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1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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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李延年下完令再次趴到低矮的断墙上,举起望远镜紧张地观察文昌桥头,对身后侍卫和副官的催促声毫无反应。
  文昌桥西面距离江面一百余米的一片残垣下,潜行到位的顾老二和一百余名弟兄紧紧贴在地面上,头顶上方全都是子弹的呼啸声,趴在一具尸体后的顾老二观察清楚大声吼道:“手榴弹准备……预备……打!”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天响起,浓烈的硝烟将前方数十米宽的空间笼罩其中,顾老二大呼一声一跃而起,率领弟兄们前冲三十余米扑到四团临时构筑的一条五十余米长的掩体后方,顾老二如虎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所有尸体堆起来,把机枪全都架上去,一定要压制对岸火力!”
  百余名弟兄放下武器,抱起身边随手可得的一具具尸体堆砌在身前的掩体上,顾不得亵渎死难弟兄的罪过,架起轻机枪和花机关枪对准西岸的敌人火力点一阵狂揍。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瞬间奏效,敌人发动猛烈冲锋后前移到在对岸三百米左右的六个机枪火力点顿时哑火,打仗几近成精的顾老二哪儿会放过如此良机?抱起炸药包大吼一声,率领两个弟兄疯狂地冲向东北方七十米外的大树。
  对岸的敌人反应过来,以为顾老二三人企图炸毁石桥断绝要道,纷纷向急冲桥头的三人射出阵阵弹雨,一时顾不上招呼正对面的警卫连百余弟兄,警卫连弟兄压力顿减,立刻更换枪管,再次发起猛烈的射击。
  “啪……”
  “第七个,下一目标,十一点钟方向,标尺三,风力二。”
  安毅趴在死人堆里用望远镜紧张观察大声报数,三米外匍匐在一层尸体后的李福强随身扣动扳机,敌军重机枪旁挥舞佩刀大喊大叫的校官脑袋喷出猩红血雾,一头栽在机枪手背上,压得枪头高高翘起,“突突突”一个劲儿向天狂射。
  “十点半方向,标尺四,风力二。”
  “啪……”
  刚换完弹带的重机枪手应声而倒,三百七十米的距离对李福强来说太过简单。打完五发子弹,两人同时向后翻滚,滚进路边肮脏的排水沟里弯腰疾行,转移阵地,横移三十余米后再次停下,双双挤在一米五宽的两个石墩之间装弹架枪,专挑敌军指挥官和机枪手下手。
  “哒哒哒……”
  跟随在顾老二身后的最后弟兄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再也没有动静,手中的炸药包飞到左前方四米开外。
  紧急卧倒的顾老二贴着地面喘着粗气,一动也不动,等一阵迫击炮弹在周围炸响过后飞快跃起,两步冲到死难弟兄扔下的炸药包前,俯身捡起,夹着抱着三个绑上支撑棍的炸药包高速速冲到大树根部,双腿发力飞身一跃,准确地钻入了中空的树干中间,立刻招来密集的弹雨,坚固的老树皮被成片的机枪子弹打得残片飞溅,发出炒豆般的“笃笃”声。
  一阵打击过后不见动静,敌人很快转移火力,招呼正前方的警卫连阵地,顾老二利用这一难得机会,将三个炸药包塞进头顶的树洞中,拔出匕首将最后一根支撑杆狠狠刺穿稳稳固定在树洞内壁。
  顾老二停下略作喘息,听辨枪声之后果断拉燃引信,静观三秒,随即飞也似跃出树洞,几个起落已经逃到西面三十余米外的断壁之后,头也不回径直向西猛冲。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盖过了战场上所有枪炮声,被炸毁半截树干的四十余米高的大树猛烈摇动起来,“嘎嘎……噶……”的断裂声刺人耳膜,光秃秃的数十米树冠甩向西北方向,摇摇欲坠,最后在狂风的劲吹下,借着反弹之力猛然甩向东南。
  残破的树干再也无法承受上方二三十吨树冠树干的重量和惯性,“啪啪”暴响骤然断裂,轰然倾倒在文昌桥西段,将桥边石栏砸得寸寸断裂,四处纷飞,震得大地猛然抖动两下,巨树带着澎湃的气势高高弹起,又再次下落,终于将文昌桥西段连接堤岸的二十余米桥面完全堵死。
  对岸的敌人惊恐万状地注视着尘嚣之上数十米的巨树倾倒奇观,一切过去才终于明白前进道路上唯一的桥梁已被堵死,抬头望向西岸,革命军正在疯狂撤走,狼狈逃窜。
  黑幕降临,大雪再至,虎塔岭阵地前激烈的交火终于停止,激战一天的双方全都筋疲力尽,无力再战。
  赶赴战场的浙军主帅孟昭月已到设在游埠镇中的前线司令部,听完报告,抬头看了看天上飘飘洒洒的大雪,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全军撤到龙游城西的原阵地固守。
  “你们谁告诉我,为何如此局面大好的胜局,最终变成事倍功半、损兵折将的残局?”
