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5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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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昆明和川南叙府都举行了隆重的出兵仪式,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滇军三十八军主力时至今日才匆匆集结于昆明,举行完出征仪式,立即全力驰援滇西战场。
  欧美报纸纷纷预测,从昆明到保山几达五百公里的路程,对目前的中国军队来说显得无比遥远,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三十八军开到保山前线,至少需要五天至一周时间,而五天时间,足以让英缅联军打到怒江西岸,把中国军队全部赶过怒江以东了,届时英缅联军只要控制好怒江上几座桥梁和渡河点,中国军队必将难以攻克怒江天堑收复失地。
  而叙府的二十四军距离战场就更加遥远了,就算这支精锐部队是以善打奔袭战、攻坚战著称,但在其军长顾长风率领下快马加鞭赶到滇西,至少也需要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恐怕怒江以西的大片国土已经彻底沦陷。
  至于滇南的夏俭二十六军,则在边境以南的英缅军队重兵牵制下,根本不敢抽兵援助滇西,如今滇南边界已呈风雨欲来剑拔弩张之势,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下于滇西的激烈战斗,无论如何也不敢调动兵力。
  滇西战役爆发后的第三日下午四点,滇军保安师驻守的滇西重镇路西,在英缅联军两个师和飞机大炮的协同攻击下,苦苦支撑了八个半小时,最后无奈地被击破。
  此战滇军表现得非常英勇顽强,前沿阵地几经易手均被夺回,但是在敌军优势兵力和现代化武器的猛烈打击下,损失惨重,战至后来,没有援兵补充的各条战线纷纷被敌人突破,最后全线溃败,残部在紧急驰援的滇军保安第二师接应下,狼狈不堪地逃回龙陵。
  连续数日,战败的噩耗一次次经过川南广播电台的电波传遍中国,全国上下一片哗然,无数民众满怀悲愤,继续举行抗议游行,江浙至两广沿海城市的社会各界奔走呼吁,捐钱捐物,以无比沉痛的心情支援滇军抗战。上海、南京、南昌、武汉、长沙、桂林、成都、重庆、西安等各大城市的青年学子,开始喊出了“赶赴滇西、从军报国”的悲壮口号,云南驻京办事处前人流如织,人声鼎沸,数千年轻学子挤在狭小的院子里,强烈要求入伍,尽快开赴滇西前线保家卫国。
  当天晚上,云南省主席朱培德沉痛地通电全国,历数英缅联军的侵略罪状,宣布紧急派遣滇军副总司令卢汉飞赴滇西前线督战,呼吁滇西各族人民拿起武器,自发地武装起来,把侵略者赶出自己的家园。
  第四天上午,川南广播电台再次对英缅军队快速攻向龙陵的军事行动进行详细报道,各大报社的前线记者也纷纷发回令人担忧的悲观消息,屡战屡败、狼狈不堪的滇军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都极其令人担忧,连续吃败仗的滇军保安司令詹焕琪除了信誓旦旦地表示死战到底之外,再三通过媒体记者呼吁中央政府加大外交斡旋力度,指出英缅军队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侵占中国领土、屠杀我人民的罪恶行径,必将受到全世界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唾弃。
  眼见西南战局不利,身在泰山“耕读”的冯玉祥终于坐不住了。
