,待酒过三巡沈溪才又道:“如今天下承平,乃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功,我等生于明君圣主之朝,实在是三生有幸……好了,诸位难得前来,当放松心情,请自行享用美酒美食吧!”
  李彻阿谀笑道:“沈大人客气了,您是正主,我们应该向您敬酒才是。沈大人,末将敬您一杯。”
  沈溪笑着点头,与李彻对饮,随后别人纷纷到主桌来敬酒。沈溪避无可避,只能使出障眼法,饮酒时用袖子遮面,不停把酒水往袖子里倒。当官不过四年,沈溪撒酒技术已炉火纯青,与在场官员又是一番虚以委蛇,沈溪这才回座。
  酒宴间欢声笑语,不过在场的官员没多少心思吃酒,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沈溪安的是什么心。在他们的思维里,督抚衙门怎么可能会主动巴结下级官署?之前沈溪于地方施政,包括贩售盐引,地方各级衙门在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授意下给沈溪设了不少绊子,沈溪能这么大人不计小人过?
  肯定是鸿门宴无疑!只是不知道沈溪什么时候出招。
  如果吃喝一半,埋伏的刀斧手冲出来,他们就要先摸摸自己的乌纱帽,再掂量一下能否保得住大好头颅。
  正当众官员惴惴不安时,沈溪拍了拍手,侧门处络绎进来十几个人,顿时把靠近侧门的官员吓得不轻,酒杯不慎碰倒在桌子上。
  沈溪笑着安抚:“诸位不必慌张,本官只是有些小礼物要送与诸位!小小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
  话音刚落,马九便代表沈溪派发礼物。
  每人面前都摆放一个小木匣,表面看上去朴实无华,掂一掂重量,就算里面有东西,很可能也就是一小包茶叶或者是一两张大明宝钞。哪个官员拿哪个木匣有讲究,马九根据众人坐的位置来分发,似乎是要防止出错。
  在场的官员不由心想:“这沈督抚可真够抠门,虽说‘礼轻情意重’,你也不至于搞特殊化,官大的给三文钱,官小的给一文钱吧?这钱多钱少不是问题,关键是恶心人。我家缺你这仨瓜俩枣的还是怎么着?你非要让我觉得自己在官职上不如人,难道是想激发我努力向上?”
  礼物很快派发完,就连沈溪旁边坐着的李彻也有一份。
  众人虽然觉得沈溪只是送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但还是站起来表示感谢,表现得欢欣鼓舞,似乎对收到礼物感恩戴德。
  李彻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沈大人,不知我等是否可打开一览?”
  沈溪摆摆手:“既说是薄礼,诸位还是回去之后再看吧,免得本官在人前落了面子。”
  在场的人都想,亏沈大人你有自知之明会难堪,就不能送点儿敞亮的礼物?非要用木匣子装着!
  不过越是如此,在场的文武官员越想知道木匣里到底是何物。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人前公然打开,如此举动无异于当面打沈溪的脸。得罪朝廷新贵可是非常不智的举动,想想如今藩台和臬台平日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了。
  酒宴继续进行。
  沈溪一次次起身敬酒,先是为天子歌功颂德,然后表达对百姓疾苦的感慨,让在场的官员心里直呼“太假了”,平生大宴小宴参加无数回,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官员,说的那些弯酸话语让人汗毛直立,可偏偏沈溪还没有自知之明。
  宴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宣告结束,众人担心的“刀斧手”始终未出现,酒宴好歹顺顺利利结束。
  有人想趁机过去给沈溪送点儿“薄礼”,诸如金银玉器之类,可沈溪一直在跟李彻交谈,根本就靠不上去。
  沈溪亲自把人送到官驿门口。
  这临时督抚衙门前面一顶官轿都没有,清一色的马车,甚至马车数量都不多,很多官员竟然是步行而来。
  上行下效,既然沈督抚平日都是乘坐马车,我再乘着官轿而来,那是不给督抚大人面子,本来是一两个人耍小聪明,结果来了一看,不单是自己,连别人也都意识到座驾的问题,表现得很低调克制。
  至于武将更简单了,骑马而来,既体现武人的威武气度,又不搞特殊化,正合适。
  这场面,让沈溪有点儿意想不到……你们这些家伙,不会是把官轿藏在弄巷里,等走远之后直接换乘官轿走吧?
