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2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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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站在别院大门前的道旁相迎,一路上车马行人不绝,护卫们散落开来,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护卫圈。
别院依着几个小型的山丘而筑,其后和左右俱是大片的竹林和榆木,柳树,暮春时节正好,风拂柳林,吹过竹梢,成片的丘陵形成了叠嶂般的青山,如海水一般起伏不定,还有一些桃树和樱桃树正在开花,西南片有一大片梨树也开着白花,四周没有定居点,但是有成片的军营区就在西南不远处,西边不远处就是蔚蓝的大海,以风景来说,简直美妙殊伦。
李仪指着东北方向一大片竹林和榆林柳林的交汇处,对吴时中道:“吴先生,那边有百亩林地,间有丘陵和小溪支流,还有个小瀑布,风景是极好的。我们打算在这一片地方修筑大学堂,房舍百间,间错其中,有讲学的明堂,宿舍,饭堂,图书馆等等,学子要是吴先生认可的才俊之士,方有资格入学于其中。”
“讲学是我所愿也,如此安排甚好。”吴时中脸上显露难掩的兴奋之色。在此之前,他在京师为官,后黯然返乡,风声紧张的时候根本无人敢入其门,更不要说聚众讲学这样犯忌讳的事情。
在唐末和魏初,大儒扬名之后多半的路数不是为官,而是讲学。
就算为官也是清要之职,平素不太忙碌,可以诗酒自娱,另外就是讲学收徒。
收徒显扬自己的学问,著名的程学关学等学派,就是名儒开门授徒,广收弟子,以才俊之士传授自己的学问,发扬光大,或是为师长宣扬,很少有名儒的徒弟再成名儒的,这是因为学识如海,如果不是有天赋加上一生时间的钻研,想在学问之道上为人师就很难了,更不要说在名儒之下,再复发扬光大。
但名儒门下,多半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学派,不一定全部为官,但凝聚之下,可以悍卫师门学识,推行全国,加上为官的师友弟子,一门学问想立足,强大,推广,开门授徒是不可免的一步。
就算是名儒也有少许的功利心,就算不为功利,能推广自己的学问为天下人所知,并且推广实行,也是名儒所乐见。
当今大魏,徐夏商是儒学宗室,其门下弟子甚广,但徐夏商的学派与吴时中恰恰是两派,吴时中要讲学,障碍真的很多。
除了徐夏商外,尚有几个名儒在各地讲学,在荆湖南路有白鹿书院,就是天下闻名的讲学地。在江陵也有几个出名的书院,除此之外,若东藩吴时中这个大学堂建成,引来诸多名士生员入学,对东藩岛形象地位的提升,用处可以胜过十万雄兵。
徐子先笑道:“若大学堂建成,还要请吴先生命名。”
“叫致知学院好了。”吴时中笑道:“君侯要恕我僭越。”
“先生过谦了。”徐子先道:“不过大学堂下,我们还要设小学部和中学部,小学部以学论语和千家诗为识字的根基,设史学课,算学基础,还有地理基础课程,学制三年,最少六岁,最大十二岁皆可入学。中学部则是收有文字根本的少年人,十二到十五俱可入学,除了小学部的内容外,经学,文学,兵学,算学,工学,商学,律法学,皆可传授。这样的话,如果有意科考的,可以加深经学诗赋,不无补益,若无意科考,可以学有用的学识,若学兵,可为我南安侯府的武官,学算学商,可以在我南安侯府之下的商行店铺中谋生,也可为吏,学算学律法,则为计吏法吏,学制亦三年,毕业之后,就可以自立,而读书识字,不管为何业,也是堂堂正正一男子。这是大体的打算,惟修先生执掌学房,除了开学授徒之外,学校之事,当然是委托先生来主持。”
其实中学课程中,就是有相当多的“杂学”,如果徐子先公然说杂学亦是学识,怕是吴时中要先拿海水洗洗耳朵,然后立刻离开,以免和徐子先一道成为士林公敌。
但以这些学课来培养吏员工匠商行掌柜,包括武官,水手在内,只是给他们读书明礼,不当睁眼瞎,同时培养出合格的人手,而不是纯粹的儒生,相对而言这种学校制度没有吴时中此前想的那么纯粹,比如全部学习儒家经义,但考虑到东藩的实际情形来说,徐子先的考虑和举措,并不算过份。
孔和接着道:“我们已经统计过了,岛上现在六岁到十二岁的童子和女孩有五千一百余人,十二岁到十五岁的有两千一百余人。中学部我们不收女子,因为年纪大了,要有男女大防,不可朝夕共处。小学部按君侯的想法,女童有愿入学的也可以收,妇人也一样能读书明礼,就算不出来谋生,读一些孝经之类的,识一些字,也知道世间道理,并非坏事。小学部,我们打算供给一日两餐,朝食和午餐俱在学校,免除学费,供给饭食,这样才能吸引男童女童的家长送其入学,入学率会高很多。”
吴时中连连点头,对这个设想显然是深以为然。
六岁以上的孩子,不分男女,在农村其实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在农田帮着打杂,农闲时打猪草养鸡放鹅,锄草播种,农忙时打杂,做饭送饭,都是很常见的事。
有很多农家的女孩子,个头还没有灶台高,已经是做饭的老手了。
若是光有学校,不供餐食,恐怕会有不少有远见的家庭送孩子上学,不过两三年时间就能不当睁眼瞎子,以大魏人对学问的敬畏和追求来说,入学率不会很低。
但若想将所有适龄的学童囊括在学堂之内,提供两餐给学童,九成以上的家庭会毫不犹豫的给孩子报名。
两餐饭食看似不多,一年也要省几百斤粮食,哪个家庭算不上来帐?若是有的人家有两三个适龄的孩童,一年怕是要省千斤粮出来,小孩子做的杂活,能抵这么多粮?
