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1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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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应武大步跑来。
  尹继南叮嘱道:“这是浏阳县赤卫队大队长老方同志,数月前咱们经过浏阳,你也和我一起上岸的,没忘吧?咱们师的四团就有三百余名浏阳县的弟兄在当时入伍,几次战斗都很勇敢,许多弟兄都牺牲了,咱们对不起乡亲们啊!快去,把老方和同志们带到后院洗漱休息,让炊事班立刻做一桌饭菜,再告诉老常让他出去买一些服装鞋帽回来给同志们换上……方大哥,诸位,先下去休息片刻,等我们把冤枉的人都放了再去陪各位好好聊聊。”
  “谢谢小尹,谢谢了安营长!我代表湘东党委、浏阳党支部和父老乡亲谢谢你们!”老方感激地致谢,领着自己的同志们跟随黄应武走向后院。
  安毅暗暗吐出口粗气,与尹继南再次回到高台。
  心事重重的安毅将下面三十个因争夺山林地界打架斗殴致人伤残的案子交给尹继南处理,没心情理会堂中旁听的代表和乡老,转向胡子一阵低语。
  胡子连连点头,眼睛却注视着堂中两个离开座位的老师,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两人是专门为了老方这帮人来的。
  堂中三十余人犯被尹继南严令向伤者进行赔偿,并告诫众人五日内本部党组将前去查验,若不赔偿将严惩不贷,随后当堂释放这三十余人,严明公正的判决赢来大堂内外旁听的民众阵阵欢呼和掌声。
  警察局长晁国卿见机站起来,向尹继南敬个礼,转向众人大声宣布:“本日审判到此结束,明日下午三点继续开庭!”
  数百民众和十余乡老及各界代表在安毅等人的礼送下满意而归,回到大院,安毅与晁国卿低声商量几句,晁国卿点点头转身离去。
  胡子不愿和地方上的人打交道,借口巡查各营军务领着几个副官警卫离开,顾老二说自己要到后面军营去会会那几十个俘虏的军官,也率领麾下离开了。安毅笑着摇了摇头,和尹继南、黄应武一起走向后院,陪伴洗完澡梳理完毕换上新衣的十一名贵客齐聚一堂,共进晚餐。
  宴席进行到最后,笑容满面的安毅放下筷子,不解地问道:“方大哥,案件中的记录是你们聚众造反等等罪名,这都不算什么,只是其中有一条模模糊糊但也非常要命的罪名让我很不解,你们怎么会持枪闯入邓如琢部杨池生旅的军事要地呢?”
  老方难过地摇摇头,放下筷子声声叹息:“彼此都是革命队伍,这事也不瞒你们,说来令人气愤啊!二十五天之前,我们浏阳南面的两个县十几个乡镇闹起了恶痢,身体虚弱的老少妇孺几天内就死去三十几个,就连亲自率领长沙的医疗队前去巡察救灾的三个省委委员也先后染病倒下,广东的同志们好不容易弄到两箱奎宁,与支援我们湘东各县的一批物资一起紧急运来,沿途在各省各县同志们的严密保护下,这批物资从广东至湖南的桂东走了八天都平安无事,谁知走到攸县已进入我们自己的地盘却出事了,被一个独行大盗设下一系列圈套,在攸县城北十余里的小石桥前后突然发难,放过了走在前面的三车洋布和其他物资,无声无息打晕我们后队的十三名护送队员,劫走了广东送来的巨额援助资金和一箱奎宁。等我们发现时,他已逃出半里路,正好我带着一队人马从北面赶来接应,大惊之下立刻就向东追赶,谁知此人腿脚了得,扛着重达六十多斤的钱袋和一箱奎宁仍然健步如飞,我们之中也有几个从小练武的高手,一直紧紧咬在此人身后连续追了三天,沿途各地的同志们得到上级的紧急通知也纷纷出来拦截,数千人几次把他堵在山里差点抓住他,却还是让这武功高强的狡猾畜生逃掉,反而在此人一手歹毒的暗器袭击下连伤十几个好手。”
  “老天……这是什么样一个巨盗啊?”安毅大吃一惊。
  老方长叹一声:“以我练武二十三年的经验看,此人绝对是个内家高手,否则不可能背负近百斤重的东西还这么有劲,直到现在我仍然没见过他的脸,只分析出此人是闻名大江南北的武当弃徒、连各大军阀都想置之于死地的独行大盗沈翔。可是,我们追击途中经过驻守在永丰和乐安的革命军第二军防区时,无论怎么哀求张辉瓒他就是不帮忙,眼睁睁看到巨盗从他的四师和六师结合部逃入敌人占领的樟树地区,他仍然百般借口,无动于衷。我们领的都是死命令,只能咬着牙追,哪知追到丰城南面的马岭庙时,突然遭遇到敌军杨池生部的一个营,那个巨盗扔下所有东西窜上大树,在密集的树冠之间像鬼影似的飞快移动,但他作恶多端命中该绝,功夫再高也没能逃过枪子儿,三挺轻机枪和数十支步枪追着他打,几轮之后他就一头栽下大树,最后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人多逃不了,还牺牲了四个同志,这些剩下的全都关进丰城监狱,后来革命军打丰城,我们又被转移到老南昌,过了一次堂没关几天你们就到了。”
