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1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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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散回营吧,这么大的雪站着不动会冻僵的。”刘峙和徐庭瑶来到安毅面前低声吩咐。
  “哦?属下忘了……”
  安毅立刻转过身大声下令:“独立团各部,解散回营!”
  “杀……”
  独立团三千二百官兵以习惯的回应吼叫出来,每次解散都以“杀”声结束,以便官兵们始终牢记肩负的重任。
  回过神来的安毅再次对刘峙和徐庭瑶说出自己的意见:“师座、参谋长,为什么各团主官在昨晚的会议上对我团提出的建议置若罔闻?那些宝贵的情报和资料,都是我团官兵耗尽心力弄回来的,虽然说曹万顺部已经投诚我军,打着一十七军的旗号从闽西北上助战,浙军周凤岐部附义的二十六军、陈仪的十九军都在协助我东路军,但是各军之间极其分散,加之自成体系无法做到有效的协同,各部距离较远对我师为主力的第三纵队毫无助力,我师面对的却又是浙军中的精锐强敌,敌军无论在人数和装备上都优于我师和严重长官的二十一师,敌军守将又是素以骁勇善战著称于世的孟昭月,千万不能以为浙军各部毫无还手之力,越是坚定不移负隅顽抗之敌,就越要小心应付,决不能大意轻进,无论如何都必须引起重视才行啊!”
  刘峙微微一笑:“我们知道你的独立团里有熟悉浙军将校的杨斌等人,连日来你们也派遣侦察队潜入敌后带回许多重要情报,但是校长英明果敢,高瞻远瞩,未战而屈人之兵,已经在悄然无声之间瓦解浙军各部,在如此大势之下,由不得敌人困兽犹斗垂死挣扎。有鉴于此,我军快速而猛烈的攻击正是时候,敌军定会步步后撤,难以抵挡,进而被我各路纵队逐个蚕食消灭。当然了,你们上呈的情报非常及时也很有价值,特别是你们的侦察分队在玉山的成功行动极大打击了敌军士气,全师将士都看在眼里,深受鼓舞,也对当面之敌可能的行动予以高度重视,所以,只能委屈你们在此战中担当预备队听令待援了。放心吧,小毅,接下去有的是大仗打,我们还担心你的独立团到时不够用呢。”
  说罢,刘峙安慰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
  徐庭瑶也笑道:“放心吧,你们提供的资料和详细地图经过师部的整理,已经全都下发各主力团,你的那些师兄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主官,会把握好分寸的。”
  安毅勉强一笑,再也不说什么,与刘峙两人略微商量开进秩序,随即返回校园最深处被当做营房的学生宿舍,一进团部立刻脱下灰色披风扔在条凳上,接过曲慕辰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忧心忡忡地说道:“各团没有接受咱们的好意,以为咱们独立团事先做下那么多功课,是为了担任主力,抢夺他们的功劳,就连师座和参谋长都存有轻敌之心,根本就不重视可能遇到的强烈抵抗,更没人去分析咱们即将面对的浙军主帅孟昭月的作战习惯和性格,老子想来想去总感觉要出问题。”
  杨斌在安毅身边坐下低声安慰:“小毅,你也别太在意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咱们能施加影响的了,只能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听候调遣,尽量弥补各主力团的遗漏。”
  “弥补个吊!你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吗?明天上午啊!明天上午知道吗?师部还走在咱们前面呢,竟然命令老子的独立团善后并警戒,奶奶的!左右和后方全都是左右观望停滞不前的友军,警戒个吊啊?耽误一天半的时间,咱们至少与主力团拉开六十公里距离,万一真出事,咱们插上翅膀飞越这片崇山峻岭去救援啊?唉,各团的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一仗没咱们什么事了,几天来累死累活做准备做计划饭都顾不上吃,竟换来这种结果,行!不是让咱们好好休整吗?先喝酒,吃饱喝足了就睡觉吧……”
  安毅发泄完,恼火地站起来,走出门口高呼老韩头来一桌羊肉火锅,屋里的弟兄们也都心灰意冷,只能摇头叹息苦笑不已。
第183章
山地旅的雏形
