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198部分在线阅读
以他的身份,这个地位尴尬的总兵官还真的不必太放在眼里,五城兵马司的那几千虾兵蟹将更是不值一提。
而且他也没摸清楚,自己境遇突然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摸清原因的升职和降级一样的危险……李家已经在辽东兴盛了几十年,其中有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万历五年时,辽东报土蛮大举入侵,朝中一片惊惶,张惟功父子上书言称此事多半不实,稳住了朝野人心,事后证明,果然是辽镇虚张声势,谎报军情以自重身份。
事后,张居正将辽东巡抚换人了事,并不曾为难李成梁,不过李家父子知道,这事情元辅算记了一笔帐,留待日后再说。
万历六年时,趁着张居正回乡之际,辽镇的参将陶成喾又报称长定堡大捷,斩首过百级,是一次不少的边镇胜利。
当时兵部已经信了辽镇的报功,结果张居正一力反对,事后查明,果然是有谎报军情,甚至有杀良冒功的嫌疑,好在死的都确实是蒙古边民,并不是汉人百姓,这一件事就算是又遮掩了过去。
由此两事,李如松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父亲虽然在张居正心中是稳定辽东大局,震慑土蛮诸部的不可易的人选,但在元辅心中,自己父子绝不是善男信女,提防和打压,也是应有之事。
果然隔了不久,自己就被给事中弹劾,大同副总兵做的好好的也做不下去了,被调入京城投为闲职,一只老虎不能啸傲山林,哪怕给的食再多再丰富,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李如松进京不久,就和京城的第一勋贵张惟功狠狠打了一架,两边打的火花四溅,也是李如松这种郁闷心理的宣泄。
现在这个总兵一职突如其来,李如松并不觉得欣喜,只是家人的恭喜也不好峻拒,随便听着也罢了。
他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些人。
跟随他的家将也全部都是李府中的老人,个个都是武艺高绝,忠诚上也没有问题……李家的财富,向来是与家将们共有,前程,也是保着家将们不停地向上,这样的体系之下,家丁们的忠诚是绝对无需怀疑。
今日之事,十分诡异,他要挑一个人出来,立刻折回关外,询问一下父亲大人的意见……
“大哥,大哥。”
院落外传来十分张扬的叫喊声,比起奴儿哈赤那种恭谨到了十足,还带着一些奴性的“大哥”声,外头这位,简直就是嚣张跋扈到了极致。
听着这样的声响,李如松先是皱了皱眉,接着便是在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来。
“叩见大哥。”
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个头不高,但肩宽体厚,显得十分壮实,走路的时候,步伐有力,每走一步,必踩踏起一片尘土来,光是看这模样,便知道是练力到了巅峰的高手。
“老二起来。”
李如松伸手出来,将那个壮实青年扶了起来,兄弟两人俱是高手,猛一搭手时都是发力,不过李如松劲力稍弱一些,先是搀扶时对方并没有如他所说的起身,他面色一沉,再次发力,脸颊涨红,对方嘿嘿笑了一声,这才应声而起。
“大哥,俺劲力可又涨了?”
“嗯,确实是涨了不少。”
“听说你在京城遇着厉害的对头,李有升他们都不是对手?”
壮实青年是李成梁九子中排第二的李成柏,脾气十分暴烈,劲力之高在李家诸子中能排第一,李如松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年轻时就曾深入草原,而且是正史记录的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开弓漫射的高手,但纯粹以技击术而论的话,李如柏还犹在其兄长之上,堪称李家九子中个人武力最高的一个。
此时提起长兄吃亏的事,李如柏眼中显现出暴烈残忍之色。他在辽东时经常一言不合便杀人,李如松在边境斩首过百人,杀出来的威名赫赫,李如柏却是好勇斗狠,死在他手中的辽东人却也是不在百人之下。
看到二弟是这般模样,李如松也颇感无奈,但他的脾气也不会遮掩什么,当下冷然道:“小英国公张惟功,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如柏狞笑道:“大哥你武学不如俺,这个话俺可是不服。”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有机会一定要去和张惟功较量一番。他的横练功夫是南派过来的武学,从少年时一直到今天没有一天停过练习,每日泡在药酒里捶打,皮肤如同牛革,刀枪肯定防不了,拳脚相搏,凭他这一身横练功夫加上可开碑碎石的掌力,李如柏不觉得有谁会是自己的对手。
看到李如柏这般模样,李如松微微摇头,这个二弟,这种火爆性子,京城要多事了。
兄弟二人说话时,其余的家将都避在一边,奴儿哈赤也是站在一边伺候,此时看向李如柏的眼神中,也有一丝蔑视的感觉。
李家兄弟,他只服李如松,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268章
奴子
“你怎么来了?”
