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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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禁军失败之前,这种担心是可笑的,毕竟流贼初聚不堪战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禁军和厢军合阵八万余人,尚有亲王坐镇,结局却是惨败,连福州府这样的一路首府重地也差点被围,若不是中山府军及时赶至,现在府城怕是已经在被围困之中了。
十余万流贼挟新胜之余威,包围府城,切断道路,府城是否能守住,众人也是相对悲观。
待中山王出现之后,在府城之
下大破贼骑,然后主力出战,数日之后,前方的民夫传来消息,据说府军已经初步战胜了贼兵主力,大军在继续追击贼寇的残余。
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令福州的大吏和整个府城的军民百姓为之振奋,市面的消息也是大好,原本打算逃亡的官绅巨商们也暂且停下脚步,虽然还在准备,却是已经放缓了打包行李的进程,只等着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数日之后,泉州,漳州等地的官员又陆续拼凑了一些厢军民壮前来,府城中又进驻了万余厢军和民壮,城中人心更安,只是还不得建州消息,城中的官民百姓俱是焦急万分。
其实福州至建阳只二百余里,虽有不少山道,但一半路程是平地,沿江顺官道而行,派出的轻骑一天就能至建阳。
但中山府军的殿后军队已经将各处官道封锁,据称是王上下令,封锁各处道路,搜捕逃窜的贼寇首领和败逃贼兵,至于民夫和船队,沿官道和闽江一路延伸,到建阳一带也就停住了。
中山府军的随军粮草极为充足,并不太需要福州方面的持续供给,城中的官绅大户这一次倒是积极的很,可能是贼骑围城时将众人给吓住了,这一次府城官绅极为踊跃,数日内捐纳了几十万贯钱和大量粮食,奈何道路封锁,这些钱粮均运不上去,不过中山府军的留驻人员倒也并不客气,将这些钱粮一律笑纳了。
此次出征,府军主力齐出,前后动员时间极长,准备的物资和军费绝对超过百万贯,这些钱粮指望朝廷补回来是不太现实,能顶住战后的摊派就算不错了,想朝廷再豁免钱粮,补充府军战费,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捐输钱粮,全部笑纳是孔和的主张,李仪和傅谦等人回东藩,孔和奉命在岐州主持大局,这些政务钱粮之事原本也就是孔和的首尾,他来主持最为适当。
这些事都是林斗耀,杨世伟等人与孔和交接,双方也见面多次,林斗耀等人内心焦急,不免旁敲侧击,孔和却只是顾以他语,并不曾将底细交托而出。
孔和以一个衙前贴司官,不过是升斗小吏的身份,现在却是与福建路的帅臣和首府周旋,而林斗耀等人却不得不对其奉承有加,也令不少有心人看在眼中,心中感慨万分。
如此僵持了七八日功夫,算得此前出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了。
杨世伟等人将城外受难百姓善加抚恤,修葺了一些毁损的房舍,城外的官道上渐渐有小商贩和农人往来,城内外交通不绝,但早晨开城的时间推迟,晚间关城的时间提早了,福州仍然未有完全的恢复太平。
到得此时,泉州和漳州等地的交流沟通也算是恢复了正常,十二月初时,府城接到两府直接签发的滚单,却是说曾经的太傅,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徐夏商请辞相位成功,朝廷令礼部侍郎等官奉老相国返乡,而老相国也是为宫观使,封曾国公,持诏旨为钦使,颁旨过后,就近返回福州老家养老。
正一品的宰相去职,封国公,赐给宫观使领优厚的俸禄,这都是本朝故例,而以辞职的宰相顺道为钦使,这在本朝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接到滚单之后,林斗耀先是闭目,接着便吩咐人道:“派人将消息送到岐州港口,告诉那孔和知道。”
“此人实在无礼的很。”一旁的幕僚对林斗耀道:“何必助其得意之情?”
“你想差了。”林斗耀面无表情的道:“此前我亦愤恨不平过,后来转念一想,这等大事,孔和如何敢怠慢其事?当然是中山王早就有过吩咐。”
“大人是说?”幕僚沉吟道:“其实建州早就底定了,只是中山王殿下在
等朝廷的部署消息,然后才会确定建州之事?”
