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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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除了练骑射之外,尚得自己照料战马,喂养豆料,每天涮洗,隔一阵就得重新上蹄铁,事情多而繁,多发一倍月饷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骑马是一项技能,特别是在福建这样的地方,不能说相当罕见,但也并不是人人能为之的事情。
骑马驭马,包括喂养战马,打造更换蹄铁,这都是各有学问,不是骑上马能不落马,能控着缰绳跑几圈就算会骑,所以挑选一都马军,比一千五百步卒都要费劲的多。
还好福州富裕地方,马匹和骡子数量不少,总有人有一些骑术基础,就算不能完全符合张虎臣的标准和要求,差强人意的,只要愿学不怕吃苦,也总是能将就着留下来。
“老二好好做。”林大说道:“你的骑术是拔尖的,总得混个队官当当。”
林老二倒是真的有这种想法,骑兵一都是一百余人,张虎臣为都头,一都分两哨,哨官一个是会骑马的鼓山盗,叫林凤翼,另一个是侯府的老牙将,也是骑术不错的吴畏三,每哨分五队,队官现在人数不齐,哨官们分别要带两三个队,主要还是牙将少年精通骑术的不多,上头也不愿全部从鼓山盗里挑人,而且,鼓山盗里精通骑术的,也是毕竟不多。
机会当然是有,林老二颇为深沉的道:“上回世子召俺们训话,也是这般说了,现在军官都缺,各人都有机会,抓不住,将来后悔也晚了。”
“挑了队官,月饷八贯到十贯。”林大拍着腿道:“老子当年没有学骑骡子,实在是太他娘的蠢了。”
林老二笑而不语,兄弟二人一起提着俸禄出门,从营西转向北边,左侧是南安河,右侧是大片的营区。
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相当熟悉的地方,四周不少小道都被踩踏的很严实。
每天都要跑步,有时候会安排一次跑二十里乃至四十里路的长跑,四周几个镇子都是跑到了。
每次武卒们成群结队出来长跑,或是越野过夜时,总会引发镇民百姓的围观。
驻在江边的江防营可是刚走,厢军向来吃饱饭就是睡觉,难得操练也是在营中摆弄几下刀枪,或是演练一下阵图,百姓看在眼里,心知这样的军队打不得什么硬仗,靠不住。
倒是团练武卒,每天都是苦哈哈的练,经常一跑几十里。
原本那些身形瘦弱的反是跑壮了,吃的好,睡的香,跑的多,器械等增长力气的也练的多。武卒们原本多是农民出身,地里的活计要力气,但苦时是苦,闲时是闲,很少这么系统的锻炼,几个月下来,各人的气力耐力都增长了一大截,军人气质也是相当出色,每次出来跑的时候,总是能引一堆闲人围着观看。
这其中也不乏大姑娘小媳妇,林家兄弟原本是穷光棍,最近个把月居然有人想替他们兄弟二人说媒。
不过林老大还没攒下多少钱,林老二更不着急,他想当了队官,成了军官之后再说亲,那时候说的亲事怕是更合心意。
兄弟二人昂首挺胸的在河堤路上走着,沿着过路妇人都拿眼看他们,兄弟二人将胸口挺的更高些,装成目不斜视的样子,却是情不自禁的拿眼斜看那些妇人。
好不容易走过营区,辟头是一大片的菜园,只有灌园浇水的汉子和少量的仆妇在,林家兄弟也是各自松了口气。
菜园区也是建的极大了,开出几百亩的荒地来种菜,另外还养着千把头猪,一片片的猪栏看起来蔚为壮观,少量的鸡舍里养的鸡并不为多,而且颇为分散,按徐子先的吩咐,猪栏鸡舍都要定期从采灰场运回石灰来消毒,所以养了几个月,猪都长大了几圈,倒是没有病死几头,鸡舍也没有发过鸡瘟,不远处有一群工人在加盖鸡舍,看来是要打算多养一些。
河滩和河水里都有成群的鸭子,半大不大的样子,鸭棚也是在河边地上,成群结片,看起来也是叫人安心。
林家兄弟知道这些都是为了武卒们预备,以叫他们荤腥不断,兄弟二人入营之后先是胖了几圈,然后苦练又瘦下来,这种瘦却不是熬苦熬瘦了的,而是相当的健壮,匀称,武卒们多半如此,在澡堂子里赤条条裸身相见时,多半看到的都是壮实有力的身体。
对眼下的生活,兄弟二人当然是万分满意,所不安的,就是祖父年迈糊涂,倒是不知道在外日子过的怎样。
林家老爹的住所,就在菜园不远的河边,此前徐子先特意叫人修了个院子,十来间房,专门安置武卒中类似林家兄弟的亲人,既然武卒不便照顾,就由侯府负责。
这件事,其实反对的人不少。
武卒中尽可挑出无家室之累的,附近几万壮丁,挑一两千没有家室之累的太容易了,根本不必大费周章,耗费钱财人力来做这件事。
徐子先却是独排众意,他自有一番看法。
武卒虽然给了安家费,上阵打仗死伤不论,但五贯钱说实在的根本用不了太久。
如果叫人卖力气,给了钱自然没话可说。
可是上阵厮杀是卖命的勾当,给的钱少了,人都心挂着家里妻小和老人,怎么能置生死于度外?