  炭火暖暖酒香扑鼻,安毅和十几个营团长弟兄放开肚子这么一喝,竟从上午十一点喝到下午五点,酒量不行的一半弟兄早已被喝到床上了,剩下的七八个无一不是身强体壮、血气十足之人,个个酒意正浓,逐渐放开话题无所不谈,好在师部已于午饭过后整体开拔,留下“善后”的独立团变成了没有管束的独夫,怎么喝都无需担心。
  喝得敞开风纪扣的二营长叶成突然想起什么,放下酒杯再次摇摇晃晃走到早先因争论而挂起的大幅地图前,提起指挥棒在衢州周边虚画个圈:“刚才继南只说到上饶一路往东的地形地貌,现在我来补充一下,呃……”
  众弟兄哈哈一笑,打完酒嗝的叶成毫不在意,一改平时严谨自律、仪表整齐的风格,把领口拉开更宽,让炽热的胸膛凉快些:“出上饶过玉山之后,就等于走进延绵千里的崇山峻岭,敌军重兵把守的衢州城呢,方圆两百里均是群山起伏、丘陵遍布的区域,没有足够的人力畜力根本无法拖拽火炮等重火力,北面是延绵数百里的千里岗山脉,西面就是连接江西的怀玉山脉,南面屏障仙霞岭山脉从金华一直延伸到上饶东南部,最高处的大龙岗就在四团和五团联合攻击的江山县边上,如今大雪封山路途泥泞,行军极为不易,何况攻坚?若要合围衢州,就必须拿下江山和常山,这两个浙西南门户重镇的复杂地形我就不啰嗦了,我只想问问,除了一味猛冲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为何不让我等熟悉地形、了解两地守军的人率兵作战?难道几个主力团真的认为能吃定面对的守军吗?区区战功,难道要比成百上千的弟兄们的生命更重要?为将者何以残酷如斯啊……”
  胡子和杨斌看到叶成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搀扶,叶成哈哈一笑,随即倒在胡子肩上醉倒了,杨斌叫来叶成的副官和门外的两名侍卫把叶成背回他的营房服侍好,坐下来对满脸通红的安毅担忧地道:“小毅,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些师兄们会碰壁?”
  “担心有用吗?昨天晚上师部的作战会议你也参加了,没见到我介绍敌情和对天气担忧的预测时,满座那些老大脸上的鄙夷和不屑之色?就连师座和参谋长都觉得此战毫无悬念,只不过他们身居高位为人谨慎没有明说而已,到了这种时候,你我担心还有什么用?来,我再敬你一杯!”安毅拿起酒杯与忧虑的杨斌轻轻碰一下。
  胡子也和顾老二一饮而尽,亮亮杯底,胡子一把擦去胡须上的酒渍,摇头长叹一声:“估计各团弟兄们心里全被怨恨给烧坏了,咱们总司令的警卫团团长金佛庄金长官,上个月中便装到南京公干被孙传芳麾下高手抓获,丧心病狂的孙传芳不顾自己的数十名将校仍在咱们手中的现状,竟然违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在校长一再通电、百般协商的情况下,毫不留情地把咱们老金的脑袋剁了下来,弄得校长伤心不已悲恸万分,最后一怒之下也把俘获的孙传芳部大将唐福山、张凤岐、蒋镇臣给毙了,接着又通知邓演达将军从俘虏营中的孙军三个军长王良田、李彦青、杨庚和中挑出两个来公开枪毙,这才压住全军将士的怒愤之情。说句心里话,老金是黄埔所有教官中最令老子佩服的一个,严以律己一身本事,带出的兵响当当的,整个黄埔谁不敬重他佩服他?可惜啊!老子和老金一样从黄埔建校开始就做了教官,彼此见面不多却也相互敬重,每次他率领学生来上骑术课都与老子交谈甚欢,是黄埔数百教官中唯一能看得出老子底细的高人,可到头来老子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心里这仇恨也难消啊!”
  杨斌几个之前没有获知这个消息,听胡子一说惊讶之余不胜唏嘘,杨斌放下酒杯极其认真地说道:“浙军总司令孟昭月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而且比孙传芳做得更阴更圆滑,要是我军在此次战役中有团级以上军官被俘,除了脑袋搬家别无选择,所以我更担心咱们的几个主力团,要是真像小毅刚才站在孟昭月的位置使出的一系列诡诈狡计的话,咱们的三个主力团恐怕日子不好过了,说不定孟昭月做得更好,算计得更精明。”
  众弟兄齐齐点头,全都望向端起酒杯的安毅,安毅却没有接过话头,而是哈哈一笑转向大咧咧半躺着的夏俭:“夏俭,你的一营弟兄都是从大山里出来的,要是老子命令你营放弃一切辎重,以全营主力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增援前方的某个主力团,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完七十公里的山路?”
