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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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是大魏与东胡之间的战事,禁军主力皆在榆关之外,另外朝廷集结了五六万人的兵马沿着云州到紫荆关一带布防,以北虏现在的攻坚能力,最少也得十几二十万人才有可能破口而入。
京师尚余三万人左右的京营禁军,此外便是五六千人的郎卫,现在战事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天子前几天下诏,便是命太尉李恩茂率三万余禁军,再加上千余郎卫一起出京,前往右路与太尉李健部会合,这样右路的力量大为加强,可以防止北虏在蓟镇到辽西的边墙一带破口而入。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北虏经过二百多年的交战和围困已经无力攻打大魏,根本不需要加重提防。
刘知远的疯狂计划里就有彻底剿杀北虏的打算,其实这方面来说倒并不是太过疯狂,毕竟北虏的战斗力实在也是公认的低到了一定的境界。
只要能在辽西抗住东胡,或是取得一次大战役的胜利,再驱走北虏,恢复很多汉唐旧疆,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天子当然不会有这么疯狂,派李恩茂离京,一则是加强右路,防患北虏,二来便是给其余的前方将领一定的督促和防患,右路为最后一路,右路在,则京师,平州,蓟州,直抵云州,大魏还是有一个大体的防御圈,对前方的主将,特别是招讨使李国瑞,会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这倒是怪不得天子,两府在提调兵马时也是有一定的防患。
刘裕是晋之重臣,北伐之时匆匆率兵回建康,篡夺了帝位。
李国瑞掌握三十万禁军,若有不轨不臣之心,祸患当然也是极大。虽然大魏的体制与东晋时截然不同,权臣想篡位能够成功的可能性极小。
当然还有一个作用,从崇德帝如释重负的表情来看,李恩茂出京之后,天子内心的负担也是减轻了不少。
“着太尉邓名领郎中令。”天子令道:“朕知道邓名近来疾病缠身,赐他天子剑,着他宿卫宫禁,严查奸小,叫他勉为其难吧!”
“臣邓名领诏。”
须眉俱白的邓名躬身接诏,起身之时身形一阵摇摆,亏得其身边的侍卫扶了一把,否则老人刚接郎中令之职就摔倒不能起身,那就成了本朝立国以来的第一大丑闻了。
其在小东门之外接诏,以太尉殿帅之尊,原本就是武臣之首,郎中令在汉时为九卿之一,掌中郎,谒者,期门,羽林,掌顾问,诏对,禁卫,是天子近臣之首,是为最重要的显职重臣之一。至本朝,郎中令其实就是掌郎卫,职掌就是宿卫宫禁,论权势地位当然是和汉之郎中令,光禄卿相差较远,不过在武职之中,诸将仍然是以能为郎中令为荣。
以邓名历任军都指挥,厢都指挥,招讨总管,以及节度使,太尉的经历来看,再任郎中令显然只是权宜之计原本的郎中令陈常得被右迁为期门令,很显然就是一个过度,待老太尉过一阵子辞掉郎中令之后,陈常得这个天子最信任的武将,必定还会重掌郎卫。
“老太尉小心。”陈常得就在一旁等着卸任交印,见状也是赶紧上前一步。
“老夫实在是老迈衰朽了。”邓名勉强站直,居然还能手按着腰间悬挂的横刀,两眼虽然昏重,但目光深处,也是有着明显的凌厉光芒。
“然而天子信任,只能勉力为之”邓名说话之时,四周的人也是有些莫名的伤感。
武宗年间,邓名已经是军都指挥,历经宗,成宗,当今官家四帝,四十年戎马生涯,如今老迈不堪,却不能辞官回家安享晚年,在场之人,内心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我不得还家了。”邓名对陈常得,石遇吉等人道:“现在是非常之时,需得加倍的戒慎小心。宫禁卫护,老夫一力当之。今日起就在大庆殿门外宿卫,京师内,除了禁军外,就得靠石大人的金吾卫来小心戒备了。”
郎中令掌宫禁郎卫,期门令掌天子门户禁军,金吾卫则掌宫禁之外,并整个京城也在防护戒备的范围之内。
“我等加倍小心,总要安心度此危局。”邓名声色俱厉,不仅是对石遇吉和陈常得,也是对在场的诸多军都将领。
众人抱拳称诺之时,陈常得面露苦笑,走到邓名身侧,悄声道:“官家已经颁下红旗,末将一会先不接期门令,而是持红旗往榆关外催促督战!”
