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699部分在线阅读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在末日幻境中,以宏观高纬度的状态体现的怪异,也许在本质上,比任何存在,都要接近“江”和“病毒”的本质。我甚至不得不猜测,从“现实”层面为基础探讨“病毒”,或许,“病毒”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只是,“病毒”在不知道什么缘故的情况下,从“对人类单体的认知活动不存在意义”的存在方式,跌落到了人间,就如同从天堂上坠落的天使,亦或者,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用这样的理由,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病毒”是无法观测,只能从“现象”的一些相似特性做出判断,因为,它即便落入人间,也仍旧是这样一种仍旧需要透过一定宏观高度,才能认知到的东西。
我不得不假设,如今末日真理教的召唤,有可能会换来比如今这个宏观怪异,更为可怕的东西——例如,非以最终兵器来体现,而是以宏观概念来体现的“病毒”。高高在上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反而不会产生太剧烈的影响,而一旦以更具体切实的方式,走进我们的生活中,那么,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这个时候,我不由得想到了上一个末日幻境的最后一次冒险,在玛尔琼斯家遭遇的那种奇特的,又令人绝望的病毒。
“沙耶?会是沙耶吗?”我现在回想起来,沙耶病毒的特征,的确是一种宏观的恶意,下降到更近更切实的方式的体现——它直接就以人类自身为载体,以认知的扭曲为终点,其余的那些恶性反应,只不过是症状达到高潮前的过程而已。
而沙耶病毒的感染者,其症状的一部分细节,和末日症候群患者是极为相似的。和沙耶病毒比起来,反而是之后将我杀死的最终兵器,显得稍微远离了“病毒”的体现。我于那个时候,被杀死,进入“现实”层面,明白关于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点点滴滴,关于咲夜、八景、桃乐丝、玛索和系色的变故,或许,有着更深层的原因——例如,当时我必须退出,因为沙耶的出现,证明了“病毒”的活动正在加剧,为了避免末日幻境整个结构的感染,必须对其重新格式化——这样的理由,也是有存在基础的。
如果,现在的这个宏观怪异的被召唤,也的确意味着,沙耶将会重新降临这个世界的话,是否也可以认为,这个世界也终于重蹈覆辙了呢?而这一次,已经没有会把我拉出这个末日幻境的人了。系色在什么地方?它一定,也在宏观的维度,观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吧?如果这个世界,将会在沙耶病毒出现后继续发展,是否也可以认为,所有可以从宏观层面去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们——系色、桃乐丝、高川、病院、江、病毒等等,终于积累够了自认为足够的筹码,决定过来一次终局胜负了呢?
此时此刻,我除了“江”之外,感知不到系色她们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她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我一直没有放松火力网,而当其他人明白过来时,也开始疯狂地试图打断那三名精英巫师的行为。之前的谨慎,在此时看来,更像是一种放纵敌人的愚蠢。然而,虽然从结果来说,给予敌人喘息的时间,是一件错误的行为,但是,这也仅仅是基于“无法想象,这些敌人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程度”的理由才成立。从未来看向过去,自然可以从结果去否定前因,但是,这个过程却是无法倒转的,人类向来缺乏从过去的前因,确定未来的后果的能力。
我觉得不应该因为此时的困境,而去否定之前的判断,因为这更是徒劳又荒谬的,即便回到过去,在所有外在和内在条件都无二致的情况下,也只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和选择。假设,一个人认为自己可以回到过去挽回自己的错误,大都是基于自身拥有“已经确认过的未来”这样的记忆,而这便和“回到过去”产生了悖论,因为,构成行动者本人的要素并没有彻底回到过去的状态。
因此,我们可以做的,就只有承载过去的愚蠢所带来的危险和困境而已。而我也相信,现在开始尝试反抗的这些人,也绝对没有时间去反刍和后悔曾经做过的蠢事。
在宏观怪异降临之前,疯狂的攻击一下子就超出了三名精英巫师所构造的防御的极限,那片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薄膜,在吞噬了巨量的冲击后,显得更加饥渴,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陡然从三名精英巫师头顶上方落下来,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三名精英巫师的身体从头部开始,迅速消失的场景。
