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270部分在线阅读
“戚,和你爹娘有什么好说的?”郭宇一把将张猪儿的本子夺下来,笑道:“你不是定了亲,给自己小媳妇写吧?”
“得得,算我怕你,跟你走便是。”
张猪儿这个副百总在郭宇这个队官面前也充不得大,原本两人交情一般,郭宇等闲也不来招惹他,后来几次交心,一路行军交情越发莫逆,郭宇这样的人,哪里会将阶级看在眼里,刚刚不直接把张猪儿的本子丢在地上,已经算是给上司面子。
“你们去哪儿逛?”麻登云可巧也赶了他,他最近升了旗总,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见郭宇和张猪儿要走,立刻便要求加入。
三人都穿着军中的作训服,不知怎的,这种按各人的身形裁剪,用料结实,胸口两个兜,用双排纽扣,脖子下有风纪扣的衣服,怎么穿怎么精神,穿整齐了,再踏上皮靴而不是布鞋,整个精气神都出来了。
猪儿的袖口是有一个银色袖扣,标明了他的职务和年资,郭宇和麻登云也是如此,本营中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谁是军官,按战场纪律,本部直属军官战死或失散,在战场上听从另外高阶军官的指挥,违令者斩,对这些标志,每个阳辽镇的官兵都熟记于心。
出了营门,门前拥挤不堪,到处都是来兜生意的小贩。
张猪儿满脸茫然,问郭宇道:“去城里?”
三个军官个头都不矮,穿上皮靴,军服,立刻就有强烈的精气神展现出来。三人都有假期,前一阵行军太辛苦,所以在搞了几次合练演习之后,各司各局轮流放假,今天就是轮到张猪儿几个所在的步兵司,他们一出来,就引起小贩们一阵骚动,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上来。
“军爷,这是上好的白狐皮啊,这是咱辽阳才有的稀罕物,买一件带回家去,怕是千金也难寻,机会难得,莫要错过。”
“瞧咱这人参,萝卜也似的个,怕有二三百年,再重的病,一片含在嘴里,阎王爷也是没法!”
“瞧咱这靴子,这毛皮,这用料,这作工,爷们的皮靴子看着是威风,不过恕小的直言它不暖和,咱们辽阳的冬天,啧啧,非得用我这靴子,不然的话,这罪可不易受,提前买了最好,到冬天时,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这些小贩,一个个油嘴油舌,偏又能说会道,那白狐皮明显是灰狐,在京城还值几两银子,在辽阳这样的地方,倒不算什么了,那人参倒是真的,只不过接了一截萝卜在上,只能哄那些笨蛋上当。倒是那靴子真心不错,可惜三人刚出来,哪里有购物的想法,好说歹说,算是从包围圈里冲出来。
“城里怎么逛?”
出了包围圈,郭宇的黑脸上全是油汗,看了张猪儿一眼,道:“你看这模样,才几天功夫,辽阳城的商人跟苍蝇见血一样,都他娘的知道咱们有钱,见天堵营门,我们要去逛街,不得被剥了皮啊。”
“这倒是,”张猪儿也害怕了,刚刚的阵仗是有点惊人,他踌躇道:“那去哪儿?上帝庙?边上是儒学,孔庙,要么就是那什么寺?听说也有年头了。”
“戚,亏你还是京里出来的!”郭宇一脸痞气,嘲笑道:“他们那上帝庙搬到京城里对,你看你会去瞅一眼不?咱们的法源寺多少年了?白云观打老道你没去过?祭上帝庙那是咱们大帅的事,我们凑什么热闹。”
关外这里信仰高皇上帝的人多,不要说镇城这样的地方有庙,就是每个军堡都会有一座小型的上帝庙,张猪儿对此有些好奇,不过郭宇这么一说,他那点好奇心也就打消了去。
除了这庙宇寺观之外,城中还真没啥好瞧的。丁字型的大街一条套一条,横平竖直,和京里的格局差不离,但规模宏制可差的太远,除了两个钟鼓楼之间的衙署联成一片,显的有些气魄之外,别的地方,就是一座座民居和商铺夹杂在一起,卫生环境很差,这叫习惯了清洁的辽阳镇的军人十分的不习惯。
“那去哪儿,你直说吧。”
“老麻你怎么说?”
