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470部分在线阅读
从猎骑兵部出来,惟功又看了几个营地。
他和将士们谈话,问前方的情形,问大家的心理是否紧张,也问他们的顾忌,忧虑。
在惟功面前,这些将士很容易袒露心扉,将自己的一切都说出来。
偶尔,惟功也会说几个笑话,并不粗俗,但也能叫将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起更前,惟功折返回自己的驻地,回首看去,大大小小的营地除了警戒灯火外,帐篷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灰白色的帐篷在月色下象一个个灰白色的蘑菇,只是这些蘑菇数量太多,几乎与天上的星辰一样,叫人看花了眼。
从庆云站到开原西路的出发点,这样的帐篷之路还真的很长。
“还真是乏味啊。”入睡前,当侍卫们最后清查四周,惟功洗漱完了后,安然入睡,入侵的第一天就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惟功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向四周的近卫笑着抱怨。
近卫们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大人的玩笑罢了。
真正的战争,就是这样。
哪有军队一出塞,立刻打的血流成河,火光四溅的?明军出击有一定的突然性,而且估计不论是哪一个北虏部落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打法。
这几十年乃至百年之前,明军都是用突袭的办法来打,骑兵寻找合适的切入点,然后狂飙猛进,一直到汗帐附近,与北虏甲骑狠狠打上一架,不论胜负,明军多半能带一些斩首回去,当然明军扑空的机率也很大,白跑的次数也很多,至于惨败也有几回,这样的战争形式才是双方都熟悉的。
这一次辽阳镇大举出击,却是步骑夹杂,大量步兵也一起出征,还有大量民夫跟随,沿途的步兵护住了物资补给线,骑兵只充当前锋和警备,这样的战法,根本就叫这些蒙古人摸不着头脑。
最开始的反应,肯定是迅速后撤,然后窥探虚实。
“但愿明天会有趣些。”惟功很快进入梦乡,只有在最后一刻,才又嘀咕了这么一句。
……
……
事实上蒙古各部也不完全是明军出边墙后才知道的消息,在明军最终集结在开原铁岭附近,并且向青龙关镇南关等关隘行军时,大量的步营和骑营出动,并且同时有大量军伍向广宁出发,这样程度的调动最多是在筹备时保密,等大军一进行时,保密工作也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北虏各部虽然和大明一直打来打去,但也有俺答这样的顺义王在,各部也时不时的向大明输诚朝贡,比如依附于插汉部的车臣部,一直到清兴明亡的最后时刻,还向大明效忠,直到被皇太极打击恐吓之后,才不得不归附了清朝。
包括巴林部,也是一样的情形。
有朝贡,自然也就有不少蒙古人在边墙之内,他们或是交换贡物,或是干脆来做买卖的,也有一些破产的牧民,穷极思变,不愿在草原上捱苦,跑到边墙之内来寻找工作机会,这样的牧民,要么当马匪,要么就成了大明官兵的一份子。
对这些家伙,倒也有一个统一的名称:鞑官。
自明初就有大量的蒙古鞑官,到明末这会子,鞑官数量也是很多,包括后来的满桂这样的宣府总兵就是鞑官中的一员,为大明效力直到战死,这并不是一个特例,而是当时鞑官众多的一个显著例证。
当然,开锦州外城投降,开沈阳城门投降的也是这些鞑官,尽管鞑官中有不少效忠大明到死的,墙头草,奸细,细作,倒也当真不少。
看到辽阳明军的动静,自然也有沈阳和沿途军堡中的北虏细作,通过各种渠道,赶紧将明军出塞的消息,飞驰快马,送到边墙之外去。
“明军是兵分三路,广宁往大宁都司故道,打的是泰宁部的主意,两路是一路开原北陆路,一路是开原西陆路,这就是打我们的主意了。”
几乎是在惟功宿营的同时,虽然夜色低垂,一个硕大的毡包之内,仍然有一群神态威严的部落头人们,召开着一场紧急会议。
六天前接到情报,这些头人们就分别就道,赶紧集结。
这也有赖于这几年几乎年年和辽镇打仗,各部之间一直在配合作战,彼此都是已经熟透了的,包括驻地和紧急会议的地点等等。
说来也怪,也就是嘉靖中期到万历中前期这段时间,从俺答父子到插汗一家人,再到泰宁部的速把亥和炒花兄弟,还有把儿兔诸兄弟,这一拨人一直和明军打的稀里哗啦,彼此都耗了不少力气,结果北虏没打下明朝一寸土地,到万历中期之后,建奴兴起之后,这些北虏领袖一个个要么老死要么病死,要么就老了没了雄心,最后剩下个末代成吉思汗林丹汗,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种种迹象来看,建州部简直就是开了一个超大的金手指,种种的历史轨迹无不是替这个小部落开道,不然的话,一个全部丁口才六万不到的落后部族,怎么可能掩有华夏!
