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720部分在线阅读
从我的角度,我的视野来说,以一个正规的身份参与拉斯维加斯战区的行动,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和网络球的交易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敌人的攻势越是猛烈,越是气势磅礴,五十一区的存在也愈加显得重要。联合国和NOG都不可能放任拉斯维加斯战场的糜烂,也不可能坐视五十一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核弹爆炸所带来的后遗症,以及纳粹所采取的战略,应该都会让普通部队难以大规模支援战场,如此一来,想要在纳粹闪电般的侵攻中坚守下去,一支可以在恶劣环境中的神秘性精英队伍是十分必要的。五十一区自身拥有的神秘性,并不足以构建这种队伍,但是NOG却可以。
NOG从一开始就对月球核打击计划报以悲观的看法,因此他们所做的准备,一定是针对这种悲观局面。如今联合国的核打击成功引爆,但从结果来看,和NOG的预测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NOG事先准备好的补救措施,应该会在近期内就会展开。和我同行的特殊航班乘客中,特殊人士至少占据了总人数的一半,如今看来,这些人应该就是NOG为五十一区提供的支援。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同样搭乘了这次特殊航班的我也是特殊人士之一,网络球对我的委托,以及事先交付的报酬——包括情报、身份和武器——同样是为了这个时候所准备的。
我想,用不了多久,NOG方面应该会有来人进行进一步的说明。在这个时候,我仍旧不是网络球的敌人,或者说,网络球并不打算将我视为敌人,如此一来,我通过网络球得到进一步活动的立场,不仅是有益的,而且也是必须的。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交易,也是一个各取所需的联动。我不打算拒绝。
“左江,我们很快就要到前线去了。”我对左江说:“你的情况合适吗?”就我的认知中,左江相对普通的魔纹使者,虽然也有足够的战斗力,但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司职战斗的角色。我和她曾经并肩作战过,但那仅仅是在我首次获得魔纹的时候,那时的战场神秘程度和激烈程度,原原不如即将抵达的战场。左江所具备的神秘是“妄想体验”,一种“通过妄想来体验各种环境压力,并促成自身成长”的能力,它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只要是妄想体验过的情况,都能让自己完全适应”,从某种程度上,大规模的神秘性战场,应该是可以妄想出来的,但是,和具体情况到底有多少差异,而左江经过妄想体验后,所得到的适应性和实际情况又有多大偏差,都是一个必须重视的问题。
左江在过去的战斗中都表现出游刃有余,但是这一次,战斗的烈度截然不同。我有些为左江担心,虽然“江”是不会死的,但是我并不希望左江倒在我的面前,因为,我的视野、智慧、承受力和胸怀,仅仅是一个人类的程度而已。我知道,左江在我面前“死亡”,给我带来的伤痛,将会比我自以为的更大。
“没事哟,阿川。”左江温柔地将我抱在怀中,“阿川的担心真是令人心动,但是,没这个必要。我虽然不是战斗能力最强的人格,但也不是最弱的那一个。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是我出现,而不是其它的人格,那必然有其原因。无论这个原因多么难以说明,难以理解,它必然是固有其道理的。”
“无法理解吗?”我将后脑勺靠在她惊人的胸部上,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和那令人平静的味道,“没关系,爱本来就是盲目的。我爱你,阿江,所以,我是盲目的。但是,这并不是错误,你说呢?”
