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5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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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过后,连续两天的烈日暴晒,将大地上似乎没有边际的泛滥洪水烤出阵阵热雾,古老的古沛镇,此时早已陷入一片浑浊的汪洋之中,洪水中飘飘荡荡的枯枝败草,夹杂着无数的人畜尸体,起起伏伏,原本密密麻麻连在一起的几百间民房,如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一片瓦顶,唯有全镇最高的祠堂顶部,始终坚强地屹立在水面上。
  镇子周边的高坡上,搭起了一排排遮阳避雨的简陋草棚,稀稀落落的几缕炊烟,扶摇直上,很快就被一阵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一个个宛如小岛的山坡上,一千七百余名在大洪水中幸存下来的父老乡亲,或坐或卧,神色颓败,患病乡亲绝望的呻吟声、孩子无力的哭喊声,还有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不时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的,全都是令人窒息的恶臭,一双双已经麻木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仍然没有消退迹象的汪洋。
  突然,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马达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西南方天空上小鸟一样的飞机身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在三个洪水围困的山头上,不停盘旋,银色的庞大机身,也越来越低,渐至纤毫毕现。
  山顶上的人群逐渐喧闹起来,仍然有力气移动的青壮恐惧地大叫“飞机”,待看清机翼上的青天白日徽之后,似乎感觉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个高声呼唤,不停地挥手示意。
  奇迹终于出现了,飞机屁股上突然打开一扇门,一个个黑点轮番跳下,乡亲们头顶上很快出现十几朵巨大的白色降落伞,从高空中摇摇摆摆,徐徐下降,其中大半落到了惊骇莫名的两座山头上,另有五朵则被风吹落到了浑浊的洪水中。
  “呀,是人啊……”
  “是国军……”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从天上跳下来啊……”
  “老四,你们在水边的帮一把,把长竹竿递出去啊!不然要淹死了人,快啊……”
  “噗通”一声,最先落地的空军特种大队长欧阳剑冲出两步,迅速止住了去势,飞快解下身上的扣带,大步走上坡,望着全都惊恐退后的灾民一个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样子,以及没有树皮和树叶的树干下,那横躺着一具具老人孩子的尸首,不由双眼发红,咽喉哽堵了,原本准备好的问候话语,一句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抽出一面陈旧的战旗,猛然打开,双手高高举起。
  战旗迎风展开,“模范营”三个黄色大字,立刻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山头上先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高大军人手中奋力举起的陈旧旗帜,突然,一本悲怆的声音歇斯底里高叫起来:“模范营……是安家军……乡亲们,是安家军啊……我们有救了,哇……”
  山头上一片沸腾,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特种小分队弟兄们齐聚在欧阳剑身后,禁不住泪流满面。
