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4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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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蒂的眉头皱起来,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
  “他已经变成了异类。”我这么说道。
  虽然表情仍旧有些纠结,但崔蒂已经无法说服其他人将一盏煤油灯留下,当然,要带上老汉姆一同离开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沉默地一个跟随一个向前走,提着煤油灯经过老汉姆身旁时,幸存者们都强迫自己不去看躺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灵魂般的老汉姆。崔蒂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来。老汉姆并没有阻拦我们的离开,也没有责备我们的选择,即便他发狂,我们也不可能听懂。就这样,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灯光中,被黑暗彻底吞没了。
第587章
湖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崔蒂对我说,她的脸上仍旧残留着内心挣扎的痕迹,尽管心情和过去是一样的,但也无法改变从大逃杀开始后就作出的选择。现在,所有人一如既往通过了抛弃老汉姆的决意,即便在同行人中增加我们耳语者和锉刀小队,也没有改变。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当然,在我的心中有各种理论去证明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然而,即便此时此刻,在脑硬体发挥功效而变得没有多余情绪的状态下,我仍旧觉得,崔蒂这充满感性的挣扎是超越理性和正确的某种东西。我有些羡慕她拥有这样的东西,因为我并没有因为作出这样的决定而产生半分感慨,也许锉刀小队的成员也是一样的吧,不过,即便结果相同,但是推动我们做出相同结果的因素一定是不同的。
  我不能关于这件事情想太多了,这对于我的行动,乃至于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都没有好处。我毫无情绪地拍了拍崔蒂的肩膀,装作一副安慰的样子,崔蒂没有看我,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在假装。也许我害怕她真的发现了,不,害怕这种负面情绪也是不存在的,但我仍旧放慢了脚步,落在她的身后。然后,我看到咲夜也紧跟着落后到我身旁,她始终对我寸步不理——无论出于什么因素,也许对咲夜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没有说话,但我却觉得脚步轻松起来。
  我们开走了三辆越野车,正因为没有给老汉姆留下一盏煤油灯,因此在分配上没有出现捉襟见肘的尴尬。每辆越野车都需要一盏煤油灯来提供安全保障,而步行的人却比坐车的人多,如果在车外行走的人们只剩下一盏煤油灯的话,我们要面对的情况一定相当紧迫——尽管我、咲夜和锉刀都不担心黑暗的侵蚀,但是,排除咲夜的具体情况不提,锉刀本人是无法看穿黑暗的,正如之前引爆木屋一样,如果我们三人落入黑暗中,就必须通过连线来解决感知问题,而通过实体的数据线来对接,无疑会大大降低自身的灵活性,对战斗十分敏感的人一定会难以忍受这种拘束的感觉。
  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很明确,隐藏在木屋地底的机关是存在的,咲夜的钥匙也的确合趁,那么我们开启之后,即便在当时没有出现征兆,但一定不是毫无用处。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值得怀疑的地方不多,除了木屋之外,湖边码头就是下一个选择。我们提着煤油灯在黑暗中前进,一路沉默无语,狂风没有丝毫停歇,不停拍打着树林和我们的身体,让人产生一种自己仿佛身处于半个世纪前,是一支只使用简陋设备,试图穿越某个险恶环境的探索队。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打击让黑暗中的怪物产生惧意,又或是幕后黑手已经确认我、咲夜和锉刀的实力,只要我们在队伍中,黑暗的变化就不可能对这支队伍产生太大的影响。我们走得很慢,但抵达湖边的过程却十分顺利。
  湖边码头一带的景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深藏在黑暗中,只依靠煤油灯的照明,在狭小的微亮空间中,别有一种奇诡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中。艾迪的坟墓还在原地,视网膜屏幕显示出的数据显示,没有人动过这块墓穴,无论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当时处理艾迪尸体的我、格雷格娅和快枪都没有将这件事重新提起,以免让其他幸存者的情绪产生更大的波折,毕竟,艾迪的死同样不同寻常。我们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很快就穿过那块地方。但是,和艾迪有些牵扯的艾克娜却仍旧被勾起回忆,不停扭头寻找着什么,我想,她肯定发现墓穴的存在了,也联想到艾迪就在那里,因为她的脖子和肩膀猛然僵硬起来,直到那块墓穴重新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走上码头,除了艾克娜和格雷格娅两人,其他幸存者似乎跟他们自己说的一样,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不免东张西望,仿佛要看出点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不正常的地方并不在码头上,而是湖水本身。尽管没有声音,在灯光的照耀下也不甚清晰,但还是有人很快就察觉了不正常的湖水,小汉姆在木桩旁蹲下身体,惊讶地说:“这里的水一直都是流得这么猛烈的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有曾经见过这片湖泊的人都可以告诉他,不久前这片湖泊就像是镜子一样安静。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却是一片急速流动的现象,只是没有声音而已。我将手伸进湖水中,再次确认,湖水的水质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湖水的流动数据在我的视网膜屏幕中勾勒出一个漩涡的图像——在湖心处有一个相当大的洞。
  显然,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和我们在木屋处做的事情有关。
  我将自己的判断告诉其他人,诺夫斯基立刻说:“我们要跳下去吗?还是等湖水全部流干?”不过,他的反应只招来其他人的白眼,这里可没几个人可以在这片漩涡中生存,而且,谁又知道被卷入湖心洞后又是怎样的情况。锉刀轻声对我说:“你要下去吗?”