  “这种天气嘛……十四小时之内!”
  夏俭坐正身子解下衬衣扣子,敞开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大声说道:“根据警卫连和特种分队提供的地图,再估算眼下的大雪天气,十四个小时完全足够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强训,老子麾下弟兄个个都成了嗷嗷叫的精兵,比陈志标的三营强多了!”
  坐在对面的陈志标正在与尹继南低声聊天,听到夏俭这话不愿意了,抓起酒坛子高呼上大碗,转眼工夫就把勤务兵捧来的两个大海碗装满,放下酒坛,端起其中一碗递到夏俭面前:“夏俭,你这孙子别他娘的睁眼说瞎话,老子的三营哪次考核不超过你们一大截?今天高兴,老子懒得跟你较劲,有本事你就和我碰了这碗!”
  弟兄们大声叫好,夏俭岂是示弱之人,接过满满一碗至少一斤二两的烈酒,站起来豪气地笑看陈志标。
  从未露过酒量深浅的陈志标乐哈哈地轻松站起,无比自信地捧着碗与夏俭重重一碰,毫不迟疑地把碗端到嘴边,像喝水似的转眼就喝干一大碗酒。
  早已喝得差不多的夏俭见状脑袋大了,在弟兄们的吆喝声中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地灌下一碗酒,放下碗立刻冲出房间跑进雪地里狂吐起来,呕吐的声音声震四野,群山回荡,惹来众弟兄一阵阵开心的哈哈大笑。
  谁知胜利者陈志标刚刚坐下又再站起,打了个嗝突然捂住嘴发足狂奔,冲到夏俭身后数米立刻喷出一口酒箭,接着痛苦地蹲在雪地上剧烈呕吐,宛如虎吼的声音与夏俭一呼一应,蔚为壮观。
  两人的副官侍卫连忙抓起棉衣冲向自己的老大,又是捶背,又是搀扶,忙得不亦乐乎,让走到门口齐齐欣赏的安毅众人笑得东歪西倒,几乎瘫倒在地。
  幸存的众弟兄再次回到桌前坐下,杨斌想起安毅之前谈到过“山地部队”的点点滴滴,联系刚才安毅和夏俭的问答,想了想对安毅问道:“小毅,刚才你询问夏俭一营的奔袭能力,是否与你之前所说的山地作战有联系?”
  “正是,各位想听?”
  安毅看到顾老二、胡子、尹继南和杨飞几个都望着自己,随即征求大家的意见是否喝到这儿就行了?
  看到弟兄们都点头,安毅叫来勤务兵撤下火锅宴席,端上香茶。
  众弟兄喝着热茶休息片刻,待勤务兵收拾完毕重新坐回桌子周围,安毅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经过反复思考和印证的“山地旅”蓝图展现在弟兄们面前,把这一特殊兵种的存在意义、作战方式和目的一一说明之后,安毅话音一转回到自己的独立团身上:“由此诸位都能看到,夏俭的一营已经具备了山地作战的基础能力,缺少的只是相应的武器装备和进一步的针对性训练,可惜的是大威力的自动武器非常缺乏,尽管各军阀都有自己的手枪队,阎锡山和奉军的张大胡子更是拥有自己的花机关枪连、团,甚至冯玉祥也弄了个身背大刀片子挂满手榴弹的手枪旅,但他们的这些部队包括咱们第一军各师的手枪连,都不是真正意义的快速反应和快速攻坚部队,更谈不上山地部队,充其量也就是一群敢死队而已。只要夏俭的一营能够大量装备花机关枪,辅之以每连六门60mm口径的小型迫击炮、德国手榴弹、每个班一挺轻机枪和一个神枪手,诸位想想,每当短兵相接或者突然遭遇之时,或者有心算无心对敌人发起突然奔袭之时,遇到这样能跑能冲、速度奇快的山地部队谁能抗衡?”