  欧阳剑抹去脸上的泪水,把战旗交给了身边弟兄,几步走到乱成一团的乡亲们面前,双腿重重跪地,闭上眼睛大喊一声:“父老乡亲们,安司令马上就会到,安家军马上就会赶来拯救大家了。安司令委托我告诉乡亲们,说他安毅对不起大家……”
  欧阳剑喊完,重重叩头,三个山头上的一千多乡亲,顿时放声大哭,跌坐一片……
第1103章
痛入心扉
  蚌埠机场是去年才修建的一个军用机场,从落成到现在,所有起降的飞机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天多,西南空军司令部四个航空团的三十余架大小运输机以及西南航空公司的六架货机来来往往,通常是一架飞机刚卸完货没能起飞,另两架飞机就已络绎下降驶进停机坪,看得驻守官兵惊叹连连,也为附近的灾民暗自庆幸。
  第二天上午,依旧是艳阳高照,黄淮和长江流域的大洪水未见消退,蚌埠机场两层高的航站楼前,各种物资堆积得越来越多,一个营的驻军和络绎抵达的安家军官兵一起,汗流浃背地把各种物资装上十几辆各式汽车。
  安家军一百人的医疗队在昨天傍晚时分到来,医生护士们饭都不愿吃一口,立即登上等候的汽车,开往东面十八公里的王楼村,再转汽船赶赴洪水泛滥的灾区。
  上午十点,两个戒备森严的车队在十分钟内分别开进蚌埠机场,江苏省主席陈果夫和安徽省主席刘镇华领着民政厅长、交通厅长、财政厅长等随员,风尘仆仆赶来,两人见面后热情握手,交谈片刻,不约而同频频望向天空。
  大约一刻钟后,三架大型新式运输机先后降落在机场跑道上,最先降落的那架飞机一直开到航站楼前方才停下,陈果夫和刘镇华等人在驻留机场指挥物资中转的安家军兵站监周萍源少将的提醒下,连忙整理仪容,随即率领随从满怀期盼地走向飞机。
  机舱门缓缓打开,自动旋梯随之放下,几名校尉飞快钻出,下得旋梯后肃立两旁。安毅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飞机,紧随其后的分别是安家军警备司令杨斌、参谋长叶成、江防司令路程光、宜昌联勤司令吴立恒、叙府兵站副监常保芳、二十六军军长夏俭、士官学校总教官李福强、川南警察总局局长丁志诚等十余名名声赫赫的将领。如此强大的阵容,把陈果夫等人吓一大跳。
  陈果夫大步迎上,握住安毅伸出的手,一眼就看出安毅不对劲:“小毅你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有劳先生了,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发烧,昨天和今天来之前接连打了几针青霉素,又吃了特效感冒药,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先生,安毅代表我全军将士感谢您啊,没有您的大力支持,我们的救灾人员真不知该怎么才好。”安毅真诚地致谢。
  陈果夫连连摇头:“小毅,别这么说,我这个省主席惭愧得很啊,现在江苏全境受灾范围很大,我都快焦头烂额了……好了,先不忙说这些,来来来,雪亚兄你是认识的,招呼一声吧。”
  安毅连忙向身穿中将军服的安徽省省长刘镇华郑重敬礼:“感谢前辈出手相助,若不是前辈紧急调拨的四艘汽船,六千多被围困在一片汪洋中的五河乡亲,不知是死是活啊!安毅惭愧,这个时候才赶过来,对不住五河乡亲,对不住灾区的父老乡亲。”
  “将军言重了、言重了!遍及全国七省的大规模天灾,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真要说起来,我这个地方父母官更该惭愧才是!”
  五十二岁的刘镇华连声安慰。这位早年参加同盟会,辛亥革命中参与反清战争,后来担任陕西镇嵩军协统兼豫西观察使及豫西剿匪总司令,二次革命中拥袁反孙,护法战争中投靠皖系出任陕西省省长,后来直皖战争中失势,投入冯玉祥麾下,后又在中原大战前毅然选择加入蒋介石阵营,其传奇经历足以写成一部书。作为西北军中有数的大将,刘镇华和安毅交往并不多,严格来说,刘镇华还属于政学系一员,但是与陈氏兄弟交情非常不错,对安毅的品行一直极为欣赏。
  彼此见礼完毕,刘镇华征求安毅的意见,说今日再次征集了七艘汽船投入抗洪救灾工作,根据五河县县长的报告,古沛四镇二十余乡村共五万余灾民,已经尽数脱离危险,受灾最为严重的古沛、紫阳两镇民众,已经运送到地势较高的浮山村暂时安置,医务人员昨晚就赶到那里了,各种救灾物资正源源不断地运送过去,最后询问安毅有何要求?如何安排视察灾情的行程线路?
