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5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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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移动,牵扯着义体高川的移动,而义体高川的移动,是我在境界线中进行更远距离移动的基础。然而,如此紧密相连的我们,却是难以和对方进行实质性的接触。我们,走在永不远离,也永不接近的平行线上。
  “真是奇异的感觉。”富江挠挠头,说:“有两个高川呢,而且,还真是古怪的存在形态,我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过,我更喜欢我的小甜心。”这么说着,又用力吻了我一下,“阿川,这样好吗?放任他这样自主地活动。”
  “这样很好,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看不到义体高川的行动,甚至连感觉一下都十分困难,有巨大的隔阂阻断了我们的主观感应,而这种阻隔,说不定就是我们彼此单独存在的保证,但是,我对现在的情况完全没什么不满,也从不觉得义体高川的存在有什么不好,“不管怎么样,我们其实都是高川。而且,他的身上,寄托着她们的情感和愿望——我,毕竟已经死了,失败了,所以才有他的诞生呀。”
  “哦,也就是说,阿川你觉得自己会失败?”富江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我。
  “不,我的失败,已经成为事实,但是,这个事实却也成为了过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所以,他是失败的我的延续,而我,则是新的未来。”
  “真是充满了自信呢,这么充满自信的阿川,真是太可开口了。”富江亲吻着我的脸,咬着我的耳朵,从她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让我的脸颊发烧,“所以,你们的差别就在于,他的自信,是构建在失败基础上的不得不为,而你的自信,是从新开始的希望。”
  “但是,他的不得不为,是因为我的失败。”我说。
  “所以,你没有资格去剥夺他如今拥有的一切,由此展开的未来。”富江说。
  “是的,无论他的未来如何,是荣誉的,还是卑劣的,是充满光明,还是一片灰暗,那都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的人生。”我打心底感到欣然,“无论痛苦还是喜悦,无论失败还是成功,他都有权利也有义务,按照他的想法,肩负着他正在承担的责任走到尽头。”我看向富江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所以,我也一样,无论他是否可以走到尽头,但是,我一定可以,无论他是否真的可以成功,我必然成功。”我紧紧抓住富江的手:“江,一起来吗?和我一起,走向属于我们的未来。”
  其实,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开的这只手,即便是强迫,我也要让她陪伴在我的身旁。就如同过去一样,没有丝毫犹豫,无论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尽头,是地狱还是天堂。我就这么任性的,固执的,就算用尽手段,扭曲她的意愿,也会毫不迟疑。
  “……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富江微笑起来,依偎在我的身上,“不过,我很喜欢听哟,阿川的情话。正因为是这样的阿川,所以,我一直都喜欢着,比任何人都要喜欢,比阿川你自己认为的,还要喜欢。我们会在一起的,直到时间和空间都被湮灭,也无法抹杀这种情感。只要阿川在我的身边,我就能够打败任何东西。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呢。”
  “那么,走吧。”我的心,就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这一刻,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去击败任何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一切。”
  我牵着富江,大步走在“捷径”上,什么都不想,就是这么,牵着她一直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前进。
  ※※※
  皮肤,感受到夜风的凉意,一道发光却模糊的屏幕,依稀流淌着繁密的数字。义体高川觉得自己好似正在深海中上浮,似乎可以感觉到海面上的风景,却并不那么清晰,仅仅是,一种感觉。深沉,飘忽,灵魂缩在身体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以至于想要动弹一下都极为困难——然而,下一刻,这种深沉、飘忽而模糊的感觉,突然间就变得分明起来。宛如从最深的睡眠中,猛地被浇下一头冷水,义体高川彻底惊醒过来。
