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8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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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可真深奥。”猫女耸耸肩。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个世界上,知音人总是太少。”走火微笑着说。
  “我还是认为,当初应该竭尽全力将那个高川留下来。”桃乐丝说,“你不担心他取得中继器吗?”
  “我也觉得,他自己的计划,大概就是利用拉斯维加斯攻略,为自己争取中继器。”走火收敛微笑,慎重地说:“起初,我觉得不应该放任。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无论是落在谁手中,都比落在纳粹和末日真理教手中更好。既然大家都承认,那个高川很强,从桃乐丝你的态度上,也可以判断出,你觉得他最终获得中继器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我又何必去阻止呢?他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也不是纳粹的人,他来历有些神秘,但他就是他。我看得出来,他是独立的,和每个人都不同道——”
  “所以,有这么强的人,成为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对手,哪怕是NOG的队伍失败了,也有他作为保险。”桃乐丝用一种沉闷的口吻说:“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走火。”
  “是的。”走火毫不迟疑地回答。
  “……很遗憾,这将是你最大的失误。”桃乐丝说:“你总是会在高川涉及的事物上出现失误,NOG成立的时候是这样,这一次也是。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因为高川是异常中的异常,偏差中的偏差,和他比起来,火炬之光那些号称偏差的家伙,不过就是笑话而已。”
  桃乐丝的说法,让其他人有些难以相信,但是,走火本人却陷入沉思中。
  “如果真是那样,也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极限也就如此而已。”走火最终摇摇头,“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可以完全把握的神秘。如果说,高川拥有如此高的神秘度,那么,就让高川自己解决吧。我们这里,不是同样有一个高川吗?桃乐丝,你觉得,两个高川,哪一个才更异常,更特殊?在我看来,他们是一样的,相互关联的,他们的事情,交给他们解决,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这样想倒是挺靠谱。”桃乐丝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这边的高川状态如何?超级系可是好几次都出现了关于他的信息。”猫女看向近江问道。
  “他很好。他可是我的丈夫。”近江的表情平稳,让他人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我相信,他在我的调整下,会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说起来,明明我们这边的高川要比拉斯维加斯那边的高川成熟,为什么大家的态度,都倾向于那个少年仔更强呢?”猫女有些不太理解,虽然,她也见识过了对方的身手,但是,并不觉得有超过三级魔纹使者的水平。
  “所谓的强,可不是用魔纹等级来衡量的。”走火说:“我可以感觉到,他的魔纹使者身份,其实只是一种掩饰性的力量。真正让他变得恐怖的,是另外一种东西……无法形容,但是,当我感受到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吓蒙了。”
  “有,有这么夸张吗?”猫女惊诧地说。
  “一点都不夸张。”桃乐丝冷笑起来,“那个高川,是从我们的高川本质中剥离出来的,最异常的一面。正因为他被剥离出来了,所以,我们这边的高川才显得正常。当然,严格来说,我们这边的高川,其实也很异常,只是没有过去那么异常了而已。”
  “被剥离?这是怎么一种情况?”猫女更加迷惑了。
  “算了,猫女,不要深究下去。高川的事情,就由高川自己解决。”走火打断了猫女的思考,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第1126章
哲学幽灵
  常怀恩醒来的时候,就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他猛然睁开眼睛,天花板映入眼帘的时候,犹如在旋转,熟悉却有一点陌生,噩梦中的残留让他的内心蒙上一层阴影,这份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无法带给他半点安全感,反而让他感到异常。他猛然坐起来,才察觉到自己呆在一个房间里的床上。
  廉价的铁架床上没有被褥,就连床垫也是粗糙的货色,周遭的摆设尽显得老旧,墙壁上的贴纸也已经带上了时光的斑驳。墙角有一些幼稚的涂鸦,还有孩子时代为了测量身高而划上的横线。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在这狭窄的房间中——常怀恩很快就意识到,这里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住人的房间,他说不出来心中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但是,房间中的一些细节,让他觉得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绝对无法呆在这个房间中太久。