“是的,我也爱你,阿川。”左江用温柔地,仿佛要将我融化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依偎在左江的怀中,让那种被包容的感觉弥漫在心间。在这个世界,我一直是孤独的,我心中的缺失,来自于我并非一个完整的,甚至于,很可能并非是一个正确性的存在。我曾经死亡过,那样的记忆还留在心头,那种感觉还铭刻在灵魂中,我无法描述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但是,“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事实,而复生却让这个事实产生了矛盾,“死亡”在定义上,拥有彻底而绝对的意义,一个可以复生的“死亡”,并不能称之为死亡,而我的死亡体验,却让我打心底确信,那真的是“死亡”。那么,如今的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呢?矛盾,让我的存在,充满了不自然又不真实的感觉。
我的孤独,正源于这种不真实。我是“高川”,但是,我在“高川”的概念中,又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另一个我的存在,让我对自身的定位,有一种浓郁的异常感。如果不是“江”的存在,足以作为参照物,让我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定位,或许,我会在陆续的行动中,如同化作空气那般,悄然消失吧?我这么想过,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和直觉,并不是什么负面的错觉,而必然是一个事实。
所以,左江可以来到我的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们是一体的。无论从名义上,还是从本质上,都是如此。”左江的声音宛如摇篮曲一般轻柔。
我沉浸在她温柔的爱中,沉迷着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气氛,那是多么的令人无法自拔。直到一种轻微的震动传来。
整个宿舍都在震动,似乎在整个避难所中扩散,并不十分剧烈,不足以动摇避难所的坚固,但是,却极为清晰,让人觉得仿佛有一个巨人正在地面上跺脚,力量一直渗透到地底的蚁穴中。在这种时候可以制造这种程度的震动,恐怕源头就只有核打击造成的冲击了吧——而且,仅仅是核弹的爆炸,并不足以将这种程度的威力从恒温层保持到地面上,纳粹或许通过神秘转移了核爆的力量,如此一来,纳粹会有多少损失就可想而知了。联合国的核打击计划应该失败了,后遗症将不仅仅是冲击波,在恒温层上扩散的灾难性辐射,将会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中,对地表环境造成巨大影响。如果核爆的力量,同时还对月球产生预计中的影响,那么,地表所要承受的灾难,还要严重得多。
即便是我也可以预计到,普通人至少在一个星期内,无法回到地面世界,而由普通人组建的军队,也只有少部分经过高规格的武装后,才能参与地面的战事。面对有备而来的纳粹,无法获胜是正常的情况,尽可能拖延敌人,袭扰敌人,才是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一要务。而NOG组建的精锐队伍,虽然人少,却可以在“神秘”的支持下,成为初期抵抗的最强箭头。如此一来,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神秘圈内人士,从一开始就不得不进入白热化的状况。从这个角度来说,锉刀所在的雇佣兵协会,很可能会成为这一阶段的主角。
对于大部分神秘圈内人士来说,即便曾经在统治局遗址中经历过多人协同作战,去面对强大神秘的经验,也无法用这种经验,去面对一只真正的军队,而且,还是一支带有强烈神秘性,隐忍许久后猛然爆发出来的军队。
神秘圈的战损率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相对而言,NOG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为了承受这种战损所带来的影响才存在的。如果每一个神秘组织只如同过去那般,以一个松散的认知协作方式参与这场战争,那么,大概会有神秘组织会抗拒成为急先锋吧。NOG,或者说,网络球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无论敌人是纳粹也好,是末日真理教也好,所有可能引导末日来临的情况和现象,都是它们的斗争对象。从一开始,网络球真正且最终的敌人就只有一个——末日,而非末日真理教。并且,从一开始,就不对任何战斗区分先锋、中场和后场,在面对末日现象的时候,网络球的态度和方略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竭尽全力去抵抗,去歼灭,去消弭。
单纯为了减少自身的损伤,而在战争先期采取退缩态度的可能性,在网络球占据了引导地位的NOG中,根本就不存在。
