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明(校对)第15部分在线阅读
事实上,张惟功这一战倒是真的在京城各方势力中引起一阵暗流,声名远扬,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这么冲风冒雪,一路急赶,终是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安富坊中。
天色晦暗,倒也省了惟功不少的事情,若不然,他一身血迹,恐怕见者皆惊,非得把事情搞大了不可。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之中,七叔七婶皆在,一见他的模样,两人都是大惊,好悬七婶没大叫起来。
待问明原委后,张元芳长叹口气,温言道:“那厮是该死,小五你不必为杀死他而感觉一点儿难过,但这件事,我仍然是要怪你。”
“为什么要怪你?便是你轻身犯险。”张元芳直视惟功,缓缓道:“你一直叫我们七叔七婶,这也不怪你,但我二人无嗣,称呼小事,以后继统承继香烟,替我们传宗接代,四时供奉,不使我们成孤寒野鬼,这都是你的事了。若是你有什么意外,怎么好?”
惟功心中感觉一阵温暖,他看看眼前的这两个中年男女,郑重点头道:“请七叔七婶放心,我再也不会轻身犯险了。”
“如此便好!”
张元芳心头一阵轻松,笑着拍了拍惟功的肩膀,听说了今日之事后,他打心底还是为眼前这个少年感觉自豪。
无论如何,惟功不是那种视平民百姓的性命为草芥的纨绔公子,亦不是不听劝说的愣头青,而拥有的侠义心肠,果决的手段,更是普通人中绝无仅有的。
眼前的这个少年,和半年多前的那个小愣头青也不同了,惟功,真的是在一点一滴地成长着呢……
时间过的很快,对平民百姓人家来说,过年就是备好五供用的香油贡物,准备包一顿饺子,欠的债要在年前还清,然后就是买点糖豆儿和鞭炮哄哄孩子,能做新衣的做新衣,做不起新衣服的就把旧衣服浆洗一下,再把小院到内屋打扫一番,一家人干干净净的过年,年前的准备工作,无非也就是这些。
国公府的新年,当然是与普通的百姓截然不同。
从内花园到外宅门有十几道门,加上角门侧门边门,几百间屋子的大宅院所有的门首要粉涮一新,从祠堂到正堂,再到马房,每一处房间都是被洗涮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死角留下来。
所有的贡器,从商周的青铜器到唐彩宋瓷,都是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擦拭一新。
祖宗的神牌,画像,都是一一悬挂和摆放出来,预备在除夕那天,供子孙们献礼祭祀。
种种富贵气象,除了天家,也就是寥寥的几家同等身份的国公府能比了。侯伯之家都差的远,那些所谓的一品文武大员,在京城的宅院都可能是御赐的临时居所,致仕之后,要返还给朝廷,在这种风流气象上,品官之家和勋旧戚里之家就更差的远了。
因为太过忙碌了,连张元芳这种疏宗出身的老爷都被请出去帮忙,坐镇在某处,提调仆人做事领东西,发对牌,督促管帐的记录,晚间再盘帐查物,收拾入库,忙的也是不可开交。
只有惟功没有事情,也没有将心思沉浸在这种事里头,仍然是早晨早早起身,练力气,开弓收弓,站桩,下午练刀术剑法。
对拳法,他没有办法练,这不是苦练能练出来的,见识过高明的手段之后,他也没心思去请教那些国公府的教头,所以每日只能继续练基本功,无一时稍缀。
这日早晨收了桩功,小厮来兴儿禀报,外头有南城纸坊过来的伙计送书过来。
惟功答应一声,知道是自己订的经过大明兵部核定的《武备志》送过来了。这一套书和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录等兵书一样,都是实用性很强的兵法类的书籍。
在这个缺乏娱乐手段的时代,惟功每日苦练之后的放松办法,便是挑灯夜读书。
好在他是武臣勋旧人家的子弟,换了别的人家,不看四书五经程朱经典,看这一类的闲书,怕是要被长辈骂死。
书到了肯定要付钱,平时能记帐,年根底下当然是要给现钱。惟功答应一声之后,折返回自己的厢房,拉开抽斗。
一看之下,他愣了。
挠了挠脑袋,突然想起来,给七叔七婶买了年货之后,又把剩下的银子铜钱拿去做了人情,现在自己可是身无分文,抽斗里头,只有几十个大钱,这点钱用来打赏跑腿的伙计是够了,书钱可差的太远。
七婶又不在,而且年根底下用钱多,七叔七婶并不宽裕,一套武备志几十本,上等雕版刻印而成,价格不菲。
这年头,书的价值远非后世能比,刻版印书是很难得的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多大心血,也是耽搁很多年才刻印,买的人也是要花大价钱。
一般的人,都是借书,或是抄书,自己抄不快可以雇人抄,也比买成套的雕版刻印的要便宜的多。
所谓“抄书匠”,在大明这会子还是一个热门职业呢。
一整套的兵书送过来,张惟功这样的熟客也得收五两白银,按现如今的物价,能买一头耕地的成年黄牛,下等的战马也够将就买一匹了。
“只能厚厚脸皮,叫人家将书带回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惟功将几十个大钱捞在手中,预备给伙计的跑腿钱。书只能先退回,有了钱再说。
“想不到住在第一等的国公府中,七叔算是后世师级军职高干,还是中央警备师的,结果自己买书的钱也没有啊。”
一边自嘲着,惟功一边向外走着。
他和七叔七婶住的是梨香院,国公府中轴线偏西地方,离南街不远。
住这儿,出外方便,闹中取静,静中也能听闻市井之声,不像内里地方,根本听不到坊市间的声响。
外头书坊的人肯定是不能够进来的,惟功只能出去。这年根底下,府中人多,沿途倒是叫他撞着不少。
二老爷夫人方氏,在十几个丫头和管家婶子们的簇拥下,正在外宅往内,平素她这样身份的是不大到外院来的,年前打扫,她不能不出来表示关心。
大房的赵夫人自恃身份贵重,就算这等时候也是不会到外宅来的。
“见过夫人。”
惟功闪在道边,不卑不亢,拱手致意。
“哼!”
