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地主(校对)第3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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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凌晨,五更二点,官街鼓敲起,百官响应,熙熙攘攘而来,皇城门前,热闹如市,飞车华盖停落,官员披着斗蓬下车,冰雪寒露扑面而来,透过厚厚的锦缎丝绸,渗进血肉,让人打起了寒噤。
  其实,现在的气温,已经回暖很多了,要是在十天半个月之前,那种风雪交加的日子,简直是要人命,不要说打寒噤,连身体都冻僵了,幸好,就要开春,再咬牙熬忍一段时间,就能结束严寒的冬季,迎来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生活。
  又是一阵冷风扑面,不少官员连忙收起了憧憬,身体缩了缩,轻轻低头,三三两两结伴进了皇城,或是返回官署办事,或是作为朝参官,到太极殿临朝议事。
  唐代的朝参官,待遇还是不错的,没到规定的上朝时间之前,可以在偏殿等候,那些高官大臣,甚至有自己独立休息的房间,里面准备了暖盆温酒,新鲜出炉带着火气的糕点……很是让人羡慕。
  在偏殿稍坐片刻,烘着暖盆,身体恢复正常温度,文武官员,纷纷解开披风斗蓬之类,理了下官袍,悬挂太极殿角落的大钟敲响,浑厚雄壮的钟声悠扬,百官连忙出来,在走廊之中列队,鱼贯而入,进了宫殿,恭候李世民的到来。
  时间不大,向来以勤政著称的李世民,在几个内侍宫女的簇拥下,龙行虎步而来,文武百官连忙觐见,呼拜,李世民应礼,众人起身,回席列坐。
  今天殿中气氛有些诡异,很多人的视线,不时看向京兆尹、阎立德、岑文本,毕竟三天的限期已到,案件是否已经侦破,凶犯是否已经擒获,流言是否属实,一切即将揭晓。
  然而,当事人却浑然未觉,归席坐下之后,如同得道的高僧在参禅,低眉垂视,鼻观口,口观心,身体纹丝不动,表情如常,不露丝毫异样,想来也是,如果连最基本的收敛情绪也做不到,也坐不上朝廷的高位。
  众人期待,不过高位的李世民,似乎不打算这么快就揭晓答案,见到大臣没有上本奏言,就吩咐内侍,拿出昨日积聚下来奏折,与文武百官商议,众人也不敢怠慢,暂时抛开心思,仔细的应对。
  对于议事的流程,百官驾轻就熟,或是赞同,或是驳斥,或是拾遗补缺,或是搁置不议,速度很快,就将诸事处理完毕,文武大臣,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说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随之宫殿就安静下来,大家好像在等候什么。
  沉吟了下,李世民终于开口说道:“诸卿,还有何事要奏?”
  一些官员互相打量,默契的摇头,李世民微微颔首,眼睛看着京兆尹,就当众人以为,皇帝要点名之时,却听他干脆说道:“既然如此,退朝。”
  众人愕然,却听内侍声音尖利道:“陛下退朝,摆驾回宫……”
  “恭送陛下。”声音稀疏,显然有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李世民身影消失,一些官员才恍惚清醒,迷惑不解道:“怎么回事?”
  “已经退朝了,还问怎么回事。”旁人没好气道,悠悠走到廊下,穿上屐履。
  有个官员死心眼,急忙说道:“不对呀,三日期限已到,京兆尹……”
  “什么三日四日,你当自己是谁,三品还是四品。”旁人轻嘲,小声说道:“这件事情,陛下摆明了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多半是在政事堂解决。”
  那人错愕,连忙观看,果然见到房玄龄等人,包括京兆尹、阎立德、岑文本,慢慢的向门下省走去,这年头,没有什么知情权之类的说法,况且,就是在后世,知情权也多半是个幌子而已,所以那人非常明智,立即闭嘴不再抱怨,穿好鞋子,快步而去。
  反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知情人是不识字的哑巴,不然小道消息迟早满天飞的。
  政事堂中,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三省六部,侍郎级别以上的官员,连同御史台、大理寺、秘书监等高官大臣,共聚一堂,按照地位高低,排列而坐,耐心等待圣驾。
  人多了,心思自然各不相同,不过他们却沉得住气,坐得沉稳,尽管心中有不少疑虑,硬是没人开口探问,宽敞的政事堂中,十分安静,直到李世民出现为止。
  “陛下。”众人叫唤,却没有在朝堂上那样拘谨,李世民也是如此,换下件宽松的龙纹袍服,扯了下衣摆,从容跪坐,伸手示意,众人纷纷陪坐下来。
  与朝堂上避而不谈不同,在政事堂中,李世民十分果断,一开口,就直接提道:“京兆尹何在。”
  “臣在此。”京兆尹列班而出。
  “三天期限已到。”李世民沉声问道:“京郊一案,查得怎样了?”
