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3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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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们才又闻到强烈的血腥气,由于死人太多,虽然有海风吹拂,在花溪的出海口这里仍然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鲜血流淌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强烈的血腥气犹如实质,简直是要从人们的鼻子里钻到脑袋深处。
而放眼看去,从长垒到海边,到处都是姿态各异的尸体。甚至海水里都有尸体漂浮,他们可能是游到半途体能不支死掉的海盗,这些弄潮儿死在海水里,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很有可能是慌乱下海,不及除鞋脱袍,原本就在战场上消耗了一定的精力,然后慌乱下海,衣袍湿透后影响体能,因此毙命在海中,说冤枉,也不冤枉,此辈在海上不知道造孽多少,真是天道好还。
大量的浮尸引来了鲨鱼群,在海面上竟逐,一时间海水尽赤,令人望之心惊。
海滩至长垒,仓房,工厂等各处都有尸体,也有一些侥幸未死的群盗,在天明后已经知道无法奔逃至海边,也无力或无心在岛上潜藏,他们三五成群,如行尸走肉般行走着,很快被府军喝令跪下,束手就擒。
徐子先昨晚之后一直在大旗之下,入夜行后,他提起的精神泄了下去,身体顿感不适。
这很正常,大病初愈就消耗了大量体能,昨天冲阵数次,他刀杀三人,身上征袍亦染血,到晚上不适时,诸将慌乱,林绍宗和金抱一,吴畏三,高时来等人跪坐在徐子先身边,众人帮他除袍卸甲,以免身体高热,秦东阳和葛家兄弟等人主持战场,金抱一亲自打了一桶清水,众人在长垒下替徐子先擦抹身体。
徐子先当时笑道:“我曾想过要侍女美姬替我洗浴,却没有想过,一群满脸胡须,胳膊比美姬腰还粗的壮汉,浑身浴血,却在这里服侍我洗浴,简直等若恶梦了。”
众将俱笑,但感觉徐子先身体疲软,笑了一阵后又停止了。
后来王心源被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带过来,把脉之后,王心源道:“无妨,就是透支了一些体力,现在不能煎药,服一颗温补的丸剂,好生休息就可以了。”
其实徐子先若不勉强上阵,那么再养两三天也就彻底痊愈了,现在这样,恐怕要再过十来天才能彻底康复,但此时大胜之余,人们眼眉处都有欣喜和放松之意,王心源也不是蠢人,也就不说这些杀风景的话了。
现在王心源声名盖过陈长年,已经被岛上之人视为神医。
武人虽然不惧生死,无视刀斫矟刺,但总是还希望能被神医救治,免死于阵上。况且各人都有家小,总会有被医者救治的那一天,所以众人对王心源这般的神医都很敬重,当下唯唯诺诺,有人赶紧搭了一个帐篷,安顿好了,请徐子先入内休息。
王心源虽说叫徐子先好生休养,但他哪能睡的着?
此役至关要紧,可以说东藩在短期内都无大敌了,甚至可以说,下一步就是要考虑在大变之前的进取了。
两大海盗王者败亡,此后除非蒲行风亲至,不然的话康天祈都不足惧,此战足以证明府军的战力,足可威慑一时。
就算是蒲行风,也得考虑以自己一人之力,是否能真的打下东藩了。
此战过后,最少三年之内不会有外来的势力考虑以武力征服东藩了,而三年之后,蓄满力量的东藩足以对外攻伐,就算是蒲行风,又何惧之有?
此役的意义,大过当年的江滩一役和石桥之役,完全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从此之后,不仅不惧海盗,亦不需惧朝廷了!
大魏朝廷,中枢现在就是以最基本的威望在延续维系,而花溪一役打完,东藩对朝廷尽了守土之责,南安侯府当为首功,若朝廷针对南安侯府,人心向背,必定不在朝廷一边。若朝廷想以武力威胁,其水师力量尚不及南安侯府,如何攻伐?