而这片薄膜的动静,也更加让人确信,这就是不知名的可怕召唤法术的核心——它或许是一扇门,或许是一个桥梁,或许是宏观怪异坠落到人类观测范围内的只鳞片甲的体现。不管它是什么,破坏它,就能阻止这个宏观怪异的降临。
但是,之前施展出来的神秘,都被证明了,只会让这片薄膜获得更多的能量。它就像是黑洞一样,饥渴地吞噬着所有针对它和不针对它的神秘力量。灰雾的涌动越来越剧烈,如今,席森神父等人必须避免这个战场上任何携带神秘性的东西进入它的口中,包括那些死体兵,如果说,他们之前对死体兵的排斥,是针对死体兵本身的话,那么,此时对死体兵的排斥,则是针对这片异常的薄膜。
所有拥有自己想法的人,都在精英巫师们彻底灭亡的下一瞬间,再一次行动起来。
我在一瞬间进入速掠状态,其他人的发动并不比我更慢,但是,行动的过程却如同龟爬一样缓慢。我奔驰在废墟般的广场上,绕过锉刀的身边,从她手中夺走了刀状临界兵器,她当然不可能没有感知,只是,等她激起本能反应的时候,我已经来到那片薄膜的下方,持刀跃起。
高周波泛域切割装置——在抓住刀柄的一瞬间,魔纹又一次好似火烙般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关于这把临界兵器的大量信息。这些信息无法一一去解读,但是,关于这把武器可以做些什么,却以一种概念化的方式,直接传达到我的大脑中。
泛域切割,这就是它的力量。无论是有形的事物还是无形的现象,无论是正常的物质还是非常态的神秘,都能够被它所具备的特性斩断。二级魔纹使者的锉刀所拥有的权限,让她只能发挥这把临界兵器百分之七十的力量,而三级魔纹使者的权限,可以在更高限度内驾驭这把临界兵器。
当我挥动刀状临界兵器,从这片薄膜上一划而过时,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阻滞感,就像是劈砍空气一般,然而,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这片薄膜的确呈现出被割裂的迹象。那深邃的裂缝,好似贯穿了薄膜之后连接的无法观测到的另一端。我在速掠中返身,从另一个角度跃起,劈落,在短短的零点一秒的时间里,重复了十六次。
十六分割的伤痕,将这片薄膜平均肢解,当我脱离速掠状态时,它的崩溃就好似从定格的画面中,再次获得了继续的时间。
没有任何声息,这片薄膜好似镜子一般,发出直接传达人心之中的碎裂声。之后,那种宏观怪异在尝试挤入我们的观测和认知中的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当精英巫师将它召唤出来时,它的存在感是难以形容的沉重,然而,当薄膜崩溃的时候,这种存在感却顿时烟消云散,轻易得就好似雪花堆积而成的一般。之前所感受到的一切,仿佛是一阵短暂的幻象,只有缠绕在心头的痛苦和疯狂,才能证明的确曾经有这么一种东西,试图来到我们的世界里。
我回身看向其他人,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变化应该是极为突兀的,前后感觉上的极端反差,让他们之中的不少人突然全身松软,跪倒在地上,然后整个身体都躺在了地上。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些人所承受的压力,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大。那些疯狂的意识行走者们,也好似彻底从这种疯狂中解脱出来,却变得好似傻子一般呆木静立。不管怎么说,这场战役,终于还是结束了。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并不比预估的好上多少。
宏观怪异的降临,就是末日真理教最猛烈的反扑,他们几乎要成功了。在这个短暂的激变中,所隐藏的一些东西,例如末日真理教大军存在于此的意义,或者说,爱德华神父是否还活着,他最初引诱我们到此的时候,是否就是提前准备好了这些变化,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都在对方的预料当中,以及末日真理教对伦敦的威胁,是否真的彻底解除,网络球在之中又扮演者怎样的角色,这些问题,在这个时候,也彻底失去了线索和证据。
我们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等待时间为我们的疑惑给出回答。至少,我们在这里的确剿灭了末日真理教的大军,打得爱德华神父生死不明,更破坏了宏观怪异的降临。我们所取得的成果是确凿的,即便在未来,这个成果的正面影响会大打折扣,那也是必须在未来才能证明的事情。
我走回锉刀身边,将刀状临界兵器抛回她的手中。她起先错愕的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我做了一个友善的手势。我来到席森神父等人的身边,对他们说:“怎么离开这里?”
