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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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外城之后,秋哥儿得了杨达命令,骑着骡子匆忙前行,看来是先到府中报信去了。
  张惟功也有点紧张,但仍然想不到办法,他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这般无用。
  行不多时,又来到内城城墙之下,与外城相比,内城城墙修筑的更加用心,城门大开,有一群穿着盘领青衣,头戴吏巾的吏员正拿着各式工具,称量货物,计算价值,商人们则是排队缴纳税金,领取凭证之后,这才可以带着自己的伙计和货物入城。
  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崇文门税关,外城进入内城的必经之所,来往行商极多,感觉上十分热闹繁富,比起一进东便时,强出不少。
  因为排队的人众多,城外两侧有不少茶棚子,等候的人们在茶棚下喝茶闲聊,等候验看货物后入城。
  这种地方,自是鱼龙混杂,张惟功看到茶棚内外,有不少形迹可疑之辈,有一些是挺胸凸肚的大汉,头戴勇巾,一副好勇斗狠的模样,还有一些油头滑脑贼眉鼠眼之辈,形迹鬼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这等人,大约都是后世光棍无赖,城中流氓之类,但人数之多,也是叫张惟功开了眼界。
  只在崇文门外,大约就有数千人之多,细细看下,居然有超过正经商人之势。
  “这还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么!”
  时近正午,城门内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是六月初六天祝节,按京城风俗,各家要担几缸子清水用来腌制黄瓜等各色蔬菜,茶棚这里有一眼好井,一群未成年的类似乞索儿的少年将井水团团围住,不论是姑娘媳妇,或是粗壮汉子,只要来担水的便是拦住乞钱,不给钱便缠住不放,这一伙游手无赖年纪都不大,不少都剃着光头,与张惟功装扮一样。
  原来大明风俗,童子不分男女,未成年时不留发,最多留两髻抓角,谓之“总角”,或是干脆图省事,理个光头便是,要待十三四岁之后,渐渐留发,待在成年加冠之时,就是满头长发了。
  看到张惟功看向自己这边,有几个少年便恶狠狠瞪眼回来。
  这些市井少年,无赖游手,眼神凶狠之极,狠性十足,张惟功多次在山中射猎,见过野狼,现在看来,这群少年的眼神,竟是和群狼无异。
  他自然不知道,万历年间北京的游手无赖还算少的,到崇祯年间名臣刘宗周曾经说京城无赖一眼看过去就好几万人,有人则说不下十万,崇祯二年皇太极头一次带清兵破边墙入关,京营兵马稀少,崇祯皇帝慌乱之间招募京城中的游手无赖上城头助守,有一个大流氓头子还被授给游击将军一职!
  眼前这些少年无赖,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杨达一行持有兵部勘合这个大杀器,不是行商,至城门处直接便进了城,其实杨达在沿途也买了不少皮货土物,装了满满一车,那一群税关关吏突然一起失明,只当未见,由着大车昂然直入。
  国公府的权势,到底不是一群税吏能直面!
  崇文门就是在城东,后世北京站所在地方,由城门直接向北方而行,先是沿着一条大街直走,到后世长安街路口时,张惟功还转头西看,巍峨的两层城楼清晰可见,进崇文门不久,便可以看到皇城城墙和东安门的城楼了。
  经由南熏坊,再到大时雍坊,再往北,便是达官贵人聚集最密集的小时雍坊了。
  不过英国公府并没有在小时雍坊内,而是在更北一些,紧贴皇城西墙,勋戚聚集更多的安富坊中。
  在这个坊中,惟功才看到一点与此前不同的东西,街道以青石板为路基,两边种植槐树,沿街住户都是五间七架的高门大户,府邸门前,摆放着仪戟等象征身份的仪仗物品,大门闭而不开,两侧小门才开着由人进出,门口或坐或立,都是戴着小帽身着青衣的门政奴仆们,挺胸凸肚,聚集在一起大声说笑着。
  杨达在这里如鱼得水,不停的和人打着招呼,够资格上来和他说话的也都是些头目管家模样的人物,看模样是打听杨达这一趟出京不少天是什么差事,杨达却语焉不详,不肯细说。
  大府里当差的眼力价是最高明的,一见杨达如此,大家知道不便再打听,便一个个散去了。
  如此一直向前,越过一个小小庵寺,再过一道桥,银锭桥英国公新园便是到了。
  秋哥儿和一群青衣奴仆已经等在侧门前,一见杨达等人过来,一群人便赶紧抢上来,请安问好不迭。
  “甭问我,太爷和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家吧?”
