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1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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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毅让史乐君坐下,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乐君,刚才咱们几个对目前我们拥有的公积金和缴获字据如何处理的问题简单商议了一下,一致认为战争期间,完全不应该带着这么多钱行军,特别是已经高达三百一十万的公积金,压在手上全都是死钱,万一有个好歹或者钱币贬值,咱们哭都来不及了。因此,我们讨论后决定,由你带上公积金存折和咱们三个师部长官身上的银行存折,以及前两次和这次缴获的总计二百二十万现金、所有库存的金银首饰返回老南昌,把这些钱和存折全部交给我们的基地主任劳守道中校,完了你先留在老南昌,协助他建立专用账户、购买黄金和管理咱们全师官兵的巨额投资,等咱们率部返回江南之后,你再归建吧。军需科只需留下五万元现金供周转即可,更何况明、后两天李徳邻将军的军需官就会将咱们送去的几批货物的收购款送来,款项不低于二十五万,所以不用为全师将士没钱发愁,军需和后勤部门的工作,暂时由尹副师长代你兼管。”
  “明白了!师座,这笔钱财物资的数额实在太大,谁协助属下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啊?”越来越成熟自信的史乐君问道。
  丁志诚笑了起来:“我陪你回去一趟吧!警卫营全体弟兄将我们送到五河县城,然后我率领一个连与你同行,我们也需要到老南昌带回一批特种装备。你放心,这一路上都是咱们的部队驻守,到了五河县城有三辆卡车等着咱们,只需七个小时就能到达浦口,然后乘坐老南昌基地开来的汽船,直接赶赴老南昌。”
  史乐君高兴地笑了:“哈哈,有丁营长亲自护送,属下就完全放心了!”
  “乐君,办完这件事你抽空回家去看看吧,如今你已经是革命军中校科长了,没给你父母丢人,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回去把婚事给办了,你老史家可是指望你这辈枝繁叶茂的。”安毅笑道。
  尹继南也劝道:“师部决定给你放一个月假,要是时间不够的话,到时候你直接给劳主任去个电报,愿意把媳妇儿接到老南昌居住更好,那里的军官住宅区有你的一栋房子,今后咱们这帮人成家了也都会住在那个小区里的,自己弟兄聚在一起,万事都方便。”
  史乐君感激地点了点头,在泪水流下之前匆匆敬礼离去。
  胡家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安毅低声说道:“说真的,老子现在挺怕你的预感的,从广州走到这里,每一次你觉得有问题咱们就会遇到麻烦,但愿这次咱们可以成功地熬过去。”
  安毅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我心里非常不好受,眼看着各友军在鲁南打得那么吃力,总指挥部却不把咱们这个主力师派上去,我感觉到很可能是武汉方面出了问题,或者是会发生其他什么大事。这两天,汪精卫和唐生智等人正在郑州与冯玉祥展开密商,武汉方面也在悄悄进行东征南京的物资准备,校长那里坐不住了,过几天也要赶来徐州,争取和冯玉祥见上一面。要是在此之前,武汉政府先和冯玉祥达成同盟的话,问题可就大了,咱们不得不提早做防范,万一打起来只有老好人朱培德将军镇守的南昌、九江和上海租界安全一些,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尹继南释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劳叔派人到上海法租界购买房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咱们的确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后方,至少能保证弟兄们辛辛苦苦博回来的财产有个安全的地方存放,否则今后的发展就成问题了。就像大哥说的那样,万一真有个好歹,到时候想翻身都难啊。”