邓名先是一征,接着便也是苦笑起来。
“官家连等到春暖一些的耐心也没有了吗?”
“李太尉出京,看似是加强右翼实则是准备取代岳峙。”陈常得这个郎中令才是真正的天子心腹,邓名这个老太尉能兼郎中令,不过是京师驻军走了大半,天子有些担心才是真的。去年春南安侯徐子先搅动京师风云,天子脚下数千人厮杀半夜,大参刘知远被杀,这样一系列的事件之后,天子就算过于谨慎小心一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邓名一阵默然李恩茂当然也是宿将,且也颇多战功,资历是足够了。最要紧一点是其入京师为厢都指挥之前,曾经就在河北任厢都指挥,还任过河北路防御使,河北禁军,其中颇多是李恩茂的旧部。
后来李恩茂到京师,投效了左相韩钟,在京师变乱之后,天子将自己倚重信任的李健,邓名都拜为太尉,岳峙以军功拜太尉,而李恩茂则是天子左右权衡之后勉强拜封,算是左右平衡的一个结果。
现在李恩茂率部出京,陈常得等人持红旗催战,天子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若李国瑞,岳峙等中路,右路军仍然不敢力战破敌,则天子先调回岳峙问罪,以李恩茂代之,然后可能是张广恩,也可能派出现有大参,枢使中的一员,前往平州或榆关为招讨使督战。
天子现在不问借口和原因,要的就是结果!
禁军与敌相峙已经半年,从京师到平州,再到榆关,修筑宁远,广立营垒军寨,除了左路军之外,中路和右路军有二十四万人一百多个军的禁军主力,有二十多个军的全部的禁军精骑,有十五万厢军助守营寨,还有四十多万民夫往来搬运军需。海上则是有王直和朝廷水师,民间舟船,动员的大船超过千艘,往返不停的运送粮草和各种军用的器械。
光是筑城挖沟立寨,所费经费超过两千万贯,动员三十万禁军四十万厢军六十万民夫,消耗粮食近千万石,草束十几亿束,这是国家近十来年在被东胡压制攻击的前提下勉强积累的财富,包括军心民气和士气在内天子委实也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江南漕船要到四月后才送新漕上来,旧漕已断。”陈常得小声道:“去岁摊派钱款,除了福建路生了战事没有摊派,其余各路摊派钱一千多万贯已经用了七百万,朝廷转使大库和内封桩库,加起来不到五百万,再这么僵下去,这钱也就够用到开春,那时新漕未至,夏税未征,不要说军费开销,就是百官俸禄,禁军厢军日常薪俸,宫中开销用度一省再省,可总也得用钱。到时候国库如洗,薪饷全停,恐怕没一个月就天下大乱了。”
石遇吉也在一旁苦笑道:“天子的封桩费,余钱也不到百万贯了。”
大魏的财政设计还是相当合理,转运使是最高经济统筹官员,转运使司也是负责所有的经济规划和管理。户部则是负责管库,对帐,职掌是在转运使司之下。
在优秀的财务制度下有几种财制之法,有的是量入为出,就是财务部门按照统筹,规划,预测,根据下一财年的收入来制定来年的财务计划,确定开销。
还有一种便是量出为入,就是来年,也就是新一年财年打算开销多少,就预先做多少税赋的计划。
再有一种,便是量出也量入,根据税赋计划来发行债务,这就需要更现代更精细的财务管理制度,暂且应该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到。
大魏一直是量入为出,便是有多少税赋收入做多少事。不管是养兵,造器,养官,供养皇室,还有各地官府的开销,必要的公益支出等等,都是从一个财年的收入来支出。
大魏天子一直有相当高的收入,不光是从府库拨付给天子的款项,还有一些天子私入,比如酒和茶的税赋管制收入向来是直接入天子内库,包括在边境茶马口岸与蛮夷的贸易收入,亦是直接入天子私库。