  身材健硕、蓄留三缕文人长须的孟昭月半闭一双深邃如渊的丹凤眼,靠在高大的帅椅上冷冷扫视堂中众将校。
  堂中一片寂静,孟昭月麾下虎将近卫旅旅长武铭上前一步,抱拳陈述:“昭帅,属下认为各部均已尽心尽力,只是没料到革命军反应如此之快,阻击如此到位,就属下所攻击的龙游城南方向来说,那支高高竖起‘模范营’大旗的部队非常强悍诡异,该部名为一个营,实则具备一个加强团的轻重火力,官兵人数不再七百之下,并佐以十二门以上的迫击炮对我机枪阵地狂轰滥炸,该部战术灵活,韧性十足,每次交火间隙均不停不休地构筑阵地,似乎永不疲倦,令人惊骇。正午时分,属下曾亲率两团官兵发起决死冲锋,数次冲上该部阵地均被其宛如自杀的成片手榴弹击退,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该部官兵枪法奇准,专挑我部校尉指挥官射击,属下麾下将校经此一役十去六七,战至下午各部损失惨重,三个主力团死伤过半,十七位团营长均战死阵前,已经没有办法再组织有效攻击。这是属下从军以来首次遇到的硬仗,虽怒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武铭的话引来满堂将校的一片共鸣,各人壮起胆子,分别上呈先期无比顺利最终却无法贯彻实现战略意图的原因,杨士俊和司徒威甚至猜测模范营所属部队可能不只是一个独立团,很可能和其他正在迅速膨胀的革命军各部一样,是个满员的主力师,否则决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官兵如此的训练有素。
  “模范营?啊,我记起来了,前一阵子国民党报纸把这支部队吹到天上去了,全国各大报刊均有转载,说他是奉新之战及南昌之战的功臣部队,发明步工联训新法的北伐劲旅,吴大帅所部在汀泗桥一战中就吃过这支部队的苦头,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老蒋的革命军是有人才的。”
  孟昭月没有因此训斥属下,而是大度地点点头,对此战进行概括:“游埠至龙游一战,是我军迄今为止打得最好的一战,虽然让对手残部最终突围而去,但基本达到了战前预期之目的,我军以步步抵抗、逐次退让的骄兵之计,几座小城换来革命军损失近万、铩羽而归的战果,为我军的战略调整赢得至少二十天的宝贵时间,非常值得……”
第190章
惨重的代价
  入夜,国民革命军二十一师、第二师在纷飞大雪中悄然后撤返回衢州城,基本保持建制的二十一师分出一部,驻扎在衢州城东六公里的下张镇,扼守衢州东面天然屏障乌溪江上的东迹桥。伤亡惨重的第二师则撤入城内,师部继续进驻东门内大街的衢州府衙,与府衙一墙之隔的宏伟孔庙成为了师部医院,里面数千伤兵哀嚎鼎沸,十里可闻,全城狂吠的家犬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气息,逐渐消停,惊恐万状地夹紧尾巴东躲西藏,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劳苦功高的独立团仍旧进驻城北衢州书院,三百五十四名死难弟兄已经埋葬于战场上的桃园山下,四百八十余轻重伤员全都被周到地护送回营,安置在提前腾出的一排教室之中,室内的熊熊炭火,让一个个受伤弟兄恢复了知觉,在剧烈的疼痛下终于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中尉军医小郎中和沈凤道领着十余名略懂医术的弟兄们忙得满头大汗,从受伤弟兄身上剥下的肮脏衣裤血迹斑斑,连同换下的绑带纱布一起被集中起来,一篓篓抬出室外堆积得像座小山。
  十余匹战马冒着大雪快速驰入书院大门,来到安置受伤弟兄的营房前停下,安毅飞身跃下战马,殷勤地走到边上的白马旁将一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苗条身影扶下马背,另两名同样是一身黑袍的高大身影在警卫连弟兄的服侍下稳稳下马,接过顾老二递上的黑皮箱子,跟随安毅走进挂着军毯的房门。
