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石布衣(校对)第437部分在线阅读
带痣的经理锲而不舍:“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您要这么大面积做什么业务啊?”
石涧仁卖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待会儿装修的人到了,叫他们给我打电话啊,我出去转转,顺便叫财务跟我一起到银行去转款。”
他一口气就交了半年的,也不怕自己这官当不当得了这么久!
结果镇上居然只有两家银行储蓄所,叽叽歪歪的也很好奇他转账几万块做什么,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镇上可是很少有这样大笔资金流动的,石涧仁就好奇了:“那边办公楼的不是花了几百万么,你们不也经手了这么大的款项么?”
谁知道那两三个银行职员和百货公司财务一起笑:“那都是书记和建筑公司老板之间的事情,关我们银行什么相干?”
石涧仁觉得自己像个街头微服私访的包青天了:“这么大的款项不经过银行流水账目?不可能吧?”
看来这屁大点镇上一点都没秘密:“四百八十多万的建筑款项,市里面只拨了五十万,自筹资金说是两百多万,这镇政府自己能捣鼓出来两百多万家底儿?谁信呐,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超标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汤浓了才好浑水摸鱼啊!”
石涧仁简直恍然大悟:“可这些领导不是已经都下课了么?”
财务人员们口无遮拦:“好处捞够了当然要跑咯,等着看吧!差了一屁股的账,两三百万资金之外不是还有那么大的缺口么,那些建筑公司、家具公司、水泥河沙的老板都会来要账的,他们该给的都给了,现在当然要连本带利的收回去啊!”
石涧仁有些啼笑皆非的办完手续出来,走到街面正好能远远看见那山头的豪华办公楼,不是惊讶这背后肮脏的交易和贪欲,而是好笑这些龌龊其实一直都在老百姓的眼底演出闹剧,还掩耳盗铃的以为自己做得有多么冠冕堂皇,不过是给民怨添上一勺油而已。
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呢?
随口抨击这是体制的问题,那就是偷懒,只有带着预设立场,才会不假思索的做出这种违心的论断,试问又有哪种体制能隔绝人性的贪欲呢?
但如果事事都要求官员们自我约束、自我管理,那又是另一种掩耳盗铃,说明制度上还是有缺失的,如果自己来管理,那应该怎么着手呢?
好像几年前石涧仁想这些事情显得是那么可笑,但现在居然就变成了现实!
不得不说,这现实世界还真特么的奇幻!
带着这样的思索,石涧仁在风土镇街道上走了两个来回,这是个典型的过路街道,而且是最近几年形成新街道。
准确的说,这里应该叫做风土场,场就是赶场赶圩的集散地,江州一带很多自然形成的乡镇在当地人口中都叫场,与其说这里是镇政府所在地,不如说是先有老百姓赶场形成了这个点,然后才有镇政府落脚这个地方,结果现在气势磅礴的镇政府反而喧宾夺主了。
以前在电视台的时候,石涧仁不也开着那小越野车到周边每个乡镇都去走了一趟么,只是那时候关注的是广电系统工作,顺带看了看乡土民情,今天站的角度不同,立刻就有完全不一样的观感了。
从主政者的角度看待这个镇,起码石涧仁这样的心态,就觉得这里一草一木都得是自己要珍惜善待的。
试问那种只想把这里刮地三尺的官员,能把这里经营好才怪了!
所以摇着头的石涧仁正在穿过镇旁边小河沟上的步行桥到另一边,打算去看看对面的学校和老街道,蒋道才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办公场地租下来没有?如果搞定的话,我现在就安排工作人员开始搬家了!”
有这么急?!
第949章
一街一景皆世界
原以为在条件优越的新办公楼里上班,那些公务员怎么应该是搬迁办公室的阻力吧,没想到蒋道才召集大家一开口,三十来名员工有一大半就立刻举手同意了!
不是大家思想有多先进,而是这半山腰上的办公楼实在是上班有些不方便啊!
正如石涧仁曾经是江州市里面极为罕见的自行车骑行者之一一样,这江州乡村地区就更没有自行车的传统,到处都是陡坡田坎的地方除了搭各种车就只能靠“11路公车”双腿前进了,这么屁大点镇上也别指望有什么公交车、的士、小巴,所以对于大多数都居住在镇里街道上的公务员来说,每天步行到远离镇街道的镇政府上班,真是不方便透了,最要命就是这最后166步登天梯!
