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原来如此。”陈江明若有所思,今晚他要和几家重要的报馆东主聚会,席上看来有话题可聊了。
……
徐行伟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天黑,他原本打算直接去找魏翼,兄弟二人好好喝上一顿,大醉而返,才对的起听到的这桩痛快事。
李诚的事,徐子先是和这两个好兄弟提过,但后续如何,怎么应对,徐子先却是没有说起来过。
徐行伟只道是徐子先不愿拿这事来烦自己,这一阵他也是在暗中打听,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上次南安侯府公禀到福州,各衙门当成笑谈,徐行伟的父亲在制置使司之下为军副都统制,徐行伟请父亲帮忙向制置使韩炳中说项,看看能不能派一营兵到南安泽镇去“防盗”,结果被韩炳中断然拒绝,制置使还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弄的徐行伟的父亲好生难堪。
此事一传到府城,徐行伟的父亲徐世才便将徐行伟叫进书房,说道:“明达经过这事,其地位已经在你这个武举之上了。”
徐行伟笑道:“明达尚能袭爵,原本就位在我之上。”
“不然。”徐世才摇头道:“朝廷近年来对宗室限制甚严,很多侯国世子都不能袭爵,朝廷并未除其国,但始终不能承袭,不是和除爵一样?明达原本没甚出息,你们交情好,我这当父亲的也不能太势利拦着你,但心中始终是不以为然。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我儿子毕竟眼光好,我们家早出五服,只能从武官仕途上走,将来能不能再搏一个爵位,这事我看只能落在你身上了。”
“国姓世家”出身的官员,立功后封爵的机会是远大于普通的文武官员,毕竟宗室出身,朝廷在授爵时会稍有倾斜。
任何一个从宗室中除籍出来的国姓世家,也肯定是以恢复祖先爵位为已任,这是一种情怀和现实利益的考虑。
“儿子只是和明达意气相投。”徐行伟有些难堪,垂头道:“父亲对儿子寄望过高,儿子愧不敢当。”
“你毕竟还是年轻!”徐世才哈哈大笑,说道:“吾儿不知道吧,好的眼光和交友的选择也是运道的一种,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跟着有时势的英雄,吾儿自也可趁时而进了!”
……
傍晚时分,昌文侯府逐次张起灯笼,一盏盏灯笼挂起来之后,将侯府大门至正厅一带映照的雪亮,几十个健仆穿花蝴蝶一般在府门内外奔忙着,大门外时不时的有马车和轿子前来,也有不少贵人骑马而来,这些仆人迎上前去,将马车和轿子引到空地,把马匹系在拴马石上拴好。
机灵些的将客人们从侧门迎入府邸之内,经过二门,仪门,进入正厅所在的大院落,那里也是张灯结彩,客人已经聚集了很多,语笑欢然,相当的热闹。
今日是昌文侯陈笃敬的五十寿辰,福州城中够资格来祝寿的权贵士绅都是蜂拥而至。
一般的国侯可是没有这种待遇,宗室侯爵除非有实职在身,否则寿辰也就是在宗室圈子里较为受重视,官员士绅名士可不一定会去捧场,得看其实际的权势和影响力。
昌文侯府是福建路地方名臣出身,到目前为止对福建路地方军政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而陈笃敬曾任知漳州军州事,前两年倦于公务才退休致仕。其在任上,对恢复漳州地方民生,安抚流民都做了不少事,在福建路官声极好,祖荫加上本人的能力,再加上交游甚广,其寿辰当然是福州府城的一桩大事。
除了官员士绅和名流之外,宗室贵戚也来了不少,齐王本人未至,由齐王世子徐子敬代为上门祝寿,赵王府是徐子文前来,十余家公侯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子弟来祝寿,陈笃敬派长子陈正志带着几个子女招待这些青年宗室贵戚,自己则在正厅招呼有身份地位的官绅,整个正院一团喜气,人来人往热闹不堪。
一时还未到传菜摆宴的时候,偏厅也是很大,各人也没有坐着喝茶吃点心,而是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闲聊。
徐子文还是身边人最多,这位福州有名的青年宗室也是最出名的才子,身材高挑容貌俊朗,风度口才仪表都是无可挑剔,身边的人群自是聚集的最多,且多是宗室豪门中的青年俊彦和少女们,好几个女孩子都被徐子文的风度所迷,两眼中的小星星相当明显。
大魏时男女之防可没有后世那般严苛,青年男女见面说话没有什么不妥,还可以自己相亲,甚至左右父母的决定。
民间来说就更开放一些,女子在适婚年龄,自己挑选成亲的男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般在上元夜时会有成群结党的青年男女结伴走在街市,遇到合眼的会停留闲聊,如果真的对了眼,女孩会将自己的手捧花送给男子,如果男子也接受了,可以打听到女孩的家庭背景,一切没有问题,便可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当然真正在街市偶遇还是少数,多半是附近坊市居住的,平时早就对了眼,借着上元夜的风俗正式落定婚事的情形还是多数。
至于私奔,野、合,这些口味较重的事也没有如后世看的那般严重……总体来说,大魏不及汉唐那么热烈奔放,可也并不是太过于死板僵硬保守。
徐子文对眼前的事已经相当适应,并未感觉不适,侃侃而谈,对这一次几份报纸上的诗词加以点评。
由于熟读文选,很多精警的妙语徐子文脱口而出,他本身诗词造诣深厚,谈吐时自是妙语生花。
尽管有不少妙龄少女不停的向徐子文示以爱意,徐子文却都是不假辞色,而是时不时的瞟向坐在角落里的陈文珺。
徐子文对陈文珺的好感几乎不加掩饰,但叫他失望的是陈文珺对他的冷淡也是不加掩饰。
第五十三章
大员
“章达兄,”神威将军柳自立风尘仆仆自漳州军前赶回来,他对徐子文笑道:“在漳州时看福州周报,见了徐子先的文章,写的似乎不错?”