  安毅挥了挥手,豪气干云地大声说道:“好了!大家别泄气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冯玉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拿定主意的,他还得说服阎锡山将军一同行动才行,否则要是阎锡山将军与咱们联合,冯玉祥的老巢都不稳,要是咱们全军被迫后撤保卫南京,奉军面临的压力大减,绝对会先拿反复无常的冯玉祥开刀,到时候冯玉祥连自保都成问题,哪里敢放心南下啊?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这些属于南京中央政府旗下的军队会出现分裂,这是最难防备也最不愿意看到的,万一突然出现内部的混乱甚至交战,咱们就得跟随第一军各师一起行动,或者大踏步转移,或者与军部各主力师汇合作战。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才不得不提出先行准备,否则等待事态发展到控制不住的时候,咱们就没时间保护自己的家产了,与其到时候分兵保护大批钱财物资,不如趁这个难得的休整时间提前处理好,使得咱们能轻轻松松地面对一切挑战。当然,这么做只是我心里的担忧,也许是我太过多心了,不一定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一道命令,咱们整个师就得飞速开赴鲁南前线,这些都说不准的,你们几个也不要想得太多。”
  尹继南笑着摇了摇头:“能让咱们不想吗?整天跟着你琢磨各军和眼下的战局,多多少少咱们几个都对目前各部势力有了一定认识,就拿你担心的内部分裂来说,从北伐到现在出现的自相残杀还少吗?这个乱世出现什么突变都正常。”
  胡家林也点头附和,刚要说上几句,晃眼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安毅几个转头望去,惊喜地看到久别的沈凤道正含笑站在师部门口。
第300章
友军的邀请函
  安毅、尹继南、胡家林跟随沈凤道来到师部后院,远远地就看到小郎中李梅生跪拜在临时摆起的小香案前失声痛哭,香案上摆着块似乎刚刚书写的牌位,三碟果品和三个小酒杯在一个檀木四方盒子前整齐排列,一对白烛喘弱的火苗随风摇曳。
  弟兄们相视片刻,轻轻来到小郎中身后,安毅看清牌位上的书写内容,知道是小郎中在祭奠他父亲,于是上前抽出九炷香凑近火苗点燃。
  脑袋上缠着一圈白布的小郎中看清是安毅几个,连忙膝行到左侧,笔直地跪着再深深伏下致礼。
  安毅、尹继南、胡家林三人点燃香火,单腿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牌位三磕头再插上香火,小郎中对着三位长官逐一磕头致谢,脑门砸在地上咚咚作响,听得安毅心中感慨不已,连忙上前扶起他吩咐节哀。
  小郎中点点头,看到沈凤道最后一个给自己父亲上香,连忙上前一步“噗通”跪下:“弟子感谢师傅大恩大德,此生定当追随师父,以报师傅恩情之万一!”
  沈凤道迟疑了一下,从容插上九炷香,缓缓转向小郎中轻轻扶起了他:“梅生,你叫我师父不合适,医术上咱们相互切磋即可,不需要叫什么师傅,更不要你终身追随,我和你情如兄弟,当初我身负重伤,不也承蒙你的照顾医治吗?你就不要那么见外了。”
  “不!要不是师傅远行千里,取来仇家首级,弟子这辈子不知何日方能报此杀父大仇,弟子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无法回报师傅的恩德,恳请师傅收下弟子吧!”小郎中挣扎着再次跪下。
  一旁的安毅几个摇摇头,胡子上前打开檀木箱子,看到一个硕大的脑袋端正地摆在盒子里,整个脑袋被防腐的厚厚一层石灰和一把不知名的枯草药垫着,眼珠仍瞪得老大,面目尚未变色,不禁对沈凤道将此首级割下之后从湖南常德带到这里的手段深感佩服。
  安毅没有对小郎中的拜师和沈凤道的拒绝发表意见,而是走到香案边看了一眼盒子中的胖脑袋便蹲了下去,拿起一叠纸钱,缓缓摊开,一张张烧了起来。
  尹继南给祭奠的三个小杯添上酒,也蹲在安毅身边一起送纸钱,胡子很快也加入进来,没人干扰沈凤道和小郎中两人的事情。
  最后,还是沈凤道拗不过固执的小郎中,终于答应收下这个本来就具有相当中医药水平的弟子,不过沈凤道非常明确地告诉小郎中:传授医术可以,但绝不会向他传授武功。谁知小郎中立刻跪下,就在自己父亲的牌位前三叩九拜行完拜师礼,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傅,对沈凤道不教他武功毫不在乎。
  埋完首级,撤去香案,仪式就算是结束了,小郎中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神色,一年多来日日夜夜的满怀仇恨似乎随之飘散,大仇得雪之后,他再也没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而且有了个本领高强的师傅,也等于漂泊的浪子有了个亲人,从此不再忧郁与孤独。
  小郎中感谢沈凤道,感谢安毅,感谢尹继南和胡子这些对他情意深重、信任有加的弟兄们,因此从点燃祭奠香烛的那一刻起,知恩图报、满脑子忠孝礼义信的李梅生做出了人生重要的决定……这辈子与这些师长弟兄们生活在一起,终身追随,不离不弃!