那镇领导是长期有借镇上企业家车辆直接开到办公楼门前,当然不在乎这166步石阶天天走几趟是什么滋味了,据说本来只有一百二十来步的,硬是为了讨个好口彩凑成了166步,这镇上公务员中午还要回家吃饭,提起这个每天几趟上下早就苦不堪言了。
也就少数住在办公楼的单身职工不太在乎这点,反正他们在办公楼后面还开辟了菜园子,隔三岔五下山买点柴米油盐就行了。
但总体来说在办公楼除了高高在上,其实是非常不方便生活的,皇帝住在紫禁城那么大,是因为有太监服侍啊,这穷山恶水的真是装给谁看哪。
所以听说已经在镇上百货公司二楼租用了办公室,这些本来就住在镇上的公务员一天都不想多呆!
反正大部分岗位电脑都没有,就是一张办公桌加几把椅子嘛,蒋道才也是个执行能力特别强的,立刻让公务员们联系镇上借了几辆拉河沙的大卡车,呼啦啦的装满了桌椅连续不断送到这边来,整个镇上街道都沸腾了!
可不是因为感谢党感谢政府,而是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公务员的家属们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于八百多人口的场镇街道来说,相比什么国家大事,眼前这些变化才是他们最关心的,立刻涉及到夫妻两人谁去接孩子,谁去买菜,谁负责做饭等等诸如此类的生活细节调整,而且立刻有人开始传播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百货公司租的办公场地,储蓄所那边更是毫无客户保密意识的传递那刚才的资金转项是北部区的一家什么公司账户,原来那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农家子弟气质的年轻人就是新到任的管委会副主任,也就类似于副镇长?
这么年轻的副镇长?
那肯定是有背景的,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偏远镇上来磨炼一下,未来肯定是很快步步高升咧!
对石涧仁的姓名可能都没搞清楚,但是风土镇的居民们俨然已经帮石涧仁把仕途都规划好了,十年之内进省部,五十岁必然到政治局啊,闲极无聊的小镇居民最会指点江山了。
未来要进政治局的小布衣却没跟着热火朝天的搬家大军一起忙碌,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把自己扔在了小河沟对面的学校老街道。
本来他以为自己观察的重点应该是镇上唯一的中学和小学,却未曾想当他顺着那水泥板搭建而成的一米多宽小桥到了河对岸以后,注意力全都沉浸到了对岸上游的这条老街道上来!
三百米左右的长度,街面宽度估计也就两米左右,从两边篆刻在青苔石头上的文字记载看起来,这条街道存在起码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整条街道就是顺着旁边小河的蜿蜒而略带弯折,所有街面都是用大青石板铺筑而成,随着岁月的洗礼早就沧桑残缺,连屋檐下的水滴窝都能有好深了。
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木竹结构的古老建筑,和整齐森严的砖瓦建筑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木竹结构有种特殊的魅力,就好像人体到了老年就会变得佝偻一样,这里的建筑好像是随着岁月变迁,都慢慢的倾斜,朝街道两边倾斜,石涧仁好奇的探头观察一番,又发现这种以木斗为框架结构,再用竹编篱笆糊粉为墙的结构,似乎当初建设的时候就故意这样,灰瓦素墙,简陋中透出清新、质朴的山里气息,但又让出那一片天,让街道里不会觉得阴暗狭窄,颇为开朗!
所以很可能就是这条街道岸边太过拥挤狭窄,没法在两边建筑的情况下扩展中间的街道,聪明的古人就想出来这么个奇特的办法,让天上宽阔一些,给人感官就格外清爽了,再看看这些大多已经破旧只住些老居民的阴暗屋内,这样狭窄的地理环境又没有扩展空间,就算是拆了也无从建设出什么来,才到河对岸去修建了现在的新镇街道,但变相的也相当于完整保留下来这个古镇!
对的,这是个古镇,石涧仁在街道尽头一块破损的石碑上能看见这是康熙年间就处在江州古道上的一处工商古镇!
几百年前这里有条茶马古道一样的运输路线一直通往西北出川,然后把西北部的物资运过来从江州水路一直发往湖广!
