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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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巡按使罪官萧赞,见过殿下。”
“下官提刑使罪官郑里奇,见过殿下。”
诸多的福建路要员,俱是在城门处向着中山王长揖见礼,并且口称是罪官。
这是必然之事,接下来萧赞会弹劾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然后静候朝廷的处罚。
失军,府城被围,百姓被杀,福建动荡,整个福建路的官吏当然都是罪官,罪臣,等朝廷有明确诏旨之后,他们才能恢复原本的身份。
“诸
位少礼。”徐子先面色平静的道:“当务之急,首在安抚人心,恢复秩序,一则要城中大户募捐钱粮,在城内外广设粥棚,安抚四周遭的流民百姓,百姓有吃食,便不会生事。二来提刑司要广派捕盗营官兵,在州府各县捕拿那些趁机生事的匪盗,不使一人漏网,也不能叫无辜百姓被彼辈欺凌,伤害。三来收罗流亡逃散官兵,厢军入校场大营,无故不得外出,禁军与原本的城守营一道,守备府城。另外派出人手,晓瑜泉,漳,兴化军等处官员,小心提防戒备,各处的江防营和城守营,调走的不算,留下的要负责配合提刑司,辑拿小股匪盗,平靖地方。最后,败逃各将,包括我那叔王在内,派城守营将士守住门户,无故不得外出,静候朝廷旨意。战场上打败仗是寻常事,然则为帅为将者弃士伍先逃,此乃大罪,本王亦不得为王叔开脱。”
中山王的各条举措,环环相扣,先谈钱粮,再谈刑律,守备,最后安抚败逃士卒,追责将帅,一层扣一层,几乎没有疏漏轻忽之处。
“我等谨奉王命。”林斗耀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是带头躬身,抱拳遵令。
从法理上来说,福建路的军政民政,当以安抚使为主,只有涉及到战事时,亲王大都督被朝廷授予统兵大权之后,方有机会独当一面,与安抚使并驾齐驱。
而现在赵王待罪,林斗耀也是待罪,福建路身份地位最高,且拥有过万精兵的中山王,毫无疑问就是福建路的权力最高的人,徐子先此时的态度,决断,并无任何违律之处。
“谨奉王命。”
杨世伟,郑里奇,萧赞和赵德邦等人,心思各异,但在此时的情形之下,也只能纷纷躬身听令。
抱拳起身之后,杨世伟便是极为诚恳的对徐子先道:“殿下,眼下之事,余者皆是小事,惟有肃清流寇,诛除李开明,这才是头等大事。”
杨世伟不待徐子先接话,便又极为肯定的道:“局面糜烂至此,纵使李开明伏诛,朝廷心忧东南,殿下开府之事两府必定会提出来,天子也不会不允……”
老知府心忧大局,惟恐徐子先出工不出力,也算是把诛心的话当众给说了出来。
若徐子先现在顿兵不前,反正保住福州便是大功一件,然后朝廷为了叫徐子先出力,必会令中山王开府。
天子再不愿意,自己的生父弄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又岂有反对的本钱?
是以徐子先最稳的便是先驻守福州,最多等十天左右,开府的诏书必定会从京师南下而至,一旦开府,则指定地方的文武官员俱成下属,要执臣节,亲王开府,位比使相,品阶还是从一品,权力却漫无边际,甚至对幕府之下的军政大员持生杀予夺的大权,对一个亲王来说,任大都督是实职亲王,掌握一部份军权和行政权。开府之后,则是类比汉之州牧,等若是真正的一方诸侯了。
在场的官员,也是都看着徐子先,开府的诱惑在前,杨世伟这老知府心忧国事,可是也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徐子先却是爽郎一笑,执着
杨世伟的手道:“开府不过是个名义,以今时今日的情形,我又何必拘泥名义?不管怎样,福建路地方的安静才是最要紧的事。此次府军大军齐出,不做停留,直接往建阳去剿贼。”
杨世伟大感欣慰,此前徐子先的举措就是相当明显的在坐视赵王之败,此时杨世伟最担心的就是徐子先坐视流寇坐大,等拿到足够的好处再出兵,徐子先的回答,算是令杨世伟安心了。
“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大王君子之腹。”杨世伟抱拳道:“福州府的一应事务,请大王不必再多担心。”
这也算是一种承诺,福州府会完全配合,听从中山王的命令了。
“我便不进城了。”徐子先对在场众人道:“流寇骑兵被歼灭大半,已经失去骚扰我方粮道的本钱,兵贵神速,三四天之内,我要将贼寇主力击跨!”
