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校对)第269部分在线阅读
不过既然要出去,不妨说的更大方一些,当下只是慨然道:“大官放心,门下生死荣辱,都是赖大官所赐,这就去打听消息,绝不敢畏难害怕。”
“好”刘用诚拍桌打板的许愿:“等这事了了,我保你一个都督到手”
“但愿有命拿这顶帽子吧。”门达哀叹一声,嘴里却道:“门下谢大官栽培”
说着,便顶着刺骨寒风,带着自己的从人,悄没声息的到得刘府门外。
一出了侧门,身后刘府家人便已经将门紧闭,不仅上了门杠,还听着有人道:“快点,用沙袋把门堵上,大官说了,最少两三天内,不能开门。”
“菜都买了吧?大官前天交待过,得把酒菜什么的多备些在家里。”
“有的是咧。”有人笑道:“最少够吃三个月的。”
“咱们坐观龙虎斗得了。”
“嗯,你瞧那姓门的可多傻,这会子不赶紧把家小接过来,凭咱刘府的威名,还有府里有百来号旗卫军把守着,一般人也不敢过来,家小总得保平安。他倒好,家小不接来,自己还出去,你说这有多蠢?”
“哈哈,是蠢,不过,咱们也不要紧说别人了,天儿这么冷,真邪性,不如去喝两钟?”
“是冷的邪乎,也是要下雪的样子。我看哪,是老天要哭啊。这一回,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要落地了。”
“管他娘的,咱们涮锅子喝酒去。”
嘻笑声中,门达身后的几骑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门达心中也是冷冰冰的甚觉难受,此时此刻,才知道为人鹰犬的难过之处。平时瞧着还好,关键时刻,刘用诚和刘府上下,几曾把自己当人来看?
更可虑者,就是人家说的那几句话。一旦动起手来,再调起官兵平乱,可能要乱上几天,到时候玉石俱焚,自己在正南坊的巨宅里所藏的金银家私还是小事,万一要是家人受害,那可是一件终生也无可开解的恨事了。
想到这,刘用诚交待的事又算个屁?当下便向着自己的下属道:“扯他娘的臊,咱去哪儿?”
门达的部下都是跟随他家多年的老人,一听就知道主子的用意,当下便有人答道:“哪儿也不去,咱回正南坊去。”
“嗯,对了”门达点了点头,突然道:“不过,咱们走锦衣卫大堂那里走一下。”
锦衣卫大堂衙门是在回正南坊的必经之途,如果不绕道的话,倒也正好路过。门达这么一说,各人也不反对,于是五六骑放下斗篷,遮住头面,向着锦衣卫衙门急驰而去。
此时风越发急,真格是冷风刺骨,许是感觉到了京师之中的不对,又或是因为天实在太冷,街道坊市之间,但见灯火如豆,偶见大户人家张着防风的明瓦灯笼,但在夜风之下,也是摇摇晃晃,更添凄凉。
到得锦衣卫衙门附近,如果是往常,各人早就下马或是缓行,门达早就有吩咐:“不必停,冲过去。”
就在纵骑之间,恍惚能看到大堂内外门十余道全部打开,成百上千的校尉在火把上兀然挺立,门达见得此景,不觉感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感觉,只是叹道:“风雪夜,又是风雪夜,两年前佳木你靠着风雪夜起来,今夜如何?噫,今夜如何”
第427章
计较
天顺二年春四月初五日,这一天注定要载入史册。
当然,身处这一天的人们并没有要被记录入史册的光荣与自豪感,所有的,只是呼啸而过的狂风之下的胆战心惊与惶恐害怕。
