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江山(校对)第1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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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这一进,这城门想再关起来,可就难了。”
  各人这才恍然,均道:“善战者,动于九天之上。李将军这一下,可真是神来之笔。”
  张守仁点头道:“不错。他没有攻城器械,连云梯都是一架也没有。若是强攻,别说一天,十天也未必打的下来。其实我原本让他试探着攻城,不行就绕道平江,直入秀州而进逼就师。平江一下,则后顾无忧,他必定是全师猛进。我料想,最多五天,他必定能逼到京师脚下。到时候,咱们眼前的这个石大帅,可就要凄惨的很了。”
  因见诸将都面露笑意,他却肃容道:“咱们这一次攻楚,算来已经离胜局不远。襄城吕奂,他也不足为患。我留给吴猛那几万人,他必定不会辜负了我。吕奂此人,论能力不如石重义,论忠心还不如一条狗,他一败,要么降我,要么西逃投蒙兀人。襄城军主力一失,城亦不可守,不论是吴猛趁势而下,还是我得手后引兵西去,都绝无问题。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当务之急,一者是咱们要等李天翔的消息,这里绝不容有失。你们都很自信,却不可自傲。古人有云,骄兵必败,望诸君慎之。”
  诸将均抱拳低头,向他道:“是。”
  他又道:“二来,不但要守住,还要善用士卒,养精蓄锐。打的疲了,就算是敌人乱了,咱们抓不住胜机,打不跨敌人,让他们保有实力,也是不成。举凡种种,均需尔等用心,不可懈怠,若有轻忽以致出错者,多年交情,却也是顾不得了。”
  “末将等谨遵大帅之令,绝不敢懈怠。”
  “那好,都去吧。”
  见各人乱纷纷退出,张守仁却唤住韩璐羽与方子谦二人,向他们问道:“北边情形如何?”
  两个对视一眼,均摇头道:“现下正是打仗的好时候。咱们这边动手,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也没有闲着,他们早前已经在漠北打了几仗,阿里不哥都吃了亏,和林丢了,他已经退到极北,忽必烈粮草补给不上,战马也很瘦弱,却也是追不上他。那阿里不哥却又不依不饶,带兵打他,两边这样一闹,免不了又是要纠缠一气,不等到打的累极了,停不下手来。”
  韩璐羽却是抓住机会,要卖好给张定国,便笑道:“自从大帅委了巡抚,山东一境交给张定国将军治理,却是极好。现下山东境内,官员清廉,官府肯办实力,劝农亲桑,恢复生产,严守黄河。此次虽然巡抚中军过来,沿河却是留着好多的细作密探,还有少量的守兵戒备。一有风吹草动,不等官府发觉,早就有百姓禀报了上来。那蒙兀人除了在幽燕之地还有些耳目外,黄河南北,咱们的人穿州过府,如入平地,河北百姓都说,巴不得张王早点打过来,解民与水火之中。”
  张守仁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头,沉着脸道:“间军者,刺探敌人阴私,禀报常人所不知者。你说的这些,年年逃过河来的人,要向我念叨几万遍,还轮的到你来饶舌?”
  见他惮若寒蝉,不敢再说,张守仁便抚慰道:“不过你说的也是实情,不算谄媚。如此这般,我才能稍稍放心。我这里用了全力,如果忽必烈这时候抽冷子给我一下,那可不得了。”
  方子谦笑道:“这也不大可能。大帅觉得吃力,忽必烈又何尝轻松。咱们年年打仗,却是越打越富,人越打越多。可是鞑子知道什么理境安民的事?蒙兀人恨不得把北方汉人杀光,耕地全变成牧场。现下他打仗,要衣服,要棉花,要铁器,要黄金,要粮食,要牛羊,只顾伸手,不肯让百姓休息。加上胡人治汉人,汉人原本就不心服,蒙兀人又残暴的紧,动辄杀人,哪里有半点恩惠给百姓?这样一来,谁愿意为他卖命?除了那些得了好处的汉人万户和千户罢了。这三年来,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为争汗位,打的不可开交,漠北草原上尸横遍野,以前还有河南山东的财力物力支持着他们,现下除了河北关陕,竟无别处可用。蒙兀人,也是打的疲乏,越来越吃力了。以我看来,阿里不哥虽然得了其它各部宗王支持,却是口惠而实不至,若不是大帅为了换取军马,年年和他暗中互市,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就算如何,以臣下看来,今年之内,阿里不哥要么投降,要么败亡,这是定局。而他败亡之后,才是忽必烈腾出手来,对付大帅的时候。”
  第十卷纵横捭阖(八)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只是那时候大帅坐拥两千万百姓,数千里方圆土地,几十万带甲将士,隔着黄河天险,咱们固然不能在平原上和他的骑兵争胜,可是他想打败咱们,又岂是那般容易?”