席森神父点点头,回答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紧盯着我和L,颇有敌意地问道:“你们之前保证过,会解决爱德华神父的。”
他的意思,大概是“正因为我们的失误,所以才让所有人落到如此局面,本该更轻易的胜利,却让大家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吧。而他的判断,更是基于“一切都是爱德华神父的陷阱”这个认知上。先不提他的认知是否准确——我也曾经用这个解释,去认知宏观怪异的降临——只凭他会把这话说出口,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智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只是,同样心智受创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身上的疯狂,让他们有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气势。而我的选择,则是直接发动速掠,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全都击晕了。剩下还能维持正常判断水准的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你们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网络球。”能够维持理性的人对席森神父说道,“因为,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不在这里的其他人。网络球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他的话充满了暗示性,不过,这里有谁会在意呢?就算是席森神父,也不是完全站在网络球一方的。如果爱德华神父真的还活着,准备发动进一步冲击时,就必须是网路球打前锋了。这个城市,是网络球的大本营,在他们做好表率之前,没有人会再鲁莽地参与其中。这一次的战役,对这里的许多人来说,都算是无妄之灾。这些人本想挑起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的冲突,却没想到将自己陷入其中,死伤惨重。
我懒得理会这些事情,我相信网络球和席森神父,会做出各自的正确选择。我已经为这个城市做了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接下来,我将会离开这里。
第937章
小红帽
在这片废墟般的广场上,生还者就只剩下大量残废的死体兵,以及我们这边的十六人,当我们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两名意识行走者彻底陷入疯狂而不可自拔,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们没有再度恢复神智的可能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会在接踵而来的神秘事件中丧生。在我们这些人的认知中,一旦接触神秘,神秘所带来的影响,就不会因为个体的主观意愿而停止,甚至于,就连死亡都无法阻止神秘的脚步。如果觉得主动脱离和被动放弃,可以让一名曾经接触过神秘的人苟延残喘的话,那就是一种致命的天真。
这两名意识行走者的疯狂,不会让他们的境遇变得更好,即便,会有不少人愿意拉他们一把,但是,既然他们失去了自救的能力,其他人也无法为他们做到太多,毕竟,“神秘”本来就是难以捉摸的,而没有人可以每时每刻都呆在他们身边,亦或者在恶劣的情况下,宁愿用自己生命去替代针对他们的“神秘”。
当初一同进入爱德华神父意识态世界的七名意识行走者中,真正幸存下来的,只有我、L、防毒面具,其他人不是在神秘冲击中死亡,就是在宏观怪物的压迫中疯狂——临时代号为“鸡尾酒”的绅士,就是那两个无法回复神智的疯狂者之一。站在他们的对面,环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依然不在的面孔,更是让人感到惆怅。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谁又能想到,当初的自信是如此不堪一击呢?我们还得禁锢那两名变成疯子的意识行走者,他们仍旧拥有意识态的力量,而谁也不想进入他们的意识态世界,更不像被他们入侵自己的意识态世界。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这些只是发疯,却没有从肉体上死亡的意识行走者,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麻烦。
没有人提出要现场将他们处死,不过,在乔尼的认知中,在一些更隐秘的战场上,这种死刑是得到默许的。
L说:“我来负责吧。”在其他人的默许中,他将手按在这两人的脑门上。起初,两人很是反抗了一会,我甚至察觉到,三人或许在某个意识态世界中斗了一场,结果是,L成功让两人安静下来。
这些意识性行走者到底被他如何了?没有人打算去问这个问题。
这场战役若要得出一个最大的胜利者,那么,恐怕也就只有席森神父的黑巢了吧。在其他神秘组织成员死伤惨重的现在,在排除我、青年高川和锉刀小队这类参战初衷十分单纯的人,就只有全员生还的席森神父等人,获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本来就打算找爱德华神父的麻烦,虽然不清楚目的,但是,他们毫无疑问是成功的,而且,算上其他幸存者在这一战之后的倾向,他们也算是找到了未来的同盟。
这些神秘组织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因为和网络球不对付,黑巢的理念想必更符合他们的口味。参与这场战役的人很多都在这里死去,甚至是整支队伍全军覆没,在开战之初,他们彼此之间或许也并非是熟人,更有可能在某些方面存在矛盾,然而,黑巢的实力和行动倾向性,配合残酷战斗中临时结出的交情,必然会将开出新的花朵。因为,在这里死亡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这些神秘组织的全部,相反,他们只不过是各自神秘组织派来伦敦的代表和先锋队罢了。即便再弱小的神秘组织,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投注在这个城市中,哪怕网络球表达了足够的善意。