  正在和到访的孙科等人讨论时局的冯玉祥非常激动,通过来访的《大公报》、《齐鲁日报》和四家欧美报社记者,大声呼吁老友朱培德痛下决心,大义灭亲,撤换掉滇西前线无能的指挥官詹焕琪,不能因为其是朱培德的女婿便放任其丧权辱国,必须发动云南民众,进行全民抵抗。
  冯玉祥严肃地警告滇军:绝对不能再失去龙陵了,否则中国军队一旦退到怒江东岸,那么滇西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将会陷入英人之手。估计是对这些日子滇军的一败再败倍感愤恨,冯玉祥谈话中多次强烈地请求中央军委追究云南省保安司令詹焕琪的战败责任,最后还建议结义兄弟蒋介石,尽快把坚韧果敢、对敌经验无比丰富的参谋次长安毅派到云南前线,担负起全局指挥重任,并从川南、黔西和湘西调集重兵,紧急驰援滇西,否则一败再败之下,整个滇西将会置于英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就会变成另一个东北。
  日本见到英军突然进攻滇西,而且取得如此惊人的进展,兴奋之下,发动其国内外舆论,全力支持英国人的侵略行动,同时在天津召开驻华军队紧急军事会议,热察地区、长城沿线和山海关的日寇,也处于蠢蠢欲动之中。
  刚刚把麾下收集的良莠不齐的军队进行整编的宋哲元、商震等将领急得满头是汗,北平政治分会主席何应钦更是忧心忡忡,上蹿下跳,屡屡求见日本驻平津使节和关东军将领,大声附和日本人提出的“中日亲善”,三次密电蒋介石,派遣此前坚决反日的宋子文和行政院副院长兼财长孔祥熙到北平,与日本人协商解决争论多时的华北地区与关外通商通关等事项,强调只有在华北问题上做出“适当的让步”,才能避免日本军队趁火打劫,才能避免喘弱的中国陷入南北受敌的险境。
  江西南昌,又一次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无数记者和全国各界爱国人士蜂拥而至,各地请愿的爱国青年成群结队,纷至沓来,把正在指挥剿共作战的蒋介石弄得精疲力竭疲于应付,最终不得不解除对安毅的公开发言禁制,严厉警告安毅不得再说出任何反日言论之后,便把安毅推到前台,应付空前巨大的政治压力。
  安毅默默地接受下来,于滇西战事爆发后的第五天上午九点,在南昌行营会议中心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老练沉稳的杨永泰这一次对安毅的工作倒是非常配合,因为杨永泰是整个中央高层获知滇西战役绝密计划的三个人中的一个,另外两位是委员长蒋介石和参谋次长葛敬恩,其他军委各部甚至侍从室亲随将校都无权了解,由此足以看到杨永泰在蒋介石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国家政府首脑、行政院院长汪精卫也被蒙在鼓里,眼见着滇西战局不利,极有可能重演东北溃败的一幕,整天忙着和欧美各国使节、官员和商务代表见面商议,企图从外交和经济等途径调停中英之间的矛盾,但是乘胜前进胃口正好的英国人根本就不愿意和汪精卫谈什么停战,在美国人的牵线搭桥下,英国人不情不愿提出的五点条件非常苛刻,其中割让领土和巨额赔款的条款,与《塘沽协定》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汪精卫答应下来,必然会因此而被全国人民戳脊梁骨,被痛骂成卖国贼。
  此次新闻发布会,杨永泰负责解释中央的对外政策、中英关系、中日关系,以及各种行政决定、措施的颁布和执行,安毅则负责军事方面的所有解释,以及中央军委的态度、对滇西战争的应对措施等等。
  新闻发布会非常严肃,安毅仍然和以往一样,身穿一身将军常服,所有的勋章和佩剑都没有挂上,面对中外记者的一个个问题,尽量予以回答,但是老朋友法国记者达维特的一个尖锐问题,令安毅沉默了好一会儿。
  达维特提出的问题是:昨日的空战中,将军麾下的空军战损如何?鉴于英缅军队拥有的绝对优势和即将取得的滇西胜利,将军是否改变一贯的强硬立场,再次与英国方面就中缅边境划线问题展开谈判?