昔日商贾云集,商贸繁荣,名播川陕湖广的古驿站所在,现在已经被掩盖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之中,不是没有人发现,石涧仁看见街道起头的地方还有一块文物局来立的水泥座子,列为市二级文物保护单位。
可那帮王八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运用。
这一刻,文人气质上身的小布衣,俨然已经忘记了河对岸还有个正在忙碌搬迁的镇政府办公室,信步慢行在这依山傍水的古街道中,栋栋木屋依山分布,重重叠叠,错落有致,偶尔能从木屋的缝隙看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就在旁边,虽然上面漂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塑料袋、可乐瓶随处可见,但依旧遮盖不住高大粗壮的黄桷树疏密相间,这些百年老树,盘根错节的张开无数根系附着在条石砌成的岸边,枝繁叶茂得好像巨大的伞面遮天蔽日,掩荫着傍水而建的这条街道。
而且多半是为了方便当年那些经过的马队商队,这街道里的建筑很多都是楼下空间开敞的奇特格局,有点和月亮湖的山寨建筑异曲同工,很方便直接牵着牛马牲口进来用餐,这就多半是店堂了,只是年久失修,更因为没人经过消费,自然就变得败落不已,可就算是这样,穿过这些空店堂看到外面的小桥、流水、人家,不正是好多城里人向往的诗情画意么。
等走到街道尽头一片空旷的石板砌成空地石栏,全都藏在一棵巨大的古黄桷树下,纵然是在夏日酷暑,石涧仁在树荫里感不到半分火气,摇头晃脑的欣赏之余发现这角落里还掩藏了一个小小的寺庙!
本来是带着怀念小庙的心态打算过去看看,可等石涧仁走过去定睛一看,再次惊奇不已的这居然是个教堂!
香火鼎盛的教堂!
作为蔽塞封闭的内陆地区,居然能看见一个传递基督教的教堂,还有满带中国特色的大香炉。
忍俊不禁的石涧仁再次摇头,这么有趣的一个地方,那帮只知道搞城镇建设,以为房子修得好,办公楼盖得漂亮,就能招商引资的愚昧之徒真正是拿着金饭碗讨饭的现实代表!
第950章
天赋决定下限,求胜欲决定上限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石涧仁之前思考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基层领导会成为这么愚昧得脑残的家伙。
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眼界和格局。
这跟文化水平受教育程度无关,譬如说蒋道才就是江州大学毕业以后到新加坡留学的高材生,充分接收了新加坡较为先进的商业理念了,可石涧仁回去跟他谈这个古镇街道的改造工作时,蒋道才却不屑一顾:“我看到过,两三百米长的破街道充其量能吸引多少人来?这里距离最近的高速公路都有五十公里,谁跑这里来,投资改造建筑的费用你知道有多少么?投入回报比是不是划算?还是我这个最靠谱,大投入大回报,能形成长年生产经济效益,我预期五年内达到过亿产值!”
石涧仁忽然问了一句很不相关的话:“你有几年没给自己放过假了。”
蒋道才充满了奋斗精神的干劲:“放假?为什么要放假,春节的时候美国股市不放假,圣诞的时候中国市场又最火热,干金融投资或者资产项目的哪有放假?”
石涧仁笑眯眯:“我是说你有多久没享受过国内的假期,小长假了,你的家人不放假么?”
蒋道才还想了想:“去年回国的,今年一直在这里,我太太今年春节才回来看过,因为我的孩子在新加坡上学,所以没有回国,这有什么关系么?”
石涧仁摇头:“那我错过了一个绝佳的现场说服范例,我在北岭区兼任的温泉景区总经理,去年年销售额接近一个亿,而今年新增漂流和游艇项目,五一节期间包括溶洞跟温泉洗浴总销售额每天可以达到180万!仅仅整个五月的度假休闲营业额2300万!六月1500万,七月1700万,即将到来的国庆节小长假十月如果天气稍微冷点吸引温泉,又不至于影响漂流下水的话,我估计会轻松超过三千万!只有请你看看现场才会明白,现如今的中国居民对于游山玩水充满多么热烈的情绪。”
蒋道才疑惑:“真的?”