“对了!”林斗耀苦笑一声,说道:“朝廷终于把老相国派过来了,也是因为老相国身份在这,不宜太赶,若换了普通的诏使,几天前就该到了。东南动荡,朝局不安!现在只有老相国至,并无拿捕我的诏使,可见朝廷也是心知肚明了。既然如此,不如做的好看一些,想来左相大人,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
林斗耀的话,说的相当明白了。
孔和并不是高傲或是对福州的试探询问不加理会,而是中山王府的高层有意如此。
朝廷开府的诏使一天不至,建州的大局就是不明。如果朝廷不授开府,李开明就未死,贼寇就未灭,建州一天不平,东南的动荡就一天不能解决。而李开明能闹腾到何种局面,造成多大的创伤,就得看朝廷拿出多大的诚意了。
幕僚冷笑一声,说道:“赵王也无非就是谋开府,闹成这样,原以为中山王心系福建大局,体恤地方军民百姓,现在看来,竟是一丘之貉?”
“倒是并不相同。”林斗耀现在心情大好,从种种迹象来看,建州虽然并无消息,其实是已经平定了贼乱,底下就是江西或是两浙路的麻烦了,和他福建路安抚使并不相关。此前的罪责不小,但平乱很快,中山王开府之后为了防止福建路出现意外的动荡,必定会尽量维系眼下的权力格局。
就是说,林斗耀的散官,勋,阶可能会被黜落几级,也会被罚俸,训斥,但很有可能还会留在福建路安抚使的官职之上。
有了官职,一切前程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从罪囚到保有现在的权位,对林斗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顿了一顿,这个曾经想做一番事业,窥探枢密副使高位的安抚使沉声道:“赵王和中山王都要开府,不过区别在于,一个有本事,一个只是废物罢了!”
……
徐夏商至闽江口登陆,上岸之后,林斗耀在内的福州大员已经全部赶至港口迎接。
不提右相现在有的国公和宫观使,还有太傅的勋阶官职,光是四十年海内名儒的身份,也足够叫林斗耀等人毕恭毕敬了。
天子和左相对老相国的尊敬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老相国历仕四朝,并且门生弟子满天下的原故,可谓一呼百应,本朝的相国,大儒,兼而有之,并且天下瞩目的,也唯有老相国一人。
对徐夏商本人来说,满眼故乡风物,满耳听得闽地乡音,而眼前风景建筑,却是比起少年时北上之时变幻良多。
特别是眼前诸人,多半是年轻力壮的后辈,相同年龄,又有交情的,眼前不过寥寥无已的十余人,还都是行路颤颤巍巍,头发眉毛俱是雪白的七旬以上的老翁,思想起来,不觉也是悲从心来。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徐夏商却是不会显露太多真正的心情,他已经换了一身便袍,只戴着黑色幞头,穿蓝色直缀,手扶藤杖,神色和善,虽有国公太傅的身份,却已经俨然是一介平民百姓的作派了。
只是诸多贵官,包括从泉州,漳州,兴化军一带赶过来的士绅生员,俱是用仰慕敬畏的眼光看向这位须眉俱白的老相国。
林斗耀等人上前拜见之时,有数名福州本地的官员竟是越众向前,对徐夏商道:“师相,此番有你返回福州,我等俱定心矣。”
“乱讲了。”徐夏商摇头道:“老夫耄矣,地方军政诸务俱不过问,也不想与闻,此后就想看看故乡山水,听乡音,吃几年家乡饭菜,余者皆不理,学问之事都不想谈,何况那些军国政务?朝廷已经授中山王开府,此后福建路一应事务,皆由王上决断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步步为营
“中山王尚在建州?”徐夏商至福州城门附近时,看到此前贼骑骚扰破坏后留下的痕迹,再看沿着村落边上很多新起的坟头,显然是附近村落的百姓被贼人所杀戮,新坟初立,纸钱吹落满地,可想而知下葬之时,这些被杀村民百姓的亲人是何等的心伤痛苦,凄惨之状,令人不见而有心感。
徐夏商未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回的家乡竟是如此模样!