  他回想着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没有任何印象,他慢慢想起来,自己是谁,那场噩梦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起了网络球,以及自己的意识深潜,乃至于在那个意识海深处的无底深渊所看到的东西。关于当时的情况,有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恐怖的存在和绝望的挣扎,不可能不对自己产生伤害。自己想不起来太多事情才是正常的,但是,有一些东西却不能遗忘,否则自己的冒险就会变得毫无意义。让他庆幸的是,那份无比的恐惧仍旧存留在自己的心中——这份恐惧让他牢牢记住了那个“怪物”,和那个“怪物”有关的事情比较起来,其他的记忆都可以失去。他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身体就不由得战栗,让他几乎想要钻进柜子里躲起来,可是,另一方面却同样有一股强烈的喜悦充斥在他的心中。恐惧是正常的,是值得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看到的一些告诉网络球的同僚们。可当务之急,仍旧是弄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常怀恩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自己所处之地的怪异,那些看似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细节,仿佛充满了一种暗示,而这样的情形在他意识行走的生涯中已经不知道遭遇过多少次。他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的自己并非回到了真实的世界,而仅仅是一种意识行走状态,问题在于,这里到底是哪一个意识态世界。如果无法弄清这个意识态世界的源头,就难以脱离出去——在意识昏迷的时候,陷入一个陌生的意识态世界中,简直就是一种灾难。意识态世界是如此纷繁混乱,如果没有提前标记“坐标”,很容易迷失于其中。几乎所有的意识行走者,都会在“现实”对自我意识的反馈中,打下一个锚点,以便他们游荡于其他意识态世界中,能够借助这个锚点回归。
  可是,常怀恩突然发现,自己事先用种种手段加固了的“锚点”已经消失了。虽然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将彻底失去回到“现实”的机会,但是,要在这种“迷失”状态下回归,的确需要更多的手续,还需要运气眷顾。
  不过,自己能够在那种“怪物”的冲击中活下来,也算是足够幸运了。常怀恩这么想着,没有半点灰心,身为意识行走者,对心理的掌控和调节,远比一般的神秘专家更强。他很快压抑了深潜所带来的恐惧,因为那个“怪物”不显现于此处,所以,这份恐惧虽然刻在了骨子里,大概一生都无法忘却吧,但要压制这份恐惧对思维的影响,还是可以做到的。
  常怀恩舒展了一下身体,恐惧让身体有些僵硬,但活动之后,身体逐渐发热,那种僵硬的感觉也开始缓解——这意识态世界的反馈真实有够逼真的,常怀恩不由得想到,如果换做是其他意识行走者,有可能无法比分辨出,这里其实是一个意识态世界吧。正因为意识态世界和物质现实有许多差异,而意识行走者比任何人都对这种差异更加敏感,所以,才不会陷入意识态世界中而无法自拔。但是,如果意识态世界足够契合物质现实,理论上是连意识行走者都可以瞒过的。
  这里就是这么一个近乎物质现实的意识态世界,常怀恩通过自身的活动,以及周遭环境的反馈,细细品味和捕捉其中的差异,他几乎无法证明那些差异存在,让他坚决认为这是一个意识态世界的,仅仅是出于他身为顶级意识行走者的经验和直觉。
  然后,常怀恩很快就做出这么一个判断——这个意识态世界绝对不是某个人的意识态世界,甚至不是某些意识行走者联合创造的意识态世界,这种无比接近物质现实的程度,几乎是“人类所能做到的理论极限”,可是,正因为是理论极限,所以,人类依靠自身的力量,是无法达成的,即便达成了,也必然是无意识的,经过一种极为复杂的,接近理论上限的复数交互机制。
  或许这里仍旧位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常怀恩如此判断到。因为,人类集体潜意识的确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创造出一个近乎现实的意识态世界——因为,它本身就代表了“人类”这个概念的意识极限。
  以这个判断为出发点,再一次进行联想和调整,以更契合自己认知中的可能性,常怀恩在半晌后,就猜测到,这个意识态世界或许是以中继器的力量构成的。中继器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常怀恩比多数人都要清楚,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海洋中,他不止一次“观测”到中继器的形象化,当然,中继器在他的认知中,其实并不具备一个固定的“形象”,而是一种基于“人类集体潜意识”才能存在的概念产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直观的想象,去赋予这样的东西一种片面而直观的形象——对于每个人来说,中继器的真实形态都不一样,但是,在常怀恩进行深潜的日子里,它往往是以一个“堡垒”的形态出现。
  常怀恩知道,这个“堡垒”的形态,其实也反映着自己对中继器的期许。网络球就需要这么一座坚实的堡垒,才能继续和末日真理教、纳粹乃至于即将到来的末日命运对抗。
  “我是在网络球的中继器里?”常怀恩自言自语着,不过,这个猜测却极为接近他所认可的“真相”,或者说,他希望这就是真相。如果自己真的位于网络球中继器的内部,而自己的“锚点”完全消失,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和自己已经知道的一些网络球计划联系起来。当然,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自己当前的状态绝对不是喜人的,但是,却足以让常怀恩感到安心,因为,他并非正常人,而是一个经历过大恐怖的意识行走者。他猜测自己的处境,觉得这样的处境,已经比最糟糕的结果不知道好了多少。