  “再等等吧,水位线已经下降了许多。”我说。湖心洞一直开启的话,湖水被抽干是铁定的事实,如果,湖心洞会定时关闭,那么就需要人下湖去探路了。不过,我和锉刀都觉得,现在很可能已经到了考验的最终阶段,我们要找的人大概就在湖心洞中,其实,无论我、咲夜还是锉刀,都可以依靠自身实力强行突破这道关卡,但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其他人会遭遇些什么事情就很难保证。无论是崔蒂还是格雷格娅,又或者锉刀小队的其他成员,都不是随便可以抛弃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必须选择保守一些的做法。
  “所有人就地修整。”锉刀发出这样的命令后,其他人似乎也从中看到了抵达噩梦终点的希望,之前经历所带来的沉重立刻消解了不少。虽然仍旧被黑暗包围着,但是,还是有幸存者明显松懈下来。格雷格娅好奇地蹲在木桩边观察着湖水,询问我是否可以摸一下,在得到许可后,她将手探进湖水中,似乎那冰凉和流动的感觉让她感到很舒服,嘴角不由得勾起笑容。在看到格雷格娅触碰湖水没有发生坏事后,除了崔蒂之外的几个幸存者也纷纷照做了,掬起湖水饮用,然后敷了脸庞。格雷格娅本也想照做,但立刻被崔蒂阻止了,她所表现出来的戒心让锉刀暗暗点头,当然,在其他雇佣兵看来,这种谨慎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的没事吗?”咲夜在我身边问道。
  “成份上和普通的湖水没什么区别。”我只能这么说,“至少,触摸是没有问题的。”
  “我有点在意老汉姆的情况。”咲夜突然改变了话题,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并没有体现出太多的情绪,“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情况。”
  “和繁殖白色克劳迪亚的恶魔很相似。”我说。一个月前在耳语者基地市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和那个恶魔有关。但那只恶魔的出现只是末日真理教针对亚洲区所执行的方针策略的一环而已,山羊公会的进驻和扩张,致幻剂“乐园”的出现,中央公国十一区,亦即原日本特区的不稳,都是风雨欲来的预兆。一直以来,亚洲区是异常曝光得最少的区域,身为异常的最大执行者末日真理教,在亚洲区投入的精力,甚至低于非洲地区,不过,在对欧美地区的侵蚀抵达一个临界点之后,他们还是启动了亚洲区的战略。这种情况,对于全世界的末日真理教反抗组织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压力,因为,轮到关注度,他们和末日真理教是一样的,但是在执行力上却晚了一步。如果亚洲区也沦陷,那么,这些反抗组织的活动空间就会成倍减少,几乎不可能再有抵抗下去的可能性——即便不顾一切发动战争,失败也几乎成为必然。
  尽管自从离开统治局遗址后,耳语者还没有和其他神秘组织产生进一步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已经成为必然,他们必须加速往亚洲区投入更大的精力,甚至将活动重心放到亚洲区来,才能弥补和末日真理教在局部地区的实力差距。身为亚洲区的霸主,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无论是正常的组织机构,还是神秘性质的组织机构,都无法在没有当地势力支持的情况下,达到进驻亚洲区的目的。即便是末日真理教,也只能通过长时间的布局,将日本特区打造成为桥头堡。
  所以,身为最先和他们接触的神秘组织,即便亚洲区拥有更多的神秘组织,耳语者也仍旧是欧美区神秘组织的最佳合作人选——这次来到拉斯维加斯的行动,以及锉刀所属组织表现出来的善意和合作意识,正是一种信号。而纳粹在拉斯维加斯出现,将会促使他们进一步加快行动,毫无疑问,美利坚成为了异常的重灾区,这个在正常世界中属一属二的强国,已经越来越不利于力图和政府划开界限的神秘组织的驻扎,但对于和政府有所牵扯的神秘组织来说,却也是一次壮大的好机会——末日真理教一直被视为敌人备受关注,它们在亚洲区的行动,不可能完全逃过这些神秘组织的视线,致幻剂“乐园”也不是只有日本特区才存在,和“乐园”密切相关的恶魔,自然也不可能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既然,那种恶魔不是秘密,那么,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出现老汉姆的例子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技术一直在进步,不管是正常的,还是神秘的,越是对抗剧烈的情况,这种进步就会越快。何况,虽然在我眼中,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十分简陋,但也毕竟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能够掌握这种技术的组织,要掌握老汉姆的异常所体现出来的技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仍旧觉得,老汉姆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种实验性的特例,对方并没有完全掌握这项技术,以至于我甚至无法判断,这种技术到底能做些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杀死普通人吗?毫无疑问,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老汉姆的异状所体现出来的信息是十分惊人的,感官的异常会将人变成异类,再进一步,很可能就会走上统治局的后尘,那些素体生命们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两者之间仍旧存在许多差别,但在正常和异化的界限上,两者是极为相似的。
  尽管我觉得,老汉姆的异变所带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于曾经见过的恶魔,但咲夜却发出了不同的意见,她说:“我觉得,不是那样。”我第一次在她变成这幅模样后,从她的声音中听出茫然的感觉,“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反问道:“到底有多远呢?在耳语者成立之前?”