  众人关注,留心聆听,京兆尹连忙说道:“回禀陛下,已经有结论了。”
  注意,是有结论,未必是已经调查清楚,一些个七窍玲珑的大臣,十分敏锐的觉察出来,京兆尹言辞的巧妙。
  “怎么办的案子,过程详细说来。”李世民并没有着急询问是什么结论。
  京兆尹连忙应声,从接受阎府报案开始,亲自前方探问,再到知道了贼人身份的线索,全城搜捕,去大理寺寻访……这些事情,有些人清楚,有些人第一次听说,尽管京兆尹叙说得十分详细,可是他们心中依然存有疑惑。
  魏徵突然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贼人身份的?”
  “是阎侍郎派人知会的。”京兆尹说道,多少有几分感激,如果不是这样,案子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
  见到众人目光看来,阎立德说道:“太常博士韩瑞,见过这些贼人,看到了他们的画像,立即认了出来。”
  “他又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有人问道。
  “……旁枝末节不用理会了。”李世民打断说道:“京兆尹继续。”
  京兆尹应声,继续叙说,当众人得知,那些贼人,是由于冲撞了太子妃苏绫,意图不轨,被关在天牢之后,很是惊奇,自然而然,琢磨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李世民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应该是巧合。”犹豫了下,京兆尹说道:“据府衙司法参军调查,以及大理寺官员审查贼人的口供,发现他们的确是无心之过,意图骚扰巾帼园的女冠,却冲撞了太子妃的仪驾,被随行的军卫误以为是刺客……”
  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众人目光闪烁,却没有开口,掩饰自己的怀疑,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姑且信之。
  “一场误会。”李世民淡声道:“言归正传,继续往下说,为何牵扯到岑侍郎的胞弟……”
  没错,这个才是关键,众人定神,目光不是瞟向岑文本,可惜,某些人注定要失望了,岑文本依然淡定,连眼睛都不眨,神态自若,不愧是乱世文臣,名士风范,令人叹服。
  当然,佩服是佩服,如果流言属实,事情真是岑文昭幕后指使,不管岑文本是否知情,肯定坐实了教弟无方的罪名,必然要罢官免职,才能给阎家一个满意交待。
  “司法参军到大理寺寻求帮助,借阅档案资料,证实贼人的身份,奇怪他们身陷牢中,未遇大赦,却能出去,随后得知是岑文昭使钱相赎……”京兆尹娓娓述说。
  以钱赎罪,在汉代就有了,大名鼎鼎的太史公司马迁,就是因为李陵投降匈奴,他帮忙说话获罪入狱,给不起赎罪钱,所以受了腐刑,从此以后,清心寡欲,一心著书,才有了流传千古的史记。
  这种传统,或许在唐律上,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暗地里,一直兴盛不衰,属于默认的潜规则之一,滋生了许多官场腐败现象,纵然李世民心中不悦,打击力度再大,也消除不了这种顽疾,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无视了。
  政事堂官员也是如此,注意的不是以钱赎罪的行为,而是岑文昭为什么要赎这些泼皮,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得知事情与岑文昭有关,请示陛下之后。”京兆尹诚实说道:“就派遣司法参军带人,连夜请他到府衙做个解释。”
  “他怎么说?”魏徵问道,关心审讯的结果。
  “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京兆尹也没有趁机卖关子,仔细解释道:“说起来,也与巾帼园的事情有关,那些贼人是受了京城一些医馆的好处,每天到巾帼园捣乱,没有想到,恰好遇到太子妃的仪驾,因此入狱,过了些时日,医馆的东主,就走了岑文昭的门路,托他帮忙把人赎出来……”
  京兆尹说得简单,但是在场的众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泼皮入狱之后,大理寺官员必要严加审讯,就算他们得到医馆东主允诺的好处,没有供出他们,但是多少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以大理寺官员丰富的刑讯经验,难道就察觉不出来?
