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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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远的公然拉拢是一个信号,说明他与韩钟的对立已经明面化,权力斗争已经到了或接近最后关头。
而刘知远为参政不过两年,应该还没有建立真正的靠的住的班底。惟有在为大参之前,其任枢密副使近十年,在京师的军界潜实力应该不差。
在政争中,将领们的站队用处并不大,军政大事,大魏向来是倚重宰执,有些殿阁学士,翰林院使,六部尚书,侍郎,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和掌道都御史,这些人才是有资格说话,并且也会被相当重视。
军队的将领,不管职位有多高,国家大政,他们都没有什么资格参与,更不要说影响国政的运作,乃至参政和中书令之间的政争了。
刘知远只能一次次的积累功劳,稳定住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和形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其用以之深,意志之坚定,想来也是令人隐然生畏。
吴时中思之凛然,他并不愚笨,隐隐然想到这一次徐子先对酌金大祭的担心,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此前以为很顺利的差事,真的未必有那么容易。
此番献祭之事,刘知远是副总裁官,总裁官是大宗正韩国公徐德松,大宗正只是挂个名,真正主持其事的还是刘知远。
借酌金之事,大削宗室和民爵,确立中枢权威,加强帝王威严,这件事是刘知远在主持,并且得到了崇德帝的首肯和支持,这件事不仅会做,而且应该是暴风骤雨般的进行,绝不会有什么怜悯和意外。
如果是徐子先在这里,大约会想起什么历史的车轮碾压过来,个人渺小而无可抵抗一类的话来,吴时中当然不会这么愚蠢的浪费时间,站在窗前很短时间之后,他确定了一个计划,并且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就确定下来,而且准备立刻实施。
临睡之前,吴时中把牙将们叫进来,吩咐道:“林存信,你带着金简等人,明天早晨先去把黄金换成钱,损失一些也无所谓,然后再与我一起去蒲家商行在京师的分号。”
这般怪异的命令叫人诧异,不过此行之前徐子先早就有命令,众人都得听从吴时中的命令不得有违,当下众牙将还是抱拳一礼,说道:“听吴大人的吩咐。”
第九十章
献祭
北风呼啸了一天,第二天清晨时京师上空开始落雪,到了午前就成了一片洁白世界。
还好过午之后雪就停了,且出了大太阳,京师的人很有经验,知道要趁此时赶紧扫雪,否则第二天一早雪面结冰就难以行走,各家商行都派了小伙计到门外扫雪,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个有趣的差事,一边扫雪一边嘻笑着扔雪球的场景,在各条热闹的大街上到处可见。
京师城门是正南开六门,东西北三面各开两门,各城门都有瓮城,城角都有角楼,城墙宽广长度达八十余里,宏伟壮阔之至。
皇城周长也有二十多里,原本是前代的节度使衙门改成的皇宫,经过多次的扩建,整修,形成了现在的皇城和宫城。
整个皇城和宫城的基调是以青砖黑瓦为底色,很少用明黄和朱紫等鲜亮的颜色,宫室建筑以唐制为主,台城之上覆以宽而深幽的大殿,宏伟壮阔,尽显皇朝气象。
沿着紫辰殿,端明殿一路出来,是皇城的宫城的正门丽景门,左右是金水门和通济门,出得皇城就是仿唐代的朱雀大街,直到外城南门的为止,是整个京师人流最密集,也最为繁华的商业大道。
沿街的房舍绝大多数是楼房,由于不能高过皇城,所以一般都是三层。
临街的一面多半是店面,二楼和三楼还有其后的院子是生产的基地和仓库。
大魏的工商贸易发达,从皇城正面的大街被当成商业街就看的出来,还有另外几条主路,毫无例外的也全部是商行店铺。
哪怕是这样大冷的天,驼队马队也还是不绝于途,在城门外有好几条河流,水运也很发达。
京师的商业虽然不及江陵苏州泉州,但在整个北方还是毫无疑问的商业中心和货物的集散地。
象蒲家这样的福州第一大商家,也是大魏境内顶尖的色目人开设的商行,在京师的朱雀大街有相当大的商行分号,实在也是太正常不过了。