“十二到十五的学童,我们不仅提供两餐,还会每月发三百到五百文钱。”李仪对吴时中解释道:“这么大的孩子,做农活已经可以当半个成人了,若是不给钱,光省粮食,怕是还不能叫所有人家都送孩子到学校。另外咱们给钱也是不亏,学了一定算学基础的,我们叫其去商行实习,当小伙计历练,或是在侯府历练吏员,打下手打杂,或是在各个船厂工厂当技术人员……”
吴时中摇头笑道:“君侯和诸公,真是算无遗策,我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补充的?但凡事不预则废,就算有成熟的预案,做起来时也可能会出错,我只能勉力而为,若有疏漏,李兄和诸位要请及时提醒,我等凡事商议而行,我绝不自专自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帐篷
吴时中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君子,此时的表态亦是如此。
论学问在场的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其说话平直无华,并不卖弄,而且就算学校之事,也坦言可能会出错,并不打算专断专行。
这样一来,李仪等人俱是笑起来,当下各人都道:“惟修先生初至,我们拦在门口就讲了这么多,还是进别院去,开宴之时,从容慢谈。”
徐子先对吴时中的表态也是满意,正欲率众人进入别院,这时陈佐才趋行至徐子先身边,低语了几句。
徐子先对吴时中等人告了个罪,请李仪方少群傅谦孔和等人与吴时中先进去,自己却是要出外片刻。
这也是常事,众人不以为意。
陈佐才和护卫首领林绍宗一起陪徐子先策马而行,往新移民的安置点而去。
林绍宗也是少年牙将出身,今年十七,身姿挺拔,深沉寡言,厚重朴实,高时来去当了骑营张虎臣的副手,田恒去了水师任统制,金简主持军情,每日都在培训新人,安排人手去设立情报点。
军情司已经成立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有成效的结果,但徐子先并不急,甚至他已经安排金简在收买一些海盗,倭国的,吕宋的,各大海盗之间的倾轧争执和未来的动向。
可能要好几年军情司才能开花结果,徐子先并不着急。
从别院向前,经过一条主道,再往侧方向奔驰里许,前方有大片的丘陵区域,全部烧荒过了,只余下一些草皮没有烧尽,大片的火烧地将山丘和林地与人们的居住区域隔离开来,尽量的减少蚊虫的影响和危害。
南安溪的一条支流经过这里,水流不绝,清澈见底,很多妇人在溪流边上浆洗衣袍,她们搬了些圆石放在岸边,用木棍敲打浸泡了皂角的衣袍。
在砰砰声中,大约有三百多新移民刚刚至此,一些户房的吏员摆了几张桌子,令这些新移民排好队列,他们要登记造册。
吴时中和张明亮的家人也是要登记造册,不过他们会受到优待,不必在这里排队,户房的人会把信息采集好之后,替他们制好腰牌和户牌,然后送到门上去。
每个定居点都编成百户,每家每户都有信息户牌,然后每个官户和民户,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幼、童都有名牌腰牌,这样能最大程度的杜绝奸细细作。
同时也是一种震慑,这样的管理力度比大魏还要严密的多,各处定居点和商行镇上,各个工厂都不可能出现浪荡子和无赖子,每个人的信息都登记在案,年龄,身貌,住处,籍贯,联保人,还有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任何人都需要有工作,如果长期在岛上不领田亩,不事耕作,同时还不是吏员警备,也没有到工厂做工,也不是码头水手,那么时间长久之后,一般是不超过三个月,这样的人会被真接驱离出岛。
徐子先开辟东藩,要将其做为一个相当吸引人的所在,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整个东藩的氛围,安全性,都是要考虑在内。
看到君侯前来,吏员们也只是以目视之,就算打过招呼了。
