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6部分在线阅读
第六十章
邀约
“这位是林存信,这是张虎臣,这是李福祥……”
被点名的几个新加入侯府的牙将都是抱拳躬身,第一次见面,礼节上十分隆重。
徐子先微微点头,这几人都是他列的名单,他对这些人当然熟悉的很。
林存信是漳州武人,家中开的是镖行,擅用刀牌,为人忠直,东胡兵入福建,此人召集宗族子弟千余人抵抗,兵败被杀。
张虎臣是将门出身,父兄多在军中,他是庶出,所以未能袭职,原本是要进入军中,一路凭一柄长矟升至马军指挥,在仙霞关单骑冲向敌阵,杀敌十余人后被围攻而死。
李福祥则以力大闻名,刀法精湛,水性也是出色,在海上与数十人熬战而死。
在福州被克之前,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英烈之士,徐子先听闻这些人的死讯时,未尝不扼腕叹息,可惜他无职无权,想用人也不可得,这一世算是有所改变,因为徐子先的文章,孝行出名,又杀岐山盗,武勇之名传于福建路,所以当秦东阳持世子手书去招揽这些人时,面子里子都有了,这些刚成名或是未成名的强者,也是欣然来投,成为侯府的牙将之一。
他们还没有武职身份,身上只是普通的武袍。
“诸位少礼。”徐子先道:“久闻大名,今日才得见面,我从心里高兴。侯府别院在这样的地方,以前是太平,日后可能是有兵凶战危的时候,诸位可是有大展长才的机会,也有谋富贵的机会,我在这里要先说一句,不管如何,富贵当共之。”
这话是勉励,拉拢,也是预先的警告。
有很多王侯府邸的牙将,不过是希图主家富贵,拿俸禄,欺压良善,平时假模假式的扮个高手,真的动手交战,一个比一个稀松。
这情形可不是一两家,而是多半如此。
朝廷对宗室的态度渐为严苛,也是因为地方军政大员对宗室领兵多有诟词,宗室多半养尊处优,打仗时不能出力,牙将扰民有余,能耐不够,对宗室反而要加以照顾,防着他们出事。
如齐王这般出色的宗室,到底也是没有几家。
徐子先对自己找来的人,当然是信任他们的能力和品性,但该有的敲打和提醒,也是在所难免。
“请世子放心。”林存信持重,李福祥有些江湖气息,不肯出头,张虎臣将门出身,为人却是直接豪爽,当下就抱拳道:“秦典尉找咱们时,预先说明了这里可能还要交仗。属下就是奔这个来的!岐山盗陈于泰,作恶多端,若能手刃此贼,死则死矣。就是我爹,我说来这里应役当侯府牙将,他也没话可说,就说打起来别想着活下去,丈夫老死床上,不是有福,是耻辱。”
徐子先闻言动容,这才是正经的将门世家的子弟,果然家训了得,令人闻言敬服!
有张虎臣这个表态,其余诸人当然也是都跟着表态效忠,连同侯府原本的牙将们也是一般相同。
在不远处训练的少年们也是有不少看过来,不少人神色激动着。
近来风声就是歧山盗很有可能再来攻打,镇上的商行都托人到侯府来打听,徐子先接见过几次商行的人,保证一定卫护商行百姓的安全,这才使局面稍微安定下来。
当然主要还是在闽江口还有一营防兵,在谷口也有半个营的兵力,加上侯府的力量,使得附近的几个镇子还算安稳,若不然,怕是地方沸腾,福州府城还得加派驻军才能使人心安稳,附近的镇子,颇有几个够份量的官绅已经在串连,如果侯府也靠不住,就得福州那边赶紧再派一个营过来,最少得三到四个营,或是一个军的兵力,这才堪堪能叫众人放心。
因为徐子先和侯府尚在,这些官绅也就是泛泛而谈,还没有到着急上火的时候,此事传遍各镇,使得这些少年在出外的时候,也是格外骄傲,昂首挺胸,自不待说。
徐子先也是有意抑扬,抑官兵之弱,官绅之胆寒,扬侯府和诸少年之志气。
这些少年,十六左右,未来几年后就可以带兵出战,二十来岁成名的将领,不知道有多少。而少年时跟随左右,忠心耿耿,最为可信。
“诸位都说的很好,我也信的着各位。”徐子先微笑着道:“若不然,也不会派人专程请诸位到侯府来。”
众人微笑回应,秦东阳亦在其中,只是他略觉奇怪,世子开出的名单,几乎全是各地刚刚有些名气,或是还籍籍无名的存在,而接触下来,不是武艺过人,就是胆略过人,而且俱是豪杰志士,从谈吐到平素的习惯都看的出来……秦东阳就是奇怪,世子是怎么知道这些分布在漳州等地的武人,并且记住姓名和大约的住址,然后令他一一搜寻而来?