  “都在。”
  杨达到了这里,精明强干的模样越发明显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是眉开眼笑,欢喜不胜道:“如此,我的差事可以交卸了。”
  “杨三爷你此番奔波千里,立下这般功劳,二老爷将来必定不会忘记的。”
  “呵呵,于老弟,慎言,慎言。”
  杨达是府中执事,不算二老爷私房人,说话的人有点不大慎重了。
  这些豪门奴仆个个眼高于顶,根本不将张惟功这个私生子看在眼里,杨达也一反路途上的常态,对张惟功不理不睬。
  如果真的是七岁不到的孩童,对这般世态炎凉一定接受不了,张惟功好歹是两世为人,这般情形倒没有什么,只是心中更是明白,此次入国公府,恐怕事情十分不妙。
  从侧门进去,一行人等没有从中堂大道走的资格,一路走夹墙小巷,路途十分幽深,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侧开的小门,里头是一套套的院落,有的是前三后五边厢齐全的四合院,有的是奇巧精致的小花园,更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院落,张惟功扫了一眼,里头各式兵器和锻炼的器械十分齐全,有几个武师正在其中督促一群少年习武,吆喝喝骂声不绝于耳。
  英国公府是永乐年间的勋臣,永乐皇帝起兵靖难,几个大功臣中就以荣国公张玉和成国公朱能最为功大,张玉在靖难途中就战死了,其子张辅更是人中之杰,靖难之役立功无数,后来又平定安南,从征漠北,在英宗年间年近七十时死于土木之役,英国公府也由此奠定了国朝第一等勋臣的身份!
  光是这座占地过百亩的宅邸,寻常人家,安能如此!
  一路攒行,终抵后宅,在一座精舍面前停下脚步。
  十几个穿着青绿色马面裙,盘髻交领襦服的丫鬟侍立在院落内外,看到杨达一行,有一个中年管家婆将杨达几人引领进去。
  这里是后宅的中心,看来杨达这样的外宅管事也不常进来,东走西望,一脸的好奇之色。
第008章
入府
  精舍院落也是分两进,在第二进院门前,杨达也被拦住了。
  他向那管家婆赔笑道:“钱大娘,我要进去回话,不然太爷和两位老爷问起来,算怎么回事?”
  “太爷不问这些闲事,你得空见二老爷回说细节便是。”
  “既然这么着,小人告退。”
  杨达脸上有点儿讪讪的,但他是外宅的二管事,专门负责办外差,跟老爷和哥儿们出门,身份比正经的大管家差着好几层,就内宅这个管带人进出的管家婆子,他也开罪不起。
  当下赔着笑,叉手为礼,转身离开。
  临行之际,他突然在惟功耳边轻声道:“小心点,不要顶嘴,总不能拿哥儿你打死。”
  惟功没有出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太爷叫进去了。”
  进了二门,是有廊檐和三层石阶的正房,几个小丫鬟站在门帘前,见管家婆和惟功过来,便有一个长的十分俏丽的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惟功一回,才朗声传进。
  声响一起,丫鬟们便打起门帘,钱大娘在前,惟功在后亦步亦趋,进了堂房。
  暮春时节有点暑热了,进了这院子就好了许多,环水流绕,修竹从生,而屋子里是大块的金砖铺成的地面,进屋后更是凉气森然,屋子不大,但装饰布置的十分豪华,一盏屏风在正中,前端放着一把紫檀木打的太师椅,两侧全是多宝搁,放置的皆是各色古董,两边还有四把黄花梨的圈椅,墙上挂着宋明等朝的名人字画,边上的屋子似乎是睡觉的地方,有拔步大床,整体都是花梨木所制,脸盆架,衣架,大立柜,都是用名贵木材,把手等物,打造的也十分机巧,都是用金银材质,这等陈设,漫说惟功今世没有见过,便是连同上辈子的经验,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奢华的布置。
  惟功进来后,很快屋中响起一阵咳嗽声,接着一个戴着唐巾,穿着紫袍,手中柱着一根龙头拐的枯瘦老人,慢慢踱了出来。
  在他身后,是两个头戴纯阳巾,身上穿着紫袍的中年男子,都是三十余岁,但都风度翩翩,如果年轻十来岁,都是佳公子模样。
  世家出身的贵戚,果然不同于凡俗。
  三人出来之后,都是盯着惟功观看,半晌过后,老者才转身,对着年长一些的中年男子道:“元功,你看你做的好事。此子眉眼与你俱像,你还抵赖得?可恶,十分可恶!”