“福余部的几个诺颜赶不到了,不过他们有急使过来,当然是请我们派出援兵。”
“翁果岱兄弟,你怎么看?”
毡包之中,有科尔沁部落的好多个头人代表,最引人注意的当然是嫩江科尔沁的翁果岱父子叔侄。
科尔沁这几年也是在飞速发展,原本东西八百多里,南北三百多里的地盘已经不大够用,他们在不停的抢占福余部的地盘,两部之间经常爆发小规模的战争,而插汉部的汗帐对这样的事当然不会多管,科尔沁等部是依附部落,依附部落实力越强,本部当然也就越强大。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依附部落实力会怎样膨胀,怎么控制其离心力,这一点对北虏的领袖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们只有保持着九白之贡就可以了,就是八匹白马,一匹白驼,同时定期到汗帐朝拜,参加部落会议,这种松散的联盟在平时有准备的时候还能发挥作用,面对明军突然入侵时,就显的十分脆弱了。
“当然要迎击。”翁果岱没有犹豫,身为一个有野心的部落诺颜,不少人在看着他,这时候任何犹豫的行为都会被视为软弱。
“好,迎击!”
大委正,小委正一起拍起手来,表示赞同。
卜儿台,黄毛太,卜言台周,都是一起点头。
黑石炭身为大汗的从叔,在历次行动中都占主导作用,此时他看到翁果岱的威信很高,科尔沁部的另外两个诺颜莽古斯和明安也大剌剌的盘腿坐在翁果岱的左右手,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他的心里,更是一阵不悦。
不过此时不是与这些人计较的时候,黑石炭在心中计较片刻,决定道:“大汗有使者来,明军的左路往大宁故地,那里由泰宁部的把儿兔和暖兔,拱兔,还有昆都和董狐狸,长昂,我们不必去管左路。敌之中路右路,正是我们的对手。大汗将自领十万骑兵由本部前来,迎敌中路兵,我们则集结十万骑,包掠敌人右路,他三路来,我们便三路去,吃掉这些明军,辽东更没有人敢挡我们的兵锋!”
这几年对明军的战斗已经开始呈现对蒙古有利的趋势,边墙太长,而辽东明军的精锐骑兵越打越少,机动能力越来越低,战斗力当然也是直线下降。万历初年明军还是以攻代守,到万历十七年时基本上就是以守为主,只有小规模的反击,板升一战之后,连小规模的反击也很难办到了。
事实上李如松死后,李成梁不得不与蒙古诸部讲和,正好大批的有野心的酋长也开始死亡,蒙古也不想再打下去,双方获得了二十年的和平。
而到了努尔哈赤兴起时,辽镇额兵才六万人,能出动野战的不过两万人,还是甲胄不全,器械不精,相比万历十七年时,又是下降了很长的一段曲线了。
“召集甲骑和部民,集结大军,所有的牛群和羊群往腹里地方躲避。”
翁果岱更有条理一些,瞟了黑石炭一眼,问道:“右路军当以济农为主,听从号令。”
黑石炭是当今大汗的叔父,不过并没有正式赐封他为济农,翁果岱算是给了黑石炭一个面子,当下黑石炭道:“就依翁果岱兄弟的话,有什么要紧军务,我们一起商议决定!”
会议之后,众诺颜都是骑马离去,看着翁果岱等人的背景,大小委正一起向黑石炭道:“科尔沁的这些人,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等着吧,”黑石炭道:“先把明军打垮,然后找机会再收拾他们。”
“用汉人的话来说,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大汗也早就想找机会,给科尔沁人一个深深的教训了。”
“哈哈,说的好。”黑石炭在击败曹簠之后,威望大涨,手中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他的心性当然也变得十分骄狂,当下哈哈大笑,眼前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带着甲骑和本部牧人,将深入已方境内的明军打的大败,明军狼狈奔逃,弃尸千里,甲胄和旗帜扔了满地,甲仗堆积如山的情形。
到最后,黑石炭揪着自己的山羊长须,微笑道:“听说明朝土木堡那里,到现在还能收罗到头盔和火铳等物件,还有不少死尸成白骨,丢在地上没有人管。这一次张惟功那厮这么莽撞,我看,怕是明国又要有一个类似土木堡一样的地方哩。”
第652章
前哨
右路军在庆云堡站没有停留太久,主力继续向前,一边搜索一边前行,同时开始屏障方圆数十里地域的左右侧翼。
右路的左翼,当然是和中路的右翼相连,两边时不时的有哨骑碰面,互相交换敌情情报。
半空中飞鸽来回的飞翔,更是将详细的军情,不停的由三部转向在右路的前敌总部。
同时也有不少后方的公务,不停的由塘马和军鸽送过来,惟功在前方,亦得处置后方政务。
