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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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个文官看到有败亡禁军时,神色俱是一紧。
两天时间足够搞清战场上的情形了,厢军先崩溃而逃,但在当日战场逃回的厢军并不算多,从不多的逃亡成功的厢军口中得知的消息便是,厢军除了被斩杀一部份外,最少有四五万人左右的大半将士,直接在战场上投降了贼寇。
这简直就是大魏官兵之耻!
还好禁军是一直在奋战,逃亡禁军俱绘声绘色的描述禁军与贼寇苦战的情形,虽面临两面夹击,万人左右的禁军始终在鼓声中奋力而战,很多厢军在逃走之时,还回顾着禁军奋战的战场。
禁军奋战至傍晚时分,然后被优势的敌人击溃,这是最终的结局。据林斗耀分析,禁军不比厢军,加上战阵是傍晚时分才崩溃,虽然是被近十万敌人所围,仍然会有一部份禁军从战场上逃脱,最终逃回福州。
这并非是文官们的臆想,福州抵建阳县城只有一条官道,沿闽江一侧修筑,大半地形是福州平原,并非弯曲蜿蜒的山道。福建路很多州县,比如泉州的长溪,连江两城,其通往福州就是要在峰峦起伏的山道之中,曲折而至,连江至福州城的南路官道,便是从其南门长宁门起,直接翻越白鹤岭,以无数层石阶为梯,二十里山道翻越高山,乃至福州。
泉州的连江,长溪曾经隶属过晋隋之时的建安郡,可想而知这几处地方的地理条件俱是相同。各个名山大川相连,很多村落城镇俱是建立在山谷之中。
谷口一带,由于炼铁业的发达,好几条官道从山地乃至峰谷修筑而至,很多文人形容谷口一带的地理环境,都是用“其高摩天,其险立壁”这样的字样来形容,建阳战场一带是丘陵和小块的平原区,也在闽江的源头处,只要天黑之后,禁军能在一夜间逃至谷山一带的山峦地形之内,翻山越岭而逃时,敌人是没有办法在险峻的深山里搜剿将士。
而逃亡将士,两三天内能到的基本上也就都到了,可能会有少数死于贼寇追剿,也可能有少数不回福州,绕道邵武军或潜藏山中,但只要看到禁军将士抵福州,那就意味着追兵也是不远,随时可以见到贼踪。
及至暮色低垂时,杨世伟命随行差役点亮火把,郑里奇调出捕盗营,于闽江一侧至福州东门前次第点亮火把,以壮声势,恐吓前来哨探的流贼。
城中很多官绅大户,包括昌文侯陈笃敬等人在内,俱是会聚城头。
城中不停的在敲锣打鼓,人心也是惶恐之至,很多壮丁自发赶到城上,却是缺水少食之余,也发觉城头除了少数擂木和石块之外,连悬户也没有几具,要谈守城,怕是只能用牙齿与敌人硬拼了。
到了此时,城头上虽聚集了数千民壮,且人数越来越多,很多官绅大户开始组织家丁挑水挑食上城,但弓箭,射手,大量的守城器械,还有长矟,横刀等武器皆无。在此之前,众多的官绅大户虽有不少对战事并无太大信心的,但也是完全没有想到,局面会突然之间,险恶到如此地步。
陈笃敬在城头呆了一阵,到底内心不安,在数十家丁的簇拥之下出城,赶到杨世伟和林斗耀等人身边。
诸人彼此见礼,这个时节也没有人讲客套了,在道路旁有百余禁军将士聚集一处,都是浑身血污,铠甲和兵器,还有头盔当然全丢弃了。
按大魏律法,战场失败若失主官,则全队皆斩。若主官先逃,则罪在主官,将士皆赦。而丢弃盔,甲,兵器,则按不同的情形有不同的处罚。
在此前赵王弃部下先逃的举措,禁军将士苦战失败,就算丢弃兵器铠甲也是情有可原,在险峻陡峭的深山中攀爬逃命,留着兵器铠甲,不过是徒劳给贼人送功劳送首级罢了。
几个文官大吏都视若不见,良久之后,败逃禁军逐渐增多到七八百人左右,众禁军急于进城,林斗耀对身边的吏员略点点头,那个孔目官当即走到禁军身前,说道:“帅臣大人对众将士浴血奋战都是知道的,也知道众人逃回福州不易。然则此时天黑,仓促中不可放尔等入城,
待明早天明,甄别之后方能入城。”
不等禁军鼓噪,陈笃敬亲自上前道:“我是昌文侯陈笃敬,一会便命人送来帐篷和食水,众将士稍安勿燥。”
禁军稍稍心安,但惶恐惊惧之感却还是溢于言表。
此时突然一阵骚动,有十几人突然从禁军队中奔出,往闽江一侧的芦苇荡中跑去。
“射死他们!”林斗耀见机决断极快,立刻厉声下令。
帅臣身边自有亲卫在,一群侍卫立刻奔跑上前,引弓而射,这些护卫箭术水准不差,顿时就射翻了好几个,所有人都听到箭矢入肉射中骨骼的笃笃声,然后是人翻倒惨叫的声响,射翻数人之后,其余的贼众则是飞速而逃,天黑后视线难以及远,卫士们又射了两轮,全部落空,只能放这些贼人逃走了。
禁军们也是一阵骚动,很多人转头回顾,黑漆漆的闽江侧和官道立刻都叫人感觉危险起来。
“这些贼人原本应是想混入城中。”陈笃敬大声道:“若是此前允了你们进城,城中一下子就混进这么多贼人,到时候在城中杀人放火鼓噪起来,城头军心不问可知,尔等还是依前议,到城墙角楼下搭帐篷,明天甄别之后方许入城。”
诸多禁军无话可说,只得按官吏们的安排,分别列队,抵城墙角下等候食水帐篷。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众人听到一阵马蹄声,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不过陈笃敬倒是镇定,对林斗耀等人道:“听声音不过五六骑,不妨。”
再近一些,却是看到刘广泗在几个亲骑簇拥下,异常狼狈的抵达城门附近。
“刘将军。”林斗耀神色如常的道:“我等已经知道赵王先逃以致兵败之事,你为何姗姗来迟?”
