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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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对惟功的成长也是决定性的。
第102章
光耀
  “有一本小册子,老夫原本是准备送给车营中的将领们传阅的,现在看来,给他们浪费了,与你拿去看吧。”
  “是什么武学秘笈不成?”
  “屁话……是老夫一生练兵的心得:《广西选锋兵操法》,有此书,在训练选锋之法上,于你也有些帮助。”
  惟功接过来翻看一下,果然是俞大猷手书的训练选锋兵的兵法心得。从选人,到练习选锋阵法,详细备尽。
  惟功大喜,不过仍然有不足之念,请求道:“俞帅,人都说你车战之法海内独步,比戚帅还强得多,戚帅所创偏厢车营法毕竟没有大战过,你的独轮车和双轮车战法,却是和蒙古人在西北实打实的打过……”
  “这个你小子就不必练了。”
  俞大猷呵呵一笑,摆手道:“吾是打算在京好好练一些兵出来,最少也得数万人,练成之后,便是老夫归园之时。但车营不论攻或守,对应的都是正经的大军,现今看来,北疆尚有事,而有事之处,只在辽镇,那里都是大大小小的土蛮部落,讲究以骑兵冲击,迅猛进击斩首之法而战之,编练选锋骑兵,以数百最多千多骑直捣黄龙的战法为最佳。李成梁父子,虽然劣迹不少,但其在辽左以此战法打北虏诸部,这样的打法是对的。”
  俞大猷不愧是领兵多年的老帅,虽然不如马芳等大帅一直镇守北边,但仍然能看的问题的实质。俺答受封顺义王归顺之后,虽然其子黄台吉狡黠多智,而且素来心思宏大,是一个很强悍的蒙古台吉,但孤木难成林,更多的蒙古贵族是愿意和明朝开展互市来互通有无,而不愿以劫掠之法去冒险了。
  主要也是因为明朝不妥协的和蒙古诸部打了二百来年,蒙古已经完了,缺铁,缺铠甲,连弓箭都备不齐,装备缺乏,战术落后,当年纵横欧亚的铁军已经沦落成一群拿弓箭吓唬人的牧民强盗集团,而不再是一个组织严密,战力超卓的军队了。
  车阵之法,配合骑兵步兵火器,是对应的完全规模的军队,堂堂正正的阵而后战。可现在大明的边防局势是一群又一群的小规模的牧民组成的骑兵,按照季节骚扰边境,明军在防守的同时,也是时不时的用斩首战术来还击,就是俞大猷说的,用精锐骑兵千里奔袭,猛扑敌营所在。
  其实惟功心里也是明白,俞大猷不论是练兵和作战的方式,都是和戚继光有很大的不同。
  戚继光的练兵法,是以较小的成本,练成一支令行禁军,装备并不算精良,但可以承担镇守边疆和稳固畿内的责任,而俞大猷的练兵思想则截然不同。他以为,于其如国初和嘉靖年间那样,表面上有超过两百万的军队,但臃肿阔大,紧急时毫无用处,还不如将两兵或三兵的兵饷给予一人,足兵足饷,练成一支可以快速反应,十分精良的职业军队。
  而戚继光则认为这种想法并不成熟,而且十分危险,从根本上来说,文官们也不会允许这种军队出现在大明帝国之内,虽然可能在镇压起义和应付北虏及倭寇上这种职业军队有用,但拥有职业军队就得有精细化的财政管理和与之相应的后勤组成,很明显,在当前的文官体系下,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要数量,一个则以质量为先,两个名帅在军队训练之上就有完全的区别。
  至于练兵,戚继光是孙吴法练兵,讲究令行禁止,法度森严,民间传说甚至有其斩杀其子的传闻,虽然是以讹传讹,但很明显,戚继光练兵讲军纪的传闻已经深入人心。
  而俞大猷讲究的是以身作则,恩结全军,他是当时诸帅中最为廉洁,不争功,不诿过,最坦坦荡荡的一个名帅,当然,遇到的挫折也就越多。
  再往下细分,俞大猷讲究以技艺练兵之胆,讲究技艺,而戚继光讲究宣讲忠义之道,以忠诚激发士兵之胆,当然,他实际上也是传授兵士技艺,只是不如俞大猷先以技艺为先。
  以俞大猷之操守,当然不会说练车营不好,张惟功将来究竟能到哪个军镇效力,殊难逆料,他只以自己的选锋之法相传,就是为了预防张惟功将来会到蓟镇。
  到了蓟镇,戚继光的步、车、骑诸多练法都是详细备尽,是一座掏不光的宝库,足够惟功学习的了。
  这里头的心思曲折,俞大猷不打算一一向惟功细细说明,将来这个小子到达他这样的位置和经历之时,一切都会明白,会了然于心。
  惟功也没有再说什么,再次满杯,与这个名满天下,仍然不改赤子之心的老帅敬过去。
  ……
  酒足兴尽之后,惟功与俞大猷一起掀开酒馆的门帘,外头立刻扑面而来一股清凉气息,夹杂着雨水,打在人的脸上。
  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小酒馆里出来,突然遭遇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还真是给了人足够的惊喜之感。
  惟功将手一伸,放在雨帘之下,笑道:“下雨了啊。”
  “秋雨凄凉,不过,正适合撑伞独行。”
  俞大猷倒是有点雅兴,其实他和戚继光一样,是这个时代明军将帅中难得的文武通才,若不然,两人也不会都留下不少军事著述的同时,还都有诗稿诗集。
  只能说是异数!