可以说,徐子先从重生至此,一直活的战战兢兢,现在终于不复恐惧。
这是徐子先的一个心魔,数个灵魂早就合而为一,唯有此事一直挥之不去,不可以用恶梦来形容,而此时此刻,哪怕是子夜时听到海盗如狼嚎般的叫喊声,亦不能叫徐子先为之动容。
在辗转了很短时间后,原本在外披甲侍立的林绍宗原本害怕君侯会睡不好,岂料子夜过后,帐内就鼾声大作,鼾声竟是一夜未停。
至天明时,秦东阳,葛存忠等人来复命,在十余里的地方搜罗了大约两三千人左右的海盗残余,已经看管起来,海边海水里的浮尸也不少,而海盗的战舰,不仅未往前,反而又退后了一些。
除了大约有三四千人左右浮海游水逃走,昨天上岸的海盗有两万五六千人左右,现在俘虏不到三千人,其余的两万多人当然不可能全死了,整个海滩上定然有不少漏网之鱼,此外也会有不少海盗往内陆逃窜了。
徐子先穿着月白色的圆领窄袖武袍,腰间连带也未系,脸色略嫌苍白,这是多天未出房门的原故。
但他已经虬髯满面,一时也没空去剃,原本徐子先胡须并不茂密,宗室中也没有人留须的,而徐子先此时,已经俨然于武人无二了。
诸将虽然悍勇杀敌,但对着病体未愈的南安侯,却是凛然生畏,众人夜间都没有卸甲,此时按着刀半跪在徐子先身前,军中无跪礼,只是众人不可俯视徐子先说话,又不好盘腿而坐,加上南安侯威仪日重,所以下意识便是如此。
“着左辅李公安排民壮择地挖大坑,将海盗尸体尽速埋藏。”徐子先沉吟片刻,说道:“不可耽搁,以防瘟疫。着府军将士将重伤诸盗斫首,死去群盗亦斫首,在盐场附近择地巩京观,以为来者之警。投降诸盗,年十六以上,从盗未满半年者,先行关押,待将来令其服苦役赎罪。年十六以上,从盗一年或以上者,皆斫首。年十六以下者,关押,将来服役赎罪。着骑营将士并民壮,并第二军的全体府军将士,沿海滩展开,往内搜索,百里乃止。此后再有漏网诸盗,以骑营,警备士兜剿便可以了。”
如此安排,当然十足妥当,而现在被俘的近三千人,还有最少漏网在逃的几千人,一瞬间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南安侯对海盗态度异常严厉,几乎不将这些人当成正常的人类看,而魏人律令中,对海盗也几乎是如此,没有什么宽恕的可能。
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特别是来自暹罗,ān
nán,吕宋,或南洋诸国的盗贼,由于盗首是颜奇这类人,他们杀人毫无顾忌,上岸杀戮,在海上杀掉整船的人,这样的人,被斫首就是律令森严,天道好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在场诸将俱是点头应诺,也有人可能会觉得杀戮太惨,而且岛上人丁并不充足,但转念一想,此辈除了关押强行服役外,难道还能融入到移民群体当中不成?留下他们,只会使人心惶惶,这些人都是享乐惯了的,真的叫他们扛起锄头早起晚归,怕是还不如一刀斫首痛快呢。
当下众将轰然应诺,而昨天大战,第一军出力最多,第二军打的要轻松些,由第二军配合民壮,也是最适合不过,可见南安侯在阵中策马杀敌时,亦在观察战场情形,就算在病中也是神明不灭,智识高明,众人一念及此,心情便是更加放松的多了。
等李仪,傅谦,孔和,方少群等人赶到的时候,徐子先已经在帐外悠然踱步了,他吃了早饭,正在消食,神态悠然之至。
而海滩上,俘虏们已经被盘问过了,只有百余多少年和从盗未满半年的被拉到一边,正在号哭庆幸,群盗互相指摘,也无可隐瞒,剩下的两千多人被府军几千人分别拉开,一都府军斩数百群盗,另外的府军持长矟按横刀戒备,群盗昨天已经被杀破了胆,一天一夜打下来,嘴唇干裂,饥渴欲死,浑身脱力,已经疲惫不堪,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了。