  人家乘坐什么来,并不是沈溪关心的问题,他站在官驿大门前,一一行礼作别,显得跟每个官员都很熟稔,那些官员心里都在想,这位沈督抚还真会来事。
  直到这些人钻进马车车厢,才感觉身体暖和许多,阵阵发寒的背脊终于感觉到一丝暖意。
  等乘马车来的、骑马来的和步行来的官员络绎离开督抚衙门所在大街,沈溪又与李彻作别,这才满意地回到官驿前院。
  此时亲卫正在收拾碗筷和桌子板凳,朱鸿从后院出来,走到沈溪身边问道:“大人,就这么把人送走了?”
  “不然怎么着?莫非真要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送到府上?本官也要有那笔钱才行。”
  沈溪有些不耐烦,这朱鸿人有点儿浑,没搞清楚状况,真以为自己送出大笔礼物,于是解释道,“送他们礼物,不过是指派他们做事,用不着心疼。”
第九〇四章
谁说这是行贿?
  朱鸿不清楚沈溪给那些文官和武将送了什么礼物,只知道沈溪准备了两天,木匣里面就算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应该是好东西。
  而来与宴的文官,却都觉得沈溪抠门,按照份量,木匣中不会放什么贵重之物,只有武将很热衷,因为他们都希望跟沈溪建功立业。
  各卫所将领现在对沈溪这位三省督抚很是推崇,没等回到府上,等出了督抚衙门所在大街,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木匣打开,里面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封信。
  督抚大人亲自写的信,自然非同一般。
  武将们不敢怠慢,将信揣在怀里,回家仔细看过,才知道沈溪准备给他们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与其说是督抚大人的私信,不如说是一份平倭的战策。
  沈溪在信中详细论述倭寇的来历、大致数量和盘踞的地点,又分析了倭寇的人员架构和平定的难点,对倭寇所用劫掠手段叙述一番,提出具体的平定倭寇和海盗的策略,到最后,沈溪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文官,对平倭有心无力,希望看到信的将领能给他一份更为详尽的《平倭策》。
  信的末尾,沈溪表明,谁《平倭策》写得好,就征调谁与他一同东征平定倭寇,建功立业,解释他将以三省督抚的名义向朝廷举荐,请求陛下任命贤能。
  由于天下承平已久,大明武将十个有九个是世袭的,一辈子连个晋升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得到皇帝的赏识。
  现在沈溪把一个看起来很美的大蛋糕放在他们面前,把倭寇的详细情况告之,有本事自己去分蛋糕,得到战功,督抚会将其当成自己人,向朝廷举荐,如果没本事也怪不了沈溪没给机会。
  武将看到信后,摩拳擦掌,仿若功劳已唾手可得。
  可惜这他们平日舞刀弄枪可以,对于兵法韬略却谈不上熟稔……无他,用不上!
  但功劳摆在面前,明知道力不能及也要硬着头皮顶上去,这可是亲近督抚的绝佳机会,开春后就要去打匪寇,而主要的对手就是倭寇。要是自己选不上,而被别人选上,先不说功劳飞了,就说这面子上叶挂不住,凭什么不如人?
  武将这边,沈溪把他们建功立业的热情给点燃了,文官那边情况大致相仿。
  许多文官在回去的马车上便把木匣打开,他们首先看到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黑乎乎的,差点儿以为是块石头直接扔了,掐了掐表皮,居然还掐出水来,重量也没石头那么沉。
  大多数人初次接触来自异域的作物愣住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新鲜的奇形人参?亦或者是何首乌?随后才发现木匣中还有一封信。
  将信打开,信一开始,是沈溪一些问候的话语,是对接到信的官员过往履历的叙述。
  大致意思是,阁下,本督抚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本督抚到任地方后,遇到许多不顺,你并未跟那些奸邪之辈一样给本官制造麻烦,本官感激之下准备予以重用,便调查你一些过往经历,发现你三岁死了爹,六岁娘也没了,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考取进士,外放粤省为官,本官准备将你重点栽培,将来为朝廷举荐,可惜始终师出无名,本官不胜苦恼。
  看到这里,这些官员心里难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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