  安毅、尹继南和黄应武面面相觑,觉得像听故事似的,要不是看到满桌客人全都放下筷子满脸沮丧的样子,安毅真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安慰客人之后,安毅离开一会再次返回,拿来两支缴获的汉阳产驳壳枪、两小包子弹和一百大洋递给老方:“这两支枪和一点路费方大哥收下吧,路上用得着。本想留大家休息几天的,刚才听你说要连夜离开,估计你们心里也急,小弟就不留你们了。回到浏阳要是见到古港镇农会主席杨大叔,替我向他问个好,再把这支枪给他送上……放心吧,这是前天晚上小弟率部攻打蒋镇臣部缴获的,记得数月前离开长沙刚到古港镇码头下船时,杨大叔老盯着我们身上的驳壳枪,当时小弟也穷不敢送,现在有点缴获也宽裕些,要不是手下仍有四千多俘虏要改编成革命军,还得向上级请求装备补充,我和继南定会给你们每位都送上一支枪。”
  老方激动地站起来,不知如何感谢才是,其他人也纷纷站起齐声致谢,同时也对安毅所部俘虏四千余敌人的战绩深感震惊。
  老方将两支枪和一百大洋递给身边的同伴,接过安毅委托送给老杨的驳壳枪插进腰间,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安毅的手:“小安,如此深情厚谊我们记在心里了!现在无论是革命军还是地方革命队伍,都知道你们战功赫赫的模范营,都知道有个英勇善战的安毅营长,真希望我们以后能并肩战斗,如果哪天你们经过浏阳经过湘东各地,一定别忘了和我们通个信,要是部队需要兵员尽管开口,我们湖南子弟没有一个不愿进你们模范营的。”
  “谢谢方大哥!谢谢各位!来,都坐下,喝杯茶再说……继南,你照顾一下身边的大姐,大姐能跟着方大哥一帮追到这儿,绝不是凡人,估计看到我们一桌大男人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你多对大姐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大姐一高兴,回去之后立马帮你说上个漂亮媳妇儿。”
  众人哈哈一笑,尹继南对着满脸通红、一脸英气的大姐真诚一笑,与安毅一起热情地招呼客人们都坐下聊聊,黄应武已经端起茶壶笑呵呵地给大家上茶。
第166章
生财有道
  夜幕降临,只有一万八千多住民的南昌老县城沉浸在一片安详宁静之中,值得庆幸的是,连续数月的战争,并没有将战火烧到这个已经存在两千年之久的老县城,打来打去都是那些拥有高大城墙的繁华都城遭了殃,反而是因岁月的变迁、社会的发展而逐渐落在后面的小县城得以幸免。
  送走了老方等十一人,安毅到后院濒湖的军营里看望经过短暂思想教育、体质检测和简单政治审查,最终留在革命队伍中的两千九百余名官兵,与十七名投诚的尉官开诚布公地聊了半小时,和气地告诉大家,明天一早就会给不愿留下的一千余名官兵每人发放两元现洋,随便这些弟兄们投奔何处都如其所愿。
  之所以大部分被俘军官被安毅拒之门外,更没有留下一个校官,完全是安毅与尹继南、胡子、曲慕辰、顾老二、陈志标、陈侃、黄应武等人充分商议过后做出的决定,原因是皖系军队中的很多校官虽然出身于保定后两期,或者江浙皖各省陆军中学、讲武堂等正规军校,但是从军已久,不免沾染到旧军阀的诸多不良习气,而且其中很多人立场模糊,很难界定,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或者遇到挫折失败,难免会给整个团带来巨大隐患甚至灾难。
  而留下的年轻尉官,大多身强体健,富有活力和朝气,虽没资历但均是经过皖系各军的炮科、骑科、工兵科、通信科等专业速成系统培训出来的人才,而且拥有两年以上的基层带兵经验和一定的指挥水平,这些尚未定型的年轻军人只要稍加培训,用安毅的话说是连续一两个月的洗脑,就会深深融进自己的队伍之中。
  众人回到中院的东厢客厅,晁国卿已经换上一身笔挺的土黄色北洋皖系警服等候多时,作风严谨的尹继南知道弟兄们要去喝花酒,随口说到城东的二营驻地看看就离开了。
