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436部分在线阅读
“没有什么大事。”张惟贤满面春风,笑道:“底下的这些纷争,我们高坐云端看热闹就是了,何必这么介怀?”
他的话很巧妙,也无形中捧了众人一把,将定国公府众人的焦虑情绪,减缓了很多。
对付顺字行和张惟功这是上层的决定,但众人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殃及池鱼。
如果在这种争斗中被误伤,那可是太冤枉不过。
虽说崇文门到左家庄一带官店极多,大家都有股子投在里头,分红再多,到底也不及性命来的更重要一些。
“见过定国公。”
徐文壁在仪门后站着,国公迎到这里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毕竟爵位相差太远,但如果是嘉靖年间陆炳前来,就算陆炳没有封爵,相信徐文壁也一定是在大门外相迎。
张惟贤眼中波光一闪,急急就上前给徐文壁行礼。
没有出迎徐文壁也是强撑着,这会子哪里还能受张惟贤的礼,上前一步,搀扶住了,笑问道:“打西苑来?”
“是,到皇上跟前奏报了一些小事,想起公爷的吩咐,就过来了。”
“甚好,我们进去谈……也不止是我一人想见你,还有好几个好朋友都在。”
“是,公爷先请。”
公府宅邸非比寻常,进了仪门一直往里,总走了一刻钟功夫,才到了聚会谈话的一个小楼之下。
楼房建的精致小巧,外有庭院山石,各式花草虽然败了,梅花开的正艳,进了屋,一式的金丝楠木家具,古色古香,看着就很有年头了……大明自成化之后,讲究的是用檀木和花梨木打制家俱,在此之前,金丝楠则十分流行,现在这种楠木已经较为少见,大木被用的光光,除了皇室还有一些,也就是国公府这样的地方能见得着了。
张惟贤还是头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以前,他的身份地位还不够。
“请上楼谈,较为隐秘一些。”
这是二层小楼,从楼梯上去,徐文壁待张惟贤上了楼,竟是亲手将楼梯边上的暗门盖上,这样一来,楼上的人说话,楼下再无被任何人偷听的可能。
“咦,是永康侯爷。”
“呵呵,惟贤好久不见。”
屋中不止是永康侯,还有阳武侯,临淮侯等诸多侯伯,当然,都是与定国公府平时来往就十分密切的侯伯,也是在京营之中,根基十分深厚的勋贵世家。
这些人家,英国公府当然与之来往十分密切,京营十二营,各大国公和二十几家侯伯瓜分干净,那些外戚和永乐之后封的侯伯,都是插不进手来,太祖高皇帝时剩下来的几家勋贵都在南京,更是鞭长莫及。
大家利益相联,彼此当然互相照应着,张惟贤在这里是小辈,他交好的当年只有一个李成功已经袭爵,其余的都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当公子哥儿,这会子眼前都是他的长辈,又全部是勋贵侯伯,饶是他位高权重,外朝除了阁老尚书级的官员之外,人人忌惮,此时也是不得不一一请安问好,最少脸上是十分恭谨有礼。
好在众人也不是过于拿大,张惟贤行礼时,众多长辈侯伯也都欠一欠身,还个半礼给他。
众人也不曾穿梁冠常服,什么蟒袍,麒麟服,更是不曾见着。
人人一袭青袍,腰系角带,头戴瓦楞帽或暖帽,都是一副悠闲从容的模样。
不过,张惟贤心里明白,今日之事,是众人一起出来给自己施加压力,或是说,一起出现,想他卖一个面子。
这么一个勋贵集团,表面上来看是没有什么真正的权柄,只有在京营和五军都督府有影响力,但张惟贤心里清楚,公侯伯声气相连,与宫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文官之中,也不乏代理人,不论是谁当国,总都不能为难了他们,二百多年下来,财富,权力,早就登峰造极,这些人在眼前与自己商量事情,就连是他,亦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压力。
“今日之事……”徐文壁坐下后,沉吟了一下,指着一个人道:“就由甲征来说吧。”
此时张惟贤才看到,张四维的长子张甲征也赫然在座,他急忙拱了拱手,笑道:“原来老兄也在,少礼了。”
“客气。”张甲征脸上露出苦笑,答道:“今日之事,数月前如果有人和我说,我要以此事求托都督,那么我肯定会笑掉大牙,可毕竟再不来请托都督,恐怕我们也实在难以为继了……我便直说了吧,请都督将锦衣卫的人撤回,并且不要再为难顺字行的业务了,亦不要随便抓他们的人,彼此留一丝底线,好么?”