  众弟兄齐声惊叹目光炯炯,尹继南惊讶地说,如果这样对手会很难对付,定会出现对其行军速度、火力装备和打击能力等各方面的估算错误;杨飞说真要是与这样一支部队遭遇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胡子和顾老二心有灵犀相视点头,知道安毅很快就会将这一设想付诸实践了。
  深思熟虑的杨斌不得不佩服安毅的构思,但是觉得在武器装备上很难保证这样一支队伍的需要:“小毅,装备这样一支山地部队花大钱不说,更大的问题是很难保证自动武器的购买和子弹的补充,我只说我团配备的三百支花机关枪,这种德国原装进口的花机关枪所用的子弹是9×19的进口手枪弹,与国内巩县兵工厂、太原兵工厂、四川兵工厂和冯玉祥的西北兵工厂仿制出来的花机关枪外形相同但大不一样,国内各厂都把德国的花机关枪改小改轻了,缩小口径便于使用国内大多数兵工厂生产的7.63驳壳枪弹,射击的有效距离只在百米左右,比咱们的原装花机关枪少了五十米以上的射程,但便于弹药的补充,可国内仿制的花机关枪在使用上常常出问题,根本无法获得你所要求的火力效果,很成问题啊!这次你好不容易弄回的四十挺捷克轻机枪非常好,可数量太少了,还得使用进口的尖头子弹,只能装备团部直属各连,继南的模范营机炮连也才分得六挺,除非能大量装备并很好地解决弹药供应问题,否则很难获得满意的效果。”
  弟兄们也都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认同杨斌的意见。
  安毅也露出苦笑:“这些困难咱们很难解决,这也是为何我派沈建平、陶勋、张曙光等十二人前往德国进修的真正原因,希望他们学成归来的时候,能在我提供的先进机器设备和原料的基础上,大量生产出优质的枪支弹药来。诸位还记得出发前咱们留在老南昌周大善人别院的那几台德国产的枪械修理机器、以及悄悄留在老南昌的军械修理所六人小组吧?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大家,欧耀庭先生将会在近期内,给咱们的六个弟兄再送去两台进口的小型手动机床,我还留下了国产和进口共七支枪供他们研究,相信不出半年时间,他们就能仿造出更好的花机关枪来,绝对不会再出现动不动就走火卡壳的故障。前阵子听说九江郊区的几个修船工人都能造出花机关枪,我就不相信杨元冲他们六个拥有多年机加工技术的官兵,比不上几个修理工。”
  杨斌笑着点点头:“我信!这种花机关枪之所以能在国内能够大量仿造,原因是此枪的确简单实用,全枪只有枪机组件、枪身组件、弹匣组件、枪托组件以及枪管组件五大部件,如果不计螺钉只有三十七个零件,有了顺手的机器肯定能做得更好,何况南昌和九江有的是优质钢铁,采购非常方便。不过,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在没有足够的自动武器装备之前,夏俭的一营很难有所突破。”
  安毅笑问:“要是我们先拿出三营的一个连与虎头的警卫连机炮排组合,先进行一些初期的实验,你认为如何?”
  杨斌恍然大悟:“明白了!完全可行!虎头的一个机炮排就是六十四人,装备四门法制迫击炮,拥有两挺最新的捷克轻机枪,只需从团部非战斗部分收回三十支德制花机关枪,即可基本满足他们的火力要求,这个办法很巧妙,也能通过这个实验性质的连队获得大量的数据和经验,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投入实战检验即可。”
  “我同意!不过,这支部队要由我来带!”顾老二表态了。
  弟兄们哈哈一笑,谁知吐完肚里所有东西的夏俭清醒后,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屋里门边的炉子旁吸烟烤火,将弟兄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到顾老二要争夺这一肥缺,哪里还待得住,立刻大步回到桌前与顾老二争执起来,满嘴源源不断喷出发酵的酒气,把弟兄们全都熏跑了。
第184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敌袭……”
  “啪……哒哒哒……轰、轰……哒哒哒……”
  狭窄的山凹弯道枪声大作,呼喊连声,一阵密集的手榴弹在二师六团一营的先头部队中接连爆炸,两边高山上再次射来阵阵如雨的步枪子弹和轻机枪子弹,将刚刚进行途中休息的六团官兵打得惊慌失措飞速急退。
  愤怒的少将团长郭俊再次率领手枪连飞速赶至,无奈枪声已停,浓浓的硝烟正从两旁和前方数十米的区域缓缓升起,敌人已经踪影全无,只听到两侧山上积雪滑落的沙沙声。