  安毅与胡子边走边聊回到师部,上午刚返回驻地的二团长陈志标坐在大厅中,与詹焕琪等人轻松地聊着天。安毅知道他前来肯定有事,走到他身边坐下含笑望着这位话不多却非常勇猛的麾下团长。
  陈志标连忙站起敬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请柬,双手递给安毅:“师座,这是驻扎在我们边上的第七军第二师胡宗铎长官亲自让属下转交的,胡长官请师座明日中午前往他的驻地大湖镇赴宴。”
  “哦?胡长官竟然有如此雅兴,他亲自赶到你的团部送信的?”安毅看完请柬笑着问道。
  “是的,属下刚开完会回到设在车站的团部,就看到胡长官等候在站台上了,咱们师前往徐州采办物资以及将缴获物资运进徐州,水陆两线都得经过胡长官的防区,自从进驻以来,七军二师的弟兄对我独立师官兵颇为客气。”陈志标回答。
  安毅想了想,使劲点了点头:“行啊!志标,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赴宴吧,胡长官也算是咱们的老熟人了,当初攻打武昌,咱们还给他做过攻城长梯呢,看来他挺念旧,而且军中传说在桂军将领中,胡宗铎长官的军事才能是很突出的,只有桂军猛将李明瑞将军能与他有得一比,咱们一起去讨教讨教也好。”
  陈志标高兴地答应下来:“师座,没事属下就告辞了,回去还得开个会贯彻师部会议精神。”
  “行,你回去吧,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到达你的团部。”
  安毅站起来把陈志标送出门口,回来坐下对抽烟的胡子低声问道:“胡子,你说七军的胡长官为何要请我喝酒?”
  胡家林放下手中的文件:“很难说,不过两军相邻快十天了,相互往来很正常,只是我有点儿弄不明白,为何战力强横的第七军两个师都没有北上鲁南呢?王天培将军的两个师不都在徐州内外休整吗?防务方面应该说绝无问题,他们在等什么?”
  安毅走到地图前面,仔细查看第三路军各师的进展,胡家林也跟了过去,两人比划片刻,安毅突然大声问道:“焕琪,第三路军近两日有何动静?”
  “柏文蔚将军的第三十三军和马祥斌将军的暂编第十一军仍然在沛县和丰县一线,尚未对鱼台、金乡展开进攻,夏威将军的第七军一个师移防砀山,其余各部与昨日一样,未见任何动静。”
  詹焕琪说完,看到安毅转向地图便补充道:“电台在一个小时前收到冯玉祥将军向全国发出的明电,他呼吁武汉和南京双方精诚团结,继续完成北伐大业。”
  安毅抬起一半的手停在空中,缓缓转过身子,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汪精卫和唐生智没能说服冯玉祥与他们结成联盟,汪精卫等人很可能已经离开郑州返回武汉去了,否则,冯玉祥将军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高调地向全国发出通电。他这么干无外于两个原因,第一,告诉天下人他是主张团结、坚定北伐的革命者,第二,很可能是冯玉祥将军公开向南京政府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没有和武汉方面结盟。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很可能预示着武汉方面将会做出一系列的变动……焕琪,给老南昌基地发个电报,要求他们从今日开始大量收集武汉方面的消息,特别是宣言、公告以及公开发布的新闻消息,随时将情况发给我们。”
  “是!”詹焕琪点头走向机要室。
  胡家林问道:“你担心武汉方面会放弃北伐回师武汉?”