  我,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这个念头在义体高川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收容周遭景物的视网膜屏幕上,顿时有大量的数据框弹出来,将符合念头的答案,通过这些数据解析统合起来。脑硬体的运转,彻底排斥了那种如梦初醒的懵懂,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义体高川已经平静下来,就如同从来都没有恍惚过。
  他正坐在街道旁的一张长椅上,在这个时间点,长长的街道上,除了风驰电掣的汽车会偶尔出现,没有更多和他一样徒步的行人,也没有人和他一样,平静的坐在长椅上,注视着那些寂寞的灯光。虽然大部分的商店早已经歇业,但在这条街道上,却也并非全然没有营业的商店,街灯显得冷清,但是,转角处一个全天营业的快餐店,却也流露出几分人气——但是,却衬托得整条街道更加冷寂了。
  身穿深色大衣,孤独地坐在长椅上,用警惕而专注的目光观察四周的人,就只有义体高川一个,如果有其他人注视这边,一定会产生“这真的是一个怪人”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为强烈的警惕心吧。
  但是,义体高川也不是主动来到这里,扮演这样的古怪角色的。简单来说,来到这里的过程,就如同梦游一样,大部分时候,梦游醒来后,自己也会觉得惊讶,不知所措,但是,对于义体高川来说,却没有这样的情绪。这不仅仅是脑硬体的功效,也在于,他已经经过了许多诡异绝伦的神秘事件,也已经深深体验过,自己本就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存在,以至于很多在普通人看来无法接受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如同喝凉水一般自然。
  重点,并不是自己为什么会梦游,这个问题,虽然暂时看来无解,但对义体高川来说,却也有着一种释然的感觉,就如同答案早已经在心中,只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而已。视网膜屏幕重现了他一路梦游到这条街道的影像,很正常的路线,不是飞檐走壁,就是这么诡异而平静地走着,如同散步,却又比普通人的跑步更快。从影像中可以看到,自己睁着眼睛,但是,那双眼睛却没有什么精神,仿佛被磨得灰蒙蒙的眼镜遮住了瞳孔。
  义体高川很快就确认了,当时的自己看似没有意识,但实际却是在某种意识的引导下,没有任何迟疑,行动路线也毫不紊乱,拥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问题是,现在清醒过来时,却说不出目的地究竟是何处,只是感觉,自己还必须走下去。
  行进的路线,来自于冥冥中的感觉。
  虽然在深夜时分出来活动,是早已经决定的事情,白天扫墓之后,义体高川就已经决定,要在今晚清理自己地盘上的非法组织“山羊公会”,看情况处决对方的新头目,那个被称为峦重的末日真理教干部。但是,义体高川也同样明白,之前自己的行动,仅仅是契合了自己的决定,而并非是遵从自己的决定。
  这不是什么偶然的事件,对于拥有脑硬体的义体高川来说,梦游还是第一次。但是,这种异常的处境,却并不给他带来任何威胁感,仿佛,这是十分自然的,理所当然的情况。以义体高川的身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神秘的事件,连类似“世界线变动”这般宏大的现象,也已经亲身体验过了,更不用说,自己的情况,本就已经足够复杂。但是,在如此丰富的经验中,没有感觉到危险,也无法让自己产生太多的想法和感应,仅仅是单纯异常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经历。
  任何负面的思绪,都很难滋生,因为,没有孕育它们的水土。通常,异常本身就是这样的水土,但是,这一次,这些水土却因为缺少了大量的元素,而变得干燥没有营养。那么,那些元素究竟到哪儿去了呢?感觉不到,也无法想象,仿佛,在诞生的一瞬间就被抽走了,去了一个从主观和客观来说,都和自己彻底隔绝的环境。
  没有负面的东西,这本应该是件好事,但是,对义体高川来说,情况是,就算他努力想象着,试图让它变得不那么好,却也无法做到。并非是被脑硬体扼杀了,而是,性质早已经被注定。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正常,无论你怎么想,就算冠上“诡异”的名头,它在感觉中,仍旧是好的,仍旧是正常的。
  “妈的。”义体高川低声啐了一口,目光直直落在对面商店的橱窗玻璃上,仿佛要从自己的身影中看到另一个身影,“是你吧?一定是你干的吧?另一个高川,另一个……我。”
