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327部分在线阅读
“晦气,大家快退回去,是一只猫儿窜上了墙,尾巴上不知怎的拖了半个夜壶,这才惊动了大伙。”
众人均是大叫晦气,不知那猫怎么将夜壶残片穿在尾巴上乱窜的,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呵欠转回埋伏的所在地方。
火把也是渐次熄灭,这些人总有四五十人,埋伏的地点几乎是将唐府的易于翻入的地点都看住了,如果刚刚不是猫而真的是人被发现了,此时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了。
夜色之中,一小队黑夜人疾速返回,晦暗的月色之下,李青轻轻对着朱尚骏道:“多谢你提醒。”
“就算没有我,亦会有贵属下会提出疑问的。”刚刚开会的时候,朱尚骏已经注意到有人欲言又止,可能就是想对此事提出疑问,当然不一定有他说的那么详细备至,不过总的来说,他对今晚的结果,感到十分的满意。
……
……
就在广宁城中龙争虎斗的时候,一艘乌篷船在江南河中轻轻摇晃着,虽是逆流而上,因为河水是十分轻柔和缓,所以并不困难,借助船帆和木浆,船家很轻松的操控着船身,不停地向前航行着。
在八月时,江南的天气仍然是十分炎热的,早晚的暑热仍然十分叫人难受,只是在这碧绿的河水之上航行的时候,带着河水湿气的微风不停地吹拂在身上,叫人感觉一阵阵舒爽。
宋家是松江府华亭县的望族,在这里除了少数的官绅世家之外,就算宋家这样的大商人世家根基最为雄厚了。
在宋府所在的华亭县北的城关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下人在等候,载着宋钱度的航船一停,便有不少下人拥了过来,先赶紧将宋钱度的行李给搬运下船。
“大少爷,这是什么东西……好沉!”
“那是辽东来的土物,我带回给太爷们的。”
宋家现在当家的老爷子就是宋钱度的祖父,不过这么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自有一套运作的规矩,当家人也不能独断专行,与宋钱度祖父同一班辈又一直在家族做事的长辈们很是不少,这一次宋钱度带的各种土仪自是有这些老爷子们的一份。
码头距离宋钱也是不远,很快的,便是抵达一处白墙黑瓦,郁郁葱葱的大宅之外。
宋家的主宅不是在县城之中,县城太拥挤了,普通的县城有一两户大户人家是很正常,修大宅,盖园子,地方尽够。可华亭的世家大族,不管是官绅世家还是豪商世家都很多,大家如果挤在县城修园子盖房舍,方圆才几里的县城全给他们也不够使……宋家的宅邸修在县城与北关之间,占地三十余亩,宅院之中郁郁葱葱,有一股生气蓬勃而生,进门之后,那些假山怪石,长满青苔,树木都有几人环抱,房檐石阶,也是一看就知道颇有年头,住在这样的地方,才能鄣显家族的底蕴,只有暴发户才会住那种新墙小树的新宅,叫人好生瞧他们不起。
“叩见太爷。”
“叩见二太爷,三太爷,四太爷……”
一群皓首老者端坐在堂上,正中的是宋钱度的祖父,然后是其余的堂祖父们,这些老者神色各异,有的平淡,有的欣慰,有的从容,也有一些面带冷笑,对宋钱度的辽东此行,显然是十分的不以为然。
“好了,起来说话。”
“是,太爷。”
起身之后,宋钱度还不忘向两边站立的父亲,堂伯父,叔父们目视行礼,祖父们在此,他只能这样打打招呼就完事了。
“钱度,此番辽东之行,到底怎样,说说看吧。”
“是……”
宋钱度已经代表宋家在外行商多年,口才不消说得,在众多人的目视环绕之下,仍然从容不迫,将与惟功见面的经过,商谈的细节,包括怎么加入股本,分红,怎么提供南货给顺字行,怎么帮对方在松江苏州南京建立分行等等,一应细节俱全,而且层次分明,说的头头是道。
在宋钱度的描述下,整个事情就渐渐清晰起来。
待他说完之后,整个大堂寂寂无声,有不少中年商人模样的男子神色十分激动,数次有人想说话,喉咙痒痒的要死,但上头太祖公们没有讲话之前,下头的人是不能随意乱说的,只能强忍着。
“嗯,钱度这一次倒不算是瞎跑……”一个太祖公先说话,他是刚刚面露冷笑的,在宋钱度往辽东的时候,他便极力反对,认为远在松江的宋家最多有生意到京师,而且规模不大,得要的市场在江南和往闽浙,连福建和江西都很难到……这是当时的正常状态,除了晋商之外,很少有商人能把自己的货物行销数省之外,沿途的物流有多困难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就算几百年后,货物的物流费用仍然是转嫁在百姓头上的,何况在明朝这种时候,就算是物美价廉的货物,在一路被牙行税卡盘剥过后,面临道路的艰苦难行,到地头还有地痞无赖的勒索,除非是逆天的晋商,不然的话,只能做转手生意,江南的商人将自己的货给江西商人,江西商人购买回去自己销售,想吃遍天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惟功是北京官场里的超级存在,对宋家在北方的发展来说,还是太冒险和跃进了一些。