“听你安排。”麻登云无可不可。
“好,安定门外有一家酒楼,酒好,我和骑兵第二局的一个兄弟说好了,约了他,还多带了几匹马,我们几个带着软弓打猎,安定门外就有一大片林子,獐子,狍子,兔子,多的是,运道好了,真打只白狐,给你们娶媳妇拿去过礼去。”
“你这厮,说话不尽不实,那酒楼不仅是酒好,怕还有别的东西好吧,和你说,听听曲可以,你有什么别的歪心思,趁早打消……我们的假可是天黑之前截止。”
“放心吧,”郭宇嘿嘿笑,“我不会那么没成色!”
三人安步当车,从南城北部一路赶往最南的安定门,一路上都是通衢大道,在经过府前街,也就是钟鼓楼所在的大道的时候,遇到不少都司衙门的人,看到三人穿着作训服,精神抖擞的模样,不少武官和小军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至于分守道衙门的那些吏员,对这三人的一身装束就更加好奇了。
有不少人想上来搭话,看到一脸穷凶极恶的郭宇,又是缩了回去。
到安定门附近时,麻登云笑道:“黑子,当年我可没少挨你欺负,今儿算沾你一回光,省了不少事。”
“得,”郭宇竖起手掌,笑道:“我知道当年自己很混蛋,这一次所有花销我请了罢,算是给兄弟们赔罪。”
这厮虽然只是个队官,月饷也有六两银子,相比之下,辽镇的普通营兵月饷是一两,骑兵多几钱,家丁再多一些,当然,家丁的外赏很多,比如赏地,赏马,不过那也是家丁中运道好的,打仗立功的,普通的家丁加上担任官职,贪污所得,一年所得,也就是和郭宇现在的正饷差不多,普通的营兵队官,一年收入最多是郭宇的三成到四成。
何况郭宇还有实物补贴,在京时,每月都有两石精粮,米麦随意,每季有布匹,鞋袜等物发放,郭宇就是一个光棍,领实物不如领银子,每月改折支二两白银,年俸收入,接近百两。
这个收入,与辽镇混的好的把总或千总武官差不离,他知足了。
“黑子,银子还要省着花。”麻登云揽住郭宇的肩膀,推心置腹的道:“我们在辽镇不一定三五年就走,就算大帅回京,可能也会有不少留在辽阳,一路过来,我看不少辽镇的人都过的不差,营兵千总以上,卫所指挥一级,都有千亩以上的良田,少说几百的军户种地。我们的俸禄虽不低,也要为将来做些打算……辽阳的地价我都问过了,水田十两左右,旱田四两,你算算自己一年剩下多少,够买多少地的?你将来总要娶妻生子,要多想想!”
这话虽说的市侩,郭宇十分不乐意听,见张猪儿微微点头,也就不好当面痛驳,只含糊道:“入你娘的老麻,这年纪就想这么远,老子没有这些心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的痛快才是最要紧的。再说现在这日子,当年在京是破落户是哪敢想?老麻你自己说说,你入舍人营前,说是家里是世职的京卫百户,也是小舍人,你一年能吃几回肉?”