  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轻笑一声,也跟着道:“大哥这下无甚话可说了罢!”
  这三人,老者是当世的英国公张溶,两个男子是他的嫡长子张元功和嫡次子张元德,老国公嘉靖十五年袭爵,距今已经近五十年,长期当宗族之长和国公,脾气又臭又硬,看到惟功昂然而立,便是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惟功心中已经明白,这老者是他这一世的亲爷爷,原本跪下也不妨,尊长在上,按礼节跪下也是应该,只是这老人如此口吻,他心中感觉反感,当下便道:“未知老丈身份,小子不敢乱跪!”
  一句话顶的张溶大怒,手中龙头仗扬起来,便要来打惟功。
  若是他手中这仗落实,小小孩童如何能受得,张元功连忙跪在惟功前面,俯首请罪道:“父亲大人,此子失教,一切均是孩儿的错,要打便打孩儿吧。”
  他是嫡长子,未来国公的继承人,没有大错,张溶也拿他无法,总不能真的打下去……见大哥跪下,张元德似笑非笑,嘲讽道:“大哥何必做此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未婚而生子,与素梅那贱婢做下那等事,我张府名声何在?就算是对忻城伯府这样的世交,咱们又有何脸面。还好贱婢已经……哎哟!”
  张元德说的正热闹,不提防惟功过来,在他腿侧狠狠一咬!
  按说惟功上山下山多次,身上有些劲力,还学了一些简单的山民拳法,北人尚武,特别是山海关到蓟镇一线,弓箭拳法,惟功已经学了一些,但他两世为人,心中最敬最爱的就是娘亲,被眼前这人大加侮辱,情急之下,唯有用口。
  “父亲,你看这孽畜!”
  刚刚还是孽障,转眼就升级成孽畜,张惟功在自己这二叔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此时唯有继续怒目而已。
  这般热闹,屋中站着钱大娘等人看到如此劲猛八卦,心中无不感觉不虚此行,此时也只能忙不迭上前,将惟功拉下,牢牢按住。
  “二弟慎言,此子亦是你的侄儿。”
  张元功在父亲面前向来不讨好,他这个二弟,工于心计,会逢迎拍马,老父年老糊涂,越来越偏帮这个弟弟,原本他是事事退让,怎奈这个好弟弟当面骂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说不得只好挺身上了。
  适才见面,惟功已经发觉此人面相有些懦弱怕事,怪不得当年由着母亲带着自己离开国公府而毫无办法,不过在这样的关头能出面护着自己,惟功心里小有感动,若是他放着自己被痛殴而不理,就只能遗憾当年娘亲的眼光太烂了一些。
  至此他已经隐隐明白了一些,无非是大家族内斗的那一套。
  长子和次子之间肯定是长子有继承权,不过长子无子的话,那么国公那八梁冠落在谁的头顶?
  当年张元功要娶什么忻城伯家的赵夫人,婚前与娘亲,当时还是叫素梅的丫鬟勾搭成奸……嗯,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事实,这等事原本也没有太大的麻烦,但不合自己娘亲有了身孕,这事情就急转而下了。
  和后人的想象不同,当时的大世家和书香门第对子弟管教是严格的,甚至皇室也是如此,现在的万历皇帝每天得睡在母亲李太后的寝宫里,由母亲亲自看管,防止他早早学坏,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人?未婚纳妾,未婚生子,这都是叫人十分鄙视的行为,普通的书香门第尚且如此,更何况规矩更加森严的国公世家?
  有这么一档子事,张元功这些年一定活的很憋屈,此番小惟功被人找到,当然不是张元德替兄弟打算,存亡绝续,而是抢在兄长的人手之前找到惟功,拿来大做文章。
  果然,张溶向来深恶长子,又有这样现成的把柄,当下便怒向长子道:“汝少年荒唐,和贱人私生产子,此子老夫断不能认!”
  说话间一个中年美妇直闯进来,嚎啕大哭道:“父亲大人做主,妾身绝不要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当儿子。”
  这自然是元功的大妇,正室夫人,也是忻城伯府上的小姐,脾气被骄纵坏了,张溶对此妇人也是十分头疼,忙道:“你且放心,老夫自会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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