蒲家是做贸易为主,生丝瓷器茶叶棉布,只要是易于出手的硬货,蒲家在大魏境内都有合作方和分号,用来收购大魏本土货物和出售外来的货物,大魏庞大的国土和出产的货物都受海外贸易的欢迎,甚至是疯狂的抢购,百年之下,蒲家积累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吴时中等人抵达蒲氏商行时,阳光正好,雪后的街道上因为反光反而更亮了一些,而且出来玩雪的少年和青年很多。
蒲家在京师的分号极大,除了做贸易之外,也有银号,钱庄,金店,金店是接受以金子换银子,或是换铜钱,一般来说大魏的人会把金子换成铜钱,而境外的商人会喜欢把铜钱换成金子,不管怎么换,对商行来说都是有利可图。
“兑一万两黄金。”林存信操着极为差劲的官话,大摇大摆的走进蒲家的金店之中。
一万两对别的商号可是大买卖,对蒲家的人来说倒是司空见惯,众多的掌柜和伙计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有一个掌柜迎上来,道:“按例我们扣五十两。”
“他娘的,茶水都没有一杯。”蒲家店大欺客在福州也是闻名,不过他家本钱极大,一般的大买卖还是得找蒲家做。
林存信嘀咕一句,说道:“既然是成例,就这么办好了。”
金简带着人看在大车旁,金店的伙计将大捆的铜钱搬抬进去,一一点算清楚。
待铜钱点算完毕之后,金店的人将等额的黄金搬出来,当然也是一块块的马蹄金。
待万两黄金点算清楚后,一个伙计对林存信道:“这位客人,请签个花押,这笔买卖就完结了。”
“等会儿。”金简凑上前道:“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些黄金的成色是不是足色?”
“是的。”林存信脸色一变,说道:“要查验成色。”
“客倌莫开这种玩笑。”金店的大掌柜走过来道:“这是蒲家开的金店,全天下谁不知道蒲家商号的信誉?”
“我谁也信不过,就是要验看成色。”
验黄金的手法很多,足够查出成色来,但蒲家的人真是想不到,居然真有人在蒲家金店要验看成色?
金简等人不管不顾,已经在店堂内外吵闹起来。
这种天气,又是年尾,闲人太多,不一会儿功夫,店铺内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闲人,不乏四周的商家派过来瞧热闹的。
几个穿白袍的蒲家管事也终于闻讯赶了过来,听了事情原委,皱眉道:“验就验吧,真金不怕火练。”
于是大费周章,将万两黄金全部验看了一次,当然,成色也全部是足色。
这一下四周的嘲笑声就大起来了,蒲家的人冷笑道:“我要请问诸位是哪里来的,居然不知道我们蒲家商号?”
“我们是福建路的南安侯府。”林存信道:“前来京师太庙献祭,黄金的成色,敢掉以轻心吗?”
这话说出来,倒是引得众人点头称许,京师上祭三年一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过,在这种祭典上心的亲王公侯,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这帮蛮子,”有人疑惑道:“他们不知道以黄铜代金都多少年了?”
“怕是实诚人啊。”
“南安侯府,我记得了,此事还真是有趣。”
议论声中,吴时中带着李福祥等人也赶到了,直接在闲人们的簇拥下,往不远处的太庙而去,刚换的金子直接摆在显眼的地方,直接就去太庙找宗正司的人献祭。
颇有一些人好奇跟着去看,果然看到南安侯府的人将刚换的金子给送到了太庙里去,京师的人最爱看热闹,传闲话,到了晚间天黑之后,这件小事就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
刘园坐落在参政府邸中,宰执府邸都是御赐,这座庞大的院落原本是国初的亲王府邸,规制宏大,建筑精美而考究,到了刘知远入住时,皇帝赐别赐了十万贯钱用来整修旧宅,于是这幢大院不仅重复旧观,还比此前更精致漂亮了很多。
刘园以山石和大片的荷池闻名,连官家也好奇来过一次。
大魏天子出宫到臣子家走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郎卫出动百余护卫,官家就会在下午出宫,黄昏时关闭宫门前返回。
有时候就会大张旗鼓,率诸多宫人郎卫前往,那是特别的荣誉,一般都会在大臣家里吃罢午宴才回宫中。
刘知远任枢密副使时,官家就去过他府里饮宴,到现在为大参,天子已经来回三次,这是相当罕见的荣耀,官家的支持态度,显然易见了。