张惟贤闻言,也是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感觉。
张甲征明显不是在说笑,在场的这么多侯伯,包括一个国公,肯定也不会是在和他开玩笑。
一时间,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实难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文壁一脸阴沉地道:“并不是我们心疼那小子,我们当然恨不得他死,他的顺字行能被吃下来才好。可是,办不到哇。他的根基在辽阳,惟贤,你知道顺字行在中左所有多少海船?最少在百艘以上!大量南货北上,还有辽盐往山东和南直湖广浙江,现在淮盐大量减产,辽盐正好补上,山东虽然是产盐地,但盐的质量和产量都差,辽阳还有大量铁器出来,现在晋商就是靠铁器在发财……细节不必多说,还有如果顺字行物流全跨下来,整个北方,包括晋商和陕商在内,大家都要倒霉,张家口的生意最少跌下来一半!京师一地,我们就挺不住。要么,能全盘吃下来,瓜分掉,要么,就得暂且收手,以待来日。”
张惟贤知道,什么“以待来日”完全是没有影的事,现在都拿顺字行没有办法,将来人家实力越来越强,难道就有办法了?
他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恐惧之感。
惟功的武力已经叫他有无能为力之感,以后的岁月,必须小心再小心,或是攀上更高的权位,使对方不能随意下手。
而现在看来,惟功的财力和人脉,亦是更加惊人!
张惟贤才不相信,眼前的这些人是纯粹为了生意,必然有一些是暗中与惟功有所勾结的勋贵,他们为了利益或是什么东西,与惟功结成事实上的联盟,几乎是不经意之间,可能已经出海远航的惟功,又是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獠牙!
这是一枚苦果,可现在的张惟贤只能吞下去。
原本是打算穷追猛打,一直将顺字行在京师的势力铲除为止,现在这局面,这是无法办到的事情了。
第605章
改政
“既然国公和诸位叔伯,还有甲征都是一样的意思,那我当然只能从命。”
“甚好,真痛快。”
临淮侯和永康侯等人大为高兴,他们原本是最仇视惟功的,因为惟功要清理京营,京营是他们的根基,万一被清,损失是无法估量的惨重。可现在惟功不仅不会清理京营,他的顺字行生意还带动了京师不少买卖,大家都与顺字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一来,形势当然倒转了。
“大家小饮几杯,为今日之事高兴一下。”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到底是堂兄弟,有什么事,尽可商量一下。”
众人说着的是“片汤话”,简直口不对应,张惟贤心里郁郁不欢,起身告辞,各人也不便留他,由徐文壁一路送出去。
“他还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为着他锦衣卫和顺字行斗,我这阵子最少损失上千的银子。”
“可不是?闹的兵荒马乱,人家张惟功在京时,虽说有不自量力的地方,别的事做起来可是有模有样。”
“他这几年,用锦衣卫也算捞的够了,总不能耽误我们发财。”
“前几天一家依附我家的商人也被锦衣卫拿了,这事我都没计较!”
大家对锦衣卫的不满也是十分明显,包括张甲征在内,内阁和文官势力对锦衣卫都十分警惕,勋贵也对锦衣卫没有好感,太监们因为东厂和御马监被锦衣卫和内操压制,心里的感觉也不必多说。
“我看哪,当初我们说英国公府的张惟功将来要倒霉,现在看来,张惟功将来不知道怎么样,这张惟贤将来的下场,未必怎样呢。”
“人家可是想当陆炳大都督第二来着。”
“陆炳虽然权高势重,但知道收敛形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又和老成国公交好,勋贵圈子里吃得开,而且是嘉靖爷的奶哥哥,这关系和人脉,张惟贤比的了?”
