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校对)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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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办?我都答应了,现在拒绝,是否有些不近人情?”惠娘脸上满是踌躇之色。
  沈溪道:“明天还是让那人过来,只是姨你得提出‘赎人’,当初咱买宁儿回来不是花了银子吗,现在既然宁儿表哥说要娶她,不给咱赎身银子怎么成?就算拿到钱,咱也可以悄悄送给宁儿当作傍身之用,将来这人对她不好,她能用这笔银子找到出路。”
  惠娘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不管怎么样,明天见到人再说吧。”
  沈溪特别交待,要等他回来后再商量宁儿嫁人之事,惠娘答应了。
  第二天,沈溪放学,是秀儿在学塾门口等他。回到家,药铺门口已经停了一顶轿子,据轿夫说是来接什么“少奶奶”。沈溪心想,宁儿这个“表哥”也算是舍得下本钱,却不知这人到底什么目的。
  沈溪到了后堂,这时候事情已经开谈了,一个穿着华丽,但衣服却显得有些不合身的二十岁左右年轻人,正在跟惠娘商量事情。
  宁儿立在那人身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意中人。
  “……至于赎人的银子,自不在话下。待会儿我就叫人送来二十两纹银,当作是对陆夫人照顾宁妹她这些日子的酬谢。”
  惠娘当初买宁儿,只花去十两银子,现在这公子一次就开出一倍的价钱,诚意很足,她没道理拒绝。
  就在这时沈溪走上前来,笑道:“这位公子看着好生面善。”
  “嗯?”
  那年轻人看着沈溪,仔细打量一番,根本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沈溪,“这位是?”
  惠娘刚要回答,沈溪却笑道:“表哥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宁儿姐姐的弟弟啊,她没跟你说起过?”
  年轻男子一听不由一惊,侧目看着宁儿问道:“宁妹,这……”
  “不……不是的……”
  宁儿脸色立变,“小少爷,您别乱说,奴婢怎有福气有您这样的弟弟?”
  年轻男子这才松了口气,感情是乱认亲戚,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沈溪笑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跟宁儿姐姐是青梅竹马吧?”
  “当然。”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襟,坐得笔挺,“我与宁妹乃姑表兄妹,宁妹的母亲,我叫她姑姑。”
  “哦……那宁儿姐姐的母亲贵姓?”沈溪追问。
  年轻男子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说出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失言,刚要改口,沈溪故作惊讶:“公子的父亲不是与宁儿姐姐的母亲是兄妹吗?莫非公子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是的……”年轻男子咽了口唾沫,拼命解释,“只……只是两家不常走动,宁妹她……母亲,远嫁他乡……”
  沈溪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极度不靠谱的说法:“那不知公子小时候称呼宁儿姐姐什么?”
  年轻男子心中一松:“我都称呼她宁妹,其实宁儿她小时候就很乖巧。”
  这下连宁儿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认错一般把头低下来。
  她显然没告诉这年轻人,她本不叫宁儿,是在惠娘买她回来后,由沈溪给她起的名字。她觉得“宁儿”这名字听起来温柔贤淑,再加上平日里身边人都这么称呼,她就说自己叫宁儿,以她的智计,没想到沈溪会想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
  沈溪笑道:“公子,我有必要提醒你,宁儿姐姐本不叫宁儿,而叫徐青,她在到我们家之后,才改叫宁儿的。”
  当沈溪说出这番话时,不但那年轻人惊讶,连惠娘和宁儿也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沈溪。