  “不。”咲夜斩钉截铁地说:“比那还要遥远,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话初听起来,很难理智和逻辑去理解,但是,关于“上辈子”这样的形容,我却深有体验。咲夜的述说让我不得不怀疑,超级桃乐丝留下的这个道具,以及抵达拉斯维加斯之前,使用人格保存装置对她的处理,是不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咲夜”的人格资讯,不,应该说,是构成当前人格资讯的核心,现实中的咲夜的人格资讯碎片,和其它碎片曾经构成的“咲夜”产生了共鸣。就如我和曾经存在过的“高川”产生共鸣类似。
  尽管不能完全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比较趋向于“好事”。咲夜的变化让我不由得确信,只要自己找到人格保存装置和精神统合装置,就一定可以拯救现实中的她和八景,不,应该说,让她们回归现实,回到完整。随着世界局势的动荡越来越剧烈,找到这些道具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在拉斯维加斯发现精神统合装置碎片,就是这个判断的证明。尽管,目前看来,要夺走那个藏匿于纺垂体机器中的碎片有些棘手,但我始终相信,一定还会有机会,也相信,这个机会不会太远。
  “如果困扰的话,就没必要想太多。也许你上辈子真的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吧。”我第一次按住灰色变身状态下咲夜的脑袋,虽然隔着一种严重的皮膜感,但是,那种连感觉都一起隔离的感觉却没有再出现。我开始觉得,虽然语气、行为模式都和以往的咲夜有些不同,但其实这些不同,都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为什么不早点触碰这个形态下的她呢?我不带任何情绪地想着。
  咲夜轻轻蹭了一下我的手掌,尽管被罗夏墨迹面具遮去了表情,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她欢喜的情绪。“嗯,说不定,上辈子我和高川也像现在一样,到处去冒险呢。”咲夜的声线仍旧沉闷而毫无起伏,但我却觉得,已经无法成为交际的障碍了,我甚至觉得,现在的咲夜,其实和原来的咲夜,根本就没有不同。一切的感觉性异常,都只是肉体被面具和灰色装束隔离后,所带来的错觉而已。
  湖水不多会就下降到了伸手也够不着的位置,在码头边缘一直注视水线的人都站起来,似乎他们都觉得,湖水一定会就这么彻底干涸,然后自己可以从湖底找到真正的目的地。所以,但突变再次发生时,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毫无反应,或者说,措手不及——小汉姆站在码头桥板的边缘,而艾克娜经过他身旁时,毫无征兆地将他推向湖中。
  我当然可以做出反应,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比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碰到五月玲子和玛丽时更加冷漠,这到底是脑硬体的控制力增强了,还是我真的因为五月玲子和玛丽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受到打击?我眼睁睁地看着小汉姆落入湖水中,反射性想要抓住木桩,却被更强烈的水流卷走,几个眨眼间就被湖水吞没了。
  许多人都惊诧地站起来,根本没有机会去救回小汉姆,而做出这种事情的凶手艾克娜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垂着头似乎在瞧着湖水——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有将目光落在此时的艾克娜身上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艾克娜是如此安静,这种安静散发着极为浓烈的异常气息。
第588章
黑烟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小汉姆被艾克娜推落湖水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虽然还有生存的可能性,但在所有人的心中,这个可能性都只是微乎其微,接近于零吧。目睹艾克娜加害小汉姆的现象的人并不多,不过,所有被小汉姆的惊叫声吸引去的目光,最终都落在艾克娜身上。这个一直看似神经质又过度焦虑的成熟妇人只是静静地背对着我们站在桥边,低垂着头,似乎在专注观察着小汉姆被卷入湖水中的一幕。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安静,让人霎时间就直觉感到一股浓郁的诡异味道。这种诡异的浓度简直让普通人感到窒息,正如同看一部让人身临其境的恐怖片时,会深切体味到那种故意渲染的恐怖气氛,诺夫斯基盯着艾克娜,呼吸第一个变得沉重起来,即便狂风大作也无法掩饰。