  拿出几分银子,买了一柄破烂的乌骨伞,俞大猷沉思片刻,对着惟功道:“惟功小友,老夫不愿以子侄辈视你。因你的天资和现在的际遇已经强过老夫青壮年时百倍,未来成就,实在不可限量。今日之后,以你我身份,未必能常见面,有一语,先赠你知道。”
  惟功肃然道:“请俞帅明言,小子愿听。”
  “宁人负我,勿我负人。我有大过失于人,终身以为歉,人有过失于我,事过即忘之。”
  寥寥数语,说完之后,俞大猷长笑一声,竟是就这么潇洒离去。
  雨幕之中,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撑开雨伞,渐渐消失在了街角远处。
  话虽俗,惟功却没有轻视的意思。
  以俞大猷的一生经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一些言不及义的废话?
  俞大猷用兵,谋定而后动,众人赞其“忠诚许国,老而弥笃”。在广东为总兵时,“广人攘其功,大猷不与较”。他向来不急功近利,不炫耀战绩,不要说李成梁辈,便是戚继光也是远远不及。在广西,俞大猷“亲率数人遍诣贼峒,晓以祸福,且教之击剑,贼骇服”。平海南时,俞大猷“单骑入峒,与黎定要约,海南遂安”。曾经有一些,俞大猷破敌之后,曾“散余党二万,不戮一人”。
  这些记录,都是已经记录在大明实录之中,预备俞大猷身故之后,修史列传所用。
  惟功早就已经派人查抄过,熟读过。
  眼前这个消失在雨幕中的老人,自有他行事的一套原则,哪怕是祸福先后而至,数次扑跌,但仍然不改其志,不废其约!
  任何时候,这世上都有一种人,不计个人祸福,不计自身的成败得失,只有报效国家,济世安民的理念在,就可以支撑着他面对一切困苦和难关。为什么俞大猷能在逆境中还有如此大的成就,或许就是眼前的这样的情形,只有刚刚那寥寥的几句话,可以从中看到答案。
  这一瞬间,惟功只觉得全身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当中……今晚他所获得的东西,真的是太丰厚了,一座宝库在他面前轰然打开,里头是取之不尽的财富。
  在此之前,他是一个转世的普通人,在山村接触的也只是普通的山民,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想着能多猎获一些猎物,多收成一些粮食,能多换一两匹布,存一些银子和铜钱,在急需的时候能顶上用场。再下来到英国公府,他满怀着仇恨和愤怒,在张溶等人的身上又没有获得什么帮助,如果不是自己的毅力过人,还有七叔七婶给他的亲情,现在的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真的是很难想象。
  只有在俞大猷这样的人面前,他知道了什么是丈夫处世,磊磊大方,什么是处变不惊,虽在困境而一无怨恨,什么是为国为民,别无他意,什么是谦淡冲虚,以人格魅力,足以折服外在和内里的敌人。
  任何时候,哪怕是最黑暗的时代,也总会有这样的一些人,发光发亮,用自己的一切来燃烧着,光耀着,使身边的一切也被光明所照亮,哪怕是所得有限,所发挥的作用有限,但仍然是其百死而不悔。
  俞大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论战法,战功,他可能不是这个时代大明最优秀的统帅,但论及人格魅力,俞大猷,他是毫无疑惑的这个时代的第一人。
  但惟功知道,自己虽然对眼前这个渐行渐远的老者充满敬佩,但未来的道理,他不会选择与俞大猷一样的走法。戚继光,李成梁,俞大猷,各有各的优缺点,但毫无例外的是他们也被这个时代所吞噬了。一身成就,就是依附于文官体系之下才得展布,在各自的晚年,他们有的走的艰难,有的前功尽弃,有的走向了自己的反面,事实说明,他们的路虽然能收效一时,却无法根除这个王朝和民族身上的痼疾!