  这三个全身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是城南基督教福音堂的衢州教区主教洛克希德、美国传教士阿尔弗雷德和修女詹妮,该教会进入衢州传教已有十一年时间,一直锲而不舍地开办教会学校、救济会等社会福利机构,用免费的教育和医疗在战乱不止、民不聊生的中国传递“上帝的福音”。
  撤下来后,精明的安毅回到城里立刻前往教堂,用蹩脚的英语说动了传教士阿尔弗雷德和修女詹妮,经主教洛克希德许可,善良博学的中年教士阿尔弗雷德和精通护理的修女詹妮立刻拿上最好的药物和器材,跟随安毅赶来行善传教。
  高瘦的阿尔弗雷德看到屋内躺在通铺上的一排排伤员,二话没说,快速脱去黑长袍,露出一身亚麻色修士便服,大步走到沈凤道身边,让他带自己去看看受伤最重的伤员,并要求立即在讲台边上的空旷处拼凑出一个简易的手术台。
  道家传人沈凤道成功为身边的一个右胸被子弹打穿的弟兄止住血,闻声抬头惊讶地看着比自己还高半头、蓄着络腮胡子的白人,听到他的满嘴英语不知如何交流才是,好在能说一些英语的叶成已经赶来,连比带划颇为辛苦地为两人进行翻译,沈凤道这才明白阿尔弗雷德的意思,连忙带着他走向最里面的一排通铺。
  面对开放性的枪弹伤口,精擅中医的沈凤道毫无办法,除了用自己一身精湛的功夫为伤者止血和接驳断骨之外,他能做的非常有限。
  身材窈窕、长相清雅的詹妮看到满屋子近百名重伤员,大吃一惊,抬手在胸前猛画十字再合手祈祷,随即脱下长袍放在条凳上,提起地上的急诊箱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
  阿尔弗雷德吩咐两个士兵将奄奄一息的机枪连长常宝根小心抬起,一起把他抬到铺设在三张书桌的军毯上,立刻给腹部被弹片洞穿的常宝根进行手术。
  年逾五十的洛克希德主教在安毅的恭敬陪同下,对一间间放满伤员的教室展开巡查,每遇一个来不及医治而死去的官兵,他都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如此走走停停再回到重伤员最多的第一间教室时,大雪已停,天际透出蒙蒙曙光。
  洛克希德在安毅的恳请下缓缓落座,安毅则站在一旁倾听一个个部下的汇报,并及时发出一道道命令。
  洛克希德接过勤务兵双手奉上的热茶捧在手心里,慈祥地望着安毅被硝烟熏黑的年轻脸庞,不断点头。
  安毅转过身来坐在他身旁,洛克希德终于看清安毅残破不堪的军装前面唯一干净的胸前铭牌,非常惊讶地抬起头凝视安毅布满血丝的双眼,长叹一声,竟然用熟练的国语对安毅说道:“孩子,我没想到你如此年轻竟然是个上校团长,了不起!你的虔诚和博爱、以及对自己的士兵深厚的感情深深打动了我,你是我在中国传教二十五年中,极少看到的具有纯洁而高尚灵魂的人,上帝保佑你!”
  安毅惊讶之余,颇为尴尬,心想你这家伙也真他奶奶的狡猾,老子赔你走了大半夜,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这说那,你竟然一声不吭老是点头,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么熟练的国语来。
  不过不管是尴尬也好,颇为羞恼也好,安毅仍然对洛克希德三人的仁爱与援助深为感激:“衷心地感谢您,主教先生,感谢阿尔弗雷德教士和美丽善良的詹妮,他们救活了我的三位连长、五位副连长,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主教微微一笑,随即难过地说道:“孩子,我们不需要任何的报答,只需在心底感激上帝的恩典与博爱即可。只是,你的这数百士兵中也许还会有一些人无法挽救陆续死去,这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我们教堂里预备的药物极其有限,难以给这许多的重伤士兵全部医治,一切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但愿战火很快熄灭,人人有幸获得万能上帝的救赎!”