  胡子和顾老二两个都是豪饮之人,这段时间不是练兵就是打仗,难得尽情地喝上两杯,今晚有晁国卿这个地头蛇请客自然正中下怀。
  安毅更是求之不得,心想这辈子老子怎么说也算个红花郎,在广州时为了一日三餐累死累活,每天经过花巷青楼也没心情看上一眼,好不容易拿小命搏下些钱财房产,没几天进了黄埔又是苦苦挣扎直到现在,如今事业小成,有钱有时间,怎么也要去看看澄碧湖畔的坐台小姐长成什么样子。
  说走就走,安毅叫上能说会道的黄应武,四个弟兄与晁国卿一起步行出门,走上清扫干净的县府大街,一路兴致盎然地观看两边精美的江南民居和古香古色的商铺门廊。
  一行人在寒冷的夜风中行至湖西路口转道向北,立刻发现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沿湖栉比鳞次的酒楼茶肆,延绵两里,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飞檐雕梁之下,湖边的一座座小竹亭内外排列着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铺,吆喝声、叫卖声、迎客声不绝于耳,游人虽然不多但也颇为热闹,哪里像是战火边上的县城。
  安毅一行信步走向坐落于碧水之上的逍遥楼,沿途不少官兵看到自己的一帮长官,连忙立正敬礼。
  安毅等人也礼貌回礼微笑点头,让陪同的晁国卿大感有趣。细问之后安毅告诉他,此刻尚未到关闭营门的时间,获准出营休假的弟兄只要不犯罪干什么都行。
  晁国卿听完哈哈一笑,觉得安毅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他一直听说过安毅的随和大度甚至放荡不羁,如今亲眼所见,方才知道名不虚传,心中对安毅的认同感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弟兄几个没走到逍遥楼门口,一群商贾名流、八乡士绅早已蜂拥而出,个个连呼久仰,人人笑脸相迎。
  胡子和顾老二不善应酬,巍然站立,冷眼相看,安毅心知肚明,笑容满面地大步迎上,右手掌抓住吊在胸前的左手掌,抱拳问候,逐一致意,将身边的黄应武和后面的胡子、顾老二介绍给十几个乡绅名流,在众人的簇拥下客客气气地步入香气袭人的大堂。
  三十出头的丰腴老鸨殷勤地引领,盛情难却的安毅礼貌地恭请两位年长的乡绅和自己一同登上铺着红色毛毯的宽阔楼梯,齐步来到二楼北面最大的雅间观涛阁,非常周到地恳请大家入座,这才满面春风地跟随晁国卿和几个兄弟坐在北面的主位上,再次辛苦地抱拳致谢,方才缓缓坐下。
  安毅的这一手顿时赢得一群老家伙的巨大好感,一个个忐忑不安的乡绅名流逐渐放下心来,原本都以为声名远播、能征善战的模范营的长官是个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如今看是这么一位年轻帅气、文质彬彬的俊杰,一群老家伙频频惊叹齐声赞扬,一旁风韵犹在的老鸨竟然看呆了。
  晁国卿悄悄向后,伸出手捏了一把老鸨的大腿,老鸨一惊之下顿时回过神来,咯咯一笑说出一串带有明显江浙韵味的场面话,微微屈身殷殷致礼,随即轻快地转身下楼,早已端着热茶等候在一旁的八个俊俏侍女碎步上前,给这一特设的大桌周围从来都没聚得这么齐的名人小心斟茶。
  晁国卿碍于不能暴露的身份,端起茶杯站起来说了几句“本县上下五十万民众热忱欢迎革命军进驻”的开场白,立刻请安毅发表讲话。
  掌声中安毅大方地站起来,示意大家别客气都坐下:“各位父老乡亲,本人有幸率部进驻这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的大县,又得到各位前辈的盛情接待,实在深感愧疚,也感激莫名。我部从广州率先出征以来,所到之处全赖各地民众拥护关怀,才能连战连捷走到今天,驻扎于此,敬请各位前辈多多照顾密切合作,将我模范营一贯坚持的‘拥军爱民亲如一家’的军民关系继续发扬光大。晚辈在此郑重承诺,我团五千六百余将士,在驻守期间必定严以律己秋毫无犯,买卖公平绝不扰民,维持治安保护百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南昌县五十万父老乡亲尽到子弟兵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谢谢各位!”