  在全场三百多记者和一百多名社会各界代表的关注目光中,安毅在心中略微组织了一下言语,随即非常郑重地通报了昨日空战的败绩:“在昨天历时六个半小时的大规模空战中,云南空军和叙府空一团将士已经竭尽全力,由于我们在飞机性能和空战经验方面有所欠缺,最终没能抵抗住入侵的英国空军。昨日爆发的空战中,英国空军出动飞机六十余架次,我们则是九十余架次,数量几乎是英国空军的一点五倍,但是战果却正好相反,我们被击落了十七架战机,两架战机因机械事故意外坠毁,负伤的战机也高达二十一架,牺牲将士三十九名。英国空军出动的三十一架战机中,仅有七架战机被我方击落,两架受伤战机迫降在路西以南四公里的稻田里,三名受轻伤的英国飞行员被我方外围警备部队俘虏。”
  “总体上说来,我们尽管拥有战机数量上的优势,但是在交战中却处于下风,这一问题在短时期内无法得到解决,因为相对于中国所有的空军部队来说,川南和云南的空军算是训练时间最多、装备也最好的部队,基本上代表了目前中国空军的最高水平,但是在与英国这样的传统空军强国对抗中,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不过我们会加倍努力,以期能赶上我们对手的水平。”
  全场记者对于安毅的诚实,非常钦佩,与中国军队那些夸夸其谈、避重就轻的将领相比,安毅是非常难得、也非常务实的实在人,并没有对自己军队的失败进行任何的粉饰,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更没有高喊口号,掩饰自身的落后与弱小,这种诚恳踏实的风范,立即赢得各国记者的尊重,没有一个人因为安毅陈述了中国空军落后的事实而耻笑,包括十几名日本和英国记者在内。
  但是参与旁听的百余名中国各界代表心里就很难受了,他们知道安家军的空军参加过惨烈的淞沪抗战、华北抗战,是整个中国空军中最为强大,也最具战斗力的英雄部队,这个时候安毅表现得如此沉重,只能表明自己国家的空军与列强的空军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安毅接着回答达维特的问题:“关于中缅边界谈判问题,我认为这应该是中央政府特别是行政院外交部负责的事务,在此我不能超越职权,妄加评判。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军队的意见,在战争完全结束之前,我们不会与任何人进行所谓的边界谈判,也绝不接受单方面的边界划定方案,因为目前英缅军队一直占领着我们的国土,自腐败懦弱的满清政府开始就不断蚕食我们的土地,十几年来已经占领了我们的很多地方,一个个中国人世代居住的村寨被英缅军队捣毁,人民被驱赶向北,如今滚弄、邦隆、科莫、等滚弄江以东的大片中国国土,竟然变成了英国人声称的缅甸殖民地领地,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我一直坚持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谈,但是神圣的领土与民族尊严是绝不能拿来谈的,哪怕因此而发生更大规模的战争,打剩至最后一个人,也不能丢失一寸国土。”
  旁听的中国各界代表起身热烈鼓掌,一时间群情激动,忍耐多时,终于在安毅身上看到了中国军队的强硬立场和中国军人守土卫国的坚定决心,如何不欢欣鼓舞?
  美国记者理查德在掌声稍停后,怀疑地问道:“将军,你是否认为中缅边境战争的最后胜利将属于中国?”
  安毅笑了:“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我预计胜利要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对此我坚信不疑。因为,英缅军队面对的不是不堪一击的军队,滇军之所以出现暂时的失败,主要是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等方面的问题,通过数日的实战,应该已经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胜利的信心,相信我们的将士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给予一切侵略者迅猛的、无情的打击!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诸位,明天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再见。”
  会议至此结束,几乎没有人相信安毅对胜利的预言,只有与安毅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德国记者魏科曼,在与安毅相视一笑之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1005章