  虽然这么想,也这么下意识确定了,此时的状态到底是从何而生,但是,对于当前的情况,并不会因此得到实质性的解决。义体高川感觉不到少年高川的存在,尽管他十分清楚,他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在自己的身体里,在自己的人格意识中,但是,和过去偶然可以接触到,甚至于在几天前,更是强烈到了,仿佛几乎实质化的幻象般,出现在自己身前不同,如今有一种强烈的,结果相反的感觉——如果不是极端的变化,自己是不可能再看到他了。
  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但是,任何感觉和证据,都无法证明他的存在。这种落差巨大的情况,让义体高川感到有些难受,连呼吸也似乎变得困难起来。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假设那个少年高川的确存在,那么自己在“梦游”中来到这个地方,一定是受到了那个存在的牵引,无论对方打算做什么,他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无法明确对方的情况,也没有获得情报的途径,没有任何数据可以进行分析,没有具体的感觉可以依赖,义体高川十分明白,如果要追寻少年高川,现在的情况是何等的恶劣,少年高川虽然也是高川,这一点无可否认,其最终目的,也丝毫没有违反高川核心,但是,行动机制和思维模式上,却是和自己最直接地产生了冲突。
  双方掌握的情报,自身的能力,可以仪仗的力量,都相差甚远,自己全面落于下风——这个判断,是义体高川在无数次进行假设,通过假设得到数据,结合其它已有数据,进行解析后最终得到的结果。
  几乎没有可以战胜的理由和几率,数据得出的结果,就是如此的毫无余地的绝望。
  如果只有脑硬体控制自身行动的话,一定早就已经放弃了吧,数据无法达成的可能性,机器一定是不会去尝试的——但是,我是义体高川,并不是义体高川机器人呀。在这种时候,义体高川反而比过去更能看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虽然,过去无数次觉得,自己就如同精准的机器,精确地执行着任务,如同机器人一样冰冷顽固,也曾经觉得这种情况并不妨碍什么,是可以取得最大成果的状态。但是,在数据变得无法依靠的情况下,“像机器人一样行动”反而成为了最大的阻碍。
  当产生这种认知时,义体高川第一次,强烈、主动而坚决地,打心底拒绝着,脑硬体本已经变得巩固的主导性。这种来自于主观和本能的拒绝,强烈地撼动着脑硬体,以至于,就像是粗暴地用撬棍,将一个相对稳定的机器最核心的一部分给敲下来一样,连带着身体的其他部分,产生了清晰而剧烈的痛苦,那种自己随时会崩溃的危机感,越是强烈的挣扎,激烈的抗拒,就越是阴沉沉地压在头顶上方,如同随时会将自己砸碎的沉重铅块。
  即便如此,义体高川还是没有任何迟疑,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打算歇上一歇。
  要战胜自己,才有可能战胜少年高川。如果死亡的恐惧,可以让自己对自己达成妥协,那么,面对跨越了死亡的少年高川,就真的是没有一星半点胜算了。
  战胜另一个自己,这对于义体高川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口号,也不是想象中的未来,而是必须承受的事实。义体高川没有想太多,因为,该思考的,在过去那些日子,已经思考得太多了,如今,再思考多少,再给予自己怎样的借口,如何督促自己,如何肯定自己的存在,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今的义体高川,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是高川,也是真正显现于这个世界的高川,高川所需要肩负的责任,所需要承认的错误,所必须证明的东西,所渴求的希望,全都是自己的。
  是自己必须肩负的,是自己必须承认的,是自己必须证明的,是自己必须渴求的。
  绝对不让给任何人!
  在自己真正的,彻底的死亡之前,不谈论任何继承者,不回顾任何过去的高川。义体高川决定了,高川应该拥有的东西,高川应该承担的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因为,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站在“现在”的高川。
  顾忌和羡慕过去的高川?期待和托付给未来的高川?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义体高川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对自己说:“我,才是现行于世的高川呀。”
第758章
高川和咲夜
1
  义体高川的情绪在涌动,在剧烈的痛苦中,穿透了脑硬体的屏蔽,或者说,脑硬体控制的仅仅是生理层面上的活动,但是,这股情绪并非是生理激素化合作用的结果,而来自于他对自我的认知和觉悟。自己是高川,也是真正显现于这个世界的高川,高川所需要肩负的责任,所需要承认的错误,所必须证明的东西,所渴求的希望,全都是自己的。
  是自己必须肩负的,是自己必须承认的,是自己必须证明的,是自己必须渴求的。
  绝对不让给任何人!