  “很可能,否则冯玉祥将军根本就不需要呼吁继续完成北伐大业,你看……”
  安毅转向地图,提起指挥棒详细说出自己的判断:“我第一路军在何长官的指挥下进展迅速,五个师肃清苏北残敌后立刻压到东起朱诸西至台儿庄以南地区,在东线三个地段正与孙传芳和张宗昌联军展开交战;白崇禧将军指挥的第二路军两个军又一个师沿台儿庄南部和西南部两路北进,逼得张宗昌大步退后;李宗仁长官的第三路军沿着微山湖东西两岸稳打稳扎,这两天停滞不前,很有可能是静观河南方面的动静。可以说,我们三路军齐头并进,整条战线形成的强大压力逼得日本人都着急了,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咱们南京方面的军队不再北伐,或者是停止北伐,冯玉祥将军这个老谋深算的投机者显然是有所指的,不继续北伐的肯定就是武汉方面的队伍。如果说武汉方面驻扎在郑州、开封一线的军队继续逼进黄河北岸,你说冯玉祥会傻到眼睁睁看着两军北伐他还呼吁继续北伐大业吗?”
  胡家林释然地点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不过,你认为武汉方面舍得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南大片地盘拱手让给冯玉祥吗?”
  “这也是我觉得困惑的地方,按理说谁都不愿意做这种傻事,可是有两个情况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第一,由于被欧美列强以及我们南京方面进行了三个多月的经济封锁,武汉方面的军队和政府各部又在这三个月中成倍扩编,他们已经面临很严重的财政危机,从湖北、湖南方面成倍上涨的物价和沿海一带越来越高的鸦片价格,我们就能看到这种经济封锁的效果;第二,四川军阀杨森刚刚被武汉方面的军队打出鄂西,难保其他的四川军阀、贵州军阀不沿江东下,继续出兵攻打武汉和湖南,因为我们的蒋总司令有的是钱,只要肯给钱,军阀们管你打的是谁啊?而如今武汉方面的军队缺的正是钱,要是两湖成了战场,他们更是分文税赋也没有,如何供养多达二十五万的部队?哪怕不打仗一天都要十几二十万元来养这么多军队和官员,如果两湖不保,他们哪里来的钱?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你我又该如何处置?”
  安毅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眼光也变得更为开阔。
  胡家林心悦诚服地笑着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话说回来,李宗仁将军的防区就在武汉军队的边上,这几天按兵不动,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要提放武汉方面的异动。”
  安毅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从李宗仁将军历次作战的方式和指挥来看,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武汉方面不会傻到主动攻击李宗仁将军的队伍,一直以来,李宗仁将军都与各军保持相当好的关系,咱们离开长江北上前,李宗仁将军亲自到九江说服朱培德将军采取中立就是个例子,宁汉分裂之时,要不是李宗仁将军坚决反共,绝对不会被武汉方面排斥,李宗仁将军也就不会投入到南京政府这一边,到目前为止,李宗仁将军还是摇摇摆摆,不愿意表明立场。前天,汪精卫与冯玉祥会晤之后,联合发表了限制共党活动的声明,这就使得李宗仁将军与武汉方面没有了本质上的分歧,而汪精卫、唐生智和张发奎等人根本就不是工人、农民的代表,说得难听一点儿,都是些打着中山先生联俄、联共、辅助工农的旗号,利用共产党的力量达到自己统治目的投机政客和军阀,不可能甘心共产党在他们的政府和军队中分一杯羹,双方的矛盾最终必然会激发,从一直以左派自居、号称是个彻底革命者的汪精卫态度的突然改变就能清楚看到这一点。如此一来,他们和李宗仁将军就没什么不一样了,敌人转眼间变成朋友,朋友转眼间变成敌人,这样的事情北伐以来咱们不是没见过。”
  “听你这么一说挺吓人的,要是咱们身边的队伍也这样,那可就头疼了!”胡家林颇为忧虑地看着安毅。