刘广泗脸上露出宽慰之色,说道:“我等战至黄昏,力不能支,大军崩溃,本将率亲骑在乱军中冲出道路,其后敌骑追赶,只得在水口,南平各处迂回躲避。今我返回,福州城防事迫切,帅臣大人,既然末将回来了,当效犬马之劳。”
林斗耀不动声色,说道:“刘将军既然回来了,当然有所区处……”
刘广泗听着不对,却已经见四周部署了过百名执横刀或环首刀的帅臣府邸的亲卫,当下急道:“罪将打了败仗不假,也是赵王先逃导致,末将并无罪过。”
“还敢妄言狡辩?”林斗耀挥手道:“诸军将士都控诉你在战场上弃军先逃,禁军出了你这样的军都指挥,实在是大魏之耻,左右与我拿下他。”
刘广泗确实是被贼寇轻骑追了很久,其在水口和南安各处迂回逃窜,骑士疲惫,战马乏力,加上见到福州官兵官吏,心神放松,委实是没有想到,一见面就会被拿捕。
当下众卫士将刘广泗和其部下拿获,按倒在地上,不远处的禁军将士对刘广泗愤恨之至,都是鼓噪吵闹起来,不少禁军摩拳擦掌,想要过来殴打刘广泗,这些死里逃生的禁军将士,委实是恨透了这个老丘八。
刘广泗受缚之后,林斗耀怒道:“你这番死罪难逃,必借你首级告慰死难的禁军将士们。”
“帅臣。”刘广泗道:“末将有错处,不过已经尽力了,实难获胜才逃的。再者,末将好列行伍多年,守城也有可出力之处……”
“你的力谁敢用?”陈笃敬在一旁断然道:“情形一不对,再叫你把咱们给卖了?”
这句话一说,在场的人俱知道刘广泗死定了。
这样的将领,确实无人敢用,如汉末吕布被杀,其勇力谁不想用?只是总是降而复叛,臭了名声,又是勇力过人,无人敢用,只能杀了了事。
刘广泗的能力不值一提,又是战场先逃之将,这样的人不杀,岂能激励军心?
“拿入安抚使司衙门内,严加看管。”林斗耀吩咐人将刘广泗带走,这个曾经骄狂的禁军武将亦是相当狼狈了,铁盔被打落,双臂后缚,头发凌乱,被绑走之时,用怨毒的眼光看了陈笃敬一眼……陈笃敬毫不在意,只接着林斗耀的话道:“刘广泗这样迂回逃走的罪将已至,贼寇主力尚在一两天路程外,甚至三四天,但敌骑应该是很近了。”
在场的人都默默点头,认可陈笃敬的说法。
一场激战下来,贼寇主力必有损伤,要点捡损伤,抚恤将士,整理军伍,最少两天左右才能再度出战,这并非是李开明不想趁势直接来攻福州,而是激战过后,将士疲惫,再跑几天直接来攻城,军队必无战力,非其不愿,实不能也。
第四百七十章
悲切
几天时间,贼寇骑兵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福州城郊,这已经是极为难得,可以赞赏的快速行动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林斗耀苦笑道“可以欣慰的便是官兵存粮也委实不多……”
出去征讨官兵的粮食,大半是沿闽江溯流而上,听闻败信之后,维持粮道的厢军也是溃逃,然后那些准备沿途运粮的民夫们也是直接跑了,江上粮船,当然是顺流而下,比大军溃败奔逃的速度可是快多了。
陈笃敬摇头道“无用的,开战前和激战加起来不过数天,贼寇未与官兵相峙日久,其存粮消耗应当不多,此役过后,贼储粮还可够数月消耗,足够用来在福州围城了。”
“我辈要率民壮上城,最少守两到三个月。”杨世伟面色平淡的道“朝廷现在也是极难……个军的禁军无用,最少得派十来个军过来,得从江陵等处调,又不能全调来,河北京师也得凑几个军出来,然后再从江西,浙江等处征集厢军,翻山越岭而来,钱粮得先筹备,我们不守三个月,根本不要指望看到援军……”
林斗耀面色苍白,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是如何了。
赵王好歹是天子生父,这一次爵位可能保不住,严重点可能是削爵,好一些就是降为国公,但富贵仍然会留给他,最多诏旨上说一些严词训斥的话,然后迫其在家闲居,算是软禁,勉强能塞天下士人之口。
至于林斗耀,一路帅臣,失掉建州已经是大罪,又失了全路禁军精锐和大半厢军,导致福州被困,甚至泉州和漳州也未必守的住,福州若失,林斗耀定然要死节殉国,若不死,福建路这个模样,赵王不能处死,林斗耀定然是被枷入槛车,一路送到京师,下狱论死!