  “主教先生,我和我的官兵们非常感激你们,真救不过来,我们除了伤心也毫无办法,只能将悲伤深埋心底。我们的国家很落后,连年的军阀战争让无数的官兵和无辜的人民死于非命,但是要结束这一漫长的痛苦,我们这些军人必须打仗,在军阀割据的年代除了以暴制暴没有别的选择。所以,这场从南向北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战火还将继续下去,没有这场战火,多灾多难的中国将永无宁日。尽管我也非常痛苦,也不愿打仗,但是为了明天的安宁,我必须去打仗,像今天这样的伤亡将会继续出现,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就像……就像美国的南北战争一样,没有那次漫长而痛苦的血腥战争,就没有当今美国人民的安宁与发展。”
  安毅敏感地意识到洛克希德话里的意思,于是很自然地将自己的立场表明。
  洛克希德惊讶地放下茶杯,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上校军官,会拥有如此的眼光和强大的信念,而且是这么坦率实在,毫无寻常中国军界将校的客套和虚伪。
  就在这个时候,脑袋上缠着厚厚纱布、吊着受伤右臂的尹继南匆匆而来,向洛克希德点头致意,伏在安毅耳边一阵低语。
  安毅站起来,对洛克希德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主教先生,有些因伤痛而失去理智的士兵打碎了您教堂的玻璃,现在已经被我的一个连官兵制止了,您的教堂包括旁边的救济会目前全都在我独立团士兵的保护之内,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和非难,请您放心!如果您需要回去的话,我再派遣一个排的官兵护送您回去。”
  洛克希德紧张地站起来:“请立刻送我回去吧!我要护佑教堂里的孤老和全体修士的人身安全……谢谢您上校先生,烦请你立刻送我回去!”
  “遵命!”
  安毅将焦虑的洛克希德送上马,吩咐率队护送的窦方一定要保证洛克希德和教堂人员的安全并全力保卫教堂,决不能让全心全意、毫不停息救治我们弟兄的人以及他们的伙伴受到任何伤害,否对不起良心。不管各自的信仰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侵犯任何人的人身安全,否则,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将会引来外界愤怒的指责。
  回到屋里,连续进行了八个多小时不间断手术的阿尔弗雷德和詹妮仍在忙碌,安毅见状叫来勤务兵,低声吩咐他通知后勤部门给两位教会医生准备早餐和好茶,随即歉意地摇摇头转身离开,回到前面一排的团部与尹继南、胡子和杨斌围坐火炉旁,听取曲慕辰的详细汇报。
  曲慕辰翻开文件夹,低声说道:“我刚从师部回来,粗略的统计结果出来了,昨日一战,全师战死的官兵总人数为五千七百余人,失去战力的受伤官兵总数为四千六百余人,尚有七百余人被判定为失踪,伤亡总数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其中,四团剩下一千四百余官兵,五团剩下两千一百余官兵,六团剩下七百六十余名官兵,三个主力团幸存官兵人数加起来不到原先的一个团。我独立团虽然情况最好,全团健全的官兵人数为两千三百七十人,但伤亡总数也达到八百三十人,其中一百三十余名死难弟兄,都是我团基层班、排、连长和军事骨干。模范营伤亡过半,一营、团属各部伤亡不小,就连六十人的通信连也战死十七人,只有留守衢州城的二营毫发无损,仅此安慰而已。”
  弟兄们哀叹连声,安毅木然地点点头:“二十一师任何?”
  “二十一师除师部和直属两个营留在衢州之外,全师各部连夜撤回常山休整,据师部后勤长官透露,二十一师战死两千余人,受伤三千余人,还算比较幸运的。”
  曲慕辰合上文件夹,继续汇报:“师座回到城里后,立刻给东路军总司令部和南昌总部发去检讨电文,但直至我开完会回来,两个司令部都没有回电,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总司令非常难过,何长官估计在接到失败的消息之后忙着调整作战部署了。”
  安毅长叹一声:“惨啊!如此惨败全是轻敌冒进所致,不值得啊!”