  安毅紧紧握住刘镇华的手,大声感谢,然后指了指天空,说再等等,还有几个人马上就到,都是当年欠下五河父老乡亲们深重情义的独立师老弟兄,可惜由于受条件限制,很多当年吃着五河各镇乡亲的饭,在乡亲们无条件支持下经历了五河战役的老弟兄不能来,比如正在德国留学的尹继南。
  刘镇华和陈果夫相视一眼,微微叹息,两人身后的官员们也唏嘘不已,大家都对当年北伐中名震全国的五河战役非常熟悉……二七年春夏之交,安毅率领独立师,以寡敌众,连战连捷,最终创造了北伐程途中作战奇迹的五河战役和之后的灵泗大捷,就是在五河地区成千上万民众的鼎力支持中取得的,当年那个率领乡亲们给北伐军全力帮助、战后就在潼河口的烈士陵园为安家军一千八百余烈士结庐守墓的茂根叔,经中央日报和全国各大报纸的报道,当时就轰动全国,数年来一直是中央政府和中央军委大力宣传的“军民鱼水”典范。
  陈果夫请安毅先进房休息一下,安毅微微摇了摇头,坚持站着等,杨斌等将领也说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说话间,一架喷涂迷彩色的容克JU52型三发军用运输机出现在天边,在导航员的旗帜指挥下,缓缓降落,开到众人前方二十余米处才停了下来,一身中将军服的虎将顾长风率先跳下飞机,接下来的是第十七军军长胡家林、政治部主任黄应武、独立师副师长鲁雄等六员大将。
  顾长风看到安毅,远远地就叫唤起来:“老大,怎么不早点儿通知一声啊?走得太匆忙了,什么东西都没带……”
  安毅难过地叹息一声,向拥到身边的顾长风、胡家林等弟兄道歉:“对不住,起先我也没想到……是我不好,没心没肺的,没把五河乡亲们放在心头。”
  “虎头,你小子胡说什么啊?听说司令回到叙府后,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五小时,忙得脚不沾地……难道你就记得了?”
  黄应武看到安毅无比内疚的样子,不由鼻子发酸,大声呵斥顾长风,然后上前扶住微微摇晃的安毅:“呀,司令,怎么这么烫?身体不舒服吗?”
  顾长风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安毅的病情,胡家林、鲁雄等人也是一脸忧色,安毅却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别管我,我这点儿小病比起乡亲们所受的苦,小巫见大巫啊!去见过果夫将军和刘前辈,完了咱们立刻出发。”
  众将听安毅这么说,连忙上前与陈果夫、刘镇华一行相见,完了等在一旁望向安毅,没有半点儿停下暂作休息的意思。
  安毅走上前,对陈果夫和刘镇华感激地说道:“我们想先去浮山村看望乡亲们,回来后安毅定会去拜访二位致谢,顺便谈一谈江苏和安徽两省的赈灾工作,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陈果夫和刘振华大喜过望,不约而同表示赞成,立刻命令身后相关官员准备好车队,联络前方船队,全力确保安家军将帅们的灾区视察工作。
  看到安毅身体颤颤巍巍,一张俊脸烧得通红,依旧坚持要前往灾区,陈果夫突然一阵冲动,表示要与安毅同行。刘镇华想了想,干脆把中转和行政安排的事项揽了过去,留在此处亲自督促救灾物资运送工作。
  此时此刻,陈果夫和刘镇华以及他们身后的官员们非常兴奋和感激,他们等的就是安毅愿意插手赈灾这句话,只要有了安毅的承诺,两省的巨大困难将迎刃而解,再也不用他们求爷爷拜奶奶上蹿下跳了。
  ……
  中午一点四十分,潼河口浮山村。
  村子周围的高地上,已经整齐撑起两百余顶军用帐篷,空地上依次摆放的一排大灶上的行军锅里,肉粥沸腾,一组组身穿白大褂、头戴软式军帽的医务人员,不停游走于灾民中间,出于卫生防疫的要求,灾民们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集中烧毁,换上安家军带来的舒适的军用圆领衫和长裤。
  安置区边沿的大树下,十几个孩子坐在小方凳上,任由安家军官兵和护士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剪光,原本形容枯槁的灾民们脸上,露出了笑容,眼中流露出希望与满足,六千余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
  站在高地上执勤的特种分队战士看到三艘中型汽船从南面开来,连忙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很快兴奋地对下方正在休息的弟兄们喊道:“司令来了!几乎所有总部长官都来了……”
  下方的特种队员和医护人员立刻冲上高地,遥望冲开污浊水面、快速开来的三艘汽船,兴奋地连连挥手,下方的乡亲们听到坡顶上高呼安司令、胡军长这些名字,立刻知道是安家军的将领赶来看望大家,激动之下大呼小叫,不一会儿便传遍整个安置区,整个村子随之沸腾起来。
  汽船减速,徐徐靠近临时用原木和门板搭建起来的简易码头,欧阳剑率领十余弟兄整齐排列,恭敬行礼,总医院院长李梅生领着十几个医疗队小组负责人快步赶上齐齐敬礼,分别向安毅大声汇报灾民情况和救治工作。
  李梅生没说完,身后涌来了上千名父老乡亲,乡亲们看到熟悉的安毅、胡家林、黄应武、常保芳等等将领,禁不住热泪盈眶,一声声“安将军”、“胡师长”、“吴营长”叫得安毅和弟兄们忙不迭跑过去,扶起这个抱住那个,激动得无法言语,整个码头顿时呜咽一片,呼唤声声,看得陈果夫和身边的一群官员心酸不已,频频擦泪,他们终于理解安家军与五河民众之间亲如一家的深厚情感,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鱼水之情。
  过了好久,走了半圈的安毅扶住一位中年人,低声询问:“茂林叔,我茂根叔呢?他好吗?”