这也是徐子先的规定,他四处巡行,开初时人们都会抛下手头的事向他行礼,中断工作至其身侧,后来干脆就下令,任何人看到君侯时,无事行礼,有事则继续行事,不得有违。
在吏员们的桌案之后,是大片的帐篷区。
定居点修筑好的有极多,但不是刚到岛上的人就有宅邸可住,要甄别,考核,再进行分配,同时要考虑到其是否有还债的能力。
移民基本上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单身汉的移民也可以接受,但单身的妇人和孩童不太可能被接到东藩来。
失去壮劳力的家庭很难在开荒屯田或是工厂里找到合适的工作,还债能力也弱,其实主要是缺乏自立的能力。
一个家庭,理想的状态是有两个成年的男子劳力,身体健康,两个身体健康的妇人,再加两到四个孩童。
这样的家庭男耕女织,两三年内就能完全的自立了。
俟其自立之后,会促进岛内的经济,形成良性的循环,整个岛上的贸易,工业,农业,渔业,畜牧业,整个生态链条就完全的建立起来。
若是鳏寡孤独一类的人,除非是武卒水手的家属,可以到岛上的养济院和慈幼都来居住。
帐篷区里是刚至不久的新移民,户房的人会给他们准备好一切,然后工房和农房的吏员来甄别,根据其当家男子的过往经历,比如是纯粹的农民,或是干过水手,出过海,又或者当过木作,瓦工,或是灶夫等若干种职业,然后来给他们提供工作,就算是为仓夫灶夫,他们也是有资格领取院落宅邸,并且申请开荒一些田亩,数量不会太多,毕竟不是正经的农夫。
徐子先下马之后先走到帐篷区,很多百姓在一旁围观,但没有多少人上前来。
这些新移民对徐子先只是充满畏惧,也有一些好感,但不象老移民那么内心对徐子先是充满爱戴。
有男子,有老人,但不多,孩童很多,在帐篷营区里随意跑动玩耍。
营区的卫生保持的很好,毕竟有专门的吏员负责督导,卫生和防疫是新移民们的第一课,不超过十天,他们就会改掉在福建路其余地方形成的所有的不良习惯。
不仅乱丢垃圾不可能,随地大小便更是被严格禁止,吐痰亦是不可,疫气是唾沫传染在他们上岛第一天就被宣布过了。
要及时洗手洗脸,更换脏衣,要防蚊虫叮咬,垃圾要填埋,各家各户都要讲卫生,防止爆发鼠疫。
一开始时人们会不太适应,一个月之后他们就会相当适应,并且更喜欢清洁卫生的环境。
帐篷是很厚的牛皮所制,每家每户分配一个,地面是很厚的草垫,上面再铺上麻布。
肯定没有正经的房舍好,但对在此之前住茅草屋的贫民来说,这种帐篷也没有太多不适应的地方。
饭食是食堂制,新移民还没有能力起火做饭,他们也没有吃食,只有少量的铜钱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带着一些锅灶盆碗和简单的衣袍包裹,那些破旧的家俱是不能带到东藩来的,还不值运费钱。
如果有人舍不得,侯府也会适当给一些补偿,不过好意思拿补偿的人也并不多。
就是些拼凑的床板,断腿的破烂桌椅,拿出去也卖不到几文钱的货色为多。
“见过君侯。”
“君侯安康。”
“俺是岐州人,被陈于泰祸害惨了,多谢君侯了。”
“漳州人又不谢君侯了?多谢君侯!”
男子们胆量要大一些,在徐子先巡查各处的时候,终于是有不少男子簇拥过来,向着徐子先抱拳行礼,嘴上都是说着一些感激的话语。
徐子先含笑挥手,口中大声道:“诸位不必多礼,日后是经常见面了,你们都可能成为我的官户,大伙儿和我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子孙多代,都要互相扶携才是。”
人们都知道南安侯很年轻,但却没想到是眼前这般年轻后生的模样。
高大,不是很英俊的长相,看起来还算顺眼,看起来很干净,脸上的笑容也很真挚,令人感觉相当的舒服随意。
穿着是蓝色的箭袍,头上是戴的软脚幞头,腰间一根革带,带着一些实用的物件,比如火石和小刀,另一侧悬挂着一柄短刀,长于匕首,短于横刀,识货的人知道是障刀。
在徐子先说话时,声调柔和,态度亲切,在营区巡行不久之后,很多百姓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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