  “庆幸的是,我团除人员伤亡较大之外,其他方面做得不错,此战歼敌超过三千五百人,不但基本保证武器装备的完整,还有四百余支长短枪和十六挺轻重机枪的缴获。我们撤回之前,老叶在家已经把城中浙军两个军需仓库里的三千套冬装悄悄搬回来,另有五千双黑布棉鞋、一千多床被子以及一批粮食肉类补给,基本保证了我团官兵不被冻着饿着。”曲慕辰颇为庆幸地说道。
  杨斌看到安毅沉思不已,想了想低声建议:“小毅,何不趁此机会,找师座要块牌子?”
  “什么牌子?”安毅疑惑不解地问道。
  “要块‘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南昌征募处’的牌子。”杨斌意味深长地看着安毅。
  安毅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对啊!老子怎么忘了这一节?咱们第一军‘长沙征募处’的那块牌子至今仍然挂在长沙,而且是由军部军需处老何的表弟掌管,每个月照领军饷却干不出什么事,要是咱们也趁这次伤亡惨重、急需兵员补充的机会,弄一块征募处的牌子挂在老南昌,绝对是件一本万利的事……干了!等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老子就去找师座,他如今几乎成了光杆司令,能不急吗?只要咱们在老南昌设下一个征募处,完全可以不花一分钱拿下澄碧湖北面那块百余亩宽的公地,我再向校长打个报告,求他给一笔钱建个新兵训练营,大量招募新兵和军工、医药等人才,弄好了以后就在那个风景如画、交通便利的地方建个训练基地和士官学校,顺便保卫咱们的产业,只要有钱有脑子,什么人招不到?以后打到哪儿都不怕了……老杨,高啊!”
  胡子和尹继南热烈赞同,胡子随即建议:“干脆,让模范营教导员黄应武去负责,这家伙是个人才,经验丰富,精于算计,还是个有名的铁公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不吃亏,再从这次受伤的弟兄们中间挑出十几个江西籍的尉官一起去,组成教官团训练新兵,以便随时补充我二师各部,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估计校长也会支持的。”
  安毅重重地点头:“师座那里绝无问题,何况蒋副师长还在南昌养伤,我给他写封信他看到就明白了,绝对会帮着咱们打通总司令部所有关节,只要有了这块牌子,今后谁也奈何不了咱们。继南,等会儿你从弟兄们中间挑选一下,尽量用咱们模范营的老弟兄,至少抽调一个连的老弟兄回去……别心疼,他们会给咱们带来百倍的回报,而且能让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弟兄尽早成个家,兑现咱们哥三从组队开始给弟兄们许下的承诺。这批老弟兄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又接受了咱们的思想和军事技术,带出的兵将永远打上‘模范营’的烙印。把初步名单拿出来后大家一起讨论,尽可能做到德才兼备,相互弥补,完了老子就给他们报功,让他们官升一级回去踏踏实实地干!”
  安毅说完立刻站起,不顾寒冷飞快脱下身上的衣裤,只穿一条裤衩冲进门外厚达一尺的积雪中打滚,一面滚一面亢奋地喊道:“小杜,你小子看什么看?快过来帮老子搓搓背啊!”
  年轻的传令兵小杜打了个寒颤,随即醒悟过来,连忙跑过去捧起一大把雪,卖力地揉搓安毅身上的硝烟残迹和污垢……
第191章
功与利
  雕梁画栋的府衙大堂里无比冷冽萧瑟,十余名师部各科室将校神色沉重,噤若寒蝉,连走路也都像是深惧家婆的童养媳一样,谨慎而又颇为委屈地挪着碎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堂东面拼接出一张硕大的方桌,桌面上铺设厚厚的黄绿色军毯,一份份潮湿的散发出血腥味的报告凌乱摆放,桌上的陶瓷烟灰缸里堆满了烟灰烟头,一支烧掉半截的香烟架在烟灰缸边沿,悄然无声地溢出缕缕青烟。
  桌旁只有刘峙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微微浮肿,失神的眼球呆滞地望着敞开的木格雕花窗户外的苍柏,冉冉升起的太阳将树冠上的片片雪光折射到他伤感沮丧的脸上,上唇、下巴与两腮凌乱的短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间疯长,无声无息地将他两片紧闭嘴唇的分明线条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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