韩钟不会救他,举朝文武大员们也不会替这么一个损兵折将,弄到朝廷震动,影响北伐大局的罪臣说话。
就算众人明知道是赵王之过,群情汹汹之下,却是无人敢说出将赵王法办问罪的话,事涉天子生父,惟有将罪责全推到林斗耀身上了。
当然此事过后,天子的威信必会进一步的下挫,这却是与林斗耀无关,他的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了。
“惟今之计,还是要将福州守住……”陈笃敬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林斗耀,说道“福州在,我辈根基便在,若失福州,则万事皆休。便是帅臣,被追责的情形也会越发严重。”
这话说话的相当直白了,以现在的情形,林斗耀怕是不免一死,但天子和两府心中明白,林斗耀罪责较赵王为轻,当罪不及家人。
若失福州,就算林斗耀殉国而死,其家人亲属,不免被充军流放的下场。
出仕为官三十年,若自己不得清凉伞,坐罪身死也就算了,反而会使家人沦为罪囚,其心何忍?
林斗耀也是悚然而惊,当下断然道“赵王留在城中,于事无补,不若与其它宗族勋贵一起,提前先送到泉州去?”
泉州沿岸数百里有港口码头无数,停船无数,到泉州后可以乘船至江陵,一下子送去一两千人,泉州也能轻松接纳,一两天内就能把这些宗室勋贵全部送走。
陈笃敬,杨世伟,郑里奇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之意。
此次守备福州,能守住的可能性最多三成,剩下七成的可能性是守不住。哪怕只有五五对半的机会,宗室勋贵是不能送走的。
大魏的传承便是宗室要执矟护卫家国,宗室从军为武官也是传统。二百多年下来,战殁在疆场上的宗室数不胜数,亲王级别的是没有战死在疆场上的,但因为出征打仗病死的亲王就好几位。
国公,侯级别的宗室勋贵,战死的也是委实不在少数。
福州之中,亲王,国公,国侯加起来过百家,宗室人数全算在内有三千人,这么宗室在福州居住也是出于祖制,仓促间要全部送走自是极难,好在只送有爵位在身和其近支,差不多也就是一千多人左右的规模了。
至于到泉州后,自有泉州府的官府安排此事,不必林斗耀多加悬心。
临战之际,宗室先逃,传扬开来必定是大魏宗室羞
耻之事,但如果将大量宗室放在多半被攻克的府城之中,一旦城破,宗室或被杀或被擒,传扬开来,便是整个大魏朝廷的耻辱了。
所谓祸及家人,也是陈笃敬的迂回提醒了。
“昌文侯也宜早去。”林斗耀对陈笃敬道“昌文侯府在各府军州俱有大声望,聚集残败厢军,汇拢民间民壮,聚集成军,准备粮草,待朝廷禁军大军前来,配合大军讨贼,也是能洗雪我辈主持福建路军政失败的耻辱。”
林斗耀的话,也算是视为将死之言,眼下的局面,陈笃敬一走,等两人再见面时,林斗耀估计就是脱掉红袍,沦为罪囚,甚至很可能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陈笃敬现在并无实职,出城并不算临战逃脱,至于林斗耀,郑里奇,杨世伟,还有萧赞,赵德邦等人,就算有机会走也是绝不敢走。
封疆大吏俱有守土之职,临战而逃是不赦重罪,不仅自己会被治罪,还会祸及家族,这些文官大吏都是心思清明之辈,消息一传过来,很多高官已经在考虑如何守城,还有一旦城破时,将采用何等自尽的办法。
沦落入贼手又不投降,怕是会被折磨虐杀,还不如自己了断,保全臣节,也不必受那么多的活罪。
众人俱知林斗耀的用意,一时间相视之时,都是有些惶恐和凄然之感。
陈笃敬却是夷然不惧,神色相当坦然,还颇为随意的笑着道“帅臣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身为福州缙绅世家,且有朝廷爵位,若临阵而走,不免为一世之讥。昌文侯府百年的清名,不能毁在在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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