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校对)第3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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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洪灾,户部那边忙碌异常,这会儿刘大夏应该是无暇他顾,可如今周胖子正在以汀州商会的名义运送钱粮,玉娘也从河南调查地方灾情后归来,刘大夏在这种情况下没道理会对他不管不顾。
  不过回头想想,沈溪却觉得有些太“高看”自己,人家刘大夏身为户部尚书,七卿之一,手下能人异士辈出,难道非要启用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
  ……
  第二天,沈溪终于可以跟平常一样,穿着常服到翰林院上班。
  刚到翰林院他就得到消息,朱希周已经晋升为翰林侍读,就是两天前的事情。至于朱希周翰林修撰的空缺,由翰林检讨王九思增补,沈溪和王瓒仍旧为翰林修撰,另一个翰林侍讲的空位暂且没有人担当。
  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归来,均对朱希周这个新上官表示恭贺。
  担任翰林侍读后,意味着朱希周已经成为翰林院的管理层,以前最多是个工头,现在成位车间主任了,而且办公的地点也由公事房搬到前面的读讲厅,同时会有专门的吏员供其使唤,沈溪等人现在名义上也都归朱希周调遣。
  朱希周有些为难:“沈修撰,你尚不知……有件棘手的事情,非要你来做不可。”
  沈溪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何事?”
  朱希周马上让人给沈溪送来一大堆文稿,还没等沈溪翻阅,先解释道:“陛下从皇宫、翰林院、国子监以及京城几处藏书丰富的衙门,找来许多书籍,其中涉及的无不是永乐前旧事,谢阁老交代,这些事一定要你亲自处置。或许是沈修撰你上次进呈给陛下的书稿,得到陛下的欣赏……”
  正说话间,谢迁突然光临翰林院,直接进到了公事房。
  沈溪暗自诧异,莫非谢迁知道自己今天重回翰林院,专程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没等众翰林上前见礼,谢迁已经开口吩咐:“大家做自己的事便可,沈修撰,随老夫出来一趟。”
  等沈溪随谢迁出门,有人开始发表看法:“以前说什么谢阁老来找他是为鬻题案,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有所重用,侍讲的位子莫不是专门为他预留?”
  一句话,就令众翰林心情郁结。
  之前说是要考核,竞争上岗,本来谁都没把沈溪这个初来乍到的翰林修撰当作竞争对手,现在看起来,沈溪升迁很有可能早已“内定”。
  有人开始揣测沈溪跟谢迁到底是何关系,能得到谢迁的另眼相看,可沈溪毕竟是福建汀州人,跟谢迁八竿子打不着,有人则猜想,或许是谢迁看中沈溪的才能,想跟沈溪结亲……
  谁都知道,谢迁家里有个没出阁的小孙女,谢迁总喜欢跟他的那些老友吹嘘这孙女有多漂亮,又有多聪明伶俐。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沈溪,对此毫不知情。
  “沈溪,陛下前日看过你编写的洪武末史料,甚为满意,可惜这些日子你不在翰林院,不然早几日就会让你详加编写后供陛下御览,呵呵……不用紧张,这是好事,陛下的心意你多少明白,好好做事,陛下肯定会对你重用。”谢迁一脸和气,用鼓励的口吻对沈溪说道。
  沈溪心想,你找我来不会只说这事吧?当下行礼,问道:“敢问谢阁老,这史料该如何编写?”
  谢迁笑道:“照实编录即可。”
  沈溪心想,这话说得轻巧,如何照实?
  我对朱允炆又当如何称呼,直呼其大名,还是叫皇太孙……不过,称呼“帝”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建文帝的皇位不被天下承认,倒是在朱允炆失踪后,军中曾发丧为神宗皇帝,后来为朝廷废止。
  沈溪想到当日张鹤龄提及的“靖难”之事,料想此事应该可以说,便问道:“那关于靖难……”
  谢迁板起脸孔:“沈溪,奏本是你所上,陛下如今只是准了你的奏折,让你好好整理这段史料,至于如何做,全由你自己掂量着处置。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一切都等着皇上示下。”
  沈溪点点头,他总算弄清楚一件事……问谢迁属于白搭,对方明摆着是在利用自己。
  沈溪心想,不就是建文旧事吗?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编什么!不过是一个建文年号的问题,非要遮遮掩掩,大不了弘治皇帝降我罪,把我从六品降为正七品外调地方为官,又或者去南京出任闲差,也好过成天跟你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
  沈溪送走谢迁,回到公事房,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埋头编写。
  一天下来,沈溪就整理出七八千字的文稿,全都是如今尚未流传于世的史料。
  沈溪整理好后,到前面的读讲厅把稿件上交朱希周,道:“劳烦朱侍读交给谢阁老,就说我完成了。”
  “啊!?这么快?”