  满脸鼻涕眼泪的茂林叔拉着安毅的手来到水边,直至东面汪洋泽国中的烈士陵园:“他在那儿,咱们镇子里的百余老辈都在那儿,将军,那是块福地啊!大水怎么也冲不垮淹不到,你看,树还是那么密,再饿都没让剥下一块树皮填肚子,每一块墓碑都稳稳地立着。”
  安毅喉头不住蠕动,遥望陵园好久,转过身吩咐吴立恒:“老吴,我和弟兄们先过去,你带上些酒和罐头随后来。”
  “是。”
  一群将帅三十余人,很快跳上汽船,船工战战兢兢驾船向陵园驶去。
  陵园草庐里的茂根叔和一群老人正在和医疗小分队医生说话,听到马达声,连忙转头望了过去,年轻的护士眼神好,一眼就看到站立船头的安毅、胡家林、杨斌、顾长风等长官,兴奋得大声叫起来:“安司令来了,胡长官、杨长官、顾长官全都来了……”
  茂根叔愣了一下,突然从席子上爬起来,望着越来越近的船,情不自禁走向水边,船未靠岸,就看清楚了神色激动的安毅等人,激动得全身抽动,老泪横流,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哭诉道:“安将军啊!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忘了我们,每一个人都绝望的时候我还总是说,你安毅一定会来的,安家军一定会来的,我没说错啊!”
  汽船怎么样也无法越过浅水污泥靠岸,悲痛愧疚的安毅猛然跳下船头,在污水中继续行走,手脚并用爬上岸,冲上去一把抱住茂根叔,凄声哭道:“茂根叔,晚辈对不住你!安家军对不住你和乡亲们啊……我一直在和中央政府怄气,昨天早上醒来前,你天天守着的一千多弟兄托梦给我,说卞大爷爬到树上……总是叹气说我安毅怎么还没来……”
  茂根叔紧紧搂住安毅,失声痛哭:“卞大爷去年死了,他一直不让我们找你,说你官当得大,吃饭的人很多,你那儿也难啊……”
第1104章
心安理得
  四野茫茫,繁星点点,天地间只有风吹树梢和浊流拍岸之声。摇曳的篝火,将每一张被烈酒熏红的脸庞照映得忽明忽暗,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连同爆出的串串火星,夹杂着青烟袅娜升腾,精雕细琢的高大墓碑巍然屹立,静静聆听老人们和一群曾在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军人们喃喃追忆、尽情倾诉。
  全身湿透再被篝火和烈酒烤干的安毅,高烧竟奇迹般地退去,但他此刻的心情,远比病中更为沉重,茂根叔和耆老们一句句朴实的话语,流露出的浓浓乡土之情和祖祖辈辈繁衍之地的深切眷恋,让安毅打消了把五河数万乡亲接到川南的念头,一望无际的泛滥洪水下,是乡亲们祖祖辈辈生长的土地,这天下难得的富庶之乡,诚实得有些木讷的乡亲们渺小的身躯里,流淌着的是千年来奔腾的坚韧和执着。
  安毅和弟兄们询问乡亲们眼下最需要什么,已经一无所有的乡亲们只求一样东西,粮食。
  按照茂根叔和耆老们的话说,不到半月土地就会露出来,加把劲就能把今冬明春的杂粮种子种上,苦的只是秋冬时节收获之前,熬过去就能活下去了,没肉吃可以捕鱼,没油盐对付三几个月死不了人,百年来方圆百里只有被洪水淹死的,只有咬不住牙关饿死的,只要能动肯动,基本上都能活下去。至于房子,没有了可以再建,只要度过今年冬天,明年就好过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安毅和弟兄们商议之后决定,给方圆百里所有父老乡亲每人一百斤粮食、五斤油、五斤盐,无论年纪大小,按人头每人发放三十个大洋,至于农具、耕牛,则由各村各镇乡亲商量完报个数,一个月之内就会如数送来。