这场战役所产生的影响,将会让这个世界的神秘组织结构产生一定的洗礼吧,其过程必然是复杂的,但是,我却可以从中看到黑巢的崛起。至于在开战之初,被迫卷入其中的那几名网络球人员,这个时候也一个都没剩下。他们的死亡,也让黑巢连临时的遏制枷锁也没有了。我不由得假设,如果那几人还活着,又会在之后面临怎样的命运呢?他们的重要性不大不小,但往阴暗的层面说,黑巢和其他神秘组织成员,恐怕没几个人觉得他们活着比死了更好吧。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役的结束,就是我离开伦敦的倒计时的开始。不过,前提是,我们必须找到离开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方法——爱德华神父将军队藏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这是本来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不依靠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特性,大本营就在这个城市的网络球绝对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甚至可以说,这些末日真理教的人将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进出节点隐藏得太好了,竟然连网络球都难以确定方位,而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利用我们这些人,来进行他们的本职工作。我可不相信,网络球不明白这么做的坏处,战役的前因后果在如今的幸存者口中,必然会出现一定的扭曲,从而对网络球的声望造成一定的影响,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弥合这种影响。毕竟,网络球的工作虽然拥有政治性,但是,其本质仍旧是一个神秘组织,神秘圈有自己的规则,这些规则是正常人类社会的政治性所无法干涉和动摇的。
“先把这些死体兵处理了吧。”锉刀打破众人的交流,说道。
“锉刀女士,这件事交给你们可以吗?”席森神父正色对她说:“我们需要找到这个异空间的出口。”
“没问题,我很愿意做这件事,而且,我对如何寻找出口也没有天份。”锉刀耸耸肩,十分干脆地召集了自己的两名队员,汇合青年高川朝那些仍旧被席森神父的大范围气压超能压制的死体兵走去。青年高川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更别提交谈的欲望了。说实话,这多少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们都是死脑筋,对自己坚信的东西充满了觉悟,我们也都是高川,明白彼此之间都在想些什么,真的要用语言交流的话,恐怕会在干巴巴的几句后,就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或者没有意义的争吵中吧。
既然只能用行动的结果来证明彼此的存在意义和正确性,那么,从一开始,就只需要行动起来就足够了。我不想和他在这个时候发生争端,我也确信,他必然也是如此。我们就像是镜子中的对方,看似相反,但是,却也相同。
在席森神父跟其他人谈论事情时,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不少人注意到了我的行动,不过,没有人理会,他们自己的麻烦事还多着呢。而我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却是微不足道的。我在以自己为中心进行认知的世界里,是主角般的存在,而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我在这个末日幻境的历史中,将要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无法控制我的想法和行动,也不会从中收益,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在后继事件中将会扮演的角色,对我而言,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们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这条道路是螺旋的,偶尔在一处交集,之后却会再次分离。我们彼此之间的影响,是一种注定的,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未来,它无关于我们对彼此的交情、友谊和价值,仅仅在于我们所处的立场。我的立场不会有任何变化,而且,我的立场,让他们无法加入其中。我如今拥有的,就只有“江”了。
我走进广场一角的阴影中,披上夸克幻化的斗篷,沉入无尽黑暗的阴影世界中。
※※※
夜晚还没有过去,达芙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记不清到底做了什么梦,有一种在意的情绪横亘在心头,就好似在自己的灵魂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是,越是想要回想,这种笼罩在灵魂上的灰烬,就似乎更加的浓郁。她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的时候,已经来到卫生间里。看着镜子中,那面容比睡觉前更加憔悴的自己,她也感到万分惊讶。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她无法找出,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旋开水龙头,将冰凉的自来水泼到自己的脸上,试图让自己从这种不安中解脱出来。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刚结识不到一天,却带给她一些奇异见闻的少年。