  朱希周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沈溪要整理那么多书稿,还得修撰成文,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沈溪只用一天时间就完工了。
  等朱希周大致浏览一遍沈溪所写内容,险些拿不住文稿,战战兢兢地问道:“沈……沈修撰,你……你这写的是什么?”
  沈溪叹道:“都是谢阁老让我写的……唉,朱侍读不必过问,只管上呈谢阁老便是。”
  朱希周苦笑连连,看向沈溪的目光里满是忌惮,意思很明显:你可别害我啊,这些东西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沈溪不想解释,上交文稿后,弘治皇帝和谢迁交待下来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弘治皇帝准备如何处置他的文稿,就不是他能够关心的。
  料想弘治皇帝无非两种选择,正视或者无视。
  等朱希周带着文稿到了文华殿南边的内阁大堂,将其交给谢迁。
  谢迁仔细端详手上的文稿,也不避忌朱希周,用斥骂的口吻道:“这个沈溪,真是越来越大胆,陛下让他编写史料,是对他的器重,竟敢在书稿中公然……嗯嗯,待老夫将此进呈陛下,由陛下定夺。”
  朱希周在旁边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谢迁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治沈溪罪的意思。
  作为朝臣,又在翰林院中磨砺了三年,朱希周多少学会了揣摩上意,弘治皇帝既然在经筵上提出洪武、永乐旧事,那沈溪所作,无疑是在为皇帝分忧。也是他初生牛犊,不知官场险恶,换作别人,还真不敢这么写!
第四九七章
猫哭耗子
  沈溪所写文稿并非奏本,而是所修《大明会典》其中一部分内容,从年数上说,建文时期一共才四年,于国朝不过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拐口,不过在修史人眼中,这期间可是大明朝开国后“精华”之所在。
  《大明会典》并非详细的编年体、纪传体史书,但建文时期的新政,却有对大明开国后关于政治、社会制度的反思,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反倒是永乐初年恢复洪武旧制,使得大明朝国力发展于很长时间内停滞不前。
  沈溪把文稿交上去,如同以往一样在翰林院中正常作息,最多是受到同僚的冷遇……很显然,经过朱希周回去一传扬,沈溪立即被当成翰林院的“叛徒”,从私人角度来说,这些人有嫉妒沈溪的理由,可从公事上来说,沈溪其实是帮他们做了没能力做且不敢做之事,等于是沈溪把弘治皇帝的压力一个人扛到了肩上,他们不该憎恨而应感激。
  可惜这些翰林现在日思夜想想的是,沈溪会将剩下的侍讲位置给夺走,而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无论沈溪是否能当上侍讲,以他们的官秩、贡献、能力、经验,都无法胜任侍讲这个职位,不是沈溪当,也会有翰林出身的官员来补位,不会直接在翰林中拔擢。
  沈溪自己并未想去争取什么,正常的上下班,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更加不会主动加班,到了下班时间他就回家,免得被人认为他要挣表现邀功请赏。
  六月初七这天,沈溪打听了一下程敏政的状况,得知程敏政病入膏肓,程家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为其发丧。
  徐经的情况就好多了,他受的皮肉之苦甚少,稍微调养下便没有大碍,唐寅那边情况则很不妙,获得自由后,他一直卧病在床,缺医少药。
  唐家并非官宦人家,到了唐寅这一代其实家境已经没落,父亲唐广德是个小商人,唐寅进京铺张高调,基本是沾徐经的光,如今唐寅决心跟徐经分道扬镳,以至于生活突然变得窘迫不堪。
  沈溪得知情况后,让宋小城和唐虎给唐寅送去一些银两和慰问品。
  宋小城回来禀报:“状元大人,我看那姓唐的不领情啊……我们把钱送去,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说跟他非亲非故,干嘛要送银子给他自讨没趣?我看他病死了才好呢,你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啧啧,估计痊愈不了。”
  时值盛夏,从北镇抚司大牢里出来,身上的瘀伤、创伤很难痊愈,程敏政就是死于瘫毒不治,唐寅虽然年轻,但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溪略一沉吟,又开了个药方,然后拿出独门的“狗皮膏药”,让宋小城买好药后一并送去,宋小城老大不情愿。
  回到家中,沈溪把事情跟谢韵儿一说,谢韵儿也有些不理解:“那唐寅涉及买题泄题,影响到了相公的功名和前途,几番担惊受怕。怎么也没想到,相公竟会出面帮他,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再者说了,相公不怕与他走得近,让人怀疑相公与泄题案有关?”