  张守仁点头道:“此言有理。我之所以不惜被人骂成叛贼,过江伐楚,也是看到这一步,不得已耳。”
  关于这一点,两人到是异口同声,一起答道:“大帅吊民伐罪,以有道诛无道,革楚命,济万民,此是上应天心,下救黎首的大善之举,安能以反叛视之?况且,一朝兴,一朝亡,自古无不亡之国,大楚兴,也是灭了南宋,难道能说太祖是叛贼不成?”
  张守仁微微苦笑,心道:“太祖以如画江山付我,却知道我来为难他子孙时,不知道是何想法。”
  想到这里,心中颇觉无趣,挥手道:“你们且退,我太过疲乏,要歇息了。”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大帅为难故主,心中尴尬自然难免。只是他们都是深沉狡诈之人,一心想的是功名利碌,现下主子如此得意,将来建立新朝,他们都是从龙郧旧,开国功臣,就这一点来说,也非得力劝张守仁将灭楚一事进行到底不可。
  有些时候,当一个人拥有了一个集团,让这个集团为他效力的时候,他也需得为这个集团付出,回馈,并不是孑然一身时那般自由了。为上位者的得意与无奈,亦是如此。
  自这一日后,楚军攻伐依旧,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除了仍下一堆堆的尸首外,别无办法。唯有一次,王西平亲自督师猛战,以重木撞击寨墙,逼的守军开门力战,两军缠斗多时,方才给守方的飞龙军带来不少的损伤,然而除了王西平的属下外,其余楚军在攻击时,总是缺乏决死的意志与狠劲,加上高密度的交战,除了飞龙军疲乏外,楚军虽然是轮战,却也是难以支撑。
  五日之后,在大楚平帝五年夏六月初十日,两军竟是停止交战,互相收拾死去将士的尸体,加以焚烧掩埋,随军医生加紧料理伤兵,轻者加以包裹敷药,重者不免送往后方治疗。
  飞龙军修补损坏的工事,楚军竟也是不管不顾,只是在阵前叫骂,擂上一阵战鼓,射上几箭,便也做罢。
  军中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尚且不知原故,只以为楚军疲乏,对方的将领们让士卒休整,中级校官以上,心中却是清楚明白,对方必定是接到了京师被围的消息。
  “平江失守,敌军过吴江,陷秀州,得嘉兴、桐乡、海宁,过余杭而不攻,偏师制之,近六万贼军竟致京师城下。幸亏城中将士机警,在贼兵前锋不过距离城池里许时,紧闭京师诸门,鸣锣击鼓,数万禁军将士甚至皇宫内的御林卫士,大内侍卫,甚至更夫、巡吏,各部使唤的仆人下人,亦是持兵上城,百姓也在城下鼓噪呐喊,这才挡住了敌人第一波的攻打。”
  石重义额头冷汗连连,面色铁青,目视着帐内二十余名各部兵马使,放下手中的文书,惨然道:“也是亏的敌人为了瞒住我们,轻兵绕道,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带,甚至余杭稍加抵抗,便放弃不攻,这才这么迅速就插到京师城下。若不是城内守将机警,现下京师已经陷落多时矣!”
  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泣道:“罪臣无能,差点害的陛下蒙尘,身陷敌手。宗庙不幸,居然生出我这样的无能子孙。我有何面见太祖皇帝于地下!”
  他拔出佩剑,猛然勒向自己脖间,又叫道:“不肖子孙,罪臣石重义自刎以射!”
  幸亏他身边的亲兵早就看出他神色不对,一见他拔剑便猛然扑上,将他手中的佩剑抢将过来,扔在地下。饶是如此,因为他动作太快,太猛,还是在脖间拉了一条细长的创痕,几滴血珠溢将出来,骇人之极。
  “大帅,兵战不力,非大帅一人之过!”
  “正是,是吾等无能,破敌乏术。”
  “大帅千万不可太过自责,敌人如此狡诈,非常人所能想象。”
  诸将原本都是心高气傲,这些天来,以几倍敌军的楚军向着敌人攻击,怎料却是一点成效也没有见到,飞龙军轻松挡住了自己的攻势,仿佛还行有余力。一想到敌人阵中不过七万余人,就这样轻松挡住自己的攻击。当初大伙儿一力主战,要以全师与敌决战,大军压上攻击敌阵时的狂妄,若是石重义依了众议,果真如此,只怕这里的楚军早就溃败多时了。
  想到这里,不免对这个持重谨慎的老将很是敬佩。现下京师危急,各人行止大乱,也需得这个老将压住阵脚,不然只怕消息一旦走漏,就会全师溃败。
  只是他们安慰并不得法,石重义越是听他们劝说,便越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不及张守仁之万一,自信崩溃后,只觉自己百无用处,活着也是无能为力,他一边听着各人相劝,一边只打定主意,一会稍有机会,还要挥剑自杀。
  王西平在前几日强攻敌营时,虽未受创,却是太过伤神,自战阵退下来后,已经休养了好几天。此时病后初愈,满红潮红,显然是身体大亏,难以支持。
  因见众将相劝而不得法,便连咳几声,然后方道:“请诸位将军暂歇,我有话讲。”
  他身为禁军第一军的兵马使,资历深厚,很得众望,此时如此一说,各人便立刻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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