在海盗被一排排杀头时,民壮们响起轰然叫好之声,闽地沿海居民,没有不恨海盗的存在,特别是府军和移民中有很多漳州人,对海盗更是切齿痛恨,在府军将士切下人头时,沿岸很多民壮俱是看到了,并没有人同情或是感觉杀戮太惨,只赢得了一阵阵的叫好声。
诸多文官吏员亦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有方少群是西北诸路人,他们和北虏西羌打了多年,彼此间割人头太多了,倒是方少群知道西北诸路一直觉得南人文弱,现在他才隐隐感觉,此前北方和西路诸路的人,怕是小瞧了南人的强悍和坚韧。
北人悍勇,但不能持久,南人看似文弱,一旦有了组织,却是更强的凶悍善斗,比如浙人或闽人,甚至是广南西路的人,还有荆湖人,这些人都是晋时和唐时五胡乱华和战乱时移居南方,都是整个宗族几百几千人持械南下,沿途不仅要对付北方的杂胡追兵,还要面对当地的夷人和土着,一路披荆斩棘南下,结寨自保,自成宗族,论起坚韧善战,实不在北人之下。
“此战过后,当以全力造船。”方少群看着海上,敌舰一时并未走,海面上几百艘船乱成一团,也不知道在做何打算,他沉声道:“此次交战,府军精悍,骑兵骁勇,便是民壮也可圈可点。府军大胜,斩首当过两万级,实乃大魏对海盗的第一大胜,君侯必将名震天下,成为众人瞩目的南方海上重镇。而名不符实者,就是我军水师太过孱弱,战舰才二十余艘,实难当大用。而如此大战,水师未得与敌交手,也是一大缺憾,要赶紧补上。”
徐子先连连点头,赞道:“凤岐心思灵动,已经将我所思考虑在内了。”
傅谦见徐子先拿眼看自己,连忙道:“还有甲胄,匠作司将全力以赴,尽快给全军将士都装配上扎甲和板甲,还有拉丝机,若能成功,人人一领锁甲在短期内是能做到的。”
锁甲其实是比绵甲要好,就算绵甲镶嵌铁叶,防护力也就是和锁甲相差不多,但锁甲要拉丝成环再镶嵌起来,比起锻打加铁叶的绵甲费时费工,价格也贵很多。但锁甲防护力不差,又很轻便,是弩手和弓手贴身穿着的最好防护了,绵甲防护和锁甲相差不多,然而绵甲要比锁甲重一倍还多,此役受伤甚至战死的将士,怕是多半没有铠甲防身的,傅谦此说,也正对徐子先的心思。
第四百零一章
或给开府
“舰船之事,我们也会尽力为之。”傅谦道:“现在所制船只,俱是以战舰规格来试造,不分福船,沙船,或广东船。桅杆多以四桅,前冲角,后城楼,置八牛弩,床弩,或是试制投石机,以备万全。但现在只能造百吨左右的小船,按君侯令是如此……”
“不必着急。”徐子先摆手道:“宗旨是要尽量早些建成水师,但此等技术之事,不是急着蛮干就能成功的。我的目标,是要建成千吨大舰,以此为核,广置八百吨,六百吨,三百吨位的战舰跟随,如此舰队,方可无往不利。”
众人听的心驰神摇,真是壮心不已。
“海盗折损太甚。”孔和这时看着海上,说道:“怕是无力将战舰全部开走了。”
“你不要想太多。”徐子先笑道:“他们会将战舰凿穿,或是放火,不会留给咱们的。”
现在海盗未走,可能是惊魂未定,逃回去的不过几千人,人数太少,茫茫大海风险极大,操船的人手不足很可能会出事,而且就算有水手,船上人手不足,在大海上也就毫无用处了。
孔和的想法在场的人均有,一艘三百吨的正经战舰,造价最少十五万贯,配上人员装备,比如八牛弩和投石机,最少超过二十万贯以上。
海上三百艘船,中军舰级的最少也有好几十艘,这是千万贯的家底,要是能将这些船弄过来,这注横财大的令人呼吸困难。
可惜,府军在陆上无敌,却是拿海上之敌毫无办法。
孔和感慨良久,说道:“这可真是望洋兴叹了。”
众人俱笑,但看向海上的眼光却更是热切,也有一些紧张和急迫了。
府军陆上再能打,要灭群盗,还是要凭水师说话。
此时杀俘亦杀的差不多了,李仪将要去督导民壮继续追剿残敌,同时要处理打扫战场,当下向徐子先告辞,并对众人告诫道:“诸君莫要急燥,一年多前,我等哪曾敢想正面击败吕宋二盗?那是齐王,安抚使,并全福建的禁军和厢军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今日我等能完成此事,上慰天子,下抚百姓,足以青史留名。将来之事,必能水到渠成,勿骄勿燥,但做好手中之事,则事必遂矣。”