  在自己真正的,彻底的死亡之前,不谈论任何继承者,不回顾任何过去的高川。义体高川决定了,高川应该拥有的东西,高川应该承担的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因为,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站在“现在”的高川。
  顾忌和羡慕过去的高川?期待和托付给未来的高川?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义体高川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对自己说:“我,才是现行于世的高川呀。”
  脑硬体的主体地位被动摇了,与之已经磨合得相当稳固的义体,乃至于在脑硬体控制下的视网膜屏幕,也随之产生结构性的损伤。大量的警报窗口在眼前闪烁,剧烈的闪光刺激和摇晃的视界让附着的城市光景变得光怪陆离,义体的损伤度不断上升,更让义体高川产生了一种生理上的晕眩感,仿佛重病袭身,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他明白,只要自己松懈一下,接触对脑硬体主体地位的排斥,这些创伤都会在义体的自愈力下迅速恢复,但是,他已经决定了,如果因此就在这里倒下,那就证明他的能耐也就仅此而已。
  面对神秘诡异的少年高川和“江”,仅仅是“机器人”,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实现“奇迹”。机械一般稳定,也意味着无法超越极限,他深明自己的极限,以当前的自己,是根本不可能从另一个自己和“江”的手中,保护自己在意的东西,肩负高川应有的职责的。若是放在过去,说不定自己就会认命了吧,因为自己就是“这种程度的高川”,所以,默认自己“无法做到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自己所在意的,并不仅仅是“现实”层面的那些事情,他想要肩负的,却是明显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无论少年高川和“江”的联手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义体高川都不在意了,因为,那本该是自己要做的事情,本该肩负的责任,正被对方夺走——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一个高川,都是上一代的高川死亡后才诞生的,其本身从刚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肩负起薪火相传的责任和愿望,换句话来说,如果每一个高川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死后,新诞生的高川身上,那么,“高川”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生存、战斗、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以自己的行动纲领去执行任务,去完成代代延续下来的目标,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平常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在高川身上,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种义务和使命。
  义体高川不想思考太多人生哲理,但是,在痛苦中,意识却仿佛开始分裂,或者说,为了抵御这种痛苦,他不由自主去回想着自己的诞生,回想着自己的经历,回想着过去那些高川所留下的资讯——带着使命和他人的期盼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高川,不是过去的哪一个高川,也不是未来的哪一个高川,而是现在的自己呀。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已经死去的高川,就连少年高川也不例外,他们的确将这份责任和期盼传承到了现在的自己这个高川身上,也许在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的计划中,未来的超级高川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未来的超级高川,而是自己这个高川。她们所注视着的,是自己这个高川,所期盼的,是自己这个高川,因为,义体高川就是“现在”。没有现在,就没有未来,现在是“过去和未来的过度”,但也并不仅仅是过度而已。
  “就算是那个家伙。”义体高川想到了少年高川,“在他死的时候,也是将这份未来托付给新的高川了吧。”这个想法刚产生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了,因为,无论后来的情况变得如何异常,但是,在最初看到少年高川的时候,那份传承的心情,的的确确是真实的。
  过去的高川失败了,死亡了,所以,诞生了新的高川。少年高川失败了,死亡了,所以,将自己未能完成的事情,托付给之后的高川,这种托付,直到诞生了我这个高川也没有改变。本来就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会忽略了呢?义体高川在痛苦中,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其实也被他期待着的呀。
  不管现在的少年高川怎么想,不管未来的系色和桃乐丝怎么想,但是,在我诞生的时候,就有义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执行自己的计划,去走完自己的人生,无论这个过程是否尽如人意,无论最终的下场是否凄惨。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附属品,也不是什么过渡的道具。而是从遥远的失败的过去延伸而来,为了暂新的成功的未来而诞生的存在。
  义体高川已经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在少年高川已经重生,并和“江”联手的现在,自己还没有被取代。原因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仅仅是,自己作为过去的延续,也同样是少年高川于过去死亡时的希望,所以,不能否定自己的存在,也不能否定自己的正确性,因为,那就是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少年高川曾经帮助自己,曾经和自己联手,乃至于在彼此的理念和道路悖逆时,也没有阻止自己的行动,正是因为,如今自己的存在,就是过去的他的愿景——少年高川不认为在过去的自己死亡时所做出的托付是错误的,所以,也不认为他此时再生时所遭遇的矛盾是错误的,换言之,少年高川承认过去的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也就是承认着现在的义体高川。