将心比心,徐子先自己上阵时,如果家有妻儿老小,真的能不顾一切,随着军旗招展,不顾生死的冲向敌阵?
若说给几十贯,上百贯的安家费,也只是在钱财上叫武卒们略为安心,不能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向来无此先例,此例不宜轻开,传扬开去,会使巡按介入,一个“邀买人心”轻易的就能套上“图谋不轨”的大帽子。
身为宗室,有很多便宜,起家相对容易,但徐子先也深有体悟,就是凡事不能出圈,在圈内行事,身后的人易于回护,可以占在道理上说话,一旦出了圈,则谁也无法回护,比起普通的文武官员和地方士绅,行事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在这里盖着的院子就是叫南安团练养济院,现在十来间房的小院,但四周辟出来的空地甚多,还划分了道路,挖造渠道,预计近期就要再盖两座院落,彼此以路相连,相隔很近,易于照顾。
当然也没有那么多孤寡老人需要照顾,而是提前盖好地方,事先声明,一旦有武卒阵亡乃至重伤,生活不能自理,无法再赚钱的,则家人可以搬取至此居住,免费分给房舍,同时生活起居,伤残武卒有人照顾,其家属中有孤寡残疾的,也是归侯府照顾。
这个举措,说实在的花钱并不算多,盖这些屋子,不过几百贯钱就够了。
日常照顾的人,是附近村庄的妇人或年龄稍大的男子,养猪种菜之余,在这里洒扫做家务,顺道做饭,不过是举手之劳,每天给几十文钱,大把的人抢着来做这个活计。
花销虽小,意义却是无比重大。
第九十七章
同心
林家兄弟这样的武卒,现在有五六家,分别住在这十来间房的小院里。
三个仆妇负责浆洗衣物,晾晒被褥,洒扫房间庭院,当然也负责摘菜做饭,隔几天还会煮几斤猪肉给老人和孩子吃。
相对来说,这里幽静,风景也不差,临河的河滩,密林,灌木,芦苇,身后的大片菜田,都是叫人心安和感觉心静。
当然也有不足之处,附近菜田浇灌粪水,猪栏鸡舍味道有时候也顺风而至,不过对农家百姓来说,这点味道,不足一提。
兄弟二人沿着小道进了院子,青砖漫地,打扫的相当整洁干净,院子也是不小,拦起来的绳子上挂着刚洗好的衣袍。
说起来这条件环境已经比前的林家优越太多,林大和林老二看了,都是互相点一点头。
他们是请了假出来的,只有半个时辰,当下也不耽搁,听到东厢灶间有动静,便是一头撞了进去。
十来个老人和孩童都是围在桌前吃饭,和武卒一样,也是白米黄米各半,各人都吃的很是香甜。
菜是每小桌上一碟蒸鱼,一道煮青菜,虽然只有两菜,胜在盐给的足,不管老人孩子俱是举碗大吃,天气虽冷,灶间却是暖和的很,配上饭菜香气,令人有一种温馨愉悦之感。
几个仆妇坐在一边闲话,见林家兄弟进来,有个仆妇笑道:“老大老二又来看你们阿祖了。”
“是哩。”林老大笑嘻嘻的道:“何家嫂子辛苦了。”
“林老大你当了武卒,难道还读了书?”何姓妇人笑道:“现在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可不是?”林老大想了想,抚着下巴道:“我自家也是这般觉得。”
林老二道:“虽然俺们还不识几个字,也没空学,不过每天晚上都有讲官说古今忠烈的故事,听的多了,倒是真觉得自家也有学问了。”
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坐在祖父身边,林老爹近来过的滋润,脸上都是胖了几圈。他虽然年迈糊涂,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自家孙子都还是认得的。当下老人见两个孙子坐过来,顿时慌了,张罗着要找碗替孙子装饭。
眼前这般饭食,在老人的眼里已经足够丰盛,自家吃的舒服,却是把两个孙儿给忘了。
在年老人眼里,自家儿子还是如小孩一般,需得自己悉心照顾,却是不知道,自家已经老迈不堪,实是需要儿孙反过来照顾自己了。
林老大眼圈发红,看看兄弟也是差不多光景,当下好不容易将祖父按住,说明了自己兄弟二人已经吃饱了。
见林老爹似信非信的样子,兄弟二人将十几贯钱摆出来,黄灿灿的铜钱堆了一桌,林老大将领了饷钱的事说了,最后对祖父道:“阿祖放心,原本说咱们林家究竟是要绝后了,穷成以前那般模样,谁家嫁女儿到咱家?现在这样,一年之内,二弟准保能娶亲,过两年我也娶媳妇,一并来服侍你老人家。”
“服侍我,不必要了。”林老爹这阵子喜从天降,神智清醒的多,当下断然摇头,说道:“老大你先娶,然后老二娶。你兄弟不要乱花钱,攒下来钱将老宅子修好,赶紧张罗娶亲。我看世子是好人,养我的老还给你们这些钱,将来你们娶了媳妇,定下心来,好好要替世子效力,不要知恩不图报!”