  如果察觉出来,大理寺官员为什么不审问下去?京城那么多有门路的人可以找,为什么医馆的东主,偏要去求岑文昭帮忙?林林总总,有很多疑点,不过看到表情淡然的李世民,众人沉默,姑且信之。
第513章
云淡风轻
  “出狱之后,那些贼人为了躲避风头,出城在郊外盘踞,可是本性难改,耐不住寂寞,见到阎家娘子出行,就起了劫财掠货之心……”
  这个就是结论,在一些大臣看来,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可信度不足三分,诸如魏徵几个直臣,眉头皱得很是厉害,不过他们也知道,以京兆尹的胆子,如果没有某人的授意,绝对不敢这样隐瞒事实。
  一帮大臣轻轻向前看去,李世民表情波澜不起,依然平淡如常,平静问道:“就是这样?”
  “是……”京兆尹轻声道,目光垂视,说不出的心虚。
  嗯,李世民微微颔首,淡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结案,张贴告示,缉捕余犯。”
  京兆尹应声,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种莫名的羞愧,袖中的拳头紧握,已经决定下来,再过些日子,立即辞去京兆尹之职。
  “陛下……”魏徵忍不住开口。
  “好了,魏卿,就是这样。”李世民说道,扶案起身,轻步向外走去,转身的刹那间,脸色也不见得有多么好看。
  一件本来应该掀起惊天骇浪的事情,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结束了,由天子亲自盖棺定论,当事人之一,被害人的家属,工部侍郎阎立德,却没有丝毫的异议,态度十分淡然,似乎早就清楚,事情会这样了结。
  当事人之二,嫌疑人的家属,中书侍郎岑文本也是如此,而且也不因为案件结束,逃脱了嫌疑而兴奋喜悦,脸上平静,眼睛略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们两个不说,最为难受的却是那些大臣,本来以为,案子侦破,揭晓谜团之时,却偏偏得到这样的结论,很多人觉得,自己给愚弄了。然而,愚弄大家的却是当今天子,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让人觉得更加痛苦。
  皇帝走了,留下一帮大臣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房玄龄咳嗽了下,轻声道:“大家没事的话,也散了吧。”
  宰相开口,况且真的没事,众人也稀稀落落的起身,各自返回官衙,表面上倒是正常,不过心里是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阎侍郎……”魏徵走快两步,追上了阎立德。
  两人交情不错,出了这档事情,魏徵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如果真是迫于天子淫威,阎立德不敢抗争,那么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魏徵,就有用武之地了。
  “魏侍中。”阎立德止步,微笑行礼。
  别是在强颜欢笑,魏徵猜测,皱眉说道:“立德,你老实告诉我,之前,陛下是不是找你谈过话了?”
  “没错。”阎立德干脆说道:“才前天才召见我,问了些关于建筑方面的事情。”
  “言不尽实。”魏徵哼声道:“知道我要问什么,却故意混淆视听,肯定有问题。”
  “是有问题。”阎立德说道:“不过,兹事体大,又涉及禁中机密,真不好泄露,就是立本来问,我也只能无可奉告,玄成兄就莫要为难人了。”
  魏徵微微皱眉,沉吟了下,郑重说道:“好,我也不勉强,但是你要诚实回答,这样轻率的结案,有没有觉得受了委屈。”
  “没有。”阎立德答道,非常干脆利落。
  哼,魏徵嗤之以鼻,转身就走。
  “玄成兄……”阎立德伸手叫唤,见到魏徵疾步而行,很快走远了,也没有上前追赶,一脸的苦笑,心中轻叹,歉疚告罪,没有办法,阎家,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正如某些人所料,政事堂中的情形,很快就透了出去,而且飞速散播,一两个时辰之后,想要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当岑文昭安然无恙的从府衙出来之后,大家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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