二百多年以下,大魏天子当然是积累了不少财富,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总有天灾人祸,国家库藏不够支出开销时,天子以国家为家,也就是到了天子掏钱的时候了。
在今上继位时,封桩库尚有二百余万贯,钱财不多,是因为成宗皇帝过于挥霍的原故,成宗皇帝也因此评价不高封桩库虽然是天子的私库,但理所应当的考虑到天下之用。既然天子是天下养,那么有德行的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要考虑到天下人的利益,大肆挥霍,毫无节制,这样的天子自是评价极低。
当今官家虽然有诸多、毛病,一心用在国事上倒是没有错。宫中开销用度极俭,差不多是和史书上的仁宗相似。衣袍能穿旧的就不准做新的,器物也是能用则用,甚至有很多铜器并不随意赏赐大臣,而是卖给商人换钱。
天子做到这种地步,封桩库自是很快储满了钱,到去岁时,封桩岁藏钱过千万贯,是几十年来最多的记录就算如此,在短短半年之后,和外朝的千多贯积储一样,都被花销的干干净净了。
邓名也是有些骇然,白发老将低头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找记忆中类似的情形,但邓名记得的战事多半是这三四十年来对抗东胡的战争,每次都是禁军在大魏境内与敌交战,多半是倚城而守,而战事过后,地方一片糜烂,禁军损失要补,城池,城镇,村落,死难的百姓,毁掉的房舍,村落,道路,桥梁,种种重建需要耗时良久,而隔上几年,魏军和大魏百姓又得再对抗一次东胡铁骑。
要是这么算的话,这么多年下来大魏北方损失的何止千万?甚至以亿万来计,都显得有些单薄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堂食
战争因为是在大魏境内进行,持续已经接近五十年左右,从秦凤路到河东路,再到河北路和蓟北路,各路在这五十年间有超过二十个州县首府被攻克,过百个县城被克,最少上千个城镇,过万村庄被毁灭为废墟,还有最少百万以上的百姓被杀害,又有数十万百姓被掠出边墙,沦为奴隶。
人员,物资,道路,桥梁,城镇,各种损失简直无可计数,从经济上来说,这五十年来大魏面临的局面就是内外交困,国弱民穷。
邓名内心若有明悟,人人都说天子燥急以大魏现在的这种情形,也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不图振作便难以为继的局面了。
当年的北虏也是这样的战术战法,其实并无太多出奇之处,但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办法,东胡人就是这样一直不停的在大魏身上嘶咬,这就是天生的不对称的战术。魏军有精良的铠甲,兵器,也有坚定的意志,有高效的朝廷和统筹调度,但有这些也是无用。漫长的边境线如果做到敌人无法破口而入,非得有大量的机动骑兵方可,被动防守,永远都是有缺口和漏洞,而且缺乏有效的反击手段。
北魏时,不管是汉化的匈奴,还是后起的鲜卑,在其汉化之后总是要回过头来防御身后的游牧民族,比如鲜卑防的是柔然,隋唐时防的就是突厥了。
不管是鲜卑对柔然,还是隋唐对突厥,都并无别的好办法,能够击败骑兵,也只能是骑兵!不管是卫青,霍去病,还是勒石燕然的窦宪,又或是李广,李靖,不管是汉军还是唐军,能在草原击败敌军,并且成功防患住这些游牧民族骑兵的办法,无非就是耗国家财力,养出一支同样强悍的骑兵出来!