兄弟二人当然唯唯称是,临走之时,特意留了一贯钱给何家嫂子保管,言明有货郎过来时,随意买些小吃食给祖父享用,若祖父不肯,就说是世子赏的。
何家嫂子接了钱,说道:“这是小事情,若是你兄弟二人修了房子就来找嫂嫂,到时候有亲事替你们说。”
兄弟二人道了谢,心里又是高兴,也感觉惆怅,不知道祖父是不是真的能撑到兄弟二人成亲生子的那天?
“老二,”走回兵营的路上,林老大突然顿住脚,看着兄弟的眼睛,极为认真的道:“阿祖叫我们要有天良,知恩图报,你一定要记得。”
“我省得。”林老二道:“总归是要认真操练,上阵打仗,要拼死力。”
“要是以前,”林老大道:“我一定劝你保命为第一,然后才谈的上别的,可是眼下我要劝你,遇事忠勇为第一,立功为第一,报效为第一,保命,在其次吧。若是我死了,你照顾老人,你死了,有我。咱们都死了,他老人家也不会受罪。要娶了媳妇留了后,就更没有啥说的。有恩如此,不图报效,咱兄弟成什么人了?”
“就是这个道理。”林老二连连点头。
其实兄弟二人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到,眼下这些话,都有不少是晚间听忠烈名臣传时听到的话,诸如吃百姓饭,需得替百姓卖命打仗,否则人家一年到头辛苦,你在营操练,所为何来?无非保境安民,这样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诸如此类的话,每晚宣讲都会说,各营和各都,哨,都找了口齿灵便的人当宣讲官,训练不那么辛苦后,每晚讲半个时辰左右。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洗脑,不过相当管用,武卒们都当听故事,津津有味的盘腿坐在地上听着,待听完之后,才纷纷打着呵欠去洗漱睡觉。
几个月功夫下来,不仅有些思想深植在武卒脑海里,连思维方式,还有谈吐都转变了许多。
徐子先暂且还没有办法教武卒们读书写字,那些少年牙将才是他栽培的重点,读书写字,看兵书,读史书,这些办法培养的是识字懂气节的武将。
武将能文,方知大义,这话可不是徐子先的发明,而是大魏太祖的话。
事实上大魏亡国,并非亡于武将无能,殉国的武将不下于文官读书人,主要还是中枢财政崩溃,各路的能战武将得不到补充,将士疲敝,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大魏与东胡的战争持续了近五十年,最终的崩溃首先是财政的崩溃,这和徐子先记忆中的明末清末的情形完全不同。
所以大魏太祖的这一套,徐子先认为很管用。
每天晚上,近百少年会集中在一起读书认字,有时候徐子先亲自教导,有时候是派秦东阳或是李仪,孔和等人轮流教导。
所有的少年都正式转为侯府牙将,同时在团练任职,从队官到哨官都有,还没有能领一都的少年,毕竟他们还是年纪太小,未有实绩功劳之前,任为都头,不是那么容易服众。
林家兄弟回到营里时,营中发饷还没有结束,时不时的传来欢呼声,兄弟二人的钱没有地方可存,放在祖父那里更不放心,林大原本想锁在寝室柜子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结伴到镇上的钱庄去存钱,不少武卒和他们的想法类似,镇上蒲氏钱庄的门前排满了队伍,武卒们提着哗哗直响的铜钱,脸上满是由衷的笑容,待取了存条之后,没有假的武卒匆忙回营,有假的武卒不急着回去,怀里揣着几贯钱的钱庄存条,腰里或多或少留着一些,他们开始昂首挺胸的在镇上闲逛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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