滇西战役(二)
  一道道千姿百态的刺眼闪电,将黑沉沉的滇西大地照得惨白一片,延绵不断的雷鸣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犹如万马奔腾,瞬间将天地间一切声音尽数掩盖,无法预知的巨大雷声不时在冷雨瓢泼的头顶上方轰然炸响,雨季开始的第一场暴雨,在惊蛰之日骤然而至。
  龟缩在半山石壁下方避雨的二十六军特种大队分队长梁子晏和七十余名弟兄一样,身披连着头罩、密不透风的军用雨衣,微微颤抖,漆黑天幕中不停闪烁的闪电弧光,将一张张年轻脸盘上无法抑制的惊恐照映得纤毫必露,在狂风吹拂下斜斜洒落的雨幕猛烈敲打这急剧摇摆的茂密树冠和植被,唯有跟随在队伍中的数名卡瓦族向导神色自若,其中几人嘴里还在悠闲地品嚼着气味刺鼻的槟榔和烟草。
  刺目的电光下,梁子晏甚至能看清身边中年向导一双赤足上厚厚的老茧,以及五根能像手指一样灵活展开的脚趾。
  将槟榔和烟草混在一起咬嚼,是本地住民抵御瘴气的一种传统习惯,能有效预防毒虫叮咬和与之带来的痢疾等疾病,特种队员则普遍使用口服“阿的平”药物,滇南特制的绑腿还浸泡过苗医传人代正良夫人和他大舅子独家开发的药水,每一个特种队员战术背心上,都有个小袋子装着救治蛇伤和毒虫咬伤的特效药。
  滇南特种部队正是有了累积的经验和充分的准备,才得以在滇西、滇南满是瘴气和毒物的崇山峻岭中来去自如的。
  雷声隆隆,大雨飘飘,漫山遍野的植物在劲风横扫下,犹如惊涛骇浪,起伏不定,相邻的两个人之间说话都听不清。好不容易等待雷声杳去,大雨渐停,哗啦啦的激流声顿时漫山遍野地响起。
  借着黎明到来的缕缕曙光四处遥望,梁子晏和他的弟兄们这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幸运,原先走过的山间道路,已经成了山洪奔腾的激流,沿途树枝上盘绕着惊恐万状的各种蛇类和叫不出名字的花斑虫,一行人栖身避雨的正下方不到十五米处,黑压压的山蚂蟥爬满一带树丛,显得无比的狰狞诡异。
  几名向导看到特种队员脸上的惊恐神色,不由自主露出自豪地微笑,笑完就非常慷慨地向队员们传授山间求生的知识,从大雨到来如何选择停留地点、山洪频发的干涸山涧出现的危险征兆、甚至毒蛇的习性和山蚂蟥在第一声春雷响起成群结队出现的原因等等,毫无保留地向特种队员们进行传授。
  天色大亮,淅沥沥的小雨再次笼罩天地,袅袅的雾气逐渐蒸腾集聚,将远近群山遮掩得朦朦胧胧,缓缓回升的气温,使得厚重的军用雨衣湿滑不堪,每一个官兵身上的衣裤,均已被浓重的潮雾湿透,体内散发的热量又将连日来被汗水反复沾染的衣裤熏出刺鼻的意味,手中的钢枪、腰间的手枪匕首和各种武器,全都沾上一层水珠,身后的沉甸甸的背囊,显得越发的沉重。
  两名小队长走到突起的石板上解下雨衣,把挂在胸前的无托冲锋枪背到身后,用雨衣撑起临时的小雨棚,梁子晏和副手以及两名向导蹲在雨棚下,打开防水地图,拿出指南针开始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几经辨认,一名常年咬嚼烟草槟榔的中年向导裂开他那血红的大嘴,伸出黝黑的壮实胳膊,指向西北方面,非常肯定地说只需翻越两个山坳,即可到达预定的阻击点,在那座几乎是垂直的临江山岗上,能轻松观察路西至龙陵公路东西五里地段。
  梁子晏立刻传令部队迅速进食干粮,吞服防痢疾药片,二十分钟之内检查完所有装备和行囊。
  躲藏在最佳避雨位置的无线电通信小组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接上活动天线,打开电台开关,立即与位于保山的滇西前线指挥部展开联系。
  上午八点十分,龙陵前线指挥部。
  龙陵城西双坡至界牌老寨的战斗已经打响二十多分钟,数日来所向无敌的英缅联军先头部队三个旅,终于遭到滇军保安部队三个师两万四千余将士的猛烈抵抗,双方展开激烈的炮火对决,轰隆隆的炮声惊天动地,延绵不绝,双方地面部队均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出击。
  前敌总指挥詹焕琪接过通信参谋递来的数份电报,仔细阅读完毕,抽出其中一张,再次复核一遍,大步走到地图前,吩咐正在作图的安家军司令部作战处长方鹏翔标明芒岭位置,詹焕琪的参谋长李芸枫和安家军司令部情报处长刘卿也围了上来,待方鹏翔标上代号、方位之后,全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动作真快啊!看来非常顺利,带队的是谁?”李芸枫兴奋地问道。
  詹焕琪回答:“二十六军特务团二营,也就是夏军长的直属特种大队二分队,带队的分队长是梁子晏少校。”
  “呀,是子晏老弟?他不是安司令的机要秘书吗?怎么到了滇南?”李芸枫非常惊讶。