  二十四岁的上校团副谭辅烈听到七十六名弟兄遇难和一百三十七名受伤的报告,叹息一声,大步赶到郭俊身旁:“团座,这已经是两天来的第六次遇袭了,尚未与敌人主力接战,我们就损失了两百七十余名官兵,还不得不派三营两个连和工兵连护送两百余名受伤弟兄回玉山救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郭俊命令团属手枪连前行追踪,举起望远镜遥望前方白雪皑皑的延绵丘陵:“敌人非常狡猾,这几次突然袭击的时间都选择在我们行军疲惫之时下手,依仗对地形的熟悉,以连排一级的小股力量隐藏在道路两侧的山上,袭击得手转身就跑,我们追之不及无可发力。更为可恨的是,昨晚在贺村驻扎遇到敌人不间断的骚扰,冷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断断续续,让全团弟兄夜不成寐,风声鹤唳,加上连日在风雪中急行军,官兵们疲惫不堪怨声渐起,可敌人总是步步阻击不断骚扰,我们只能在戒备之下走走停停,走了两天才走出二十五公里,满肚子气却又无从发泄。此地距离江山县城仅有十七公里,前面还要经过十里牌和三岔口等险要地段,如不扫清障碍实难发动总攻,不知左翼的李延年五团是否也遇到相似的情况。”
  谭辅烈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上午五团派出的联络官过来通报,吉甫(李延年字)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前面两次遇袭也很恼火,不过他们突然改变行军方式,并于今日凌晨四点派出一个营潜出坛石镇南的瓦窑村包抄成功,一举包围埋伏在镇东两座山岗上的一个营守敌,歼敌一百四十余人俘虏两百七十余人,打得很漂亮,估计他们前方的敌人不敢再故技重施了。”
  郭俊惊讶地放下望远镜,转身面对谭辅烈,好奇地问道:“他们如何得知敌军预先埋伏的情报?难道是派出的侦察小组发现的?他们的侦察小组怎么会如此优秀?”
  “是的。”
  谭辅烈一边拿出地图打开一边说道:“团座也许不知道,南昌战役之后没几天,吉甫有感于安毅团长麾下警卫连的强悍战力和优异表现,悄悄从全团挑选出三十五人送到老南昌的独立团大营,参加了独立团的三十五天强训,据说得到了警卫连八个专业教官的亲自传授,不止一次获得独立团团副胡家林的指点。团座应该知道,独立团那些教官不少人都是从军七八年的老兵油子,其中还有部分来自江湖各门派甚至匪窟之中,作战行军的经验相当丰富,而且他们在一个月前已经秘密入浙实行侦察,你看……这是师部根据安毅提供的情报和汇总地图,整理之后复制下发给我们的,你看这……这……还有这儿,三个特别标注的地段都是咱们遇袭的地点,不得不承认安毅在这方面的确做得很好,现在想起出发前的作战会议上他的再三提醒……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郭俊默默接过地图蹲下,小心摆放在身边的石头上仔细查看,看到图上用红色标注的危险区域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十岁的郭俊家境贫寒,从小刻苦用功志向远大,在舅舅的资助下进入湖北省立东汉书院,从此接触到新教育和新思潮,历尽艰辛,两次赴北京考入高等工业学校,却因家境窘迫难以为继不得不退学,接着顺利考入公费的保定军校步科,毕业后与恽代英在湖北武昌创办的“利群书社”建立了联系,从此钻研革命理论并刻苦攻读俄语。二四年五月,已经有两年党龄的郭俊受党组织委派,奔赴广州参加黄埔军校的筹建工作,成为入伍生区队长、教导团七连长并参加了第二次东征,中山舰事件后被解除军职。
  由于郭俊表现优异,年富力强,被爱才的俞飞鹏招致麾下,北伐后两党关系缓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郭俊被破格任命为第一兵站少将站监,主管第一军军需物资的调拨,南昌攻坚失败,第一军各部大批中级军官阵亡,郭俊重新回到第一军成为第二师第六团少将团长。
  早在担任兵站少将站监期间,郭俊就从流转的物资中了解到安毅此人,并为组织上对安毅的调查书写过报告,但随着了解的加深,郭俊很不喜欢安毅身上的痞子气和圆滑世故唯利是图的作风。十一月中调任二师六团少将团长之后,他与安毅的接触更为频繁,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英勇善战、屡建战功的年轻团长有着非同一般的心计和超乎寻常的处世手段,军事上、为人处世、个人生活作风上无可挑剔,但其唯利是图百般钻营的奸商手段让郭俊非常反感,也完全明白此人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革命者,根本就没有胸怀祖国、救国救民的远大志向,因此郭俊和安毅没有任何的交情,也不愿建立起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有一点郭俊非常佩服安毅,那就是安毅独特高效的治军手段和练兵方式,特别是通过上次的交流观摩演习之后,郭俊对安毅独立团的强悍战力和层出不穷的作战手段感叹不已,可赞叹归赞叹,满怀建功立业和报国之志的郭俊也和其他几位同僚一样,不愿在胜利在望的入浙作战中让给安毅任何表现机会。
  但是,如今面临的困境让郭俊不得不重新思考安毅的告诫,再次用心查看详细清晰的地图郭俊这才发现,安毅几乎把所有的道路和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安毅在作战会议上的焦急神色并非是为了争功,而是预见到了其中隐藏的危机。
  郭俊缓缓吐出口气,收起地图站起来果断发令:“传我命令:三营留下护送辎重和伤员跟随,其余各部立刻整装出发,以最快速度赶赴江山县城,沿途若遇骚扰,击退之后不要追赶,将全部力量投入到对江山县城的进攻上!”
