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鬼事(三部全集)(校对)第357部分在线阅读
直到有一天,当年的记忆汹涌的倒灌,让我鲜明的记忆起了幼年时候的往事,我决定要去找一下郑刚,向他印证一下我的困惑。李小禄和李小福两个兄弟,实在是太让人觉得蹊跷了。因为我记得,当年这两兄弟,特别喜欢在一楼的石阶上玩耍,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个石头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连课都不上。
我知道这两兄弟以及郑刚可能是我成人后遇到了一系列无法解释的事情的根源,我必须得寻求这个困惑,这个对我很重要。我困惑的来源是三本书,很诡异的三本书。
现在,再来说说我的困惑,我叫徐玉峰,我今年三十七岁,以前是工程师,现在是一个编剧。我老家有个规矩,认为三十六岁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节点,过了三十六岁,人生就会变得不同。比如很多话,三十六岁之前不能说,但是三十六岁之后就可以说了。很多事情,三十六岁之前就得憋着,憋到了三十六岁之后,就可以不用忌惮。我上面说的事情,都是和科学的世界观,以及传统的历史观不太一样的东西。
之前我从来不相信鬼神,我接受了国家十几年的教育,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我学的是理工科,化工材料专业,是一名化工建设的材料控制工程师。但是我的世界观在零九年出现了一点质疑。那年我三十二岁,跟着化建单位去巴基斯坦搞工程,在成都双流机场登机。登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道士,还是个女道士。
当时这个道士坐在候机大厅里,支了个摊子正在给一个老外算命,我当时也好奇,候机大厅道士算命,机场里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不管。我呆在候机大厅里无聊,就慢悠悠的走过去看热闹,结果当我走到这个女道士跟前的时候,女道士把正在算命的老外给打发走了,然后看着我,看了很久。看得我心里发毛。
让我心里更不自在的是,我好像认识这个道士,但是我仔细回忆,这辈子从来没有和道士打过交道。
道士慢慢的把手伸到我的额头,冰凉的手指,让我条件反射一样的闪避。然后我看见道士的眼睛开始变得有泪光在闪烁,我心里就打鼓,怎么会遇上一个道士,看见我了就想哭呢。我怎么就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不仅是见过,而且还是很熟悉的样子。这个女道士,看起来比我还小那么几岁,可是偏偏又没有这个道士的任何记忆。
我笑着跟道士说:“我不算命。”
道士苦笑了一下,然后问我:“你是不是爱好写作?”
我一听就懵了,“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你认识我吗?”我当时已经在工作之余,在网络上发表一些杂文散文之类的,也写了一两篇小说,但是都是自己一点小爱好,发发感慨而已,在天涯上几千点击率,几乎没人看。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我这个爱好。以我的写作水平和文章的影响,也绝无可能有粉丝。
“如果有故事给你,”道士说,“你愿意写吗?”
“我哪有这个本事!”我笑了,这一定是一个看过我文章的网友,故意在机场里跟我故弄玄虚,“你到底是谁?”
道士说:“愿意写就行。”
“我们认识吗?”我追问。
“不认识,”道士说,“从来没见过。”然后道士走了。走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出现了好几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从这些人行走的姿态上看,在保护她。我惊呆了,一个女道士竟然有好几个保镖陪着。那些保镖身体都笔直,应该是军人转业,或者根本就是军人。我靠,什么时候道士有这么牛逼的待遇了。
这他妈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直到我们登机,我在飞机上还在惊讶于和一个女道士在机场莫名其妙邂逅的事情。然后到了卡拉奇,在卡拉奇酒店里休息,第二天转机去我们的工地,晚上的时候,我身边的同事开始叫苦起来,原来他的电脑被贼偷了,电脑包里本来应该放着电脑,现在却变成了两本汽车杂志。
同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的电脑怎么就丢了,因为他一直没有把电脑包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我顿时也惊慌,害怕自己也遭到同样的事情。于是我马上打开我的电脑包,发现我的电脑还在,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地,这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笔记本电脑,联想的,当时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专门买了到巴基斯坦工作用的。
我在巴基斯坦工作了,晚上无聊,然后还是和在国内一样,写一点东西发在网上,作为自己的一点娱乐爱好,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直到有一天,室友在打麻将,我找一下自己携带的衣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行李箱里多了一个油纸包,非常老式的那种,还是我很小的时候看见大人用过的,被麻线绑着,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的家人在什么时候,放了这么一个东西进来。