要知道现在的牙将月俸并不算高,而秦东阳心中有数,寻访来的这些人,成名之后,其所得绝不止这么一点。
从这上头来说,这一次世子搜罗来的人才,真的是赚大了。
“走了,得在午前赶到吴博士的府邸。”徐子先当先上马,其余的牙将们和李仪等人纷纷跟上,十余骑在福建也算是难得的骑队了,且都是从北方买来的河套马,马高一米五左右,相对来说,已经算是神骏之极的良驹。
吴博士就是徐子先中意的侯府宾客人选,堪称最合适不过,这人一提出来,李仪和孔和等人都大表赞同。
吴时中,字惟修,崇德七年进士出身,在二甲第三十七名。原本其科名应该更高,吴时中的道德文章都是无可挑剔,一笔字更是福建路的名家,书画双绝,擅长画毛驴,徐子先见过,可谓栩栩如生。
这样的名儒,书画名家,按说应该锦衣华食,最不济也是生活无忧。但此人生性太过耿介,特别是一张嘴,有话直说,从不给人留面子,这还罢了。要紧的就是恃才傲物,对学识不行,品德有亏的人,从来不留任何余地,在太学为博士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而因为书画双绝,求书求画者众多,此人光是卖书法卖画也能赚上不少。但宁愿冬天受冻挨饿,也不肯将字画当商品出售,而对于对脾气,合眼缘的人,又将画随意画了送人,不肯收受一文。
最终因为上奏弹劾左相韩钟之事,吴时中被罢官回家,在京多年,官俸优厚,出京时,除了必要的盘缠外,就是带了整整两车的书回家,时人传颂,可谓名满天下。
若论脾气来说,吴时中当然不能当侯府宾客,好在现在侯府极少需要出现在什么官方场合,唯一需要宾客出现的场合就是太庙祭祀仪典,需要知道大礼仪和典章制度的名儒为最佳。
吴时中当然最为合适,各地的王侯府邸都会挑选各地的名士大儒任职,但真正有名声的名士多半爱惜羽毛,不会有几人贪图那几吊钱,去做这般劳碌奔波的事,吴时中名气大,清名满天下,有这样的人当宾客使,至太庙献礼参祭,南安侯府会名闻京师,江陵,当然福州也不在话下。
时近深秋,闽江岸边风光绝佳,秋高气爽,不似此前盛夏时那般炎热。福建又不是北方,这般凉爽天气还会持续一阵子,要到两个月后,才会渐渐转冷,进入冬季。
众人骑马在江边的官道上行走,两旁有不少商人旅客纷纷避让,有不少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威风凛凛的骑队。哪怕是在骑行之中,也能听到人们的议论,诸如南安侯世子是少年英雄,侯府杀败岐山盗的事迹,诸如此类的谈话,可谓不绝于耳。
这令得侯府牙将们也为之感奋,张虎臣等刚到的人,更是感觉与有荣焉,众人都是觉得,这一次投南安侯府,算是最为正确的决断。
“想要招揽吴博士的人很多。”李仪与徐子先并肩而骑,稍稍落后半个马头,他对徐子先悄声道:“世子要做好准备,未必能一次就邀约成功。”
“那是当然。”徐子先含笑应着,他自然是知道吴时中性格不仅是耿介,而是有些古怪孤僻,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这时候是最好的邀约时间,吴时中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被赵王府邀约成功,聘为宾客,很是替赵王府长了脸。
崇德十九年时,吴时中在福州三官堂绝食自杀,临死数日画驴过百幅,张张不同,栩栩如生。谷口在闽江西,北边是雪峰山和连江,西北是建州,南平县城相隔不到五十里,从谷口到水口,到南安泽镇,对岸有闽清诸县,象是闽江沿线上挂满的珍珠,洒落满地。
溯流而上,徐子先也是感受着福建路的繁华与凋敝,两种景像结合的相当的从容淡定。一边是商旅众多,工场众多,到处都有高炉冒起的黑烟。
福建工商发达,最主要的就在于铸铁业的发达,闽铁闻名天下,行销大江南北,远到荆湖,江陵,河北,京师,俱有闽铁销售,本朝海贸发达,闽铁沿连江,闽江运到泉州,福州,漳州,以船运往北方,或是行销海外,销路极广,利润颇丰。
这使得地方上挖矿烧窑熔铸生铁的买卖做的很大,整个建州,邵武军,汀州诸地,铁场有十五六座,而高矮不一吐露黑烟的高炉,则有不下千座之多。
到了谷口附近,距离南平的铁场就近了,空气中明显有股子糊味,再近一些,蓝天不复可见,满天都是灰云。
徐子先停住马,极目远眺,但见远方有巨人般的高炉,正在吞吐烟火。
他隐然间并不觉得不环保,破坏环境,反而有一些感动。
这是重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真正的工业化情形,虽然粗陋,简单,没有太多技术含量,仍然是叫人感觉振奋,似乎有了这些高炉,才会产出更多的东西,才可以追赶上几百年后的时代……
到今天为止,徐子先也没有想通自己的事,想不通就不想了,做好眼前的事,杜绝来日大难,如果自保之余,能把大魏往前推进一两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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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抽空上《远征手游》打了把国战,很刺激很兴奋。准备下线时,还让一个大魏的兄弟活捉了,非要跟我切磋两把,好吧淡墨毫无悬念的被虐了,不过偶遇这么多书友,还是很兴奋的。大家进游戏名字带上“大魏”二字,选国家云州。都说帝吧出征寸草不生,咱们大魏铁骑大军出征,抢个国王来当当肯定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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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名儒
“我福建铸铁业极为发达,不过也是有桎梏了。”孔和在一旁指着高炉,还有一侧的绵延不绝的九峰山道:“炼铁时日渐久,树木砍削的干干净净,世子看这些山峰,都似是剃发和尚未戴帽,光秃秃的了!”