石涧仁再举一个例子:“我在产业园那个仿古美食街,你去看到过的,原本只是想打着文化创意的幌子招商或者搞影视剧拍摄,才修建成石库门建筑仿古街道,结果没想到变成了都市游景区,今年五一小长假期间,光是美食街营业额总数就超过两千万,你如果看见那种旅游大巴一车一车把外地游客拖过来乌泱泱的场面,估计会觉得是搞暴动了。”
蒋道才立刻摸出个小本记录下来一些文字:“回头我查查这方面的数据,但还是持保留意见,因为这里的确是偏僻了一些,开展花木种植产业开发经济区的思路不能动摇,这也是我给市里面还有新加坡投资方提出的商业计划,不可能朝令夕改。”
石涧仁点头:“坚持自己的目标肯定没错,能不能这样,你安排一下给我的分工,如果按照惯例是由我来负责经济之外的文体卫生之类工作,那我就顺便把这个古街道改造工作给担负起来,因为时间紧迫,我甚至宁愿把装修办公场地的工人都调到那边去,这样才能赶上还有一个半月的国庆小长假,你也知道我在广电系统挂职干过,抓紧时间宣传一下这个景点,仅仅一个半月后开始开放,我有信心在年底前把这栋什么狗屁办公大楼的费用缺口给赚回来,管委会账面上宽松了,镇上居民腰包里的福利也提高了,那不再是随时看着我俩的投资来说话,什么都好办一些。”
蒋道才有点皱眉:“以前我觉得你没有这么强势吧,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咄咄逼人,几乎每一步都在推着我走,在我的工作经历中,这种事情还很少发生过。”
石涧仁其实是着急:“看看这里吧,比较一下江州市城镇居民和这里的区别,再比较一下沿海发达城市和这里的区别,甚至和你在新加坡的家庭跟这里区别,同一片天之下,生存环境就有这样天差地别的距离,我想在我们也许擦身而过的这些时间里,给这里尽量留下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蒋道才拉动嘴角笑笑:“你这天下为公的心态有点大啊。”有那么一点点讽刺的味道。
石涧仁不在乎:“对,我就是天下为公。”
蒋道才就不掩饰讥讽了:“可你还不是为了赚钱!”
石涧仁还是不在乎:“如果我兜里没钱,今天就不能先斩后奏的把办公楼层租下来,如果我没钱,我就不能轻轻松松的在三天内调集两百名工人全面进入这片古街道修缮改造,如果我没钱,就没法垫付这起码五十万到一百万的改造费用,正因为我能赚钱,所以我才能不需要每一步都仰仗别人施舍,尽可能提高效率的按照我的思路去进展,我再重申一遍,这个古街道应该成立一家管委会占有百分之四十,本镇居民占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制公司,一切按照管委会管理下的公开账目去运行,主要收入就是用来改善本镇居民生活条件,也算是为你的经济开发区产业抹平后顾之忧,我这边投入的钱就当是低息贷款,利息按照普通银行利息价码来,旅游景点有稳定收入以后逐步回收,我个人不从中牟利,也不算我的产业,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关联企业进入风土镇赚哪怕一分钱,这次只是借调我的人手和资源,最后一并结账就是了,怎么样?”
蒋道才也摆出有钱的架势:“我能有什么后顾之忧?”
石涧仁张口就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接下来你搞花木基地肯定需要征地,我想你在这里已经挂职快半年,也应该知道国内现在的土地承包制,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是承包给了农民的,而且越是肥沃善种的土地就越是抢手,修建这栋办公楼的征地补偿款据我所知都还没有发到农民手中,如果不摆平这些农民的心中疑问,我敢担保你的征地会遭遇些困难,现在不需要你去费心,我来帮你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解决了,你大可以专心扑到经济开发区的建设上面去。”
蒋道才哂然而笑:“你都把好处给我摆到这种地步了,我还不笑纳,岂不是傻得透顶了,沈德云书记虽然是兼任的,不在这边办公,但我们做出这些大动作,也是照例要向他汇报的,那你去跟他谈这些事情,我跟国内这些官僚交流起来,觉得格外费力。”
石涧仁松了一口气,商人和商人之间的交流的确是要容易很多,不至于出现官场上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扛着也要争一口气的内斗,现在大家谈利益就好:“记得我们挂职的时候,你说过你对比较一下内外政体有兴趣,现在有什么结论么?”
蒋道才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新加坡是个威权国家,精英阶层和普通阶层之间的鸿沟是非常清晰存在的,普通人生存绝对比在中国要轻松容易,有饭吃,有房住,养老保险制度也很完善,人生如果想有所追求也是很容易的,旅游、游学、感悟人生这些东西在大多数欧美国家都比中国容易相守到,但唯独是想要往上走,改变自己和后代的命运,想成为精英阶层,统治阶层或者富裕阶层,那还真不如中国这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体制。”
石涧仁听见骂体制的够多了,这种来自一个富裕海归派的评价还是很感兴趣的:“能细说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