  安毅笑道:“应该没这么快,后天校长不是要来徐州视察吗?到时候我向他打听一下,要是有什么隐患,咱们也好提前防范。我现在弄不清楚的是,胡宗铎将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我喝酒?严格说来我与他没什么渊源,第一次见面就是咱们俩在武昌城下一起碰到他的。”
  “会不会像上次那个李芝繁一样,想把你拉入李宗仁将军的阵营?”胡家林问道。
  安毅如实回答:“不知道,不过有这个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太多心了也说不一定。上次李副官那件事不知怎么样竟然让校长知道了,好在我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校长也没有追究。实话说,虽然李宗仁将军是个非常杰出的帅才,但他远远达不到校长的高度,至少在政治能力上相去甚远,加上他统帅的部队实行的管理方式和练兵方法与我们格格不入,就算他当了皇帝,也不会有咱们的用武之处,顶天了就一个军长打发咱们了,可一旦他想要称王称霸,必定到处树敌,以他的阅历根本就得不到国民党的承认,更别说与他苦大仇深的共产党了。”
  胡家林笑道:“看来你早就心里有数了,行!明天你去吧,去探探风声也好,我听说胡宗铎是白长官在保定军校时的师兄弟,白长官统一广西时就把他和陶钧几个湖北籍的老同学请去帮忙了,估计他也深得李宗仁长官的信任,有什么事肯定知道得比别人多。”
  “也就一餐酒,喝完我就回来,这两天你和继南得多担待些,我担心校长心血来潮回到咱们防区走走,安全保卫和防区警戒要提前开展,千万不能出娄子。”安毅吩咐道。
  “明白!这事我亲自办。”
第301章
酒后真言
  大湖镇车站坐落在徐州城东七公里处,是陇海线上重要的铁路编组站,拥有宽大的货场和较为完善的仓库等设施,第七军第二师就驻扎在这一交通要冲上。
  胡宗铎与两个副手陪同安毅、胡家林和二团长陈志标在偌大的货场中行走一圈,每经过一个操练的连队,就向安毅介绍其组成和来源,以及在某一战役中的军功,并请安毅等人对满场官兵正在进行的操练给予指点。
  安毅笑容可掬地说这样的精兵哪里还需要小弟指点,从官兵们的眼神和服从性就可以体会到浓浓的杀气。
  胡宗铎听了安毅的话,哈哈一笑,心里非常自豪,他悄悄告诉安毅,他的教导团、三团和四团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湖北籍子弟兵,与全部由广西八桂子弟组成的一团、二团四千八百名弟兄相比毫不逊色。
  胡家林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一双猎鹰般的眼睛却不会漏过友军士气、装备、训练强度等每一个细节,他从各团团长、营长向胡宗铎汇报的神情和声音中就感受到了桂军与鄂军的明显区别,感觉到来自不同省份的官兵之间泾渭分明,没有形成像自己独立师各团一样相处无间的战友关系与默契。
  陈志标一直跟在安毅身后,与胡家林并肩而行,脸带微笑态度恭敬,胡宗铎几次停下说话似乎有意无意之间都对陈志标报以欣赏的微笑,这让胡家林心里颇为惊讶,转念一想,觉得陈志标率部驻扎在东面八公里的大庙镇车站,与相邻的胡宗铎不时见面、彼此相互尊重很正常,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巡视一圈,宾主回到宽阔的师部,一桌丰盛的酒席设在两道铁路之间的大树下,胡宗铎和他麾下的四个将校热情地请大家坐下,按规矩说了几句风趣的开场白,就举起了酒杯。
  三杯下肚,胡宗铎指指站在二十米外靠着大树吸烟的独立师中校,询问安毅:“安老弟,你的沈副官怎么不愿意和咱们一起喝上一杯啊?”
  安毅看了一眼沈凤道,回头笑道:“老沈从不沾酒,吸烟也是不久前被小弟带坏的,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平时弟兄们都难得和他说上几句,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就随他喜好了,胡大哥别介意。”
  “胡长官,你不知道我们的沈副官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全师没有任何一个弟兄敢于向他挑战,我听师部的弟兄们说,沈副官也是湖北人呢,哈哈!”