“虽然如此。”邓名握着陈常得的两手,郑重说道:“天子燥急,却不知道战场上变化瞬息万变,如果没有必要,千万不能临阵易将。还有,常得你到前方以红旗催战,但言语一定要缓和,不要叫李招讨使和岳太尉等人,感觉到太大压力。”
陈常得也是武将出身,知道邓名所说都出于公心,也是为了大魏,但他心中也是明白,这等事绝不是自己能干涉的,甚至是眼前这老太尉,天子用他不过是借其威名弹压京师地方,这等军国大事却不会听邓名的,当下也只能唯唯诺诺,看似答应,其实毫无诚意。
邓名也是无奈,其现在衰朽老迈,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此时也只有望天长叹,希望未来的结果会好一些,沙场杀敌一生的老将,此时只能望天祝祷,这其实是更为悲哀之事。
“邓名那老货,又被官家给搬出来了。”
韩钟和张广恩两人,还有几个大参,枢密副使,每天近午时分都会在政事堂见面,众人交谈一些公务之后,就是随意闲聊。
很多戴软脚幞头的吏员正在政事堂的廊檐下来回奔走着,有人还是在忙于公务,也有的是在监督厨下,准备将堂食给赶紧端上来。
按照规定的标准,左相和右相每年堂食钱三千贯,除掉法定的休沐日之后平均每餐的标准是不到十贯钱。
这个乍听起来好象不多,但一餐饭食钱,如果普通的百姓人家省一点,大约也就够吃一年了。
宰相饭食的标准,就是按低于天子,高于皇后,也高于亲王。
其实每餐十贯的标准,就算宰相每天在政事堂摆上八珍的席面也是吃不完,这算是一种隐形福利,吃不完的伙食款,当然是由吏员按季结算,一不少的送到宰相府邸。
加上固定的俸禄,还有从柴薪到草束和过百个元随的开销都是朝廷负责,几任宰相做下来,家资几十万贯是很正常的事,每个宰相退职后按惯例封侯,还会赐给官庄,加上官俸福利积累,家中良田美宅,富贵是与国同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也是大魏立国之后的宗旨,要在百官群臣之中挑选最优秀的替徐家掌握庶政之权,皇帝毕竟不可能事必躬亲,样样事都由天子去做,累也累死了。此时又没有哪一个天子能神奇的发明内阁或什么军机制度,依靠宰相才是正路,对宰相的待遇优厚也就并不奇怪。
参知政事,枢密副使,每餐的补助也有五六贯钱,待遇也相当优厚了。
至于政事堂会餐,则是从唐时传下来的制度,有利于宰执们加强交流,纵不能真的一团和气,最少在表面上可以沟通军政事务,加强了解,免得朝争流于意气。
这个传统,在唐末时被取消了,大魏立国之后,又是捡拾了起来。
堂食,其实是大唐人的终极梦想,很多人为官一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能在政事堂上吃饭,堂食因为其尊贵超过常人想象,当时的人甚至为此编造了很多神怪故事,其重要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在吏员们准备的时候,宰执们也收了公务,暂且等候着。
每天中午用餐的时间,也是这些宰执们最为轻松的时刻。北方的天气极为寒冷,虽然已经快到三月,但早晨时寒气逼人,众人在放了火盆燃烧炭火的房间内办公,执笔不停,盘算不停,到午间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这时走出门来,呼吸一些清新的空气,心神为之一振,精神也是会好很多。
韩钟先说了一句,接着便是眯着眼对张广恩笑道:“堂下的燕子又开始垒巢了。”
张广恩也是须眉皆白,这两年来,似乎对每个高官显贵们来说日子都不好过。经过京师变乱之后,张广恩发觉京师大局和整个大魏的国运并未有什么改善此前张广恩就是韩钟的盟友,一直以为大魏国运不佳,国事处理不好是因为刘知远的掣肘,但刘知远死了一年了,到现在来说,国运仍未改变。
甚至是恶化了。
福建路有李开明为祸,也幸亏有秦王徐子先在,否则现在的情形不敢想象,大魏得在北方焦灼之时,用尽最后的力量,调拨十几二十个军的禁军南下,东南财赋钱粮要紧地方,却是要兵祸连结,李开明这样的巨寇,也是极为有经验的流寇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朝廷最乐观的估计也是要打上两三年,将几个路的精华地方打成白地,这才有可能将这巨寇剿灭。
更可怕的就是李开明成了大势,根本无法剿灭,朝廷在北方面对强敌的同时,也得坐视东南落于流寇之手。
除此之外,中原腹地的流寇也开始蠢蠢欲动,近来传来的消息是刘安乐兄弟在河南起事,已经连克多个县城,正在打制兵器,裹挟民壮,人数很快又会恢复到十万人以上的恐怖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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