  老人们激动得哆哆嗦嗦,但是最后婉言谢绝了大洋,说有这么多粮食足够了,千百年来每次大灾都没有过这样的幸运,只要饿不死一切都会好起来。在安毅和弟兄们的坚持下,茂根叔代表耆老们不好意思地说,如有可能,就送些“洋灰”给各家各户吧,每户有两袋就行,有了“洋灰”,各家各户建房的基脚就结实多了,再来大水房屋也不会一下子就被冲垮,至于钱就免了,满地都有石料粘土,洪水过后遍地柴草,不愁没燃料熟饭烧砖瓦,乡里乡亲的,全动起来相互帮帮手就行,人有多少钱都不够,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才会格外珍惜。
  “洋灰”就是水泥,在如今一个普通安家军士兵每月军饷能买三吨水泥的情况下,当年为安毅家的作战倾尽所有甚至性命的乡亲们,经历数十年一遇的大灾、家园荡然无存之后,唯一提出的要求是如有可能给他们每家两袋。
  安家军的将领没有一个再说话,端起酒,默默地敬老人们,大碗大碗地喝下去,直到喝得醉眼迷离,伏地而睡,都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说出任何慷慨之言,因为将领们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下层人出身,都知道老人们每一句话中包含的酸甜苦辣。
  次日上午,安毅和弟兄们在乡亲们依依不舍的挥手中乘船远去,一串串满载粮食和各种物资的内河大货船,在汽轮的拖拽下源源不断开来。下午,一个团的工程兵部队携带足够的装备离开宜昌乘船而下,以赶赴战场的速度紧急开到五河古沛镇,停泊在老南昌码头的三艘千吨货轮,开始紧张地装运钢筋水泥,天上的一架架大型运输机,仍然在不停地穿梭于苏北、皖北和叙府之间。
  安家军兵站副监常保芳留在了潼河口的陵园,和茂根叔一起住在那间用硕大原木当成柱梁的草庐里,他把少将军装收进了包袱里,要来茂根叔的一套无袖对襟唐装穿上,开始负担起古沛四镇道路、水渠和民房的重建工作,他对弟兄们做出的保证是:只要还有一户乡亲没搬进新房,只要四镇之间的大马路有一段没铺好,只要堵塞的河道和水利沟渠没能流出哗啦啦的水,我常保芳就留在弟兄们的墓地一天!
  相对于七省三千万民众,古沛四镇的民众加起来只有两万余人,安家军动动指头就能以最快速度帮助古沛四镇乡亲们重建家园幸福地生活,可是还有七省六十余个县三千万灾民怎么办?
  不过现在的安毅再也没有半点儿的困惑,五河之行他大有感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人也变得无比的轻松坦然。
  安徽省从中央政府得到的赈灾救济金为五十万元,比不上安庆四万驻军一个月的军饷开支;江苏省稍微好点儿,朝中有人的陈果夫为灾民争取到了九十万元,兢兢业业的陈果夫为杜绝层层盘剥截留,把钱全部换成了粮食、农具,分发到了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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