  陈志标得意忘形地插嘴,根本就没注意到胡家林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快,陈志标说完看到安毅一直在微笑,以为安毅心里颇为自豪,也就笑得更轻松,哪里知道安毅听到这话后心中非常不爽。
  胡宗铎高兴地笑道:“安老弟麾下果然是藏龙卧虎,哈哈!听志标兄弟介绍,独立师各部弟兄来自五湖四海,却能很好相处,哪怕把各营连建制打乱,各部主官也能够像平时训练那样从容指挥应战,熟练配合,愚兄羡慕你们啊!”
  安毅摇头笑了笑,举杯回敬胡宗铎和其他几位副职,仿佛不记得刚才的话题,而是谦逊地追忆第七军将士在北伐中的几个著名战役,完了无比感慨地叹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独立师都没有正面打过一场真正的攻坚战,与铁军第七军将士们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胡大哥也知道,小弟出身工兵,唯独感到自豪的是工事构建和桥梁架设,可是上一次的泗县攻坚战,却把小弟的工兵营给打残了,至今尚未恢复元气,没办法只能将幸存的百余名工兵弟兄分到各团工兵连补充消耗,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补充到九千人,却将近一半都是新兵,与胡大哥麾下的精锐二师完全没法比,没有三五个月的训练和实战,自保都成问题,更不敢说有所作为啊!”
  “前天愚兄几个赶到城里军部开会,德公在会上特别表扬了你们独立师,德公认为独立师数日来雷厉风行的剿匪行动取得的成绩很大,而且德公非常赞赏独立师通过剿匪进行实战练兵的方式,断言安老弟的独立师的战斗力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还特意叮嘱愚兄要与安老弟及独立师各部多多交流,虚心学习,安老弟就不要客气了,哈哈!来,干一杯就吃点儿菜,边吃边聊,胡兄请,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胡宗铎豪爽地端起了酒杯,与胡家林相碰,几个副手也纷纷站起向胡家林和陈志标敬酒。
  一顿午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方告结束,席间畅所欲言,笑声不断,在交流练兵和对时局的看法时,安毅都非常的爽快,盛赞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将军的指挥才华之余,也表示了自己对当前时局的担忧,与胡宗铎和麾下副手将校相处融洽,毫不做作,很快便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加上胡家林和陈志标拥有很好的酒量,三个客人没被灌醉,倒却让胡宗铎的副官和副师长醉倒了。
  胡宗铎笑容满面地招呼安毅三人移驾前堂喝茶,继续聊天,聊得兴起,胡宗铎邀请安毅出去走走透透气,两个没喝趴下的副手也殷勤地招呼胡家林、陈志标去看看新兵团的操练,众人络绎迈出师部时距离已经拉得很开了。
  胡宗铎和安毅并肩而行,边走边谈,走出百余米,酒到八分的胡家林打了个嗝,在高高的货台上停下脚步,望着宽阔场地上正在操练的官兵微微叹息:“记得第一次见到安老弟时,愚兄正在武昌城下准备攻城,当时麾下两个团四千余弟兄基本上都是湖北籍老兵,其中数十位营连长是跟随愚兄征战多年的心腹弟兄,从湖北赶赴广西跟随健生兄和季宽兄征战两年,统一广西后没几天再度北伐,基本上都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许多弟兄连女人都没机会碰一碰。原本以为打下武昌之后就能衣锦还乡了,谁知武昌一战几乎战死殆尽,再经过入赣的几场恶战,愚兄身边剩下的老兄弟仅为六人,想想我这心里就难受……”安毅看到胡宗铎长吁短叹,满眼的哀伤,心中不忍:“小弟能理解胡大哥心里的感受,北伐以来,眼看着一个个弟兄倒下,谁不痛心疾首啊?小弟也是踩着弟兄们的尸体升上这个师长位置的,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自豪。刚才在酒桌上几位大哥一个劲儿地夸奖小弟是革命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师长,小弟嘴上不好意思分辨,其实心里也和和大哥此刻一样,不好受啊!”
  胡宗铎抬起手,亲热地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安老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年头你这样的人不多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大佬都看上老弟的原因,你不但有一肚子的才华,还有如此宽厚坦诚的品德,实在难得啊!其实,我们七军上下都知道老弟长期以来倍受排挤,否则以老弟的战功与才华,早就该荣升了,愚兄也是这么看的,想必老弟也心有不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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