我了解网络球,在他们对末日之战的认知中,绝对不会针对什么前期和后期的概念,用如同战略家或政客般,产生避开敌人的锋芒,积蓄力量后,趁对方弱势才进行反攻的念头。只要还能支持下去,不,哪怕无法支持下去,面对十分明显的末日现象,网络球都会对攻、对攻再对攻。因为,在“末日”面前,“退缩以积蓄力量”的做法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所谓的“末日”,就是一种滚雪球般壮大直到彻底毁灭一起的意义,不在第一时间就针锋以对,就不会再有机会。
纳粹的行动,是末日的预兆和开端,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事实了,所以,在网络球的引导下,NOG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直到最终崩溃。
我觉得,在面对末日的时候,这是残酷却又正确的做法。在上一个末日幻境中,末日没有在我死亡前到来,但是,在我所有的冒险中的所见所闻,都淤积着一种无法挣脱的压力和阴影,那是不可避免,退缩也好,进取也好,都不会有所改变的东西,或者说,仿佛所有的行动,都只会让那种压力和阴影加速淤积。站在对抗这种阴影和压力的角度上,逃避似乎和抗争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只要哪怕心中还有某种信念,都不会有人选择逃避,因为,逃避绝无希望,最激烈的,从头到尾的抗争直到死亡,至少可以保存尊严。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逆鳞。”我从左江的怀抱中站起来,感受着伴随震动,逐渐在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惶恐和无措,对自己,也对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述说着,自己的觉悟。我知道他们听不到,但是,所谓的“听不到”,也仅仅是人体物理角度而言的。站在“现实”的层面上,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我希望将我心中的勇气,以意识为渠道,传达给所有人。我没有任何演讲稿,也不打算做什么演讲,但是,在我的心中,却始终有一首属于自己歌在哼唱:
“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只能摸向泥泞,迎向那阵骤雨。
一路的泥泞,就像人生,不过是一场即兴。
当整个世界正在对我们挑衅,就算如此,还是得无惧前进。
活着只是油墨上面的一角,封面的人在微笑,生命在暗巷尖叫,但明天之后还有谁翻阅得到。
我跟你用不同方式,踩过前方带刺荆棘。
你嚣张不畏惧退,我低头沉默却坚定。
让我们用力的还击,发出声音,让他们安静,让他们畏惧,让他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如果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那就让我带着孤寂继续前进直到光明。
我只有一种容貌,我就是永远不会倒,就算逆境环绕也要带着笑。
我只有一种咆哮,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生命再怎么粗糙,也都要活得很骄傲。
自尊看起来或许可笑,但它至少撑着我,试着不让我跌倒。
活着如果只是不甘寂寞的喧嚣,那就咆哮吧,让每个人都能听得到!”
这是我心中的歌,是只属于我,只属于高川的歌。我无数次经历跌倒,又无数次站在这个战场上,我希望这首心中的歌,至少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同样经历着可怕磨难,面临绝望和死亡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们,可以用生命去挣扎,用人类的骄傲去面对死亡。
我希望,我心中的歌,可以传达到所有人的心中,哪怕,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丧钟敲响之时,一切都有一个结束,但我们至少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这个结束。
第978章
第一枪
夜空就像是被注入了浓墨一般,那不详的黑暗缺乏光泽,就如同细碎的木屑堆积在一起,以一种厚重的姿态悬浮在天穹上。那是比云层更高的地方,紫红色的雷电也因它的存在变成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色彩。暴风推动着云层和比云层更高的黑色朝天际的尽头移动,地面上所有的通讯再一次中断,不少电气化设备的电路板发出短路的声音和焦味,城市的灯光迅速熄灭,从美洲海岸开始,黑暗向四面八方扩散着。
城市变得死寂,所有的文明活动几乎都停止了,站在大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车辆抛弃在路旁到处都是,在很多灾难电影中,这是人类饱受摧残后所留下的伤疤,人们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和剧烈的死亡。但是在此时此刻,死寂的城市反而是一种希望的证明,因为,这意味着城市中的人们在最后一刻完成了转移。即便如此,想要将整个国家的人口都转移到避难所中是不可能的,转移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因为某些事情没能接到通知,亦或者无法赶回聚集点的人们,只能在风雨中等待灾难的降临。