众官听了无不感佩,杨世伟更是老泪纵横,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此时玄甲骑已经打扫完战场,城头的百姓以目视之,几乎难以转移开自己的目光。
一个个野兽般的披甲武士,手持斫刀走在遍地死尸和血污的战场上,将那些还在哀嘶鸣叫的战马用刀捅死,了结战马的痛苦,同时也对那些重伤垂死的贼寇骑士补刀,然后再从容翻过贼尸,从颈骨处用斫刀挥砍而下,城头上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颗颗人头就这么被斫落脖颈,人的脸部还有很明显的痛苦表情,被斫断的脖颈处血肉模糊,鲜血不停的滴落下地,使得原本干涸的土地都被濡湿了。
见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男子也不免心惊肉跳,感觉心胆俱丧,哪怕是不信佛的也是忍不住两手合什,喃喃念佛。
将士们割完首级,将血淋淋的首级悬在自己屁股之后,战场上还有大量的辅兵牵着马匹赶到,骑兵们将疲惫或受伤的战马更换下来,然后长哨尖利的响声再起,接着军旗摆动,尚余的四百五六十骑的玄甲骑开始沿着官道向东而去了。
骑营的辅兵开始将逃散的敌寇战马收拢,然后治疗那些轻伤的战马,做简单的包扎裹伤,然后又有大量辅兵赶着备用的战马,还有携带几天份的军粮罐头,沿着烟尘起处,追寻而去。
再有一个营的辎兵赶着大车,杂马,骡子,带着大量的军械行粮,亦是直接向东而去。
接下来更多的军队,车马,还有辎兵顺着旗帜调度,沿官道或是闽江边的长堤而走,江面上已经有大量的过百艘的船只携带着军需行粮,在岐州知州李安远调发的纤夫的拉动下,与岸边行走的将士们一起,溯流而上了。
眼前的情形,却是给在场的人们留下了一丝阴影。
多日之前,赵王率大军出发时也是一样的情形,大军在官道和田野行进,江面上是漂荡着的船只,现在那些船都逃散不见了,八万大军只残余万人不到,大量的厢军哗变投降,禁军几近全军覆没,眼前这一支万余人的兵马虽然强悍精锐,犹如一支开满而射的利箭,可是谁又知道,等候这支大军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敢来欺我
自文宗驾崩,成宗即位之后,质朴无华的内乐门小殿就没有迎接过几次好消息。
这座小殿以民间宅邸的模式建成,由于时间很久,殿阶之下都有明显的青苔痕迹了,殿下青松柏树,郁郁葱葱,而远处宣政殿等大殿却是飞檐拱斗,巨大的廊柱之下肃立着穿圆领武袍,腰悬金带,穿鹿皮靴的宫廷郎卫,只有在那些郎卫的身上,似乎依稀能看到大魏极盛时的踪迹。
福建路新来的奏报,中山王徐子先出兵,击破贼寇千余精骑,斩首数百级,然后率府军往击贼寇……这个消息,毫无疑问是叫两府相公们大大的松了口气。
“陛下。”韩钟对天子道:“最新的奏报已经确认,中山王的兵锋已经入建阳,或许在殿内君臣对议之时,中山王已经在主持将士对贼征讨了。若如此,不以节钺赐该亲王,无以表鄣中山王之大功,也会使朝堂使海内人望。”
韩钟的话已经说的相当透彻了,天子亦无可奈何,此事僵持很久,两府诸公摆出了绝不退让的坚决态度,再加上实际情形确实危急,不以亲王坐镇,中枢难安。
天子还在犹豫,枢使张广恩忍不住道:“陛下,当思若失福州,泉州,国事又如何?若东南大乱,祸及北伐大事,陛下恐悔之晚矣。”
张广恩须眉皆白,穿着紫色圆领长袍,坐在殿右侧第一张椅上,斜向天子。其声若洪钟,但老态尽显,其言词恳切之余,亦不乏悲凉。
“当依诸卿所议。”联系到北伐大局,天子只能应允,向来刚愎自用的脸庞之上,罕有的出现无能为力之色。
但紧接着,众人俱是从天子脸上看到“刚毅”的色彩,韩钟和张广恩对视一眼,俱是摇头苦笑了一声。
天子的性格如此,这一世怕是改不了了。
果然听得天子愤然道:“李国瑞坐拥三十万禁军,耗费钱粮无数,国家为支持大局,颇多牺牲,他却在前屯逗兵不前,是何道理?”
