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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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笑着问道:“沈公子,难不成你的秀才是被人冒名顶替考上的?”
  也有人道:“以沈公子的年岁,怕是想找替考之人,也难了些吧?若将吴公子稍微修饰一番,或者倒能帮上这个忙,哈哈。”
  虽然在座的都是以良好修为和涵养著称的秀才,但文人相轻的毛病自古有之,遇到看不顺眼的,马上就能从消遣变成讽刺,并且以此作为他的技能来施展,乐此不疲。
  吴省瑜怒视沈溪,好像在责怪沈溪在这种时候还说“浑话”,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就在众人一阵哄笑结束,想听听沈溪还有什么高见时,沈溪摇摇头,轻叹道:“或者是汀州地方的学子,体谅我年少,才有所相让,也或者是在下运气好。此番在下有幸能参加本届乡试,还希望运气继续好下去,若诸位可以……相让的话,在下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沈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顿时让在场的人脸色不好看了。
  有人喝斥:“考试就是考试,靠的是真才实学,何来相让之说?”
  沈溪惊讶地问道:“考试是论才学的吗?不是应该先论资排辈?年岁长学问必然就好?”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没人再敢小视沈溪。
  刚开始时沈溪在那好似言笑,说自己连怎么考上秀才的都不知,其实就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论题来。
  鼓吹什么学十几年、几十年,可无论学多少年,最后论的却是学问,考的是文章,你就算学一百年,算是科场中的老资历,可文章作得不好,照样榜上无名。
  场面颇为尴尬,倒是林涉点了点头,道:“沈公子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勤学苦读,每日当作两日,一年也可作为两年甚至三年……少年郎,自然也可金榜题名,哈哈。”
  林涉这么说,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要不是他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也不会引来吴省瑜的反问,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
  沈溪恭敬行礼:“林参议所言极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若少年不求奋进,而要待年长之后,只怕心有旁骛而无法一心向学。学生对林参议的话,牢记在心,并时时以此来督促自己。”
第三四二章
不知分离苦
  这次文会,看似简单,实则内幕重重。
  其中不少人是事前就得悉考题的,而他们想方设法对林涉进行贿赂,但林涉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不收礼的方正模样,再有之后吴省瑜出来一闹,令文会的氛围显得极不融洽。没到半个时辰,林涉就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
  大多数士子都是为了跟林涉攀关系而来,如今连正主都走了,他们自然也没留下的必要,相继告辞。
  苏通觉得沈溪刚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太过无礼,用这些人的话把他们的嘴给堵上,有点儿得罪人,赶紧拉着沈溪离开茶苑。
  “沈老弟,不是我说你,其实……与人争执之事还是要尽量少做,不然的话,你我尚能留下来,到楼上品茗听曲,总好过出来吹冷风啊。”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凉得很快,一阵风吹过,沈溪不由紧了紧衣衫。
  听了苏通的话,沈溪忍不住回头看了茶苑一眼。
  茶苑这场盛会,在林涉走了之后才算是正式开始,一些无所事事的士子上到二楼,那里不但有香茗供应,还有教坊司的姑娘。
  早已有人把花销结清,可以自由自在地放浪形骸,对于许多成年的士子来说,算得上是乐不思蜀之所。
  沈溪摇了摇头,以他的年岁,想贪恋温柔,还是太过早了点儿。
  往回走的路上,苏通又提醒:“沈老弟,此番乡试尚无结果,为兄的意思,是给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送些薄礼,你是否要凑上一份?”
  沈溪大概也能料到,乡试现在进入最重要的批卷阅卷流程了。如今摆明了这次乡试中有营私舞弊的状况,知道有状况还没办法把礼送出去的人最是慌张不过,落于人后的结果自然就是榜上无名。
  沈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之前已交了学贡,如今再送礼的话,手头拮据无法应承。还是静待发榜吧。”
  苏通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乡试阅卷期间,正是衙门里风声最紧之时,想要把礼物送上去很难。而且,就算把礼物送出去了,究竟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讲。
  苏通现在也没有确切的稳妥渠道送礼,原以为这次见到林涉会是个机会,但看样子林涉这次出席文会并非是为收礼,倒好似是来与士子打个招呼,告诉士子们要送礼的话,应该在他身上想办法。
  沈溪与苏通作别,路上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返回客栈,尚在楼道上,沈明文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喝问:“你去哪里了?怎不叫上我一起?”
  沈溪回道:“我不过是出去见见朋友,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二伯的下落,为何要叫上大伯一起?”
  沈明文火冒三丈:“我问过尹掌柜了,你明明是与苏公子一起出去的,苏公子是什么人,他会帮你去找你二伯?根本就是出去饮酒作乐……你一身酒气,还想瞒着我不成?”
  沈溪心想:“这大伯可真是倚老卖老,以为自己人生经验丰富,就可以咋呼我,却不知我刚从茶苑出来,连茶都没喝上两口,你从哪里闻出来的一身酒气?”当下沈溪没好气道:“大伯愿意相信就相信,不信拉倒。我已跟三伯打过招呼,无论如何,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返乡。”
  沈明文刚才还气势汹汹,闻言马上换了副脸色:“别介,七郎啊,我们等放榜以后再走,不是挺好的吗?再者说了,我也很担心你二伯,他这一去三年,也不知他日子过得如何……别忙着进屋,听大伯说呀。”
  “砰——”
  房门被沈溪重重地关上。
  沈明文讨了个老大的没趣,只能回屋去,因为车马帮的弟兄正在楼梯口看着,时刻都不断人,防止他再逃走。
  ……
  ……
  八月二十三,是沈溪和沈明堂商定回乡的日子,可在这天,马九打听到一些沈明有的消息特意过来告知。
  “小掌柜,我已经跟船行那边的人打听过了,三年前是有一批北方来的商贾,都是京城来的,做皮货买卖,他们在福州逗留了些时日,临走时,有人说见到二老爷上了船,跟着一起北上去了。”
  沈溪问道:“消息当真?”