“蒲家的人走了。”大雪的天,刘府的客人还是不少,排队等着接见的人最少过百。
京师的人最擅观风望色,其中有一条就是看各家府邸的门房是不是白亮如昼,是不是有大量的官员在等着接见。
刘府的动静,向来仅次于左相韩钟的府邸,比右相徐夏商,枢密使张问达的府邸都要热闹好多倍去。
今天刘知远却是谁都未曾见,大事发动大即,刘知远都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平心静气,看书着棋,在闲暇时考虑自己着棋布子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说话的是刘知远的心腹幕客方少群,少年举人考了十余次进士不得中,恃才傲物,生性放达,也就是刘知远这样的人才能用这般人,几年下来已经保举到政事堂的机宜文字,从七品官,却比普天下不知道多少州县正堂更受人羡慕,手中的权力,当然也是远远超过普通的州县。
“走了就走了。”刘知远放下手中的太白诗集,笑道:“仲和,这件事情蒲寿高肯定会感觉窝囊,但他还是欠我一个人情,少不得要在我身边的人打点一番,你就等着收礼好了。”
“这是恩相给的好处。”方少群冷冷一笑,说道:“那天方蛮子,见之生腻,不过钱倒是好东西,在下一定会好好剥他一层皮。”
“蒲家身家何止亿万。”刘知远悠然道:“你想剥他一层皮,怕是难了些。”
“这一次的事,蒲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来。”方少群也不愿多收言不经义的话,当下说道:“不过对我们来说不影响大局,明公,迟则生变,今天的事就是明证。说明南安侯府可能也猜测出一些痕迹,或是受到人的提点。我看我们不能再拖,就算有一些漏网之鱼但无伤大局,若拖延下去,引发舆论,那可能真的会坏事。”
也就是方少群的性格,脾气能在刘知远这里直言不讳,刘知远也不在意,笑道:“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就叫大宗正发动吧。”
刘知远又感慨道:“此次大事,若不是官家亲自将韩国公说动,也是千难万难。”
“行大事当然难。”方少群冷笑着道:“不论亲王,公,侯,此辈出色者少,耗国家资财者多。当今之世,不光是官家是亲藩出身,要提防野心勃勃之辈,也要将宗室,官绅,巨商,好好的清扫一番,若不为此事,明公何以为参政?”
也就是方少群敢这样对刘知远说话,换了别人,怕是刘知远直接一巴掌拍死了事。
就算这样,刘知远心里还是有一点火气上来,眼前这厮,聪明是聪明,就是对自己也太不恭敬,要知道官家和自己说话都是相当温和客气,想了想,方少群的年龄和自己大儿子差不多,居然就这么狂妄无礼!
这种念头当然是深藏在刘知远的心底深处,方少群根本不看他的脸色,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就算看的出来,方少群也不会在意,合则留,不合则去,现在是刘知远求着他,可不是方少群有求于刘知远。
“我知道了。”刘知远语气深沉的道:“蒲家的事不理会,但其身后还有赵王殿下,这却不好不敷衍,一会儿仲和给赵王写封信,解释一下事情经过。”
“好的,在下份内之事。”方少群其实不耐烦写应酬文章,但既然东翁相托也就只能下笔,何况,蒲寿高托付刘知远,不管南安侯世子派的人是进献的真金,还是黄铜,一律给南安侯府照黄铜来处理,在处罚上,也是要用最严厉的顶格处罚,直接削除侯府爵位,同时没收赏赐的官庄,御赐物件和福州城里的府邸。
这样一来,南安侯世子直接被一扫而空,势力,府邸,官庄,官位,一扫而空,虽然还有宗室身份,但一年只能领几十贯钱的生活费,不饿死就行。
向来大魏对犯事的宗室要么圈禁,要么削爵,崇德年间对宗室处罚更严,徐子先就算不圈禁,最少也得是削爵才能叫蒲寿高满意。
而且蒲寿高的信里也是点明了,此事背后还有赵王殿下,这叫刘知远有所感悟,赵王和南安侯府可是近支宗亲,居然也有此嘱托,看来福州的水也很深,天下大势,只要身处漩涡中的就是避免不了争斗,哪怕是叔侄又如何?
这件事,对刘知远来说只是小事,若不然他也不会去招揽吴时中,只是招揽失败,似乎也是叫吴时中警惕,所以才有了蒲家金店换金子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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