难道是我的家人给我一个惊喜吗,于是我开始拆开这油纸包,拆开之后,发现里面放了三本书,上面两本书都很残破,纸页泛黄发卷,一股霉味。
我无法判断这三本书到底从何而来,也只能先看看了。放在最上面的很小,就是一个小册子,封面是黑色的,书名是大篆,我辨认了好久,才看明白是《青冥志》,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书名,虽然我看书看得不少了。我随手翻开,发现里面是竖排的繁体,从排版上看,年代很久了,这种书肯定是绝版,有文物收藏价值,我没想到我的运气会这么好,发点小财了。但是我看了其中一页字之后,心里就开心不起来了。
“兵押丁斩南阴蕃秀炎火拿西方旨延三刻一分墟中三返”
这本书全书都没有标点,只有断逗,这句话我看得懂,这是古代时候的一种文书方式,古代时候的小吏,每次出公差办事,会把自己办事的内容给记录下来,免得公务复杂,自己给忘了。上司追问的时候,有据可查。但是这句话的内容,就奇怪了,这明明是在说一个小吏自己在执行一个很恐怖的任务。
我一个一个字的解释:
“兵”和“押”,说的是他带着几个跟班,或者他自己自称兵。也还有一个解释,就是一队当兵的人押着一个人,他跟着去了。
“丁斩南阴”,这个好解释,就是在南阴把一个人给杀了,南阴不是地名,而是在说一个方位,中国自古山北水南为阴,山南水北为阳,比如中国的地名晋阳,辽阳,我们湖北的当阳、沔阳、汉阳等等,就是说这块地方在山的南边,河水的北边的一块地方,适合人口居住繁衍,地理方位好,也就是风水好。但是名字带阴的地名少之又少,我好像只听说过岳飞的老家汤阴,还有类似的江阴、淮阴。特别是到了现代,带阴字的地名更加少见。这个本书上面说的南阴,就是说在一个山靠南边的河边,这种地方活人就不好呆的,最好别去起房子,耕地种田什么的也最好不要去,那不是属于人间的地方。
这句话就是山脚下河滩杀了一个人。古时候官府杀人,经过正式审判的,会批文发落死牢,待秋后问斩,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罪大恶极的亡命之徒或者是犯了谋逆之罪的人,可以不用等到秋后,立即处死。所以我看到了“蕃秀”两个字,就明白了这个人是在夏天被处死的,蕃秀在古代对应的就是夏天,五行中的火,意喻着万物蓬勃生长的意思,所以夏天是最忌讳杀人的。
上半句话没什么不太出奇,就是一个小吏说自己参与了一个在河滩杀人的任务。但是下半截的文字就开始不一般了。
拿西方,这个三个字,是在说把处决的尸首带到西方,但是西方是一个大体的方位,很不准确。如果说是一个地名或者是衙门也不对。并且古时候处决犯人,官府是不再管的,不像现在还给一个骨灰盒给家属。古时候犯人的尸首就扔在刑场,等着家属自己来取。拿西方就很古怪了,然后又来了一个“旨”,这个词,是专门用于皇帝的。
什么样的犯人是惊动了皇帝亲自下旨呢,还是处决在河滩上。但是旨意的意思是时间延迟三刻一分,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一小时五十分左右。可是人已经杀了,延迟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一句是最为让人费解的,“墟中三返”,墟可以理解是废墟的意思,但是河滩上那里有什么废墟呢,我想了一下,知道墟在古时候还有一个意思,现代几乎不用了,那就是阴间地狱的意思。
我一想到这里,背部突然就一阵发麻,接着想“三返”,这个三字,不是说三次,而是古文中的习惯,很多次的意思。三返,就是来来去去拉扯了很多次。
我顿时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也就是说那个刑场上被处决的犯人,时候来来回回的诈尸了很多次。而写这个工作笔录的小吏,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吏,而是一个阴差,下旨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人间的皇帝,而是阎王。拿西方,就是带着魂魄去阴间的意思。
这么一想,这句话整个的意思全部清晰:这个阴差,知道有个犯人在河滩处决,他的任务就是在河滩等着,拉被处决犯人的魂魄去阴间,但是人犯死后,突然阎王来了命令,说这个人犯阳寿未尽,还要多活一小时五十分,于是阴差就把魂魄给放了,魂魄还魂,刑场诈尸,造成了慌乱。阴差也控制不住,又去拉人,但是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悍匪,阴差的力气不够,把魂魄往阴间拉,魂魄反抗,两人搏斗,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阴差才完成任务复命。
尼玛!这不就是一个阴差的工作簿吗!
我连忙看了其他页的记载,全部是这种记录。都是这个阴差在叙述自己的工作困难,还有抓错人的事情,让人啼笑皆非,但是又让人恐怖不已。
我阖上《青冥志》这本书,心里念叨着,这本鬼书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慢慢回忆,回忆自己近期的经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思来想去,就是在双流机场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女道士。
“如果有故事给你,你愿意写吗?”
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女道士的话。难道她要我写一个阴差的故事?