在赵王府的雅集中,柳自立也见过徐子先,当时印象不深,但也没有什么冲突,他此时询问,也仅是好奇。
“徐子先的文字平铺直叙。”徐公达在一旁听到了,立刻说道:“不过是拿其先君惨事博人同情,哪配上文学版?”
由于新仇旧怨,徐公达对徐子先的怨气可是更加深重了。
陈敬辅也道:“市井俚语也能登大雅之堂,真是闻所未闻。魏燕客为了替徐子先扬名,实在做的过分了一些……”
众人都微微点头,都是些二十左右的青年,和徐子先又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眼看徐子先暴得大名,一篇文章到现在热度未消,说不嫉妒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陈正志倒是觉得不以为然,那篇文章他当然也看了,感情真挚,遣词造句平淡中见真意,他感觉不是寻常人能作此文,但陈敬辅和徐公达一脸愤然,陈正志也犯不上因为徐子先与众人闹生份,当下微微一笑,打算将眼下这话题打断。
“白话确是提练过的口语,也未尝不能出名篇。这话是右相老大人说过,”徐子文淡淡一笑,说道:“明达此前那篇,公允来说写的还算不错,只是发于情,未见技法高妙。能不能再出佳作,我有些怀疑。”
以徐子文的地位来说,已经尽量公允评价,但还是按着对徐子先的旧日了解,评价略嫌偏低了一些。
徐公达猛然点头,说道:“我看徐子先也就能写出这一篇,章达兄说的甚有道理。”
陈敬辅则道:“男儿丈夫,要么精于文学之道,如章达兄那样。要么就和柳兄学,去军前效力博一份功名,哪能如小娘一样,扮孝子来使人同情扬名,我瞧不起他!”
这话说的过于刻薄,而且在座的十个有九个是贵族纨绔,有不少人脸色顿时都是难看起来,连被拿出来当例子的柳自立也是脸色尴尬,连连苦笑摇头。
“我去并不怀疑。”陈文珺声调柔和,却是异常坚决的道:“我看那篇文章,文字拙直,平淡中见章法,当是精心推算,删削,修改过后刻意营造的平淡,与文章的主旨相对应,足见高妙。很有可能,我们还能再见相似的佳作。”
陈文珺的话,令得在座的人更加尴尬起来。
徐公达圆睁双眼,一脸怒色,陈敬辅则是冷笑起来。
陈正志打圆场道:“舍妹对明达弟的那篇文章十分欢喜,有些过于推崇拔高了些。”
徐子文心中酸涩,他感觉到了陈文珺对徐子先文采的敬慕,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不过他到底是洒脱自信的人物,当即点头道:“文珺妹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我们期待吧。”
虽然展现风度,徐子文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陈敬辅终是忍耐不住,冷笑道:“我也有所期待,看看徐子先何时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到时我……”
这时外间传来嘈杂声响,陈正志赶紧站起来,说道:“不知出了何事,待我去瞧瞧。”
众人也不想继续这种尴尬的话题,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众人出门后,发觉院中挤了不少人,那些平时端庄稳重,总是摆出中年人脸嘴的官员士绅们都是忍不住在交头结耳的议论,而昌文侯陈笃敬和安抚使林斗耀,制置使韩炳中,巡按使萧赞,还有提刑使郑里奇,知福州府军州事杨世伟……
院中都是穿着紫袍的三品和三品以上的大官,哪怕徐子文这样的身份,在这些真正握有实权的高品阶的文官面前,也是个没有说话权力的宗室小辈而已。
郑里奇满面发光,杨世伟也神色满足,看来两个大人物对赃物的分配已经达成共识,也怪不得杨世伟第一时间派了押司去解决三官堂的述求,手里有了钱当然心里不慌。
林斗耀神色淡然,韩炳中的神色就有些难看,时不时恨恨的看着郑里奇与杨世伟,对这两个品阶相当的同僚,韩炳中极为不满,可惜毫无办法。
林斗耀等人一进来,惊动了满院的人,这里几乎是福州军政最高层的大聚会,一般的人过寿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昌文侯其实也不够这个面子。