听到老相国的问话,众人都是瞩目从岐州港赶过来迎接的孔和,这位王府的录事参军事上前一步,拱手答道:“中山王殿下已经有王命传送,建州已经全境收复,府城并失陷各县的贼人,或杀或降,或是随贼首李开明等人逃向虔州,抚州一带,王上此前率部屯于诸州交界之所,在武夷山等处立寨守备,听闻相国将至,王上率轻骑折返,今日或明日就可抵达福州了。”
这是中山王府的人第一次确定了建州寇定的消息,众人听闻之后,先是一阵哗然,接着便是面色各异。
林斗耀等大吏早就有所预料,是以脸上只显露出含蓄或从容的微笑,并不太过在意。而更多的士绅,官吏,乃至残余的禁军和厢军将士,脸上或是有狂喜,或是有悲凄之色,也有不甘,不平等嫉妒神色,总而言之,孔和所说的消息对眼前的福州诸人来说是绝好的消息,只是各人心思各异,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是各不相同罢了。
“甚好,甚好。”徐夏商脸上却满是欣慰的表情,他缓缓言道:“天下多事,此诚为危急存亡之秋,大魏有中山王这样的国之柱石,以亲王开府,镇守东南,最少我可以安心留在福州养老了。”
……
“右相已经进城,就在文儒坊旧宅安身,安抚使,制置使,巡按使,转运使,提刑使等官俱到文儒坊去了。”
“还说什么右相?”徐子威满脸郁闷和愤恨之色,说道:“老贼在城外已经盛赞徐子先那贼……现在阖城军民百姓都知道了。”
徐子文倒是一副安然模样,父子三人这般愁苦对坐也非一日,今天也没有什么特殊。听了徐子威的话,徐子文洒然一笑,说道:“建州平定非一日,徐子先一直封锁消息,不光是要等朝廷的开府诏旨,也是要老相国的这一番话。武事方面,徐子先的中山府军在整个东南都无敌手,而其要控制地方,福建路可以靠昌文侯府,其余各路,要想事半功倍,老相国的这一番表态亦是相当要紧。封锁消息,建州不定,老相国定然早就知道了。其老迈不堪,燕京又并不稳,此前福建路摊派之事老相国都默许了,可见其归乡之心有多么强烈。此番在福州城下看到残破景像,又知道有贼骑围城之事,再有中山府军一战定建州之事,大兄,换了你是老相国,你该如何表示?徐子先此前不声张,不上奏,而此前战功,都是迫不及待的上奏,急或不急,都是张驰有度,各有目地啊。这一番,算是阳谋,硬逼着想在福州养老的老相国当众表态,有此事之后,正式的奏报,战事详细情形徐子先很快都会上奏,我等也就能与闻了。”
徐子威愤然道:“你说的都对,却未见你比那徐子先强过几分?”
“我也就是剩下一张嘴了。”徐子文自嘲道:“论真才实学,真正历练出来的军政大道上的本事,我比徐子先差远了。”
换作以前,给徐子文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当着父王的面这般说法。可是自从徐子先过福州不入,却是交代林斗耀不必对赵王客气,得了指示之后,林斗耀派了自己帅臣府的私兵亲卫前来,在赵王府外围拉了一条警戒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出。
便是赵王本人,前两天借口想去寺庙烧香,亦是被看守人员极为客气的挡了回去。
赵王府还有一百多私兵,林斗耀派来的人也不过百余人,若是厮杀起来,赵王府倒是不惧,可是哪有亲王率兵与帅臣所派兵马厮杀的道理?若真的打起来,赵王怕是又得被重责,加上此前战场逃亡的旧帐,诸多过错相加,就算朝臣念及赵王天子生父的身份,脸面上也就会弄的很难看了。
赵王悉绪难解,每天俱是在府中酗酒解闷,几乎无一日不打人骂人,但越是如此,底下的人怕他的便是越少,这阵子不仅家中奴仆有不少悄悄走掉的,便是那些重金雇来的护卫,也有人陆续离赵王而去。
此时此刻,赵王却是镇定的多,徐夏商进城,原本赵王是打算去拜见,讨个两府高层对自己的说法,以略略定心。
谁料徐夏商尚未进城,已经公开表态对徐子先的认可和支持,加上这老相国手持给徐子先开府的诏书,朝廷和重臣们的态度,不问可知了。
局面极坏,赵王却镇定的多,当下只是道:“李先生,杨先生,孙先生他们几个呢?”