  沈溪轻叹:“怎么说也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
  谢韵儿不屑一顾:“他是大才子吗?我还真瞧不出来,连擅长的诗画也不及相公,妾身看此人徒有虚名。”
  沈溪瞥了谢韵儿一眼。
  要说女人跟了男人后,确实变得盲目,这话夸得沈溪都有些飘飘然。但沈溪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届会试鬻题案会发生,若他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派人点醒唐寅,又或者在合适的时候加以规劝,或许唐寅的命运便不至如此。
  沈溪还有件事没对谢韵儿说,谢韵儿一直最喜欢的那首《桃花庵诗》,其实也是唐寅之作,只因他比唐寅早作十几年,这版权便落在了他手上,到底是剽窃了人家的诗词,问心有愧。
  ……
  ……
  有些事,终归没有逃出历史的发展,六月初八,程敏政暴卒,消息传到朝廷,人人哀叹。
  程敏政算是一代名儒,若无此事,他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位极人臣,可惜因为一场从头到尾都显得荒诞不经的鬻题案,不但被迫致仕,出狱后更是抑郁而终,令朝野上下无不觉得惋惜。
  尤其翰林院这边,众翰林开始自发为程敏政写祭文,毕竟程敏政在礼部会试之前担任翰林学士、掌院事,且是《大明会典》的副总裁官。
  消息传到宫里,弘治皇帝大为惋惜,除了派人前去吊丧慰问,还追赠程敏政为礼部尚书,祭葬一切按照正二品官员的规格。
  在京士子以及名士大儒,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吊唁活动,就算之前有人为程敏政鬻题而心中不忿,不过故人已去,国人一向讲究死者为大,对于程敏政以前犯的那点儿“过错”似乎也“既往不咎”。
  朝野上下,很多人兔死狐悲,认为程敏政遭小人诬陷,替程敏政叫屈不已。
  沈溪也随众翰林一道写了篇祭文,不过他跟程敏政之间并无交往,他的祭文最多是感慨一下程敏政以前的功绩,在众祭文中显得很不起眼。
  程敏政病逝后几天,程家成为京城读书人蜂拥而聚之所,一些有心人甚至利用程敏政的死,对朝中官员展开反击,许多读书人被人利用尚且不知,在为程敏政吊唁时作出一些不恰当的言论,矛头直指朝廷核心,内阁和六部七卿都不得幸免,甚至对弘治皇帝不能明朝秋毫也加以批评。
  沈溪没去凑这热闹,他只是随了份子给程家送去一点慰问金,代表翰林院去吊丧的是新晋侍读朱希周。
  在这几天时间里,沈溪一直关心唐寅的情况,得知唐寅在吃了药并张贴狗皮膏药后,伤情日渐好转,心里稍微好受些。
  沈溪非常清楚,历史的走向便是如此,他没有去挽回一件既定的悲剧,并不能算是一桩罪过,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对不起程敏政和唐寅等人,其实他自己也险些落进鬻题案而成为受害者。
  到六月十五,沈溪休沐时,特地去探望唐寅。
  因唐寅与徐经决裂,此时唐寅身边只剩下随他进京城赶考的唐府小厮,本有两人,其中一人回乡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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