他们三人,都是京卫子弟出身,要不是家境破落,当初又怎么想起去舍人营里折腾?再怎么困苦也没有被开革,而是挺了过来?比起艰苦的训练,穷困更使人意志消沉,更加的难捱。
“得得,我也就是劝你平时俭省些……”麻登云确实有羡慕辽镇将领的小心思,看到人家坐拥良田和佃农一样的军户,任凭使唤,不心动也是假的。但辽阳镇对军人心理十分注意,一切不团结和散布混乱思想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他的话要是被人当成事汇报上去,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再者说,他也没有自外的心思,除了一些极端的人渣之外,人还是有感恩之心的,团体归属感也很重要,所以麻登云羡慕归羡慕,投靠辽镇叛离团体的心思,倒还真是没有。
“老郭,你可来了,等你半天了。”
安定门是辽阳南门,拥有敌台和高大的城楼,转角处还有箭楼,垛口林立,有箭孔和炮垛,城中有大将军和二将军炮,也有盏口炮,此时都放在城上,用稻草编成的炮衣盖着。
如果是平时,这些金贵的家伙都是藏在城楼里头,前一阵辽阳遇警,城里所有的火炮都被放在炮位上,现在警讯虽然解除,大炮还并没有归位。
在城楼下的正下方,就在城门附近,一个面色白皙,长相十分俊秀的青年正向郭宇叫嚷着,和郭宇等人一样,这人也是穿着作训服,所以尤其显的长身玉立,身形颀长。
在他向郭宇叫嚷的时候,有不少路过的妇人偷眼打量着这个十分漂亮的青年军人。
“这厮就是朱尚骏,原本是抚宁侯安排在我们营里的钉子,后来算是从了我们大帅。”郭宇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向张猪儿和麻登云解释对方的来历。
第375章
城外
张猪儿也听说过朱尚骏,麻登云更熟,当下小声笑道:“他是我的文化训导官,郭黑子,他和你是两个类型,你是能武不能文,他是文比武强得多,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瞎,你少瞎打听……”
郭宇和朱尚骏认识的经过就是源自安定门外的叫樊楼的酒楼,两人因为争一个陪酒女人争执起来,当时都穿的便服,差点打架,当然,朱尚骏要是和郭宇动手,一准一个死,好在争吵过程中明白了互相的身份,也都暗道一声好险……辽阳镇的军官因为这事儿打起来,两人没准都得吃四十军棍加十天单人禁闭,军法官那里可不会和他们讲交情情面。
“好了,一人一匹马。”
四人汇合在一起,朱尚骏一人牵引着几匹战马,还有骑弓和箭矢,他对其余三人笑道:“我们大帅已经派人到开原买马,你们步兵营军官人人有马的日子也不远了。”
……
……
辽阳通往复州一路上要经过海州的在城驿,耀州驿,盖州驿,再过熊岳驿,五十寨驿,最后抵达复州,当时的复州拥有娘娘宫这个天然的良港,有限的海商船只和山东辽东沿海的渔船都会在此靠岸休整,在复州还有三处港口,地方不大,但也有相当的渔船进出。
整条道路,是在狭长的半岛区域的临海地域的一条直线,如果从地图上看,几乎就是用尺子打出来的一般整齐。
在此时的辽镇,地方卫所还有一些活力,每年都会拨出款项和人力整修驿道,所以这一条大道并没有残败,最少,在晴天的时候,道路平整坚实,并没有被破坏的太厉害。
几十年后,后金兵在这里连续进行了若干次屠杀,将海州和盖州一带的所有军堡和村落夷平,州城也是被屠杀的干干净净,一直到皇太极的天聪年间,这里也没有恢复人气,屠戮之惨,辽民的伤痛之重,这都是后人难以理解的。
在此时的大道上,有一家人,正在用两辆独轮车,艰难的行进在这一条笔直的官道上。
在他们的身前身后,时不时的有车马经过,有的是过路的贵人,辽镇少河流,不象江南一带水网密集而发达,赶路多半是以骡马为最主要的运力帮助,轿子也不多,毕竟在辽镇缺少士绅阶层,只有最上层的将门才会用轿子,一般的武官,要么骑马,要么坐车。
也有一些小商小贩,或是挑着担子,或是推着独轮车,一路走,一路贩卖货物,每日所得,好歹也够生计。