所以这位叔祖公的反对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错误,就算是此时,老人家也没有认错的打算,肯定了宋钱度几句之后,便是一脸不屑地道:“那位英少国公,打仗很行,行商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外行,和钱度谈的股本和分红的事情也算内行,但他那个以后不走运河,专走海道的想法,实在太叫人不可置信。海上波浪有多大,行程多险恶,现在我们江南商人合买的大船,一出海就回不来的,三艘里总有一艘,你摊上了就算倒霉,所以各家都不独立办船,而是合买,按张惟功的说法,以后大船他一个人包圆了,不要说这份力量难得,其实造船的银子还不是我们先投?这倒是真能取巧……这也罢了,重要的还是船行海上不保险,他的船沉了倒是小事情,我们的货物全沉了,那怎么处?”
以惟功与宋家和李家商谈的合作条件来说,宋李两家能入股顺字行,将顺字行无限做大,辽商也是如此,而辽商自己的土物生意,南商们原本的生意都能保留,这是很大的胸襟,也是对顺字行发展的极大自信,就是无论投入多少股本,肯定要比现在的形式赚的多出无数倍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因如此,辽商也好,南商也罢,都被惟功的计划所吸引,最少感觉这个计划之下,有赚无赔。
第455章
荐人
现在被这个叔祖一说,宋钱度脸上也有尴尬之色,毕竟他是没有办法保证船行海上而不沉,这话谁也没有办法去说。
而如果经运河航行往北,再从天津过海到辽东,虽然比陆上的线路要简省不少,但从南到北的运河航线,一路上税卡众多,费用极高,而且受制于枯水季节和漕运季,一旦遇到大规模的漕船,则商船必须退避,不论货物有多紧急。
不能走海路,所谓的大规模的南北交融,货物流动,都是空话。
这个叔祖一说,在场的宋家商业精英们都沉默了。
虽然很多人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但面对现实的难题,在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他们是不会说话的。
在场的可以说都是商业精英,对惟功提出来的合作计划一眼就看出来是一次极大的商机,一旦抓住,宋家可以成为真正的望族,在江南,宋家这样水准的世家到处都是,和惟功合作,是一次真正壮大自己的最佳契机。
可惜,海路风险确实太大……很多人在咬牙切齿,脸上阴晴不定,眼前这事,给他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之下,宋钱度的祖父缓缓道:“七弟,你所说的未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大哥请说。”
两位老者,虽然语气和缓,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是十分明显了。
“我家是什么出身?”
“大哥在说笑么……我家已经是七世经商……”
七叔祖说到最后,话突然打了一个顿,大约是想到一件事,自己后悔不迭,只是现在想下台却是有些难了,他的一张老脸,顿时就变得十分的难看。
“大家看来拜祭祖宗时,都漫不经心啊。”
宋钱度的祖父抓着老七一个痛脚,心里十分舒服,趁机又敲打了在场众人一句,然后才吩咐道:“随我到祠堂来。”
祠堂不是整个宗族的大祠堂,是在家里祭祀祖先神牌的小祠堂,众人移步,没有多会功夫便到了。
打开门,告罪上香,再看正中牌位,除了姓名之外,边上小字赫然写着:大元平江海运万户府副万户。
“至元十九年,大元朝廷敕造海船六十艘,试行航道,至元二十年,在平江府成立海运万户府,除了达鲁花赤是蒙古人之外,两个万户,三个副万户,全部是我们江南人。我宋家创业之祖,便是副万户之一。”
“原来如此。”在场众人,平时倒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官职,主要是宋家行商已经七世之久,除了少数子弟能够读书应试成为官员之外,多半的身份都是商人,主要是大明的商人世家虽然也有大量土地,肯定也有宗学,但在科举的底蕴上不能和真正的读书世家相比的,因为这种潜意识,倒是把祖宗创立基业的本钱都给忘记了。