  “是……”
  谭辅烈想了想低声问道:“团座,是不是先派出快马与左翼的五团联系一下?”
  郭俊自信地笑道:“不用了,李吉甫的行军速度决不在我团之下,我预计他已在江山县城西北方向等我们一起发起总攻了。”
  “是!”
  四小时后,郭俊率领第六团三千余名官兵顺利开赴江山城西南两公里的露亭,全体官兵顾不上一路疾行的疲惫立刻展开队形构筑阵地,进行攻坚作战准备。郭俊在副官和警卫的陪同下登上高地,借着夜幕降临前的光亮遥望城头。
  望远镜里,一杆硕大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低矮的半截城垣上空,十余匹快马扛着五团战旗掠过城外的弯道迎接而来,李延年的五团已经占据了江山城!
  郭俊与来到身边的谭辅烈面面相觑,摇头苦笑,突然发觉自己是那么的窝囊和无能,一路伤亡不断好不容易到达城下,希望能狠狠打上一仗消除全团官兵心中义愤,树立信心重振士气,谁知竟是这样一种结果,心中千般苦楚万般不甘一句也说不出来。
  次日上午,玉山县师部大营。
  徐庭瑶站在大型地图面前,向与会众将校通报战事:“四团经过激烈的战斗,于昨日下午黄昏前拿下常山,取得歼敌二百一十余人、俘虏一百二十余人的战绩,损失惨重的守敌全线退往衢州方向;右翼,李延年的五团战果辉煌,不但成功瓦解敌人的层层阻击,而且利用有利战机迅速发起追击,守敌惊恐之下弃城而逃,五团于昨日下午两点四十分一举占领江山并完成阵地构建;六团改变行军方式轻装出击全力以赴,于昨日下午六点三十分达到江山,与五团成功会师。至此,我部入赣作战的一期任务圆满完成。此战,三个主力团取得歼敌四百余人俘敌五百余人的佳绩,成为我东路军中第一个完成战略进攻任务的部队,接下来只需巩固实地严密戒备,等候我第三纵队二十一师开到预定位置,再发起下一阶段的全线进攻。”
  掌声响起,安毅满脸笑容,鼓掌尤为起劲,坐在主位上的刘峙看了安毅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只听徐庭瑶接着说道:“此战也暴露出我师各团在战前准备上的不足,没有充分认识到山地丘陵地区行军的艰难,也没有对神出鬼没、不断骚扰的顽敌采取有效的遏制,行军速度极为缓慢,造成伤亡一千二百余将士的损失,只有五团李延年部迅速调整战术,成功瓦解顽敌的分段突袭,并突然发力奋起追击,不但取得歼敌俘敌一个营又一个连的战绩,还乘势占领江山城,为其他两个团积累了山区作战的宝贵经验。师部决定,在上报战果的同时也为李延年团请功!”
  掌声再次响起,在座将校们夸赞不断,徐庭瑶回到刘峙身边坐下,向后勤部门和师部野战医院院长老马布置完任务宣布散会。
  安毅、胡子、尹继南、杨斌也和师部警卫营、工兵营的主官们站起来敬礼离去,尚未走到门口,安毅就被徐庭瑶大声叫住。
  徐庭瑶示意疑惑的安毅坐下,没好气地扔过一包烟让安毅自己点上:“说吧,你小子怎么会提前猜到战事的结果的?”
  安毅嘿嘿一笑,看到刘峙沉着脸望向自己,连忙把香烟放下,低声回答:“属下哪儿有什么先见之明?只不过从弟兄们的沙盘推演偶尔感触,亲自扮演守军并接受弟兄们的轮番进攻,哈哈……属下为此赢了三百大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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