劝说无效,只能由他,李如松便换了话题。
“朝廷着我为锦衣卫千户,即期上任。”
李如柏在此之前已经是授给辽东都司下的铁岭卫指挥佥事,调入京中的这个锦衣卫千户是实职,并非世职,就算如此,能在御前任环卫官,并且是实职,也是因为李家的地位所致了。
李家诸子中,李如松是自幼随父出塞,往击诸胡,立下赫赫战功,职务都是从战功中来。如柏,先是授锦衣卫千户,然后是佥事,未立寸功,出京便为密云游击,然后就是黄花岭参将,然后是蓟镇副将,一路高升,全是家族荫庇。
老三李如桢则是在数年之后任锦衣卫佥事,后来执掌南北镇抚,提督西司房,为环卫官数十年,一直到万历四十七年之后辽事败坏,李如桢以李家子弟身份出京任职辽镇,然此时李成梁和李如松父子厮养的健儿已经星散,辽镇凋敝毫无战力,李如桢以环卫官出边镇,毫无根基,困守城池而无作为,后因失城罢官,崇祯年间才被赦出。
老五李如梅亦曾任御倭总兵,辽镇总兵,然躁急无大将才,不如乃兄李如松多矣。
李家九子,任总兵者五人,副将者四人,然而真正被后人评价有勇有谋,可以为大将的,也就是李如松一人,所谓一虎八狗。
李如柏说得轻松,不过李如松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皱眉问道:“父亲有没有什么交待叫你带来?”
“哦,有!”李如柏粗心之至,经李如松提醒之后才猛然一拍自己的前额,笑道:“父亲有一封书子,着我亲自带来,还叫我塞在怀里,不准叫家将们拿!”
他一边说,一边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掏了出来,书信的套封已经被汗水湿透,李如柏是急性子,一路飞驰狂奔,赶路到京城,书信成这般模样,并不奇怪。
“糊涂!”
李如松狠狠瞪了二弟一眼,然后立刻撕开书信,父亲刚拙有力,佼佼不凡的字迹,立刻跳入眼帘。
李成梁,以秀才生员的身份荫父祖世职从军,数年之间累功至辽镇总兵官,在他之前,辽镇十年换八总兵,或战败,或战死,沿边一带,几乎被蒙古土蛮各部打成了筛子,李成梁上任至今,辽东防线已经大致稳定,这样的人,算是文武双全,一笔字刚健有力,力透纸背,显示出强烈的自信与威严。
“原来如此。”
看完书信之后,李如松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半晌都没有镇定下来。
“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俺便是,俺去找那张惟功去了。”
“你……好吧,随你,有事你只听吩咐。”
“成,俺临行这前,爹也是这般说的。”
李如柏大大咧咧的离开,他的亲信家将们赶紧跟上,李有升等老成的家将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二爷,李如柏,还有李如樟,李如梅,都是一个德性。
三爷性子说是稳,倒不如说是孱弱。
李家除如松大少爷,真是无人啊。
“父亲这一决断,不知道是对是谁……”
李如松短短时间已经决定是怎么个做法,但他对父亲的决断并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从辽镇盘踞地方,加强李家势力的角度来说,现下的选择当然是对的。但从朝廷和国家的长远来看,李家和现在这些政治人物的选择倒未必就是正确的。
张惟功这人,李如松还想着去讨回场子来,但私下来说,李如松承认这个人于国于民都有大用,是未来数十年十分重要的人物,此次整顿京营,他也是乐见其成。
但按父亲手书中的计划,张惟功自身难保,整个大局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努尔哈赤看着沉思中的李如松,神情也是十分专注。
他在李家,就是学习,不停的学习。李家独特的骑射之道他不稀罕,他们的部族说是女真人,其实是从通古斯密林里下来的,冰天雪地里生活需要与残酷的自然做殊死的搏斗,他们的孩童刚能行走就已经背着弓箭去学射了,刚刚断奶就已经喝鹿血来增强体能,每个男族人成年之后就是一个精强的战士,骑射都不在话下。
但骑战之法,是他在李家学习的重点。
一个女真人对一个李府家将,胜负在六四开,女真人赢面大的多,李家的家将虽是精锐,但女真人确实是更强悍一些,但十个李府家将对十个女真人,优势立刻倒转了,百名李府的家将可以轻松斩首一百个女真人,自己只有微小的损失。
这就是骑战之法,将领统驭之法所带来的差距!