  即便,少年高川打算自己重新开始,在对待义体高川的问题上,也从来不打算改变这种“承认”。
  “我真是愚蠢呀。”义体高川用力按着自己的脸庞,仿佛要压烂自己的脑袋般,抵御着要让义体崩溃般的痛苦,“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总是无视他们的承认和期许,总是以为,自己只要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痛苦,似乎没有上限的痛苦,并不仅仅来自于脑硬体,不仅仅来自于这具义体,更来自意识中对自我的重新认知,而这种自我重构所产生的痛苦,也并不仅仅是痛苦,更多的是各种各样负面情绪的冲击,以及,在抵抗这种冲击时,不断对自己过去所做所想的剖析。宣泄的情感就好似一把巨大的钳子,将脑硬体和原生大脑重新调转了位置。
  然而,这种痛苦,却也是欣然的,义体高川觉得,这本就是对自己的忽视和错误所做出的惩罚。不会有人来惩罚自己,所以,只能自己惩罚自己。痛苦,刻骨铭心的痛苦,或许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但是,却能让自己不再重复踏入同样的错误之中。
  身体和意识,是如此的痛苦,但是,义体高川坐在长椅上,无论动作有多么扭曲,脊背却渐渐挺了起来了。他的眼睛变得浑浊,开始失去焦点,视力正在快速消退,清晰而附带着各种数据注驿的景色,那些寂寞的光色,正在被黑暗侵袭。但是,却又不能说这双眼睛是无神的,相反,一种凛然的,充满穿透性的东西,正在这双眼眸深处绽放。
  当痛苦到了尽头时,就连思维和回想也无法支持下去,在义体高川的脑海中,只留下一句话在回响: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是高川……
  咲夜从高高的楼层上跳跃,义体高川的梦游,在一路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这些痕迹对普通人来说,是很容易会被忽略的,但是,对化身灰烬使者的咲夜来说,就如同火烛一般显眼。她并非是用肉眼“去看”,也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去感觉”,形容起来,更像是“嗅到了这些线索的味道”。她依循这种深深烙印着义体高川痕迹的“味道”,快速穿行于高楼大厦之间。黑色的紧身装束,让她彻底融入夜色中,每当跃到半空时,就如同大鸟一样,俯瞰着这座即便暗夜之中,也仍旧五光十色的城市。
  是的,许多街道已经陷入睡眠般的沉寂,但是,对于整个城市来说,沉寂的部分却无法掩盖全局性的活力。
  没有任何差池,正如她出行时所想的那样,十分简单顺利的,在高空看到了走在街边长椅上的那个熟悉身影。
  “阿川!”咲夜不管男人是否可以听到,高声喊着,因为,在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忧虑从何而来。那坐在长椅上,挺得笔直的身姿,一动不动得就像是已经遭遇了不测。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观测到敌人的埋伏,可是,自己所在意的那个人,却好似雕塑一样,人在如何静坐,也不会连生理性的微小动静都没有,而一百米下的高川,却真的是彻彻底底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咲夜不明白在高川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高川当前的状态十分异常,十分危险,这一点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也不对这个想法有任何怀疑。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正因为观测不到敌人,也感觉不到来自于环境的威胁,这种异常状态不是由某种外力造成的,所以她对如何解决这个困境毫无办法。
  她翻转身体,如同高台跳水一样,笔直朝高川所在的长椅跃下,一百米的高空坠落,却没有在落地时产生相应的巨大作用力,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咲夜的目光凝聚在正前方的男人脸上,然后,第一时间被义体高川那双看似无神,却充满了穿透力的眼睛吸引住了。义体高川的整体轮廓快速从她的脑海印象中消失,最终,只剩下这双充满异常魅力的眸子,仿佛,这个存在,不再是人形,这对眼眸,就完全可以代表他的一切。
  本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让咲夜在猛然转醒时,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自己到底失神了多久。义体高川仍旧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但是,咲夜已经在对视中确认了,自己所爱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死亡。她觉得,自己能够明白,此时发生在高川身上的事情,因为,自己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只是,高川身上发生的一切,比自己过去经历时更加严重。
  当她产生这个认知时,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松软下来,只是强自支撑着,才没有跌坐在地上。她很害怕,自己的爱人会就此离去,她也无法想象,没有了高川的话,自己该如何度过余生。噩梦中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尽管,眼前高川的异常状态,似乎和梦境中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无论噩梦还是现况,都是如此的真实和强烈。
  但是,高川还活着,也没有从自己眼前消失,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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