雨声很大,似乎要将地面的每一块污渍都冲刷干净,山脉的渡假木屋别墅中,男人和女人惊恐地眺望着那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夜空。他们听到过巨大的轰鸣,也看到了强烈的闪光,在随之而来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更高的地方试图钻出云层。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些东西。
宛如流星雨一般撕裂云层的物体,在电闪雷鸣的一颗,才能依稀分辨其轮廓。这些轮廓充满了强烈的人造物的气息,但是,从看到这些轮廓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心中立刻被更大的不安填充了,然后,不安就变成了恐惧,一种让人如堕噩梦中的恐惧——感觉不真实,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那全都是幻觉——巨大的“卐”字以整齐的编队悬浮在目力可及的高空中,随即就四分五裂,组成更多更小的“卐”字,环绕着多个方方正正的庞然大物为中心,朝四面八方驶去。当这些“卐”字编队掠过山脉的时候,紧紧捂住嘴巴,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的人们才看清了那都是些什么。
巨大的飞艇群和只在科幻中才出现的钢铁浮城。
当闪电擦过天空时,由这些庞然大物投下的阴影,好似要吞没整个山脉一般。
“纳粹?”有人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那醒目的标志几乎是全世界的人们最为熟悉的标志,惨烈的二战才刚过去半个世纪,本以为已经送入历史垃圾堆中的敌人,又再一次以更雄浑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眼中。大家都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上帝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可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关于自己头顶上方这些飞艇部队的一切,都残酷地打碎了他们的妄想。
“开什么玩笑?”有人艰涩地说着,他十分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能明白,代表纳粹的“卐”字是绝对不允许公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社会视野中的。这个世界的和平,是由半个世纪前无数军人用自身的性命和纳粹抗争才换来的,无论是身为获胜者的威严,还是基于亡者后代的愤怒,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明目张胆使用这个标志的个人和组织。因为,纳粹屠杀过全世界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种族,乃至于他们原本隶属的国家,德意志公民。他们的行为或许带有某些利益性,但是,在普通人的眼中,更多却是单纯为了战争和死亡而发动战争。
是的,如果有恶魔,有一种纯粹的恶,那么,在如今的时代中,纳粹就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再美好的修饰,也无法掩盖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们想要的,只有死亡,无论是杀死他人,或者被某人杀死,那是疯狂的,邪恶的,超乎常识的,没有伦理可言的,通过近现代战争技术武装起来的地狱使者。
即便在二战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有如此多的职业军人,不以普世价值的荣誉和利益而战,单纯是为了杀死更多的同类。这些恶魔拥有人形,却没有一个人类的灵魂,真真正正是裹着人皮的异类,一种从意识上截然不同的异类。
如今这些恶魔正掠过高空,向着更广阔的土地进发。巨大的飞艇和钢铁城市,散发着一种只是直视就让观察者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仿佛看到了身而为人的天敌。
“他们没有注意这里……他们没有注意这里!”当巨大编队的阴影远离自己的存身之所时,终于有人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惶恐,用一种爆发式的叫喊宣泄着自己的庆幸。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空艇投下,于半空就绽放出一抹白色,好似在暴风雨中飘摇颤抖的白花。