徐子威苦笑道:“这几个先生,近来数日都不见踪影了。”
赵王大为不悦,说道:“这些人也忒过小心了,本王再不堪,好歹也是天子生父,至不济到江陵府任个副大都督,亲王保不住,最少还有国公身份,何至如此。”
“是李谷先躲开的。”徐子文沉声道:“在我父子出征时,其悄然将家小送出,当时倚重他,不好拦阻。回城之后,父王心思混乱,不曾顾及,前两日,连李谷也悄然出府,据人说其青衣小帽混在奴仆队中而出,近来府中牙将混乱,也无人较真,就任由此人跑掉了。”
赵王脸色发青,委实难看。
归根结底,李谷是罪魁祸首!
赵王是省悟过来,顿时道:“立刻派牙将出府,搜寻李谷和其家人,逮着了他,本王要亲手斩杀此贼。”
徐子威立刻应承下来,徐子文却是摇头苦笑,赵王显然心智全无了,现在被困王府,消息不通,就算牙将能出府,又到哪里搜寻?李谷定然潜藏起来,根本难以搜寻得到了。
兄弟二人一起出门,徐子威见徐子文神态困顿,便是不以为然的道:“你也是想的太多,我父子与天子的关系岂是寻常,国法落不到我家头上。再者说……”徐子威颇为得意的道:“我听到消息,年底之前,官家可能命我将二子送到宫中教养。徐子先大婚又怎样,这事他抢不到我头里了。”
徐子威咬牙切齿的道:“就算我们先输一阵,二十年后再看罢。”
徐子文听到这样的话,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大兄,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
离乡多年的老相国回家,又带着册封中山王的诏书而来,随行官吏随员诸多,前去探视的人多半不够资格登堂入室,好在老相国颇为体恤,多次站在府邸大门前与诸多乡贤,耆老,生员们打招呼,令得整个府城都为之轰动,众人俱是盛赞老相国不愧是四朝老臣,几十年的名臣,大儒,这种礼贤下士的风范,不仅有名臣风范,也是士林的楷模,榜样。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不乏站在远处打望的普通人,他们自忖身份不够资格听老相国训话,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一时间将文儒坊外挤的水泄不通,又有无数小商小贩来凑热闹,文儒坊一带竟是比过年时的庙会还热闹几分。
李谷五短身材,挤在人群中貌不出众,又换过了平素的那些讲究衣袍,穿着染成青蓝色的圆领布袍,脚上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靴,头顶软脚幞头,象极了在各衙门口混饭吃的帮闲小吏,丝毫无有引人瞩目的地方。
挤在人群之中,李谷先用警惕的眼神看看四周……毫无令人感觉扎眼的人存在,除了一些小商贩之外,便是那些操着福州话,议论老相国荣归故里的普通人。
中山王徐子先自然也是人们议论的核心所在,其大胜的消息终于传回,很多人心里头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其后再也不必担心福州有失,对普通百姓来说,别的什么事都是假的,关系到自家安危,市面太平的事才是要紧大事。
李谷一直背着手在人群中穿梭,听着众人议论,话题说来说去,都不外乎是夸赞中山王的话语,府军精锐强悍,犹过禁军,中山王驭兵有道,论起军政两道之上的本事,却是远远超过了在战场上弃部先逃的赵王。
若无对比,赵王还可借口李开明强悍难制,犹有一层遮羞布在,而中山府军一至建阳,几天时间不眠不休的攻打,贼寇十余万众不敌一万余的府军,大部溃败投降被俘,小半逃窜,一场泼天大祸,转瞬被平。对普通百姓来说,探询两者的差距,查察细微之中的区别是相当困难的事,但不妨碍他们从结果倒推过程,乃至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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