  惟功要走的,是超越前人之路,在这一瞬间,他拥有着最强烈的信心和决心!
第103章
雨夜
  “贼娘的,居然下雨了……真他娘的冷!”暗巷之中,周晋材牵着自己的那匹难得的栗色战马,抹了抹脸上淋漓而下的雨水,破口咒骂着。
  佟士禄的马是黄膘杂马,他戴着斗笠,人显的更矮小滑稽了,他向着身边的张用诚道:“用诚哥,东主吃酒的地方距离英国公府不远,怕是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是。”周晋材接着道:“东主向来也是小心,别人虽知他出来,却未必知道他所在地方,外头的人想对付他,还得先到国公府里找到来兴儿,盘问出东主吃酒的地方,再下来才谈得上动作。”
  “用诚哥吩咐,咱们听就是了。”陶希忠性子沉稳,在训练上向来听周晋材的,不过眼见周晋材和佟士禄一直说个不停,便是出来阻止他们。
  “东主是说过他不在时听用诚哥的,但那只是说日常经营。”周晋材斜了陶希忠一眼,哂道:“又不是说这样的大事用诚哥能擅自做主。”
  张用诚戴着网巾和小帽,但不防水,整个帽子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一直滴落下来。他看看周晋材,沉声道:“这事儿以后再说,要是东主对此事有不满,肯定是我一个人背着。”
  “咱不是这意思。”周晋材大大咧咧道:“就是觉着有点小题大做。”
  “用诚哥,快点儿,东主要走了。”
  不远处,王国峰没有牵马,一路小跑着过来,穿着草鞋踩在浸透了水的泥地上,吧唧吧唧直响。
  “好,东主就在前头,赶紧。”
  “好,你回去吧。”
  吩咐王国峰先行回去,然后张用诚精神一振,大步在前,周晋材咧嘴一笑,和佟士禄一起对了个眼色,两人也是赶紧跟上,在其后,则是陶希忠。
  这几个人,要么是周晋材这样身手直追惟功的好手,要么就是佟士禄这样天生神力,陶希忠也是身手只次于周晋材,张用诚则是当仁不让。
  挑了这几个好手出来,目的也是简单,张用诚只觉得这阵子风声不对,今日午后,各店外的那些神情诡异的汉子突然凭空消失了,宣武门和德胜门先走,再下来一直到正阳门和崇文门,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种事对周晋材这样的夯货来说是好事,用他的话说就是对手知难而退,知道顺字行不好惹,自己走了。
  不少人也是和周晋材一样的看法,在这个小组织中,张惟功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核心,不论是最早的一批少年,还是这两年后加入的,都是他从最困苦的条件下解救出来的,授以文字,武功,吃食,衣服,给其温饱,教其礼义忠孝之道。就以待遇来说,各个伙计都有银子可拿,一个月的伙计月钱就有一千多两,每个人不仅能足衣足食,还能存上一两到二两的银子,这在当时是了不得的收入。
  周晋材的那匹战马,最少值两石茶叶或是三十两银子,是从张家口直接换回来的,十分难得,别人还在骑杂马,这匹好马是惟功奖励他在武学上的成就,特别赐与,连张用诚都没有。
  种种待遇,加上恩德,使得惟功在这个小团体里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人,是说一不二的核心,加上选人的时候他十分注意,那种年纪过大,品性油滑的一律不要,所以几年下来,虽然大家的境遇有了不小的变化,倒也没有变的暮气和奸猾起来,这是一件令他十分欣慰的事。
  在惟功之后,则是张用诚和周晋材各领风骚。
  论全面和商业上的成就,当然是张用诚,而论耿介忠直和武艺高强,当然首推周晋材。两人各有拥趸,在小团体内也各自凭着本性做事,在这个雨夜,他们因为张用诚的决断产生的小小争执,并不是第一回,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
  雨声涮涮中,惟功披上了自己的油衣,预备骑马折回英国公府。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饭点了,等和俞大猷一番长谈,再到此时出来,耽搁了这么一阵子,酒馆里的人都走的差不离了……大明虽没有严格的宵禁和坊市制度,但在起更之后普通的百姓在京城的道路上随意行走,这绝对是自找麻烦的行为,很多人冲风冒雨,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从大时雍坊到安富坊尚有一段距离,先得往东走里半路程,再折向北走里许,便可回到英国公府。
  不到三里路,骑马缓行,在秋雨中感受今晚所领悟的一切,最少在此时,惟功感觉有十足的快乐。
  这几天,对他的一生都十分重要,他的生存技艺得到了质的飞跃,而他的胸襟眼界和气度,也是有了非比寻常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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