  “有人吗?走火?猫女?近江?梅恩女士?”常怀恩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他径直走到房门前,这个房间没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门后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完全处于未知中,而这种未知仿佛就是对自己命运的一种宣判,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他深呼吸了两下,这才将门打开。
  门外的风景还没映入眼帘,就迸发出一片强烈的光,常怀恩不由得抬起胳膊挡在脸前,将眼睛闭上。好一会,光消失了,他察觉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客厅中,老派风格的装饰,让整个大厅显得古色古香,又端庄典雅。在他的身前,沙发围在壁炉前,而壁炉里火光正炙,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声,不时迸射出火星来。
  已经有人坐在那里。
  “高川?”常怀恩挺熟悉那个身影,在他的试探中,那个青年回过头来,对他稳重地点点头,寒暄般说:“恭喜你活了下来,常怀恩先生。”
  常怀恩环顾着周围的情况,看到自己出来的那扇门,已经消失了,房间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棺材,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刚从棺材中走出来的死人。
  “到底是什么情况?走火他们呢?”常怀恩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沙发前落座,顺手拿起茶几上热腾腾的红茶。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是他已经不着急,也不焦躁了,高川的出现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如果这里还不安全,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他所肩负的重任,从深潜中获得的资料,终于有了交付的机会。虽然,房间也好,大厅也好,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但是,他仍旧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我觉得他们很快就会过来。”高川回答。
  “你在这里多久了?”常怀恩有些好奇,“这里是中继器内部?”
  “是的,中继器内部。”高川说:“我的义体正在调整,意识就被投放到这里,协助玛索进行环境建设。”他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也早没了当初意识到,这个意识态世界的异常时,所产生的情绪波动。不过,他觉得,每个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人,都一定会如他之前那般震惊,不,应该会比他更加震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精神统合装置”到底是多么强力的神秘之物。这个世界看似是“意识态”,和“物质态”的外界是相对的存在,但实际关系上,却没有这么肤浅。这个中继器内部环境完成大体之后,已经十分接近统治局所在——所以,称之为意识态世界,其实是十分狭隘的,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和统治局极度接近的“数据对冲空间”,如果将时间维度上拉长,它也是“临时”的,但是,相对于普遍意义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来说,这个世界十分稳固。
  它的雏形,就是末日真理教的“天门计划”中所描绘的“圣地”。
  这个理论上,无限接近于物质外界的世界,就是网络球的“圣地”。只是,它才刚刚成形,许多细节还有待调整。这是十分繁琐又专业的事情,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只有“玛索”本人才能做到,或许近江和桃乐丝,还有眼前的最强意识行走者常怀恩,都可以在这种深层次中进行协作吧,不过,义体高川已经亲身体会到,自己不是这块料。
  他最杰出的作品,其实就是这个大厅而已。在这个大厅之外,有着更为宽阔的世界和更多的“人”,其中也有八景和咲夜她们。他甚至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这些“人”都不是假货,这个世界中的咲夜和八景,与他所知道的咲夜和八景有所不同,仿佛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中的她们,可是,她们也是真实的——在这个世界所能观测到的咲夜和八景,以及物质性外界中观测到的咲夜和八景,更像是完全概念上的“咲夜”和“八景”的意识活动的一部分。
  详细解释起来十分繁琐,人的意识从来都不如自己所观测到的表面那样,只维持着一种自我,一种动态。正如同一个操作系统打开之后,人们可以基于这个操作系统打开各种软件和桌面,但是,即便关闭了软件和桌面,也不意味着,所有的活动程序都被关闭——很多在表面上无法直接观测到的“程序”,在后台活动着,维持着整个操作系统。
  义体高川对于意识的研究,并没有近江和桃乐丝那么专业,但是,许多由她们解说的相关概念,仍旧在协助玛索进行这个世界的建设和调整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无法判断,这是否就是“真理”,但至少,可以解释这个中继器世界相对于物质外界,相对于统治局遗址,乃至于相对于自身的状态,所体现出的各种特性。
  例如,他如今在这个地方坐着,可不仅仅是“意识”在坐着,而是包括物质性身体在内,都完全处于这个中继器世界之中。
  “真是奇妙的世界。”在义体高川的解说中,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常怀恩也不由得感叹,“身为意识行走者,这里实在颠覆了我心中意识态世界的认知。你说这里在我们进入之前,就存在你和我,乃至于走火他们——那么,当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些原来就处于这个世界中的我们,会变得如何?当我们离开之后,又会变得如何?”