于是我又打开了《青冥志》,这次我能够感觉到翻开书页后,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从中蔓延出来。我打了一个冷战。这次我看的更加认真,从第一页开始看,然后我又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书页的背面字体不同,是简体字,而且是横排,从左至右书写,字迹很潦草,是圆珠笔写就。古时候纸张匮乏,书页一定是两面都要印刷刻印上去的,但是这本《青冥志》背面是空白的,留给了后人书写地方。我想了想,应该是当年这本书本就不是印刷,而是有人抄誊上去的,并且没有在背面写——那应该是另有说法了,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背面有人用圆珠笔写了很多文字,看来有人在我之前,在这本书上写了注释。我对这个注释相对更感兴趣,于是开始看起来。不过这个人写的书法实在是太烂,看得我头晕脑胀,写的东西也是不知所谓,毫无逻辑。老是不停说自己是阴差什么的,还说什么“惯性”、什么虚无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看了一会就烦了,准备不看了,突然我发现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我认识。
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我偶然看到了名字是“郑刚”。
我心里大惊,这本讲阴差的书里面,竟然有我认识的人的名字!我脑海里立即想起了当年郑刚躲进下水道的往事。
出于我的好奇,我开始沉下心来仔细看笔记潦草的注释,大致明白了,这个人也是个阴差,他罗列了我宜昌老家的几个阴差的名字,有西坝的一个叫“吴幺爹”的人,有兴山的什么“秦大妈”,有当阳的“王母狗子”……好几十个人,也包括我认识的那个“郑刚”,因为年龄和住址都对的上,我能够肯定。看他的口气,他对其中一个姓赵的阴差很尊敬,其他人都是一副看不起的语气——这么看来,他也是一个很牛逼的阴差了。
我不禁苦笑,这几本书肯定是女道士偷偷放在我的行李箱里无疑了,她身边有那么多手下保护他,把几本书弄进我的箱子,问题应该不大。她的目的一定是要我写一个关于阴差的故事,看来她已经对我调查过,不然怎么知道我在网上发表文章呢。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厉害的人,而且有政府背景的也不在少数,想明白这个,我对书的来源也就不太诧异了。
可是让我一个无神论者写个阴差的鬼故事,也太他妈的难为我了。我举起书,不停的琢磨。就在这个时候,我身边打麻将的同事要上厕所,招呼我去顶一下,我坐到麻将位置上,仍旧看着那本书,一只手打麻将,一只拿书。
旁边的一个同事看见我这个姿势奇怪,立即看了看书,笑了一声说:“徐工,这书里有个人的名字和你很像呢!”
我奇怪的问:“哪个名字?”
“徐云风。”同事说,“是不是差不多。”
我懵了,立即翻看整本书,怎么都看不见有这个名字。同事立即指着书页,“就是这个名字啊。”
我傻了,因为我在同事手指触到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空白。同事又问我:“你怎么脸色变了,这是一本什么书啊,奇奇怪怪的。”
我把书递到同事面前,“你再找找,还有没有这三个字?”
同事连续指出来好几处,“这里、这里……不都是吗?哎,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白了。”
我感觉自己额头在不停的冒汗,因为同事触碰的地方,我看到的都是空白,也就是说,别人能看见的三个字,而我完全看不到。这个,这个,完全无法解释。我越来越慌了,心里不停的想着那个古怪的女道士,在机场里那个偶然的碰面,这个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被人盯上了,而且那人一定会障眼法,或者是心理暗示。
上厕所的那个哥们回来了,我让开位置,坐回我的床上,拿着书,这次我的心情不再放松,而是仔细看着那些潦草的字迹。
这次我看懂了,其实写得不多,也就是一个工作记录,记载一个阴差到处拉人的事情,但是最后好像写字的人发现了所有的任务都是骗局,要跟谁去扯皮,然后就没有了。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立即去找我的小学同学郑刚,去问个清楚,但是我已经身在国外,只能等回国再去找了,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两年。
我把《青冥志》这本书放到行李箱,再也不愿意去碰。然后投入到工作中,渐渐的把这事就忘了,但是半年之后,很偶然的我突然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我打开行李箱,拿出另外两本书,我心里打鼓,想了很久,才拿起了第二本书,这本书也是一个手抄本,书很厚,比《青冥志》厚了三倍,名字也很怪异——《黑暗传》。不过《黑暗传》我听说过,是我们鄂西流传的一个史诗,专门在葬礼上唱的,有人还把《黑暗传》都整理出版了,还引起了轰动。
不过鉴于之前《青冥志》这本书对我产生的震惊,我还是有点谨慎的打开了扉页。结果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字迹都很清晰,书法也不再潦草。行文我一看就明白,说的就是《黑暗传》里的诗歌,我小时候在葬礼上听过,所以一看就懂。当我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发现了诗歌的行距之间加塞的有文字,字体是行书,铿锵有力,也是一个人在吐槽什么,断断续续的,说自己背叛了谁,现在四处颠簸流离之类。看来也是一个神棍在写日记。
但是当我翻到这本书中部的时候,发现字体变了,行书变成了楷书,字迹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楷书写的文字,就很清晰,我一看就入迷了,讲的是两个端公学徒,慢慢拜师然后两人变得牛逼,最后又变成对头的故事。这个人写的故事,叙事方式比《青冥志》里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有条有理,跌宕起伏。
我抱着躺在床上看了好久,连续几天都不停的看,被里面的故事情节吸引,被里面的几个人物性格感染。我每天下班后,就躺在床上,看着这本《黑暗传》,越看,越投入,以至于有天晚上,我正在看的时候,室友突然把我摇晃:“徐工,你在干嘛?”