  刘卿笑道:“我们司令把他赶到滇南来了,这家伙本来就是士官学校特种专业毕业的佼佼者,前年的全军比武三项冠军获得者,他这回算是干回老本行了。”
  詹焕琪赞叹道:“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当好,距离路西仅为七公里,所在的高岗丛林密布,相对高度约为一百五十米左右,正好处于芒水之南,居高临下将沿河这一段公路尽收眼底,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敌军后续部队的消息。”
  “报告司令,黔军突击旅刘义芳长官发来电报,被洪水冲毁的独木桥已经重新搭建完毕,全体官兵已经顺利越过燕子涧,约在午后时分抵达既定阻击地点。”情报参谋汇报完把电文递给詹焕琪。
  詹焕琪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潞西,滑向南面二十五公里的观音岩,在当连河渡口轻轻一点,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到了,下半夜这场雷雨让我睡不着啊!只是要辛苦陆平兄的山地旅了,他们在北路崇山峻岭中穿插了三天,非常辛苦,而且即将面对的又是英缅联军的一个师,阻击任务相当繁重。”
  方鹏翔轻松地回答:“没关系,累只累在行军途中,到了油松岭阻击位置就轻松多了,盈江英缅军要想驰援龙陵,为缅军两个师和英军枪骑兵团解围,最近的道路就是越过油松岭,这个天气英军战机无法出动,佯攻油松岭只能是徒增消耗,一个旅轻轻松松就能堵住敌军,要是敌军一味强攻,拖延个半天时间,对我们更为有益。”
  李芸枫释然地点点头,仔细查看地图:“安晋到了哪里?”
  “这儿,畹町东南十五公里的冷山,比预定时间提前七个小时到达,二十六军独立旅潜伏在他们身后三十公里左右的回龙寨。”方鹏翔指着地图通报。
  李芸枫多日来与詹焕琪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要不是安毅在中央军委死死顶住各界的压力,并将诱敌深入的作战计划呈报蒋介石并取得支持,恐怕李芸枫也和他的司令詹焕琪一样被撤职查办多时了。今天,李芸枫和詹焕琪终于有了笑脸,不可一世的英缅军队果然如事先判断的那样,抓住宝贵时机对龙陵发起猛攻,昨夜下半夜的一场大雨也挡不住英缅军前进的脚步,浑然不知已经缓缓进入了中国各部联军的包围圈。
  按照原定计划,一旦滇军发起反击,顺利实施两翼包抄,提前运动到敌军主力身后的黔西突击旅、二十六军独立旅将会以迅雷之势,击溃英缅联军的沿途警戒保障部队,一举截断英缅联军主力部队的退路,与龙陵方向的滇军三个保安师形成夹击之势;又有湘西山地旅负责挡住盈江、旧城方向英缅联军西路军的支援,为主力部队围歼敌军主力赢得宝贵时间。安晋率领的司令部直属特种大队和二十六军特种大队,将会袭击畹町的敌军中转站、后方指挥部和野战医院,彻底断绝英缅军队与后方的一切联系。在敌我兵力相差一倍多的情况下,没有飞机支援的英缅联军将难逃失败的厄运。
  更令李芸枫和詹焕琪放心的是,仅有两个预备旅留在瑞丽的英缅联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调动援军解围,位于滇南方向缅甸一侧的英缅军队三个半师,只要敢抽兵援助滇西战场,夏俭的二十六军两个主力师就会越境发起猛烈进攻,进而把牵制二十六军的英缅主力部队死死拖住,如果英缅军队应对失策,反而有被二十六军击溃的危险,因此,只要把英缅军队陷于两难境地八小时,整个战役就没有任何的悬念了。
  连续四十多分钟的相互炮击终于停止,机枪声和迫击炮声络绎传来。
  詹焕琪戴上钢盔,留下李芸枫和刘卿原地指挥,与方鹏翔一起带上卫队,赶赴城西前线。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英缅军队的连续两次集团冲锋,均被第一道战壕上布置的强大机枪火力击退,右翼的缅军第一师损失尤其惨重,不但遇到密集的机枪阻击,还在第二次冲锋发起之时遭到突然出现的迫击炮群的猛烈轰炸。
  英军前线指挥官肯特准将对于守军突然增强的火力非常惊讶,亲自到前线观察后,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立即命令全线停止冲锋,责令参谋小组迅速与后方各部队取得联系,以判断主力部队后方是否出现异常。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英缅军队退回临时构筑的出发阵地,尚未来得及补充弹药喘口气,布置在阵地两翼的守军突然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成千上万满怀仇恨的滇军将士跃出战壕,高声呐喊着冲向敌人。
  反击战终于全面打响!