  “什么都不会变。”义体高川在这个问题上深有体会,他最初也同样迷惑不解,但是,近江和桃乐丝的理论,再次对这个状态做出了不错的解释:“没有必要区分自己。去思考自己离开这里之后,或者进入这里之前,处于这个世界中的自己,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人类只能观测到的,只有一个自己。”
  “你的意思是……”常怀恩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时间理论和平行世界理论往往会有这么一种假设:当人回到过去,亦或者穿越到平行世界,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情况。”义体高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种情况是否存在,暂且不予考虑,但是,其中有一个显著的特征……”
  “这是从第三者的视角去做出的猜测?”常怀恩几乎要露出恍然的表情。
  “是的,这是从第三者的角度,去观测当事人时,才会对当事人的状态产生的联想。”义体高川说:“不过,按照‘人类只能观测到一个自己’的理论:对于穿越时空和进入平行世界的当事人来说,所谓的‘过去的自己’和‘平行的自己’,在完成穿越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已经是‘过去的自己’和‘平行的自己’。”常怀恩说:“无论从哪个第三者的角度去观测,所可能存在的他,在他对自己进行观测的时候,都不会出现。他不会撞见其他的自己,因为他所在的地方,‘不同时空中的自己’只是一个通过其他概念,其他角度延伸出来的二次概念,实际并不存在。”
  “是的,当我们来到这个中继器世界时,我们就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我们了,在我们离开之后,我们可以观测到的,只有离开到外界的我们自己,那个时候,相对于我们来说,‘中继器世界中的我们’只是基于我们自身而延伸出来的二次概念,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在永远观测这个中继器世界的玛索眼中,那只是我们的一种潜意识活动状态。我们产生了‘中继器中的我们’这个概念,所以,针对这个概念,形成了更确切的潜意识活动状态。实际上,即便没有这个概念,我们的潜意识活动状态,仍旧会在这个世界体现出来,只是,那种活动,是我们无法把握,也无法观测到的。”
  “是的,人类无法了解自己的潜意识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常怀恩点点头,“在我们未曾抵达此地,于此地存在的我们,也仍旧是我们,但是,因为无法观测而没有意义。当我们抵达此地,我们就是此地的我们,曾经于此地存在的我们,从实质上失去意义。这已经不仅仅是意识态和物质态的问题了,它更像是一个哲学。”
  “我也这么觉得,实际上,除了使用哲学概念,我们无法对中继器进行解析。”义体高川平静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或许哲学才是‘神秘’的源头。”
  “实际上,神秘学和哲学一直密不可分。”常怀恩说:“一种神秘现象总是体现一种或几种的哲学思想,而哲学并不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只是思维活动的方程式,正如牛顿力学方程有局限性一样,每一种科学方程都有其局限性,思维上的方程‘哲学’也有其局限性,也仅仅只是局限性,而并非错误。”
  “哲学真是深奥啊。”义体高川叹息一声,“我觉得,当‘哲学’这个概念出现的时候,哲学这个方程就已经出现了局限性——它本该不进行定义的。”
  “可是,不定义就无法认知。是人类自身的局限性,导致了我们所能认知的一切,都不能以无限宽广的形态出现。”常怀恩平静地回答道:“而人类对‘局限性’的定义,也是相对而狭隘的,当我们可以用语言来描述的事物和概念的时候,事物和概念就已经失去了它最原初的本质。我们谈论该或不该这么做,放大到这个层面上,也会变得没有意义。任何意义,都要建立与‘认知’和‘观测’的基础上,你不觉得吗?高川先生。”
  “那么,对于无法认知,无法观测的事物,我们又能拿它怎么办呢?”义体高川凝视着常怀恩问道。
  “将自己也变成概念中‘无法认知,也无法观测’的状态。”常怀恩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思考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也许吧,我无法想象‘无法认知,也无法观测’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义体高川苦恼地笑了笑。
  “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为什么高川先生会问这个问题?”这一次,换到常怀恩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义体高川了。
  “因为,我们的敌人,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义体高川说:“常怀恩先生,我想,你已经见到了,那个可怕的存在。”
  常怀恩的瞳孔不由得紧缩起来:“你也看到了?”