从傍晚开始,风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冷,仿佛是与这种天气对应,京师里头莫名其妙的空气紧张起来,似乎到处都是调动的兵士,到处都是持戈荷戟全身束甲的军士。
京师里头的百姓,也算是有经验了。
正统十四年,也先入寇时就是这样,京师戒严,各门紧张,外省班军宿于城门之外,城头和城中到处都是调动着的军士。
朝堂兵部和都督府的都督们神色匆匆,骑马飞驰于各门,当战事初起的时候,全城百姓精壮上城,呼啸助战,其声震天,足可裂瓦。
不过,当时的紧张之下,是同心协力,是万众一心,虽紧张而不叫人惶恐害怕,不叫人觉得骨头里头都是冰冷冰冷的。
只有在天顺元年的夺门之变时,那一晚距离南宫和大内近的人家,早早关灯熄火,关门闭户,胆大的才敢向外看一眼,胆小的就全家老小齐集一处,唯恐殃及池鱼时不及应变。
那股子惊险害怕的味道和感觉,至今犹足回味,可就甭提了。
今天却又与上次还不同,更是紧张,因为夺门时不过是做一件顺理成章的事,虽惊,但不险。而此时此刻所进行的,却是与往常格外不同,凡有一点眼力的,此时都是紧闭大门,绝对不敢外出一步。
锦衣卫都堂之上,此时正是一片肃穆。
在发布了最高级别的召集命令之后,整个锦衣卫已经都动作起来。而此时此刻,张佳木肃立堂上,目光灼灼,正看向自己这些已经赶过来的分属文武的部下们。
最早跟随他的刘勇,薛祥等人。
文才过人的年锡之,徐穆尘等人。
忠诚质朴可靠的田氏兄弟等人,还有各千户,百户等中层,也是锦衣卫这座大厦的中坚。
再下来,就是孙锡恩等人,他们,才是锦衣卫中张佳木最得力的部下。
百户以上的武官几乎都来了,但事起仓促,分统的部下还没有齐集,现在在这个总部内外,靠的主要是内卫的力士,当然,还有张佳木自己的直卫。而更多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召集之中。
“大人,当务之极,得有三件事。”
孙锡恩对这种急变丝毫不惧,他的几个同僚,王超与黄二等人,更是如此。他们都是泼皮无赖,顶过刀踩过炭,当初一无所有时尚有天大的胆子,况且现在有组织依靠,有张佳木撑腰?一被召集,他想的就是怎么借这次机会,彻底铲除异已,好让张佳木真正的权倾天下。
因为锦衣卫大门洞开,门达等人呼啸而过时,守门的校尉们大为紧张,不过,孙锡恩只是冷冷一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向着张佳木道:“三件事,第一,要有大义名份,一会大人可以多派人手,晓谕各方,言明曹、石等人谋反事。此事,最要紧不过,不可拖延。”
平时议事,多是在后堂或是偏厅,很少在这个七楹五进的大堂内说话,此时北风呼啸,堂内冰冷,众人也是从镇惊中刚镇定下来,便是智计百出的徐穆尘也是才缓过神来,而此时孙锡恩已经能够侃侃而谈,不仅有一,还有二三,这一点来说,连徐穆尘也不觉暗叹道:“果然说书生谋反,十年也不成。看孙指挥的样子,果然比我要强的多了”
孙锡恩已经加至指挥同知,此时连张佳木也用赞赏的眼光看向他,等他话说了一断,便是大声道:“依你,再说第二”
“第二,速调缇骑至东西二城并打开正阳门等城门,沿途控制护卫,肃清街道,不必来此。”
“这是什么道理?”