“今日福州有大喜事。”郑里奇洋洋得意的道:“我等会议已毕,我想起陈侯今日寿辰,林帅和韩帅,还有萧按使,杨大府都说应该来凑个趣,讨杯酒吃……”
陈笃敬这才明白原委,原来是这些手握实权的大人物今天在府城开会,郑里奇原本就答应要过来,他一提议,别的人也不会反对,自然是都一起过来了,造成了眼下的轰动局面。
林斗耀是安抚使,韩炳中是制置使,职务都偏于军务,所以郑里奇以“林帅”和“韩帅”相称,而对萧赞这个巡按以按使相称,对杨世伟称为大府,从称呼就看的出来,这些人是真正掌握着实权,他们的一言一行能左右福建路的军政大事,在这些人面前,齐王和赵王这样的亲王都稍逊一筹,只能是政治上的盟友,而不是附庸,在他们面前,徐子文等人顿时是黯然失色,连被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喜事?”陈笃敬一边感谢林斗耀等人大驾光临,一边还得接郑里奇的话,左右逢源。
“陈侯可知道岐山盗陈于勇?”
“知道。”陈笃敬道:“我深恨此人,崇德七年海上五盗破漳州,就是此人率岐山盗为前锋,杀人盈野,使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已经授首了。”郑里奇一拍巴掌,满脸笑容的道:“首级已经挂在安抚使司衙门正门外的旗杆上了。”
“陈于勇授首?”陈笃敬真是吃了一惊,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大人物会罕见的凑在一起。
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要会议一番,最少要达成共识,怎么上奏,怎么瓜分功劳好处。岐山盗是在兵部和枢密院都挂了号的悍匪首领之一,当然不及陈于泰地位高,如果是陈于泰授首,怕是要惊动两府宰相和皇帝了。
就算是陈于勇,也是份量不轻,值得今天这么大的阵仗。
至于分赃会议,看眼前各人的脸色,大约就能明白一二,应该是福州府和提刑使司获得了最大的好处,韩炳中的脸能拧出水来,他这个制置使在盗案中没有获得好处,简直就象是丢了腰间的荷包。
倒是林斗耀这个帅臣也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这令陈笃敬有些奇怪。
帅臣安抚一路,不管是什么功劳或过失,都是有林斗耀一份,这就是最高守土官员的好处和弊端。
有好事,安抚使有一份,有坏事,安抚使也跑不掉。
此次擒盗斩首,林斗耀也有一份功劳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高兴。
陈笃敬心中若有所悟,看来此事引发了福州府权力核心的一轮明争暗斗,估计林斗耀一方并未占到多少利益。
“除了陈于勇,”郑里奇笑道:“还有七十多名盗匪授首,首级都在城门外挂着。”
“好,好!”陈笃敬不管怎样,还是由衷的赞道:“岐山盗横行多年,官府苦无办法将其剿灭,这一次能杀死这么多人,也算是替百姓报了一些血仇。”
“正是。”郑里奇和杨世伟都是一起点头,连声答是。
陈笃敬有些好奇的道:“不知道是哪位统制领兵,这一仗怎么打的,是在岐州岛上吗?”
林斗耀淡淡的道:“事情怕是有些出于陈侯想象之外……此仗可不是官兵出战,而是南安侯世子徐子先,率牙将伏击至南安泽镇和水口镇一带的海盗,阵斩陈于勇,败二百余海盗,斩首七十余名……”
“竟有此事?”陈笃敬目瞪口呆,一时半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斗耀叹息一声,遮遮掩掩更令人猜测,怀疑,或是暗地里嘲讽,他颇为自嘲的一笑,说道:“此前南安侯世子曾经上报过,其逃走的官庄提管李诚与岐山盗暗中勾连,藏着岐山盗赃物,可能会使陈于泰派人来攻打侯府别院和南安泽镇。此事未使本官重视,现在看来还是麻痹大意了一些,本官会上奏朝廷,自请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