虽然距离尚远,徐子先也是能看到孔和所指的地方,确实如孔和所说的那样,那些绵延不绝的大山已经从青山变秃山了,几乎视力所及之处都没有高过一人的树木,象样的大树都是被砍伐一空,整个山头,一个接一个的山峰都是空空如也。
因为气候原因,草木易生,所以山上还是有半人高左右的小树和灌木,也有未曾枯黄的野草,看起来倒还是青山碧水,但眼前这些炼铁工场对环境的破坏深重,也是相当明显的事情了。
“尚有酸水一类,空气污浊,也不待言。”李仪接口道:“不过百姓对铁场倒生不起意见,简单的很,在铁场当矿工,收入颇丰,一天最少在百文以上,纵是气味难闻些,水难喝些,算得什么大事?倒是山砍空了,没有木头烧炭炼铁,也没有木头造船,对我福建是最大的滞碍之处。”
徐子先看一眼跟着出来的傅谦,说道:“牧之兄,你怎么看?”
傅谦适才没有急着说话,在侯府这么一段时间,他已经变得相当沉稳。徐子先对他的信任,李仪等人的包容,还有不愁吃穿,不再忧心家计,这些都使得他性子更沉稳,也更容易增益自己的学识。
当下想了想,说道:“近年来各铁场都多半从两浙路和广南东路,还有荆湖南路买木头。道路虽通,车马运输却并不相宜,修轨道来说,现在国力根本办不到。而以商家自修,各家也难齐心,况且这是巨资,铁场主虽然有钱,这般巨款也不易筹措。为今之计就是拖,什么时候连买木头也不易了,估计就是穷极生变的时机到了。从朝廷一方来说,不到收不上铁课税赋,从中枢两府和三司,到地方府州县,都不愿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要拖到拖不起的地步,才会设法解决。不以全局,无以成其事。而以现在两府三司庙堂诸公的诸多施政行事来看,呵呵……”
徐子先赞道:“牧之有点老成谋国的意思了,有进益。”
傅谦面色微红,拱手道:“一得之愚,近来也是世子吩咐,于杂学和实务都有些关注涉猎,只是书生之见。”
“书生或武夫,都不大要紧。”徐子先道:“要紧的事谋干大事,怎么着手。是谋定而后动,还是等逼上头来,大有不同。要是治国如着棋,走一步,看三步,最好不过,拆东墙补西墙,愚者所为。我看,当今施政者,尽有些此辈愚人。”
众人皆是赞同,武夫们听不懂,但看到一群聪明人都是敬服,也都是在脸上露出服气的样子出来。
徐子先又向秦东阳道:“我近来才发觉,太祖年间就有铸火炮,火铳,太祖尝说,以火炮和火铳向敌,无往不利。今日军中却只有床弩,神臂弓,硬弓,角弓,当然还有投枪,却是未曾见到火器运用。”
“看来世子近来在看太祖年所著的武备志了。”秦东阳微微一笑,说道:“太祖盛赞火器,然而他一统天下,靠的还是拳脚长枪,后来东征西伐,也未用火炮,可能是太祖自己觉得,有些高估了火器。武宗年间,有人提议在武备志里删去火器一章,武宗不允,说是祖宗百战乃定天下,就算小有瑕疵,仍不足以掩太祖百战成功的伟大,所以火器一章仍然留着,不过世人皆知,不过是留着好看,火器是无用之物。”
“为何说无用呢?”徐子先道:“少时我曾经打放过火器,有天崩地裂之感。”
“响是响,”秦东阳道:“不能及远,不能破甲,纵大炮亦是如此,况手持之铳?”
“色目诸国,有没有用火器的?”
“似乎也没有,色目各国,以天方国为最多,其次是东洋和南洋诸国,还有倭国,朝鲜,占城国等诸国,皆无用火器的。”
“对了。”秦东阳接着道:“似乎有红夷国用火器,也并不精良,也用弓箭,刀牌,长枪,火器只是壮声势用吧。”
徐子先默默点头……这一阵子他当然打过火枪的主意。
穿越客肯定是要了解火器,毕竟在一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火器应该是有力的大杀器。
但了解下来才知道,还是三百多年前大魏太祖就提出过要用火器取代强弩和弓箭,结果还是失败了。
主要原因是火药不过关,铸造制造的工艺也很粗糙。
徐子先看过几支库藏的火枪,枪管太短,铸件太糙,火药威力也小,射程二十步不能破甲,这玩意是比弓箭差远了,更不要说和神臂弓这样的强弩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