“缇骑全是骑兵,利移动速战,不利守备。守大人府邸,有直卫家将,足够了。恕小人说句不知上下高低的话,如果敌人只管攻大人的府邸,也是他们自己作死,下官料想他们也不会如此之愚。”
“嗯,再说下去。”
“大人把锦衣卫分为东西南北四城,现在南北两城距离都堂这里很近,而且内卫、总务等局司也在此,调集人手很快,不必人护卫驰援,东西两城,距敌近而本部远,力量薄弱,最要紧的,也就是属下要说的第三”
“说”
“咱们可能要调幼军入城,等幼军大军入城,则一切大事定矣。”
“幼军也要调吗?”不等张佳木发话,是年锡之打断了表兄的话,他向着张佳木道:“学生过来之前,家父曾经托学生上禀大人,年老体弱,不便过来听候驱使,不过,请大人平乱之后,不宜多加株连扩大,否则,非国家之福,亦非大人之福。”
一听这话,在场不少人面露怒气,但张佳木却是深深首肯,答道:“这是年大人知我爱我,也是忠君爱国的一番好意,本官听懂了,嘉言嘉意,事后,我会代年大人向皇上请功。”
“不敢,学生多嘴,请大人恕罪。”
“这个时候如果大家还怕得罪人,不敢说话,难道非得事后追悔么?”张佳木温言道:“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好了。”
年锡之倒是无有话说了,他和徐穆尘彼此对视,都是瞧出对方眼中的意思。只是,年锡之的意思,徐穆尘并不赞同,而徐穆尘的意思,年锡之也绝不会首肯。
一个是要静,觉得张佳木不宜趁此事扩大权柄,否则,有真正的功高震主之嫌,就算是驸马这个位子,怕也让皇家难以自安。
一个是要动,觉得此事是难得的良机,锦衣卫隐忍两年,准备两年,所为的就是此时此刻,要是此时还退缩不前,遇事收手,那么也未免太过愚蠢。
至于事后怎么样,徐穆尘觉得,可以事后再说。
这两人如何想,孙锡恩却也懒得去管,只是向着张佳木又道:“大人,属下觉得,人家此时举事,也是觉得有必然把握,这才会动手。试问,咱们锦衣卫在京中有一万多人,旬夜之间能调来对敌的得有两三千人,缇骑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束甲精骑,没有把握,他们敢来动我们的手?”
“那你的意思是。”张佳木皱眉道:“敌人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的多?”
“是了”孙锡恩坦然道:“没有几倍于我们的力量,他们安敢如此?”
“可曹钦那里,只有三百多鞑官,最多能和五六百缇骑打个平手。”有人不服,驳孙锡恩道:“再加上石亨府里的人,最多也是二三百家将,临时急调亲信,就算有千人,还有与这两家交好的权贵再有几家,最多三千人足矣。这点人手,与咱们正好相当,又怎么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说到这,薛祥大为得意,道:“咱们内卫这两年出产的铠甲、弓弩、铜火铳,都是一时精品,还有戟、枪、矛、刀等兵器,俱都是百练钢,铠甲坚硬而武器精良,对方要是和咱们差不多人数,则必败无疑。”
“在想别人有多蠢的同时,自己就是蠢上一倍。”孙锡恩不理会别人,只是语意冷峻的向着张佳木道:“大人,凡事预则立,不预之则废,我不想明日此时,我的首级被挂在正阳门的城楼子下头。”
“你这厮,也太狂悖了。”
“就是,大人在这里,你说话须得小心一些。”
孙锡恩的话不出所料得罪了不少人,锦衣卫虽然在对外时团结无比,彼此利益相关,所以互相护持。
在内部却是因为出身和交集,爱好,志趣的不同,分野为一个个小山头,孙锡恩现在也俨然是一方诸侯,但说话如此狂放,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弹。
“你们不要吵了。”张佳木语意倒是平静的很,喝止众人,他以右手支住下颔,看着跳动的烛火,只是沉思。
时辰已经不早,曹福来现在惊魂甫定,正在后堂里歇息。
他叛出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对方阵营,对方的提前发动,也就势属必然。
一切都算是在事先有所准备,但事事都会有意外,意外便是人家抓到了你料想不到的地方,给你重重一击。
等那时候,可就一切都晚了。
想一想,要不是事先做足功夫,把曹福来和陈怀忠安排在曹家,事先布好了这个子,今天这种时候,这种天气,安能想到人家就在今日发难?
这可真是险而又险的事。
想到这儿,原本的一点犹豫便是荡然无存了。他虽然心硬,但母亲和妹子在家中,还有眼前这些心腹,又是下属,又如朋友兄弟,他们的性命,还有他们的家属是福是祸,数千人连着数万人,福祸荣辱乃至身家性命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在这时候留手,事后如果失败,这种事别人会给自己机会后悔么?
想到这儿,他便站起身来,目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