  “好!”
  喝彩声响成一片,得到承诺的乡绅名流无不欢喜万分,心想有这话基本可以保住自己的产业不被再次盘剥搜刮了。
  年过半百的周大善人被推举为代表,他站起来抖抖宝蓝色的丝缎长袍下摆,扬起保养得很好的和善面孔,对站在过道里的管家大声喊道:“老三,把我老南昌城里城外百里方圆各大家族的贺仪捧上来!”
  “是,老爷。”
  四十来岁的高个子管家双手端起个覆盖红绸的托盘恭敬地上前,跟随在周大善人和几个著名富豪身后走向安毅。
  周大善人停下脚步揭开红绸,拿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递给安毅:“难得安团长如此体恤民情,心怀桑梓,老朽感激万分啊!这是历年来的惯例,是我们这些城里城外各县各镇同仁的一点心意,权当是犒劳大军的车马费吧,不成敬意,恳请收下!”
  安毅知道这是各地商贾名流、地主富农通行的惯例,给到来进驻的军队送上一笔巨款,意思是请求你的队伍不要太过盘剥四处掠夺,真要抢夺也别抢我们送钱的这些人,实在不够再好好商量酌情添上一笔,就当是付给驻军一笔买平安的保护费。
  安毅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收了下来,当场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支票,看到是汇丰银行南昌分行开出的八万元现金支票,吃惊地看看周大善人,又看看眼前的十几个乡绅,把支票轻轻放在桌面上,礼貌地请大家入座。
  众人以为安毅嫌少,顿时脸色剧变,一个个低着头想着心事,缓缓回到座位上。
  老鸨刚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捧着小吃美酒登上楼梯,看到场面突变,立刻识趣地收起笑容。
  安毅示意她把小吃和瓷杯酒壶连同暖酒的小炭炉都放到大桌上,挥挥手让她领人下去十分钟后再上来。
  老鸨一看气氛不对,连忙点头,低声说了句随叫随到就领着一群女孩子匆匆下楼。
  安毅脱下大盖帽走动起来:“各位前辈,晚辈非常感谢前辈们的贺仪,也非常清楚这份贺仪的背后是什么,既然各位前辈送上这份厚礼了,那么请听晚辈说一说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如果大家有什么异议,晚辈就收下这笔钱权当是什么也没说,如果大家没有异议,还请多多支持晚辈。”
  在众人疑惑地注视下,安毅停顿一下大声说道:“各位也许不知道,晚辈当初从成都流落到广州,举目无亲,差点惨死在码头,接着突然一场大病倒卧街口,被夜里收尸的市政工人拉到广东城外的乱坟岗,与十几具尸体一起搬下大车。即将埋掉之际,是一个名叫罗绍东的江西吉安籍弟兄看到晚辈没死绝,于是就在其他工友的嘲笑中把晚辈再次拉回城里,安顿在他租来的一间小房中,用他少得可怜的工钱为晚辈请医买药,连续半月,他自己吃着菜市场捡回来的烂红薯烂萝卜果腹,却天天给我买来肉粥熬制汤药……他是晚辈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也是最亲的兄弟!晚辈还有一个恩人,当时住在我们两个难兄难弟隔壁,他的祖籍我一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和南昌城西南几十里的道教圣地万寿宫有某些联系。他在广州闹市以摆摊算命卜卦测字为生,还拥有一身从不轻露的高明医术,他心地宽宏学识深渊,却藏而不露甘于平庸,每天给晚辈号脉开方照顾得犹如血亲子侄。晚辈病好之后,又是在他不动声色的关怀下读书认字,最后找到工作,并最终考上黄埔军校才有了今天……因此,晚辈心里从未忘记他们的恩情,而且入赣征战以来,所到之处看到江西父老乡亲的醇厚坦荡,也看到在各大军阀盘剥掠夺之下民生凋零百业荒芜,晚辈率领的模范营弟兄们从铜鼓打到这里,每到一处都获得乡亲们的帮助支持,如今晚辈手下的江西籍官兵多达一千九百余人,一路打来也有数百江西籍兄弟血染沙场,英魂直上九霄,所以,晚辈更加坚定要报答所有恩人、报答江西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心意,尽管眼前征程漫漫,但晚辈觉得时间到了,该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安毅的一席话令众人唏嘘不已,大受感动,均未想到眼前威风凛凛领带五千余人马的安毅竟然会有如此一段悲惨的经历,也深深体会到安毅的满腔赤诚和知恩图报之心。