李仪方面美髯,虽不习武事,但此时颇有大将之风,口中缓缓发语提醒众人,却是极为温和,令人如沐春风,不觉叹服。
当下李仪先去,接着傅谦率民壮亦去兜剿残敌,同时也是保护上游各处的工厂,以防被逃窜诸盗破坏。
孔和和陈佐才,陈道坚,方少群等人则侍立在徐子先身边,至午时,王心源亲自熬药,请徐子先喝了,虽然天气炎热,汤药难以下咽,徐子先还是一饮而尽,仿佛在饮甘霖。
陈道坚等人是自侯府前来,战前胜负难料,他们若闻败迅,将带着公文档案和侯府小姐并妾侍秀娘一并离开隐藏,所幸早晨时战胜的消息传到侯府,沿着侯府中间,所有人都在欢呼鼓舞,两个青年女郎,更是感泣流泪,高兴的不知所以了。
后来小妹拜托陈道坚赶紧前来,徐子先病体未愈便亲至战场,小妹和秀娘当然不能放心,所幸的是王心源早早被接过来,令她们在侯府中安心不少。
天黑之前,搜捕暂告一段落,火兵们今天大展厨艺,杀了几十头猪和大量的鸡鸭,民壮们可以用肉汤和白米饭佐餐,足以饱肚。而府军将士,不分将领军官,俱赏给肉食,每人均吃的嘴边流油,今日肉食畅开供给,不复有二两或四两之限,几乎人人都吃的眉开眼笑,万岁之声在篝火边持续不停的响起。
入夜后,府军将士和民壮轮值,这一夜却是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可言了。
第二天近午时,海面的船只毫无动静,显然还没有撤走的打算,有府军在半夜来报,可能有过百海盗在南边的海边脱光了游入海水中,他们擅长游水,虽然一两天未进食,但游上几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从南边下海,一直游到海军舰船处,然后浑身哆嗦着攀上船只,接着便是嚎啕大哭起来。
这动静被岸边的府军将士发觉,但没有水师,也就无船追击,只能望而兴叹了。
徐子先知道后,说道:“如此说来,三五天内海盗尚不得走,不过今天应该开始凿船了。海上是东南风,若放火烧船可能会引发整只舰队着火,秦东阳和葛存忠等人计较
,也想用小船去纵火,但南安侯府只有十来艘小哨船,怕是起到的效果相当有限,还会折损将士,想想得不偿失,也就放弃了。
横亘在海上的船只就象是一根硕大的木刺,深深扎在了侯府文武官员,当然也包括徐子先在内所有人的心里。
不过也有好的效果,大胜之余,府军将士,包括武官在内不免有骄娇二气,看到海上的船只之后,骄气之气也是被打下去了不少。
休息两天后,虽然并未痊愈,徐子先的身体也是恢复了不少,在秦东阳等人的陪伴下,去观看海边京观。
这是特意挑出来的地方,在花溪南数里外,海边礁石林立,怪石嶙峋,岸边一片青绿,很多灌木长在巨石之上。
这里虽然也是海滩,但根本不宜当成码头港口,水面礁石多,岸边石高险峻,无法大规模的运送货物人员。
但筑成京观,在这里就相当合适了。
“人头有一万九千七百多颗。”秦东阳面色有些阴郁,不管海盗有多么可恶该杀,一阵而斩首近两万级,这个成果说出来是为将者的光采,但对个人来说,想想自己率部杀了那么多的人,情绪定然会十分异样和复杂。
在场诸将,也是差不多的表现。
在那一瞬间,徐子先也有些彷徨,他在官道上绕行良久,眼中满是那些闭目或是圆瞪两眼的群盗首级。
大量的首级被堆放在一起,天气炎热,虽然在海边也吸引了大量的苍蝇飞舞,几乎将整个首级堆给盖住了。
这样的场面,普通人看一次怕就是得做恶梦了吧,就算是在场的全是杀人无算的悍将,此时也有些害怕了。
“派人多割些草,在首级顺风处燃烧,熏走群蝇。”徐子先道:“过一阵子就暴晒风干,看着没这么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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