  宁儿瞪大了眼睛:“小少爷,您怎知……”
  “宁儿姐姐有一块私藏的锦帕,平日里都不让秀儿她们碰,上面有个‘青’字,那应该是宁儿姐姐你母亲在你出生后亲手为你绣的,是苏绣的缎面,而曾经有苏州的客商来种痘时,宁儿姐姐一直打听一户徐姓人家的状况,想来宁儿姐姐是因为自己姓徐,且祖籍苏州,所以才会相问。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宁儿又低下头,微微颔首:“小少爷说的没错。”
  惠娘听到沈溪的分析,哑然失笑:“小郎,你可真够细心的,连我这个做奶奶的,都不知道宁儿原来有这般经历。看来以后该称呼她为青儿才对。”
  沈溪再看那坐立不安的年轻人:“这位公子不但不是宁儿什么人,而且还不是什么富家人公子,我看阁下根本就是帮人打工,识得几个字……嗯,应该是在药铺当帐房,不知我说的可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年轻人已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慌张,手足无措,这种状况说明沈溪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亏宁儿姐姐当你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却不知你只是想利用她,得到我们药厂的成药药方。”
  “你的背后,应该有人指使,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些人应该是江浙一代的药材商人,所以你的口音才是那边的。宁儿本是苏州人,所以听到你的口音会觉得无比亲切,你也以此来获取她的好感,并跟她商量用这样的方式,让姨放她跟你远走高飞。”
  那年轻公子脸色又青又红,被沈溪点破“阴谋”,让他颜面无存。而他本身就是个出来跑腿的,把宁儿接走后,宁儿的卖身契到手,还不得任凭驱使?宁儿这大半年来为药铺配药,早就对各种成药药方无比清楚,得到一个宁儿,就等于是得到陆氏药铺的“祖传秘方”,还有比这更方便快捷的途径吗?
  “你!”
  宁儿也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此人,她不相信,原来之前那些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套取她所知道的成药药方。
  年轻人行礼:“对不起,在下还有事,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默认,事情败露,年轻人匆忙离开药铺,带着他的轿子狼狈离开。
  宁儿一直追到门口,见那人走远,不由扶着门框痛哭。
  惠娘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结果,本来她还想成全宁儿,让她有个好归属,至于沈溪说的等他回来再谈婚事,她也没有太过留心。
  不想险些酿成大祸。
  若不是沈溪慧眼如炬察觉出端倪,她不但把自家药铺经营的成药药方泄露出去,连宁儿终身幸福也给毁了。那些人从宁儿身上套取药方后,宁儿就等于是没有了任何价值,将她转卖去青楼妓所都有可能,宁儿再想回到药铺来纯属痴心妄想。
  正在药铺前堂做生意的周氏和谢韵儿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她们跟惠娘问明情况,周氏不由叹道:“怎会如此?”
  惠娘后怕地道:“多亏小郎,要不然的话,我可就成罪人了。”
  秀儿、玉儿和红儿等几个丫鬟过来,把宁儿搀扶起,这时候宁儿已经泣不成声,她本以为就此可以成为少奶奶,享受荣华富贵,到最后却是过眼云烟,对她的打击分外巨大。
第一七三章
画娘
  宁儿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虽然是个丫鬟,但心里梦想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当个衣食无忧不用做活的少奶奶,但可惜她的情郎看中的并非她的人,而是她脑海中的成药药方。
  惠娘很担心,生怕宁儿会想不开轻生,接下来不但让宁儿放假休息,还让绿儿和红儿轮流照看,真把宁儿当作是少奶奶一样供着。
  但宁儿失魂落魄两天后,还是重新振作起来做工了,因为马上就要到中秋,惠娘每到佳节都会发红包,她很清楚惠娘赏罚分明,她要是继续偷懒,估计红包里赏钱会少许多。
  这几个月来,银号生意迅速扩张,存款数额从最初只有一二百两,到八月初时已有六千多两,银号收纳的存款已经超出了银号本身的资本。
  有了钱,就要涉及到放贷,惠娘对此非常重视,每次有人来借贷,她都要严格审查对方的背景和抵押物的价值,找专人估价后才会商量借贷的具体事宜。银号开展放贷业务不到半年,第一批借出去的钱还没收回来,惠娘担心市面上会出现挤兑,所以留出的银根非常充裕,这样反倒制约了银号的发展。