“我在看书啊。”我回答。
“看什么书啊,嘴里还在念叨什么,”室友说,“早就关灯了。”
我一下子懵了,果然是已经熄灯了,但是我没有意识到,然后我发现其实书上的字体,即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看的清楚,难道《黑暗传》里的文字,在晚上也能让人看见!还是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可以夜视?
我当时没有多想,倒头睡了。后来我每天只看到十一点就睡觉,但是入睡后,书里面记载的故事,仍旧在我脑海里萦绕。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看的页数,比睡前多翻了几张。再后来,我对这件事情也不再纠结了。
终于看到了故事尽头,工程也即将结束,距离我回国也快了,我想起了还有一本书没有看。于是我重新把行李箱里的那个油纸包打开,拿出了最后一本,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并不是书籍,而是一个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名字。
打开之后,里面的文字很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笔迹,书法上没有什么说法,至少看起来舒服。
我翻了翻,发现整本都只有这个女人的笔迹,没有其他的文字。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第一页的书页上第一行就是抬头,写的就是“大宗师”。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我的小学同学郑刚了吧。这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道士,我曾经以为回国后,那个女道士会从某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但是一直没有。所以我为了解决我心中的困惑,我必须要去找郑刚,我本能的明白,郑刚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的,我要找到他,问问,一个叫“徐云风”的人,到底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在《青冥志》上看不见这三个字。事实上,我没有猜错,郑刚给出了我答案。
我在港窑路的南苑,遇到了郑刚,郑刚比我大一岁,已经是一个三十六岁的中年人,但是由于他的病痛,让他的容貌看起来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时间过了三十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痛,我断然是不能确认是他的。当时郑刚正在过马路,我在马路这边看着他拿着一瓶酸奶,当红灯亮起,就慢慢迈着一只脚向我这边磨蹭,走到斑马线中部的时候,绿灯变成了红灯,郑刚就隐没在车流里。绿灯再次亮起,郑刚再次慢慢的移动,终于赶在下一场红灯的时候,挪到了我面前。
他走路的姿势很痛苦,只能用一只腿迈开小小的一步,然后拖着另一条腿,才能前进一小步,他一只手无力的垂在身边,另一只手拿着酸奶,横在胸前,手不停的在抖动。
当他和我只有一米远的距离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左半边是歪曲的,口水中嘴角滴落下来。
就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明白,我找他是对的,他知道很多事情,而且他三十年前就知道了。
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手里的酸奶瓶砰然落地。
我在那一刻明白,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那么郑刚一定就是一个阴差。当时烈日当空,但是他没有任何影子。
二、郑刚和郑刚关于我的回忆
我是根据我的另外的同学代波找到郑刚的,代波很好找,他是一名警察,但是身上的皮肤病仍旧没好。我找到了代波,代波告诉我,他的病是银屑病,顽疾,遗传性的。这辈子也治不好了,每年褪两次皮,蜕皮的时候痛不欲生。代波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停的用手挠他的腋下,我听见了那种触碰硬甲的科科声音,心里极度膈应。
代波告诉我郑刚的经历,郑刚小学辍学后不久,他的母亲就发病掉进河沟里淹死了。父亲把郑刚扯到了二十岁,终于忍受不了郑刚的拖累,离家出走。听说去了广东打工,已经在南方又成家立业,不会再回来。郑刚二十岁的时候,已经中风几年,半边身体偏瘫,毫无生活技能,守着郊区的老房子,靠亲戚朋友接济生活下来。不过到了三十岁,运气不错,老房子被拆迁,给了他一套回迁房,还给了一笔赔偿金,于是娶了一个老婆,可老婆跟他过了两年,把他的钱用完了,也离了婚,幸好没有生下子女。郑刚就靠着房屋的租金苟延残喘,他虽然中风,脑袋倒是不傻,没有把保命的房产给老婆。
郑刚认出了我,于是我扶着他回到他家里,他的房子还挺大,三室一厅,他自己住一间卧室,另外两间出租给别人。客厅倒还干净,他的卧室里脏乱一片,我也理解,毕竟他行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