  安毅接着说道:“赣中水土肥沃,人杰地灵,自古就以富庶而闻名天下,之所以贫穷完全是连年内战,因为各大军阀和欧美日本等列强横征暴敛所累,从现在开始,估计该有十年的安宁日子了,尽管在这十年里还会有暂时的小打小闹,但绝不会危及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片古老土地。因此,晚辈想把各位前辈施舍的这笔钱,拿来办一个苎麻纺织厂和一个绳索编织厂,而且要办成全国最好的苎麻纺织厂,为我们的革命军生产军服、装具、绑带、特种绳索等等,所有产品由晚辈负责销售或者全部收购。”
  “办苎麻纺厂?我的天呐……安长官,你可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用我们赣西赣北漫山遍野的苎麻办个厂,全中国最好的苎麻就产自我们江西,看看咱们如今每年累死累活做不出多少的土织夏布,看看每年廉价卖到福建、广东等地给人做渔船缆绳的苎麻线,再看看成片成片的苎麻烂在水里,我这心就痛啊!可我一没门路二没技术,三没销路四没实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坐在第二桌的布商席慕珩激动地站起来,脑袋上的礼帽掉了也忘记捡起来。
  众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个个脸色各异,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起来。
  安毅走到老席身边,礼貌地扶他坐下:“席老板请坐,听晚辈说完你再说吧,有什么都好商量……各位,我曾听我家老道说,苎麻线的制作要经过浸、剥、漂、绩、绞、梳、桨多道工序,抽出比棉丝还要纤细柔韧的丝线才能织布,所以产出非常有限,但是织出的布无论透气性、柔韧性和耐磨性,都远远超出其他的任何布匹,就连不入流的次等线也是最好最结实的绳索编织原料,我家老道身上那件穿了十几年的道袍就是上等夏布做成的。因此,晚辈打算向美国人购买最新的织布机、编织机、抽丝机、绞线机和发电机等设备,粗粗估算只需再花费二十万就成了,等赚了钱再扩大生产。这笔钱由晚辈来出,别看晚辈年轻,几十万还是弄得到的,只需委托省港财阀欧耀庭先生帮助购买机器设备、派人帮助招聘技术工人和管理生产即可。”
  “欧耀庭?你认识欧耀庭先生……安长官别见怪,我二弟在南昌城里开办的缝纫机专卖商行、鞋类专卖行都是从欧老板那里进的货啊!”周大善人激动地高呼起来。
  安毅微微一笑:“欧先生视晚辈如子侄,晚辈视欧先生为长辈,晚辈没有进黄埔读书之前,就是跟随欧先生学习的,而且欧先生原先就是廖仲恺先生的挚友,与蒋总司令、国民政府元老谭延闿老前辈、张静江前辈、李济深前辈都是至交,蒋总司令也几次去信给欧先生商讨振兴民族经济的方略,估计会在打下南京之后,请欧先生出任中华总商会的理事。”
  众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谁能想到安毅竟然会认识这么个名闻两广的大财阀,而且还有这么亲密的关系?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安毅如此自信,有着超越常人的不凡见识,而且还是经商出身的。