“该死的!那是降落伞!”一个老人大叫着,快步走进房间中,对呆在屋里的其他人喊道:“跟上来!这是战争!”他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虽然不少人还有些六神无主,但有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主心骨后,仍旧迅速反应过来。所有人进入内屋,老人用力打开地窖的入口,吩咐男人们从下边将封装好的木箱搬上来,而他自己则打开抽屉,取出长长短短的枪械和弹药,又将墙上所有挂着的枪械藏品都粗暴地摘了下来。
老人将枪械一把把地扔到年轻人的怀中,在大多数人似乎还有些呆滞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凶狠的气势,抓起榔头几下就敲掉了木箱的封口。每个人都看清楚了,里面装的全都是弹药和手雷,以及钢盔、水壶、腰包和军服之类的军需品。老人曾经是一名士兵,如今却只是享受打猎的农场主,然而他藏匿起来的物资,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律的限制。
又一名一直都没吭声的老人吹了声口哨,本应衰老虚弱的身体,突然变得猕猴般灵巧起来。他抓起钢盔戴在自己的头上,用一种年轻人很难明白的轻松和喜悦的口吻,对那名提供武装的老人说:“伙计,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我们可以大干一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我就知道那些狗娘养的家伙,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清理干净。”
“抱着死亡的决心!”老人看了一眼伙伴,又环顾身旁还如云里雾里的年轻人,用力地说:“不要心存侥幸,抱着死亡的决心,他们是不接受投降的。”
“跑……逃跑不行吗?”似乎有人醒悟过来,嗫嚅着问道。
“这些死灰复燃的家伙绝对比你跑得更快。”略微有些兴奋的老人将一套军服砸进他的怀中:“小子,学着像个男人一样死掉吧。”
“什,什么?没有获胜的可能吗?他们的人数看起来不多,大部队都已经离开了。”另一边正在检查枪械的年轻人说道,他和这个老人挺熟悉,也十分尊敬对方,相信对方的判断,可是这一次,敌人的确十分异常,但他在初步判断了自身的处境后,却觉得有击败敌人的可能。从天空落下的伞兵只有十人,自己这边的战斗经验可能和对方有很大的差距,但从老人的军械储备来看,也绝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老人们都是高超的猎手,在这片山脉中带领众人打游击,多少也是个出路。
“不可能的。那些杂碎只有二十万人的时候,就敢和全世界开战,战争结束的时候,死亡统计中我方的军队死亡人数是他们的一百倍。”老人摇摇头,仿佛在回想着那阴霾可怕的过去,在战后,每个国家都用历史教育人民,纳粹们到底有多可怕,可是,事实却比他们描述的更加残酷。全世界于二战中死亡的将士总共七百多万人,而参与了二战的国家,在战争中期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敌人,那就是纳粹,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人是在和纳粹的战斗中牺牲的。可当时的纳粹总人数,绝对不到一百万,就老人的认知中,可能只有五十万上下。
敌人就个体能力来说,配合二战时代的战争技术,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那些家伙之可怕,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明白,他们到底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而且,似乎随着死亡的扩大化,这些敌人在自身人数减少的同时,却也在变得更加强大。他们的屠杀,就像是一种邪教的献祭,而今那些被报道得如何残忍的邪教,对比起纳粹来说,完全是天差地别。在老人的认知中,从来都没有哪个邪教组织,会以如此高效率,高强度,高覆盖面积的方式,去屠杀同类,不带任何荣誉感和信念,单纯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老人还记得,自己当时十六岁第一次在前线上碰到了这些家伙时,那残酷又惨烈的杀戮,让他尿崩了,直到战斗结束幸存下来时,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就好似被一层黑色的淤泥裹住,仿佛有无数只手锲而不舍地要将自己拖下地狱。那是十分可怕的幻觉,很多士兵幸存下来,却没能熬过去,活生生地在眼前疯掉了。
那是可怕的敌人,却又是第一个让全世界的士兵们众志成城,不再区分国家和种族,燃烧着人类最美好的信念去战斗的敌人。他们绝对不想再遇到这样的敌人,但是,如果这些恶魔死灰复燃,那么,他们的生命同样可以再一次燃烧起来。
“听着!无论男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战士!”老人用力拉了一下枪栓,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战斗,只有杀死敌人,才有生存的机会!也许你们现在还有妄想,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家伙,也许你们下一刻就会崩溃,连转身就跑的气力都消失了。但是,请你们谨记——”老人的口吻温和下来,带着缅怀又严肃地神情,仿佛对久远时空中的什么,轻轻述说着:“不要让最后一颗子弹留在枪膛中替你们懊悔自己的不抗争。”说罢,他看向自己的老伙计。