当然,还有马匹优劣,装备优劣的差距,李家的家将都是精锐,装具全部是最好的,铠甲兵仗都是顶尖的,包括火器在内,均是如此。
女真部落分散零落,在抚顺关之外的密林和水草河流茂盛处定居,打渔和打猎,当然还有放牧种田,收入只够勉强维持生计,所用的铁器严重不足,兵器更是粗劣无比,努尔哈赤祖上一直任建州卫指挥的世职,家传的真正铁甲不过数十领而已!
十余年前,李成梁去征讨海西女真,努尔哈赤的父、祖替明军领路,谁知道明军的策略不仅是讨伐一个女真部落,而是趁机剿灭所有有威胁的强大部落,等少年努尔哈赤赶到时,他的祖父和父亲,还有族中不少精强的族人已经被明军给杀死了。
明军的统帅,便是李成梁这个辽镇总兵,当时的努尔哈赤看到他时,但见全身山文甲的李成梁威风如神,指挥着明军将一个又一个的女真小部族夷族,他的部族如果不是见机的快,根本就不存在后来明军所谓的“误杀”,根本就可以被彻底夷平。
这就是当时李成梁的政策,不论你是跋扈不法还是安份守已,不论你是不是替大明效力或是心存异志,你的实力强到是大明边镇的威胁时,就是一个字……杀!
努尔哈赤已经被彻底杀服,杀怕了。
他的心中最深处当然还有一点不安份的东西,但现在被他埋藏得很深,深到有时候他自己都忘了……只要辽镇那个大帅还在,只要眼前这个叫李如松的“大哥”还在,他就知道,自己只能是安份守已的奴子,现在是家将,将来是边境上的一条狗,老老实实的看守护院,如此而已,也仅此而已。
“老十,我们往后有乐子了,这几个月,会很热闹。”
李如松没有看努尔哈赤,这个女真青年已经入府多年,忠心耿耿,不在多年的家将之下。而且也拜了自己父亲当干爹,李如松心情大好的时候,就会以这样的称呼来叫努尔哈赤。
“大哥有什么吩咐,小弟无不照办。”
在李如松的身后,努尔哈赤毕恭毕敬的躬下了身去。
……
“暂时还想不出来太多……事情是有变化,目前来看,还是以敲打大人为主,并没有要继续下一步动作的样子。”
宋尧愈几乎把自己的胡须给扯断了,朝堂之上的突然变化使得这老夫子一夜不知道多了多少白头发,想来想去,张居正的表现实在太诡异,也根本想不明白这变化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这老夫子都想不明白,赵士桢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黄道瞻等正经的文官平素不好来往过于密切,而且惟功也不觉得他们能比宋老夫子高明太多。
现在的局面,就象是当年他玩儿游戏,只能看到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藏在深深的战争迷雾里头,想要知道迷雾里头的东西,就得踏踏实实的去看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