“算了,不说这些,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朋,看他楼塌了,都是人家的事,我们还是饮酒高乐吧!”
众人这才止住话头,而徐文壁也将张惟贤送到二门,宾主双方,客客气气的道别。
“大人,回府么?”
从清早出门到如今,天已经薄暮,而张惟贤到现在水米都未沾牙,可他却摇了摇头,答道:“去西苑,看内操兵。”
“都督大人何必这么认真,教下头人……”
说话的部下话没有说完,张惟贤只是扫了他一眼,对方就感觉被毒蛇盯住了一下,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跟随我身边的,将来我会给他富贵,畏难怕苦的,不想多做事的,不妨现在就走,我亦不会强留,如果留下来,还是做人浮滑,做事推诿,那么我会叫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张惟贤环顾左右,身边所有的随员都是面色苍白,不过并没有人躲避他的眼光,当然更不会有人出来说要离开。
他咬着牙,满意一笑,最终扬起马鞭,在自己坐骑的屁股上,狠狠一抽。
那马吃痛,人立起来,接着便是纵蹄狂奔,所有的锦衣卫赶紧跟上,百余骑如出巨大的声响,震动着布满积雪的土地,在他们身后,数百名不停清扫积雪的百姓脸色迷茫地抬起头来,漠不关心的就又低下头去,这些事,终究和他们这些蝼蚁般的人们毫无关系,他们最要紧的,就是在下一场雪落下来之前,赶紧把这些该死的混杂着泥浆的雪水给清扫完毕,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面对妻儿,能够舒舒服服的躺下来,喝上一口热水,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可指望的了。
……
……
“小心些,他娘的叫你们小心些儿没听到?要是把这座钟给摔了,小心你们的皮!”
“这些米放在这儿,这是碧粳米,这是灿米,都给我放好了。”
“二爷,这些人参放哪儿?”
“二爷,这银子放在哪里?”
寒冬腊月,也就是晌午时分还有一些热量,在张惟贤等人密议的同时,在东城的一个三进的院落之中,顾宪成披着大毛衣服,叫人搬了一张圈椅在雨檐之上,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就算四周还有不少残雪未消,到底也不怎么觉得冷了。
他手中还拿着精致的铜手炉,江南名家所制,放几块炭火在里头,一两个时辰之内都是暖烘烘的,手里不冷,脚穿的是厚实的兔皮所制的靴子,里头是厚实实的兔毛,加上身上盖着的貂皮,别人冷的直哆嗦,顾宪成却是一脸的好整以暇,看着家下人不停的搬运年货,脸上也是一副慵懒而满足的表情。
“白银五千两整,腊家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各色杂鱼两千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海参五十斤,蛏干一百斤,海虾一百斤,大对虾五十斤,海虾二百斤,榛、松、桃、杏干各一百斤,上用银霜炭一千斤,中等两千斤,柴炭一万斤,御田碧粳米二十石,碧糯五十石,白糯、粉糯各色杂糯各五十石,各色干菜各二百斤……上复二爷,老爷说今年收成实在不好,今年年初,淮安和扬州一带先下雨,十几日不曾晴过一天,连盐场都淹了个干干净净,接着便是雨到咱们江南,无锡一个月就没晴过五天,实是涝的不成,各房都是日子难过,俭省度日,不过大家公议,二爷在京开销用度大,到底还是送了五千银子过来,再有就是各项物件也是二爷这里最为优厚,象大爷那里,还不到二爷的一半。三爷还没有成家,就更加不必提了。”
顾宪成的大哥顾性成早就成亲,已经有儿有女,三弟顾允成年纪也差不多了,不过还没有说成亲,还是在顾宪成的父亲名下,年底时分的东西当然就有限得很了。
“差不多也够了。”
顾宪成少年得志,十几岁便中举人,还是全省第一的解元,当然是傲气十足。从万历八年在京为官,先观政,后为户部主事,比起直接的翰林是差了些,也是他的心中隐痛,不过在分在各部,总比分在太仆光禄或是分发地方为知县或同知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