当然还有一些走亲串友的,一般是以男子为主,除非是极近的短途,才会由男子在前,妇人在后,一家子一起走,不过这样的情形,多半见于内地,在辽南地方,每城相隔不近,地方上村落稀疏的很,相隔极远。如内地那样,一村一庄紧密相连,一直到州县的情形,在关外地方,便不大常有。
这么大的地方,肥沃之极的土地,关外汉人到明末女真起兵之前,计有五百万人左右,也就是南直隶几个府的人口,而地盘却是极大,自然是地广人疏。
在驿道上的行动人群中,推着独轮车的一家人稍微略显碍眼。
一家有四人,三十五六年纪左右的男子是推车的,身形高大,但体形略瘦,胳膊上青筋暴起,力量倒是不弱。
当时的人,很难高寿,穷苦的人吃着营养不佳的食物,做的活又重,均是拿生命力在硬撑,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如此。
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多年纪的妇人,看着脸相倒是要比实际年纪老上十岁,她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在她身后一侧,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肩膀上背着两个蓝布包裹,也是十分艰难的前行着。
独轮车上,放着小山一样的物品,推起来十分沉重,象这样衣着打扮的人家,估计这小车上,应该是全部家当了。
“狗儿他娘。”推了好一气,男子的额角上全是汗珠,他忍不住抱怨道:“咱们这不是走亲访友,你看你弄的这车,尿罐儿都放在上头,这能走得快?”
妇人神色有些凄惶,但还是声音很脆快的道:“当家的你多吃些苦罢,就是因为不是走亲访友,这东西丢下就没有了,咱们是逃难,我天津那二表叔家也不宽裕,能帮咱安下身来就不易了。”
“嗯,俺也就是这么一说……”
“到天津就好了,二叔早说过,天津那边活计好找,凭你的身子骨,一天好歹能赚一钱银子,最多五六年,咱们就能重新典几间房,把家安下来。我给人浆洗衣服,要么去做点零碎活计,吃饭都够了。”
“嗯,那最好不过。”
“娘,俺也能浆洗衣服。”
“大丫你不能做这活,做年把下来手就毁了,你就给人做点针线活计就行了。”
一家人这么说着,脸上都露出憧憬的表情。
男子叫李佑,和定辽前卫的那个喜欢放炮的李达是从堂兄弟,一家子都是洪武年间到的辽东,这么多年下来,三十亩地的授田早不知道哪去了,就算有田也没有心气去种,要是在内地,一家有几十亩地,日子好歹都过的下去,十天半月吃点荤腥,按季做声衣服,有钱给老人孩子抓药,日子颇能过得。在辽东,军户纳粮是民户的十倍以上,杂役又多,没处讲理去,就算有地,也就是不饿死。
原本李佑是在城中给人打零工做散活,日子勉强过得,谁知前一阵本卫千户林绍忠来百户巡查,一眼便相中了李佑的长女,也就是刚满十六的大丫,这林绍忠为人最狠毒霸道不过,说是纳妾,进了他府的女子,玩腻了就直接再卖到青楼妓寨,他纳妾也不肯给人银子,也就是花点粮食养着,等卖的时候,这点花费就直接又赚回来。要是对他稍有忤逆,很有可能直接就打死,辽阳只有巡抚的行台,分守道分巡道也不常在辽阳,城中除了副总兵外就是辽阳都司最大,而都司大人,正好就是林绍忠的大哥,打死几个军户家的女儿,又算得什么?
李佑只有这一个女儿,儿子才四岁不到,从小对这女儿爱若掌珠,穷人也一样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只要条件允许,李佑就会将自己能弄到的一切拿给自己的儿女。
他的女儿,自小就生的漂亮,鹅蛋脸,皮肤如新剥鸡蛋那样白嫩细密,眼睛大而有神,睫毛长长的,真的是目如春水,身形颀长,错落有致,是军户女儿中第一等的人才,难得的标致人儿。
更难得是孝顺懂事,小时候还学过两年书,认得字,不是完全的睁眼瞎,这就更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