第1006章
滇西战役(三)
  杀声震天枪弹如雨,滇军保安二师七千余将士率先冲入左翼敌阵,一批批冲在前头的将士中弹倒下,紧随其后的将士不但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反而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悍不畏死地加速冲锋,一面面倒下的战旗被重新高举,一个个倒下的勇士后方出现更多更为猛烈的冲锋集群。
  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缅军第一师官兵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在上司和英军教官的吼声中匆匆架起的十几挺机枪还没来得及换弹夹,就被成片飞来的弹雨和“呲呲”冒烟的手榴弹所覆盖,爆炸声、哀号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在硝烟和火光中腾空而起,没等低洼阵地里的缅军看清方向,数不清的寒光闪烁的刺刀,伴随着怒吼冲出浓雾杀到眼前,惨叫声连声响起,汇聚成片片绝望的呼号,漫天雨幕下的战场,转眼变成血雨腥风的惨烈。
  眨眼间阵地沦陷的缅一师再也没有半点儿抵抗的秩序和勇气,上百上千的官兵在震天的怒吼和冲破硝烟的黑压压身影前吓破了胆,左翼居中位置的步兵团率先失去控制,弃阵而逃,周围缅军见状不约而同转身就跑,数千魂飞胆丧的溃军撞破了英军顾问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第二道阻击阵地,匆匆架起的一挺挺轻重机枪被撞进泥泞水潭之中,来不及躲避的机枪手在慌不择路的同伴踩踏下惨叫连连,随着逃跑的官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刚设置在阵地后方两百余米的迫击炮营发射阵地再次被溃军冲击得一塌糊涂,一半以上的缅军官兵在狂奔中扔掉了沉重湿滑的武器,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迅速向后蔓延。
  缅一师阵地的沦陷,很快波及到中路的缅五师两个主力团,本来已经顶住滇军保安第三师猛烈冲击的中路缅军,随即陷入正面和腰肋同时受敌的危局,缅五师师长吴吞威见状来不及请示后方指挥所的英国指挥官肯特,下达完撤退命令后率先离去。
  中路和右翼阵地的迅速溃败,让仍然依托山势和河流奋勇抵抗滇军冲锋的左翼阵地吃尽了苦头,滇军保安第三师师长不等亲临前线的司令詹焕琪下令,果断命令麾下两个团停止追击中路溃军,迅速掉转方向,直插敌军左翼阵地斜后方,并下达死命令一定要把敌军左翼阵地四千余敌人的退路死死堵住,与连失瑞丽、遮放要地的苦大仇深的第一师弟兄们一起,全歼这股缅军顽敌。
  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枪声爆炸声延绵不绝的四公里方圆战场上,硝烟弥漫,热雾蒸腾,远处迷蒙的群山时隐时现,巍峨的山巅不时在迷雾中扭曲摇晃起来,前线指挥所高地上的詹焕琪和方鹏翔徒劳地放下望远镜,他们根本看不清两百米外的战斗情景,只能通过枪炮声和呐喊声的烈度,判断三路主力部队的反击进度。身后掩体里的一群通信参谋乱哄哄地对着电话高声吼叫,一个个战报和命令传到龙陵城中的指挥部,再从指挥部传到整个滇西战区的每一支部队手里。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芒岭峭壁上枪声阵阵,热雾缭绕,接到命令全力阻击路西援军的梁子晏分队已经进行了十五分钟的打击,特种官兵精准的枪法和居高临下投掷的手雷,对增援龙陵的两个团敌军形成了巨大杀伤力。
  精准的射击倒也罢了,敌军中骑在马背上的军官只要进入射程,就几乎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最要命的是一颗颗手雷从一百五十余米高度的绝壁上投下,没等落地就在密集的缅军头顶爆炸,激射的弹片和巨大的爆炸所产生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炮弹的威力,绝壁下至芒市河畔的狭窄道路上,密密麻麻到处是倒毙的尸体和垂死挣扎的伤兵,两辆熊熊燃烧的卡车堵住了大半个路面,车上装载的弹药开始发出零星的殉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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