她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这个时间段去打扰对方,会显得自己非常无礼,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奇怪的住客,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但她仍旧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点——这点矜持,就在于不去干涉对方的想法,不去追究那些秘密。她知道,这个少年是多么与众不同,两人彼此之间的相遇,简直就像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那一成不变的生活,添加了一些刺激的调味剂和新鲜的色彩,然而,长期在红灯区讨生活的经验,让她深信,自己本就不应该深入其中。
甚至于,她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捡”回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危险?她不愿意回答,但是,本能和理智,都足以让她得到一个几乎是注定的答案。当生命中尽是波涛汹涌的人来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时,除非另一个人本身就已经足够波涛汹涌,否则,那可怕的浪潮会在他措手不及间,将他打得不可翻身。
达芙不愿去想,但是,脑海中仍旧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她现在所要面对的,无法找出关键的异常感,正是因为,她正在被他随身带来的波涛吞没。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毕竟,她自觉自己在这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苛刻、阴暗却又平凡无奇的世界里,从这样的生活中培养出来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几乎在这个晚上,被亲眼所见的一切,以及由此联想出的更多,付之一炬了。
“振作起来!”达芙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她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但是,在这种知晓中,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藏着自己所没能弄明白的因素,就像是听了鬼故事后走夜路,即便理智可以分析出自己的恐惧缘由,以及那引起自己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彻底肯定,一切都如自己所想,也不可能做到无视这种恐惧。
她不是真正的信徒,但也不是彻底的科学唯物主义者,宗教之类的神秘,在她的心中并不占据太大的比例,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不断在达芙的心底搅动,让她越是试图冷静,就越是无法冷静下来。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自从她初次在红灯区遭到了教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直到今天,这个时候。
达芙猛然推开卫生间的大门,跑到少年的房间前,用钥匙打开房门,可是,推门见到的一切,却是一张空荡荡的大床,以及搁放在床脚的巨锤,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窗帘的飘舞在地上投下浓重的影子。她从窗口看到的月亮,好似红砂一样的颜色。
达芙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少年不在,一种紧迫感让她下意识来到巨锤前,试图将它抓起来,但是,巨锤太沉重了,让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都动弹不了分毫。唯一让她安心的是,当她握住这把武器时,似乎有一种力量注入她的内心,驱散了之前那种异常的焦躁。她看了一眼窗户,快速走上去将它关紧,然后将房门反锁,将身体所在巨锤边,依偎着金属的冰凉,一股沉沉的倦意再度笼罩在她的意识上。
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当她闭上眼睛,才觉得没多久,突然有人按响了门铃。来人显然十分紧迫,密集的门铃声就像是在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被惊醒的达芙十分生气,但是,却同样有一种恐惧感,瞬间抓紧了她的心脏,仿佛在按门铃的,不是某个大胆的陌生人,亦或者自己的熟人,不,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想要破坏自己的怪物。她就像是呆在房间里,躲避恶意的小红帽,只因为巨锤紧贴着肌肤,才能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她原本下意识要大骂,可是,这种恐惧,让她把所有的声音都吞进了肚子里,捂住耳朵,只当整个房间中空无一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原本正常的夜晚,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安,但是,少年的警告一下子就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不要忽视自己的怪异感觉,相信自己的直觉,依循自己的本能,这样就能保证安全,不要去注视任何不对劲的东西,也不要理会突然出现的反常。
有人在这个时候按响门铃,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不正常的,总是意味着,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要去理会,她告诫自己,紧紧闭上了眼睛。在一分多钟后,门铃声停止了,达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想去聆听外边的动静——她多少也觉得这么做不对,因为这代表自己很在意这种异常,甚至,可以算是试图去观测这个异常,但是,确认外面的情况,应该不算是多余的行为吧。