这个老人肃穆地对众人说:“现在,为最后一起祈祷而祈祷。阿门。”他在胸口划了十字。他已经听到了,夹杂在风雨声中,那宛如野狼,却比野狼更加轻盈,更加凶恶的行动声。敌人已经降落到地上,朝木屋包围而来。
两名老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带领着没有完全构筑好心理防线的年轻人走出后屋,来到布置成小型酒吧的大厅中。他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虽然有地形优势,却因为深知敌人的行动能力,而觉得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来,而且,这些年轻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虽然有过打猎的经验,但这一次的对手却是和以往的猎物截然不同的东西。即便从装备上来说,应该也是不足的吧,在之前的那位年轻人看来已经足够充分,但是,时隔半个世纪再出现的恶魔们,身上的装备绝对不会比自己等人更差。
经验、技术、身体、能力、装备、气势……这些决定战斗胜负的基础,这十名纳粹都只会更强。两个老人觉得自己等人的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唯一可以期望的,只有运气这种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的东西。
他们念诵着上帝,只是因为,希望冥冥中的好运眷顾在这一刻。
“来了!和过去一样——”老人的耳朵动了动,他没有找出敌人的方位,但是,逐渐苏醒的战场直觉却让他嗅到了异样的气息,那是一种潜伏在黑暗中,迅速逼近,仿佛要撕裂空气,直抵灵魂的气息,让他的脸色不禁一变,低声咒骂道:“该死的,他们果然更强了!”
“正是如此,否则他们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另一个老人点点头,认真地说。他正在指挥年轻人利用屋里的东西布置防线,进入防御位置。虽然行动很匆忙,仅仅是尽人事听天命,从过去的经验来判断,大概可以让大家的存活机会增加零点一吧。但是,带这些年轻人钻入山林中更不是什么好主意,先不说如今外面的环境有多恶劣,就算这些年轻人经常来这片地区打猎,也绝对没有能力独力进出,夜间风雨中的山林,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而敌人即便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中,也会干得比资深的猎人更好,他们似乎天生就拥有各种作战环境下的超常适应能力。
山林环境会削弱自己这边业余队伍的各项能力,却对敌人没有任何阻碍,所以还不如留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依托空间和简陋的防御措施去狙击他们。
一名老人趴在地板上聆听,另一名老人则根据渐渐苏醒的很久以前那个残酷战场的记忆和经验,从每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窗口,用直觉和目光确认敌人的方位和路线。敌人的脚步声被风雨声吞没了,但是,他们自身已经强大到一种很难掩饰的地步,对于直觉和感觉敏锐的人来说,他们就算躲藏起来,也如同黑暗中的烛火一般耀眼。老兵们都可以做到从很远的距离就定位他们的存在,虽然已经退伍很久,但是,曾经有过的体验,绝对不会忘记。这就像是游泳一样,只要会游了,就永远不会忘记,仅仅是生疏和熟巧的区别。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战场感觉也在迅速从灵魂的角落中回归。
“来了,来了。”老人轻轻呢喃着,在年轻人的窥视中,他的表情正在变得狰狞,就好似疯魔了一般,变得连自己人都不认识了。年轻人面面相觑,却受到老兵散发出来的越来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猛然间,靠在一扇窗户旁的老人抬起手,直接朝窗外开了一枪,他甚至连头都没有露出来,就这么盲打,随后就地一滚。年轻人听到了第二个声音时,老人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子弹开了一个小洞。一名年轻人擦了擦额头,因为,他刚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脸而过,毫无疑问,那就是敌人的子弹,直接贯穿了木屋的墙壁。
“没中!”首先开枪的老人刚开喊的时候,另一个老人已经掷出手雷,在强烈的爆炸火光中,窗户和墙壁被掀开一个大洞,已经龟缩就位的年轻人看到了,屋外一闪而过的敌人——那是一个身穿军大衣,头戴防毒面具,似乎还背着一个巨大箱子的人。
那道人影一闪就消失了,似乎是被爆炸吞没,又让人觉得他已经脱离了爆炸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