这也是老调重调,张广恩身为枢使,抱拳从容道:“陛下,臣但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记得长平之败。”
天子猛然起身,怒道:“朕亦闻将中从御,也是祖制!”
说罢,天子从金台转身而下,慌的一群内侍紧随而去,张广恩面色难看,韩钟笑道:“如何?官家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张广恩苦笑道:“官家能忍到现在,我也是意外。”
“李国瑞他们,委实太慢太过持重。”韩钟无所谓的道:“放手给天子敲打敲打,未尝也不是好事情。”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张广恩道:“相国慎言,慎行。”
“我知道了。”韩钟微微一笑,说道:“有岳峙等人在,应不至有惨败之局,小有挫折也动摇不了大局。我辈在中,关键是保住大局安稳,钱粮器械,民夫提调,这是我辈的责任。”
张广恩知道韩钟对李国瑞任北征招讨使颇有遗憾,毕竟李国瑞这个枢密副使并非是韩钟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敌对势力的中坚人物,为了大局韩钟可以叫李国瑞先为招讨使,但一旦对方露出破绽,韩钟肯定也不会介意用上自己的人。
张广恩惴惴不安之时,韩钟却是摇了摇头,哑然一笑,说道:“将中从御,这话是宣宗皇帝说的,其后就丢了不少国土,宣宗都不行,官家也真
是敢想,敢说。”
“也还好,宗室中出了中山王这样的人物。”
“可不是?”韩钟哈哈一笑,说道:“若不是他一直在福建路折腾,所领大军最多万人,老夫都想叫他到榆关主持北伐战事了。”
“三十万禁军,交给一亲王?”张广恩哑然失笑,说道:“官家怕是抵死也不能从。”
韩钟也是一笑,说道:“这倒也是,若真如此,官家宁愿不北伐了。”
张广恩神色间终是有了一些愉悦之色,不管怎样,国家还是有中山王这样的宗室英才,他对韩钟道:“如何,尽快将节钺等物交诏使送到福建吧?”
“有一个现成的人选。”韩钟道:“右相已经递了十三疏,可以准了。”
右相徐夏商已经在两个月前请辞,连上十三疏,到这个地步,也确实是可以允准老相国辞去右相之职了。
徐夏商去职,必加宫观使,并且天子会派郎卫奉老相国还乡,沿途官驿供给车骑,这是国家给宣力老臣的待遇。
以这个老臣传达这样重要的诏书,且不必再择重臣南下,算是惠而不费的好主意。
张广恩赞同之余,也是微微摇头,韩钟才思敏捷,断事明快,一切均无、毛病,但心胸太狭,行事又重自己和本方势力的利益,与天子的禀赋其实相差不多,就是更聪明和更手腕更高明罢了。
……
“混帐东西,真真该死。”
刘茂七怒而挥击,将手中的长鞭不停的打向刘宗弟的脸上和身上。
刘宗弟知道自己堂兄的脾气,若此时敢哀嚎,求饶,怕是直接就一刀斩落,所以长跪不起,任凭鞭子将自己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却是一声也不敢哼。
“杀了吧?”刘茂七打了几十鞭,手按在横刀刀柄之上,对李开明道:“这厮丢了咱们几百老弟兄,理当斩首示众。”
李开明在此前一直没有劝阻刘茂七,脸色也是极为沉郁。
千余贼骑,其中有一百多是队头级别以上的武官,从贼时间都在十年以上,是老营中的老营,精华中的精华。
还有数百人也是精于骑术的秦凤人或河东,河北人,从贼之后数十战不死,才有资格成为老营骑兵。
这些精华,面对禁军骑兵照样能策马射箭,用骑阵败敌,在福州城下一战折损了四百多人,加上二百多矿工,千余人的骑队只跑回来三百多人,剩下的都被中山府军给斩了首级。
就算跑回来的,也是人人丧胆,甚至有一些身经百战,身上满是刀疤伤痕的老兵劲卒,回来之后就一个劲的说中山府军不可力敌,李开明大怒之下砍了几颗脑袋,把剩下的都隔离了开来……这支兵暂且是不能用了,兵一丧胆,则短期内再难复用,就算勉强上了战场,也多半会一触即溃。
但叫李开明杀刘宗弟泄愤,却也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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