  安毅笑着说道:“晚辈恐怕还要打几年仗,所以晚辈的所有生意都会委托欧先生帮忙管着,同时,只要欧先生愿意,他随时可以投钱入股。下面晚辈就说说,怎么花掉各位前辈施舍给晚辈的这八万元,晚辈这么想:恳请各位成立个南昌县商会,有了商会就等于你们有了个和政府说话的本钱,再以商会的名义用这八万元投入工厂并占有三成股份,也就是说,用这笔钱在附近购买一片靠近水源的百亩土地,最好不要占据农田,并提前修好道路、围墙,按照如今一亩地最高价格六十元计算仍剩下大半,剩下的钱烦劳前辈们请来十里八乡有手艺的乡亲,尽快建起个好点的福利院,收养本县孤寡,福利院以后的用度,都会从厂子的分红里支出,这是积阴德的善事。各位前辈,我安毅说得到做得到,如果你们怀疑我的实力和诚意,可以到九江、南昌的汇丰银行、渣打银行,英国的太古商行、怡和商行,德国的鲁麟商行、保兴商行去查询一下欧耀庭先生和我安毅的信用。明天上午,晚辈就要到南昌城里出席蒋总司令和国民革命军总部进驻南昌的庆祝仪式,我会向蒋校长禀报这一决定,以校长的英明,肯定会支持我的。办完这个厂,晚辈还想办一家专门生产碾米机的工厂,而且就把厂子设在南昌。”
  周大善人和所有乡绅都激动地站起来,钦慕赞叹之后围着安毅打听这探听那的,安毅和颜悦色地一一回答,一个个赚钱的点子层出不穷,让一群逐利者恨不得抱住安毅才能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安毅看到众人如此兴奋,笑着摇了摇头,说接下去有的是时间慢慢谈,众人才意识到今晚叫安毅来干什么,全都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簇拥安毅先坐下,大呼上菜上酒上佳人。
  一餐晚宴喝得所有人欢天喜地,乡绅们一个个再也不称安毅为团长和长官了,个个亲热地喊着世侄,安毅也如沐春风地喊这个叔那个伯,看得始作俑者晁国卿眼都大了,心里对安毅的胸怀和圆滑的交际手段既钦佩又羡慕,非常矛盾地在思考:自己私下收受的一万元好处该不该拿出来呢?
第167章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酒宴散去,已是午夜时分,与安毅约定好下次见面时间的商贾名流、地主富农们一个个心满意足地礼貌簇拥安毅一行下楼,一路目送这位和蔼可亲的财神贤侄离去,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待喝得红光满面的安毅与自己几个弟兄的身影消失在街口,一群老家伙才坐着自己的轿子,满怀希望地返回。
  这其中,唯一失望的恐怕只有逍遥楼的漂亮老鸨了,安毅左搂右抱地喝花酒可以,但绝不愿和小姐上房,哪怕陪伴在他身边的两个女孩看起来再清纯再动人也不行。胡子和顾老二两个虽然威猛气盛,但都坚守自己的原则,宁愿找村妇也不愿上妓女。久经世故的老兵痞子黄应武和地头蛇晁国卿两个倒是心痒痒的,但看到三个老大转身就走,也只好压下胸腹间蠢蠢欲动的欲火,跟着一起回去。
  走进衙门,安毅几个先到东院探望躺在里面的两百多名受伤弟兄,听完小郎中的汇报后,知道所有人的伤势都得到了有效控制,其中大多数只需要躺上几天待伤口愈合就可以归队训练,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回到中院的东厢房看到尹继南还没睡,此刻正坐在安毅前厅的八仙桌旁乐不可支地写写画画。
  胡子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掏出香烟,给安毅和顾老二扔过一支,自己拿出火柴点上,这才望向埋头忙碌的尹继南,好奇地问道:“继南,看你龇牙咧嘴眉目含笑的,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是不是在这南昌县城,碰到让你心动的女孩子了?还有,三更半夜的你还忙这些干什么?”
  “去去去,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尹继南笑斥完,放下笔低声问道:“胡子,你猜猜,你让弟兄们悄悄搬回来的那十二个沉甸甸的大箱子里总共有多少钱?”
  “哟!你不提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进驻这里我就忙得脚不沾地,说说看,你统计出多少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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