  马九叹道:“时间太过久远,想具体问清楚也不太容易,可好几个船工都说像。那些人说是要返回京城,不过到底是些什么人,却没人知悉……头些年那些人还经常到福州来做生意,可这两年就没再见来过了。”
  沈溪再详问询问一番,马九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来。
  随后,沈溪跟沈明堂去了商会。沈溪让马九把那些说见过沈明有的人带到分会总馆,由他亲自来问话。
  沈溪终于弄明白大致的情况。
  沈明有不是以苦力的身份上船,确实似是合伙人,非常受那些北方客商的“礼重”。根据送人的船工所言,那些人在闽江上游崇阳溪的崇安码头登岸,取道江西北上,返回京城。这些人带有浓重的京腔,行事做派豪爽大方,这便是沈溪所知道的全部。
  沈溪本来以为,沈明有北上做生意,很可能是其找的借口,也有可能是何于氏瞎编出来的,但现在看来,应该确有其事。
  但沈明有一没本钱,二没甚本事,还又馋又懒,凭什么和人合伙做生意?
  沈明堂急道:“七郎,现在有你二伯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人去京城地界问问?”
  沈溪摇了摇头,如今汀州商会不过在福建、江西和广东一些地方有联络点,在南京城有个“办事处”,湖广以及江淮之地最多是派几个人负责货物采购,至于京师这么远的所在远未涉及到。
  就算派人去找,京师那么大,对于这些北方客商又不知根底,想去找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溪道:“三伯,我看这样,我们还是先回汀州,把事情告诉祖母。现在至少证明二伯平安无事,只是人去了京城一时回不来,说不定二伯去京师真的是做大买卖呢!”他这么说不过是安慰沈明堂。
  以沈明有的为人脾性,或者能靠一时口舌圆滑得到那些北方商贾的好感,等这些人发觉他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还想得到善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沈明有想要“平安无事”,近乎妄想。
  沈明堂只得点头:“是该回去了,唉!你二伯也是的,家里有老有小,又不是揭不开锅,为何要去京师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连封信都不写回来。”
  二人回去后,把事情跟沈明文一说,沈明文怒道:“老二竟然去了京城?”
  沈溪在旁边琢磨了一下,沈明文应该不是气愤沈明有不顾家,而是走的时候居然没叫上他一道。
  沈明堂道:“现在有了二哥的消息,也是时候回去了,娘那边挂念得紧。”
  沈明文气呼呼往地上一坐:“还没最后放榜,我连自己中没中举都不知,凭什么走?要走也行,把老二找回来,我们一起走。他娘的,他自己跑去京城逍遥快活,害得我被人冤枉,说害了他,白白耽误了三年时光……哼,休想让我回那家门!”
  沈溪看出来了,沈明文这是准备耍赖。
  三年前,沈明文之所以会被老太太制服,一个是当时李氏和她两个儿子戏演得好,让他真以为会被投井溺毙。另外便是沈明文自觉理亏,害怕被老太太以他害了兄弟的命为由,送官府治罪,气馁求饶,随后被押回宁化,关了三年的小黑屋。
  现在沈明文知道沈明有不但没死,日子很可能还过得很逍遥,他心里就没那么自在了。二弟就这么一声不响走了,结果回头什么黑锅都要我来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一赌气,沈明文还真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沈明堂没办法,只好软言相劝。
  沈溪可不想跟沈明文废话,直接对后面站着的两个汉子招呼一下,二人上来就把沈明文往外抬。
  沈明文高声嚷嚷:“来硬的也没用,我就是不回去,路上我一头撞死给你们看。”
  沈溪道:“要死也死在马车上……死在客栈里,脏了人家的地方。”
  沈明文被抬着,如同杀猪一般惨叫着,到了楼下,无论是店伙计还是客栈里的客人都跑出来围观。
  出了客栈门口,沈明文直接被塞进车厢里,沈明堂正要赶车,沈溪道:“若大伯路上真有事也不好。”
  沈明文在车厢里,听到这话赶紧道:“就是,赶紧把我放了!”
  沈溪马上补充:“找根绳子把他手脚捆起来!”
  沈明堂踟躇道:“这……这不太好吧?”
  沈溪叹道:“为了大伯能平安返回汀州,只能如此了。尹掌柜,麻烦找几条绳子过来,一条可能不够,路上总需要换着绳子捆。”
  尹掌柜先惊讶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进去找绳子。
  就在众人忙着按着沈明文,将其捆手捆脚时,与沈溪朝夕相伴多日的尹文,正牵着尹夫人的手,立在客栈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沈溪,委屈的笑脸皱成了一团,若非拼命忍着,可能早就泣涕出声了。
  “夫人,我要回去了。”沈溪过去对尹夫人行礼,目光更多落在尹文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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