当然,更忙碌的是随行的张用诚,更多的政务其实是摞在他的肩膀上了,非重要公文非得惟功亲自批复的,肯定都是落在张用诚的身上。
在右路主力进入敌境后第四天,也就是到达开原西陆路熊山站时,前锋哨骑传来警讯,大约有几百人的蒙古甲骑在前方骚扰,因为敌人人数太多,压的哨骑没有办法继续前向做分散式的哨探,这时候,需要大股的前锋骑兵出手了。
这也是双方接触战的开始,可以想见,在东西纵横近两千里的宽大战场上,这样的情形肯定多有发生了。
“我也去,陶安然继续在总指挥部指挥,不必前来。”
一听说有敌情,惟功顿时就坐不住了,他翻身上马,跨下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一丝战斗的气氛,开始不安地喷着响鼻,两只前蹄在不停的将地上的草皮和泥土翻上来。
这几天,全部是在赶路,军心士气当然还保持的很好,不过也隐隐有一丝焦躁感。
现在的开原边墙外可不是后世那种人烟稠密,商旅繁华的景象,在明初时,辽东不过才十万左右的汉人,到明末辽东一地已经和内地相差不多,但出了边墙,几乎就是北虏和东虏等野蛮部族的天下,这时候的松嫩平原还是蒙古人放牧的地方,只有极少数地方才有简陋的原始农业在进行着,所以大块的土地都是以草原和树林加灌木丛河流的原始形态存在着,只有辽金元三朝的驿站,州县,还有残留的文明痕迹,不过在二百多年的蛮荒状态下,残余的文明痕迹已经很不明显了。
熊山站也是如此,只有一百几十间木屋是完好的,可能是女真人和蒙古人在这里定居时修筑的,在辽东的东虏是定居城寨形式生活,蒙古人或多或少也受了影响,土默特部的大型板升地就是半固定的定居点,福余部受到女真人的影响更大,沿途过来,小的定居点是几间木屋,大的就是几十上百间,这种房屋就是削木为屋,不少房子连树皮还留在外头,夏秋时住在木屋里,冬天时转移牧场,那时这些木屋被半盖在积雪之中,到夏初时,转移的牧人才会返回此地。
在木屋为中心的熊山站的西北方向,明显看到有淡淡的烟尘,这是骑兵奔驰时溅起来的,有经验的战士不仅可以看出这是北虏骑兵,还能判断出大约的人数是多少。
“七百余骑,用来遮蔽我军的哨骑有些多了。看来他们也是想来一场前哨战啊。”
判断敌情的时候,麻登云身上的一点猥琐气息就荡然无存了,脸上只有一种因为经验丰富和屡战屡胜所带出来的十分自信的神采……麻登云也是经历过若干次战场锻炼的人了,特别是在配合栋鄂部清剿小规模的女真部落时经常和北虏骑兵遭遇,几百人级别的战争现在已经真的不怎么放在他眼中了。
“本司全体分四列横长阵列,出击!”
在哨骑们开始撤回时,猎骑兵早就集结完毕了,因为敌人前锋规模只是三百多骑的规模,如果派出大股骑兵恐怕就成了吓阻战,敌人也不会傻到和优势骑兵一头撞上,只有派出相应规模的骑兵出战,敌人为了摸底,也会在合适的战场上和明军打上一场,所以陶安然直接在他的指挥部派出塘马,点名叫麻登云司出战。
一司的猎骑兵杀伤力已经十分惊人,六百多骑兵正好是一个司的编制,和步兵一样,两司骑兵为一个千总部,以前称总队,现在仍然为千总部,四个千总部为一个营,这也是与以往不一样,明军一个营是两千七百人,这是戚继光当年的编成,用来打小股的最多万把人规模,战斗力也并不高的倭寇是足够了,几个营的明军就能撵着一两万人的倭寇到处跑,可在辽东这里,对付的是规模达数十万人的游牧民族,敌人是大股大股的骑兵,小编制的营已经不再适合新的情况,六千人至六千五百人规模的营才是合适的,再大规模的话,以当前的道路和通信条件又不适合了,一个营官指挥自己六千人的部下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千总部可以一个两个一起行动,由副营官指挥,这样的话人数就和明军其它军镇的营人数差不多了。
可能戚继光也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蓟镇明军的编制和组织程度更差,道路和通信也远远不能和辽阳比,他仍然只能使用和倭寇交战时的营编制,并且始终没有使用上自己的车营和火器给蒙古人真正的打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六百多人的骑兵队伍分为两个中队,每个中队之下才又分为两个局,在惟功赶到的时候,各旗队长已经站在队伍的一侧,手中的旗枪斜指向前,整个队伍已经进入临战前的准备了。
“大人,请务必不要到队伍之中。”
在自己的指挥层面上,麻登云还是有所坚持。
“笑话,”惟功不悦道:“在镇夷堡一战,我可是披坚执锐冲锋在前,谁能伤的到我?”
“大人的武勇属下们全都知道。”麻登云咽了口唾沫,还是坚持道:“猎骑兵的作战形式和以往的重骑兵完全不同,大人带人在队伍之中,帮不到手,反而会使我们自己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