  “常怀恩先生,你忘记我们在什么地方了吗?这里是中继器,是一般人无法到达的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义体高川笑了笑,说:“简单来说,任何人来到这个世界,实际上就是出于深潜状态了。”
  “我差点忘了。”常怀恩耸耸肩,“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对‘外部’进行观测的吧,否则,这个世界应该不会这么正常。那个存在仅仅是观测到,就几乎让我翘辫子了。”
  “不,常怀恩——”这个时候,从常怀恩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从科学常识来说,你的确已经翘辫子了。出现在这里的你,只是一个叫做‘常怀恩’的哲学幽灵而已。”
第1127章
帷幕之下
  常怀恩已经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和义体高川的交谈是他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愉悦,这不仅仅在于一些有趣的意识态话题的交流,更在他在醒来之后格外有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由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自己身边的这些朋友带来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中继器更安全的地方,而这个中继器是由网络球努力了许久的成果,他觉得过去的付出没有白费,对比起意识海深渊中那个无可名状的恐怖存在,中继器所展现出的庇护能力就更加具有价值。
  桃乐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时,常怀恩也没有紧张和惊吓,反而,这种突然的出现方式让他感到怀念,以物质世界的时间线来说,虽然仅仅是数天,但在意识深潜中,时间感变得极为异常,再加上遇到了那些可怕的事情,重见天日,安稳下来,就不免觉得好似隔了一辈子。常怀恩笑起来,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女孩,说:“好久不见,桃乐丝,太令人惊讶了,我的脑海中关于你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工房中。”他指的是曾经封印了“桃乐丝计划”的工房,但实际上,“桃乐丝”完工之后,两人的确见过面,那个时候,常怀恩其实已经处于深潜状态,之后和网络球众人的交流,都仅仅是一种意识层面上的沟通而已,他当时的压力还不大,所以,可以让其他人无法察觉到,和他们交流的不过是一个意识形态而已。
  不过,在劫后余生的现在,意识冲击所带来的创伤仍旧没有痊愈,也许永远都无法痊愈吧,常怀恩知道,那种恐惧感深深烙印在了自己的骨髓中,正因为这种强度的创伤,从而导致了记忆和意识方面都不太和过去一样了,对一些事情失去印象,乃至于失去记忆,都是可能的——他还没有察觉,他也知道,如果其他人不提起,自己可能很难察觉。在心理学中,的确存在失忆者感受到自己处于失忆状态的情况,但在更多的案例中,失忆者如果没有遇到明显的事实落差,无法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忆的情况,却更加频繁。尤其这些记忆并不涉及到自己的人格构成,而只是一些工作资讯时,则更是如此。
  对常怀恩来说,只要可以确定自己是谁,自己在什么地方,还记得老朋友,自己所肩负的任务,以及自己苦苦坚守的成果,其他的记忆就不太重要了。即便被桃乐丝说是“哲学幽灵”——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他也不觉得该深深苦恼。因为,他还记得那份恐惧,以及带来恐惧的那个不可名状之物,这是在他心中尤其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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