这么想着,她的心中打着鼓,轻微的震动透过地面,传递在她的耳朵上,隐隐约约在她的脑海里勾勒出这么一副情状——外面的某个人呆不下去了,决定放弃自己的鲁莽行为,离开这个房子。达芙的心中顿时充满欢喜,就像是驱走了大灰狼的小红帽一般,可是,她刚刚直起身体,就感觉到一股热气从外间渗入,很快,这股热气沿着缝隙,侵入了两旁的房间,她听到了沙沙的声音,立刻明白,对方已经闯进来了,而且在寻找自己。
达芙是十分主动细节的人,她利用自己对细节的敏锐,在红灯区中确立了自己的未来,那是一个在预想中充满光明的未来。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对细节的敏感,似乎也同样为自己招来了不安。她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不应该去聆听门外的动静,可是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缓缓移动,将自己藏在床底。
她仍旧可以聆听到沙沙声在其他房间移动,当这个沙沙声靠近这个房间的时候,她仍旧忍不住透过床底的缝隙偷窥了外面的变化。
她看到了一双套着靴子的脚,就站在床边,距离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达芙的心脏顿时激烈跳动起来,在她耳边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她甚至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在这寂静的夜里,也许已经被那双脚的主人听到了。而恨不得服用安眠药,让它老实下来。
她仍旧不明白,这双脚的主人是谁?亦或者,是不是人类。因为,她的脑海中,已经被慢慢的怪异填满了。
第938章
疾风出走
达芙藏在床下,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她连呼吸都只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悄悄吸上一口,压抑和恐惧让她连自己的心跳都觉得是一种麻烦,那在自己听来极大的鼓动声,让她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达芙其实并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她在红灯区打拼的时候,并没有少遭遇过危险,被陌生人接近,威胁,乃至于在明白过来之前,就突然陷入生命的危险中,这样的故事放在小说中或许只是一种刺激情节的虚构,但是,她的现实生活就如同小说一样刺激——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刺激,但是,在刚刚进入红灯区,直至通过阴暗中的争斗站稳脚跟之前,一年中至少也会有一次置身险境的情况。
即便是伦敦区拥有法律保障的红灯区,也如同平民窟一样危险,这种危险很少会涉及到客人身上,但是,对于从业者来说,最底层的人除了要面对政府的法规之外,还必须遵守行业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而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偏偏要改善自己的处境时,总免不了要通过违反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去打击其他人的利益。
达芙在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前,没少面对某些人强力的打击,而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也没少针锋相对地去打击某些人。被人闯入家中,闯入其他人的家中,间接或直接地威胁他人,间接或直接地被威胁。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如果有人在平时,突然闯入这个家来,达芙会毫不犹豫地取出藏在抽屉中,枕头下,暗房中的枪械,将对方击毙。然而,这一次不一样,达芙在恐惧仍旧存在理智,她也同样为自己陷入这种恐惧而没能做出正常情况下最正确的应对,而感到不解。自从醒来,到藏入这张床下,她没有任何一件在平时遭遇威胁时必然会做的行动,而那些行动已经被事实证明是最妥当的方法。这一段时间,她的意志好似被一层灰烬蒙蔽了,而这层灰,毫无疑问,正是从她突然从梦中惊醒时就已经覆盖上去的。
达芙直到这个时候,仍旧没能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即便明白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但那也是犯了错误之后才意识过来,而没能在当时就醒悟。恐惧,不会因为理解就会消减,这和她不断学习心理学,用以构架出来的心灵防线是矛盾的。她开了小差,在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危险的境地里,不由得想到,或许,这种矛盾正是促成她做了平时不应该会做的事情的缘由,也正是一直弥漫在心头的,那种怪异感的由来。
如今自己所遭遇到的危险,不是正常情况下的危险。她担心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捡回来的少年,其身上那种超乎常识的神秘,正以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脚步,一下子就跳到了自己的面前。达芙开始觉得,闯入自己家中的这个人——只能从床底下看到对方的双腿——可能并不是常识中的那些人,甚至于,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她回想这个家伙闯入自己家中时造成的动静,毫无疑问,那并非是脚步声,对方甚至根本就没有开门,在所有的安全装置都没有被触动的情况下,这个家伙就这么毫无阻碍地来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