  这个八月,沈家最在意的事不是生意,而是在省城举行的乡试。
  沈溪的大伯沈明文,在历经三年“折腾”后,再次踏入考场,他本来是沈家中兴希望之所在,也是老太太李氏一辈子的心血,只要他能中举,沈家地位将不同以往。
  李氏毕竟年老体弱,不能陪沈明文到省城考试,她也不允许沈明文的妻儿跟着,只是让二儿子也就是把茶铺子从盈利做到亏损破产的沈明有陪同。
  尽管时隔一年,李氏依然在跟沈明文置气,但涉及到家族中兴的大事,她还是非常慎重,为防止大儿子“携款跑路”,所有银钱都交给沈明有掌握,随后李氏也就放心地留在宁化县城,等候儿子桂榜高中的好消息。
  乡试在八月举行,考三场,每场三天,福建的考试地点是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驻地福州,自从两个月前沈明文和沈明有兄弟二人去了省城,沈明钧就天天盼着好消息传来。
  沈明钧现在工作顺心如意,每个月的工钱大约有二两银子,每逢节假日还会有奖金,年收入直追七品县令,加上周氏从药铺分到的红利,每个月寄回家的钱多达五两,几乎凭借两口子之力把沈家给撑了起来。
  但作为家中的老幺,沈明钧从小就形成一个思想,只要大哥出人头地,那他就能跟着沾光享福,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一律为沈明文的科举服务。
  沈明钧就好像被李氏洗脑了一般,就算现如今他住在府城,一家四口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哪怕沈明文中举也不会对他们生活产生多大影响,他还是在日思夜想,连手头的工作都有些懈怠。
  “……娘子,要是大哥中举当了官,那咱以后就算做生意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初九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明钧又跟周氏唠叨起来,算算日子,这天沈明文已经进了考场。
  周氏笑着点头,她一介没读过书的妇人根本就不懂这些,但料想家里多个做官的总有好处。
  可沈溪却觉得沈明钧想得太过简单。
  做官的前提是沈明文中举,这种可能性本身就不高,如果说这年头秀才属于珍稀动物,那举人就属于濒危物种,否则为何举人能当官?而且就算沈明文侥幸中举,要当官也需要人脉和钱财疏通,沈明文在朝中又不认识人,家境也不宽裕,凭何中举就能放实缺的官?
  就算沈明文能当官,他也要当汀州府城的官才行,不然他也庇护不到如今惠娘和周氏合作经营的生意。
  “爹,大伯这两年都住在宁化的客栈,恐怕没怎么认真读书,要中举太难了吧?”沈溪想给便宜老爹泼点儿冷水,让他认清现实,好好当他的印刷作坊掌柜更有前途。
  周氏却先骂起来:“混小子,你懂个屁!你大伯今年岁考考得好,连你祖母都觉得,不该总关着他……能考取一等的廪生,证明你大伯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小子先给老娘考个秀才出来,让老娘也好天天盼着你能中举行不行?”
  沈溪放下碗筷,吐吐舌头,回自己屋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很多时候他想出言警示一下,可老娘却率先跳出来给老爹撑腰,人家到底是夫妻,就算平日里有争吵和怨懑,可在面对事情时却是一条心。
  沈溪回到房里,把灯点着,随便从书架上抽出本宋代翰林学士真德秀编著的公文大全《文章正宗》,翻了几页,谁知道怎么也看不进去。
  若说以沈溪现如今的才学,比一般秀才要高上许多,但科举考试并非是有真才实学就一定能中的,这涉及到考官喜好,以及对于部分刁钻考题的理解和运用。
  像经义集注这些,有相对固定的答案,并不难;但对于八股行文,那就纯属看临场发挥了,而且最后也没个固定的录取标准,考官勾一笔让你过了就过了,考官不让你过,你就是写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很快林黛走进房间。
  小丫头进屋前已经漱洗过了,光着小脚丫,踩着木屐“吧嗒吧嗒”走进来。
  小丫头是幸福的,因为不用裹脚,走路很稳。如今她正在十一二岁快速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她就比沈溪高了小半个头,现在沈溪跟她站在一起,头顶都不及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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