方氏还记着儿子被打的仇,顾不得形象身份,冷哼一声,理也不理便走。夫人这么做,其余的各色人等当然有样学样,要么冷眼相看,要么冷哼出声,一群人同仇敌忾,大步流星的去了。
这样的事情,惟功遭遇不止这一次了,整个府中,除了少数几个人看在张元芳的面子上对惟功稍假辞色外,四五百人的大府,肯和惟功说一句半句话的都是极少的。
再往前,见着几个太爷同辈的老人,带着一群元字辈的督促男仆在正堂擦洗贡物,惟功一个个拱手为礼,这些人要么微微点头,要么唔上一声,却也无有一人同惟功说话。
如此这般,惟功倒也乐得清静。
若是寻常小孩,这样过街老鼠般的待遇,心里肯定颇不好受,惟功却是不论冷言冷语,冷眼如刀,皆当它是春风拂面便是,这般养气功夫,也是颇为难得了。
第019章
诸兄
到得角门附近时,正遇着张贵督促几十个健仆扫地,冷风拂面,这个管家穿着狼皮大毛帖里,穿着缎靴,头上戴着镶嵌红色宝石和狐狸毛的大帽,乍看过去,不象个管家,反似是贵人模样。
“五哥儿,这早晚了还要出去?莫在外头贪玩出了事,这叫谁也不好交代。纵是无事,回来晚了,上下也不安,何必呢?”
一见惟功,张贵便是夹枪带棒的一大通话砸了过来。
上次在外与人动手,惟功是回来晚了一回,结果闹出一些动静来,张贵的话也是因上次的事而起,纵是知道他成心找着由头寻自己麻烦,惟功也是毫无办法。
他咽了一口唾沫,打定主意,不论是谁找上门来,自己不动如山便是。
同时心里也是下了决心,俟过上几年能够自立了,就说动七叔,一家子搬出去住就是了。
这什么劳什子国公府,大爷并不稀罕!
张贵说的惟功无语,心里一阵舒爽,正欲趁胜追击,一个小厮扶着帽子跑了过来,大声道:“贵大爷,你老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在哪儿?”张贵训斥道:“大爷吩咐今日必须将各角门附近打扫干净,我不在这里看着,他们能安心做事?”
“适才二夫人过去,说是扫云轩那边要人手,叫小的来知会贵大爷一声。”
“混帐东西,怎么不早说!”
听着这话,张贵勃然变色,立刻吆喝人手,往内里扫云轩那边去了。
扫云轩是二老爷张元德所居的别院,张贵此举,归附之意十分明显了。
府里的这些龌龊事情,惟功也懒怠理会,按下被张贵这大管家激起来的心火,仍然继续前行。
角门看门的执事和几个小厮见他过来,虽不上来奉迎,倒也不曾为难他,远远见了惟功过来,便是将门打开,由着惟功自己出去。
踏下五六级青石台阶,果然看到一个书坊过来的伙计,拉着一匹健骡,骡子身上是两边各厚厚的一摞,显然就是一套四十本的武备志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就是另外有一群人,十余人站在健骡两边,目光灼灼,正望向自己。
细细看去,这些人虽然身材不矮,但明显都不大,一多半是少年,已经留发,在脑后都垂着一袋锦囊,这就是“入囊”,大明的少年,不论是皇室还是勋戚,又或是百姓,十三四岁之前,都是剃着光头,不分男女都是如此,最多在脑门上有两撮头发,抓成长角,谓之“总角”,也有一些,干脆剃光。哪怕是皇女公主,也是一样。
只有十三四岁之后,渐渐开始留发,待头发稍长一些时,在脑后垂一袋锦囊,将头发包裹在锦囊之中,谓之“入囊”。
入囊之后,到成婚之前,又有“加冠”,冠礼之后,就是成人了。
加冠是古礼,现在也不算太讲究,将冠礼和婚礼一起举行的人家,大有人在。
民间的规矩可能会渐渐简化甚至失传,眼前的这些人,不论是“入囊”的年纪,锦囊的材质,做工,还是身上的衣裳,举手投足的神态,甚至是站立的姿式,看人的眼神,毫无疑问,都是一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的感觉。
宗室,勋旧,外戚,才有这些人身上拥有的感觉,哪怕是高官之子,如果不是世代的巨族,恐怕在气势神情上,也是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些。
看到这一群人,惟功叹一口气,看来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这些家伙,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七八岁,身上都穿着剪裁得体的华服,或大红贴里,或曳撒,或程子衣,或道袍,头上都戴着各色暖帽,饰以名贵的玉石翡翠或是红绿宝石,靴子全部都是有动物毛皮在外的暖靴。
不要说大帽了,便是这些靴子,就是中人之家一年的伙食费也不止了。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无事站在这里闲晃,想来是半年多前自己打了张惟思,这些人隐至今,今天找上门来算帐来了。
不过惟功倒也不惧,他皱了皱眉,对着前头几个年纪大的道:“要打架我奉陪,不过叫人家书坊的伙计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