元朝划定民族为四等,南人是最末一等,而元朝一年的田赋一千二百零一万石,其中腹里地区,也就是北京和河北等地是二百二十七万石,剩下的大头江浙行省就占了四百七十九万石,占了一半左右,是以漕粮北运,对元朝不仅是维持统治,而且是性命交关的大事。
初始时也是河运,不过元时运河没有大规模的疏浚工程,运力十分有限,为了解决难题,海运被提上日程,到至元二十年时,成熟的海运路线已经被确定下来了。
即:从刘家港入海到崇明岛三沙进入深海,北去经成山角折向西北行,经刘家岛,沙门岛过山东半岛的莱州湾,最后抵达直沽港口,然后经短暂的内河河道,直入京城城下。
当时的北京,与后世完全不同,城门口就有运河河道和码头,十分繁富,每日都有大量的漕船和普通船只到达,与宋之开封相差仿佛。
到大明底定天下,重开运河,废海漕为河漕,主要原因不是海道的不保险,事实上这条海道没有风浪,漕船的损失不比运河大什么,而且一路通畅,不存在枯水季,也不需要大量的纤夫和卫所军来提供人力帮助……明朝对运河大动脉也是下了血本的,沿途布置了几十个卫所数十万人,这些人到明末时已经彻底成为纤夫和漕船船夫,清朝接手,卫所就直接转成大大小小的漕船帮派了。
当时的河运和海运之争,无非就是这些人的生计问题,从明到清,一直有所争议,而事实上是铁路大修,河运彻底废除之后,虽然如淮安这样的城市萧条了,几十万船工纤夫和他们的家属也并未因此而无法生存,所谓的担忧,只是僵化体制下的怠政的借口和理由罢了。
对宋家来说,朝廷的海漕和河漕之争对他们是无所谓的事情,但祖宗这个官职的存在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再拿来家谱中的一些记述,前事就十分明显和确定了。
“这么说来,”有个叔祖十分兴奋地道:“海运之事可行?”
“自然可行,”宋钱度的祖父很笃定的道:“我看没有什么不能谈的,那个叫唐志大的辽商已经出了二十万,我们宋家岂能连一个暴发户也不如?我的意思是我们家出五十万,你们看怎么样?”
宋家虽然是累世经商,但手头可随时拿出来的银子也就是五六十万左右,这么一投,等于是近期内所有的可移动的资本都投在这件事里了,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对,包括老者和中年人在内,全部都是在不停地点头,连开始打击宋钱度的七叔祖,也是默然点头,他虽然想和大房别苗头,但不是傻子,有这么壮大家族的机会不抓住,那也枉为商业世家的人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老太公威风凛凛的道:“各房将窖藏的银子都挖出来,外头铺子里的银子先往一堆拢,半个月后阿大辛苦一下,亲自去一次辽阳,把银子送过去!”
阿大便是宋钱度的父亲了,以前宋家是第三代出面,现在涉及到几十万两银子的投资和未来的大发展,老太公已经望七十了,自然不能亲自前去,少不得叫宋钱度的父亲亲自跑一趟了。
一个脸白胖胖的中年人赶紧踱出来,打躬道:“父亲放心,此事交给儿子去一手办理,一定妥当。”
大房这般得意,其余各房眼里都是嫉妒出火来,不少老人的眼光都在宋钱度身上打量着,心里十分羡慕,长房有这样的佳孙,还得兴旺好几十年。
……
……
各房众人散去后,宋钱度被祖父叫到他的住处,爷孙两人对饮说话。
在儿孙几十人的大家族中,这样祖父和孙儿共饮的情景是很少见的,宋钱度也是有些紧张,好在祖父问及张惟功和辽阳的情形,他的肚里也是憋了一肚皮的话,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娓娓道出。
“这么说来,”宋钱度祖父慢慢喝着一杯上好的五加皮,沉吟着道:“这英少国公,其志非小啊。”
“孙儿也是这般看。”
“你看,他是不是要……谋反?”
“这怎么会。”宋钱度想了想,很坚决地道:“本朝勋贵谋反尚无前例,已经位至人臣之极,何来此想?英国公府受恩深重,在勋贵中是排名靠前的,我看少国公只是一心要做一些事情,祖父可能误会了。”
说着,将惟功在京城时的情形说了。
听他这般说话,老人家才释然,点头道:“如果他有诡谋异志,在京时不会得罪那么多人,这么说来,他在京将武臣和勋贵得罪的不浅,文官又忌惮他,只能在地方上施展抱负了……这么说来,他是一个能做事,也想做事的人。”
“孙儿也是觉得,少国公是一个心胸大于才干,自律而又踏实的人。”
“钱度你以前一直是眼高于顶,现在看来,真是被人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