  即便没有直接看到艾克娜把小汉姆推落水中,但所有人都知道,凶手就是艾克娜,在她身上发生某些事情。锉刀发出啧的一声,就好似锤子轻轻敲碎了薄如蝉翼的玻璃,她说“简直就像是恐怖片一样。”
  是的,简直就像是恐怖片一样,尽管不明白艾克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一个出乎意料的大转折,将诡异的气息如此剧烈地渲染出来,一切都让我们这些时常处理神秘事件的专家也感到一种雕琢般的刻意。的确,“神秘”是很难控制的,身处“神秘”的世界里,往往会产生出乎预料的转折,但是,在回想整个事件的过程时,却从来没有这么浓郁的操作味道。就好似在爆破工程中,早已经标注记号,埋下炸药,然后按部就班地引爆,最终达成一个整体的毁灭。
  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所经历的一切,都能让我们感觉到这种按部就班的味道,也让我们更加确信,这只是一次测试,一种筛选,无论艾迪也好,老汉姆也好,小汉姆也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是注定的,如果有什么浮动,那也许是即便这些悲剧不发生在他们身上,也一定会发生在其他幸存者身上。那么,艾迪、老汉姆和小汉姆又是如何触发了这些悲剧的开关的呢?视网膜屏幕上的准星锁定了艾克娜,在已经获得的情报中,她是和三名悲剧者关系最为密切的人,除了老汉姆之外,她和艾迪有牵连,更是谋杀小汉姆的直接凶手,她此时的异常也在证明这一点。
  但是,在我的思维中,有另一个声音在问,会否连艾克娜本人也不过是个傀儡,而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呢?
  “艾克娜!”崔蒂将枪口抬起来,大声喊道。
  背对着我们的艾克娜抬起头,“转过来!”崔蒂这么命令道,而艾克娜也毫无反抗地照做了。当她的脸再次落入众人的视线中时,好几个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来。她的脸再不是过去熟悉的成熟美丽了,正因为过去的印象还在脑海里,所以,即便有所准备,但是和记忆中的印象形成强烈对比的那张脸,不得不让人心脏紧缩——她的头发被狂风吹乱了,像个疯婆子,自从跑出木屋之后,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应付了种种危险后变得狼狈,但是,直到现在才能用“疯狂”这个字眼来形容,因为,狼狈和疯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随风抽动的散乱发迹下,一张仿佛融化之后又被不负责任地的手工者捏合而成的五官忽隐忽现,即便是毕加索的抽象画,人物那种凌乱不全的五官也仍旧有一种凄厉的美感,但是,艾克娜此时的脸,无论如何描述,如何形容,都很难表达出那种令人感到恐惧,又毫无半点美感的冲击力。
  她的身材一如既往,保留着人的味道,但是,在看到那张脸后,这种人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神秘的普通人,都不会在心中保留着“她是人”,或者“她曾经是人”的想法。艾克娜的异化,在外表上比老汉姆更加强烈。
  诺夫斯基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了一圈,向后踉跄了半步,崔蒂差一点就扣下扳机了,她最终按耐住射杀面前这个艾克娜的表现,得到了锉刀的欣赏。“法克。”灰狐吞了一口唾沫,对身旁的快枪说:“恶魔和尸体似乎都变得可爱了。”快枪的脸色似乎也完全赞同同伴的说法。
  “到底怎么回事?”格雷格娅艰涩地问:“她怎么会变得这样?之前还好好的。”大家都不清楚她到底在问谁,因为,没有人可以现场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一想到这种莫名其妙又极为突然的情况,就发生在同为幸存者的一个女性身上,就足以让剩下的两个女性,崔蒂和格雷格娅感到头皮发麻,她们自然是不会想让自己也变成这幅模样的。如果我将这幅模样和生死问题摆在天平上,那么她们一定会脱口说出:“宁愿死掉。”
  艾克娜的异变太过震撼人心了,以至于每个人都好似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般。幸亏艾克娜没有就这个机会发动攻击,否则,只要她还保有原本的行动力,将目标放在余下幸存者身上,至少会有一个幸存者无法逃开。
  “艾克娜——?”崔蒂拉长了声调,因为紧张而有些怪异。
  艾克娜对这一声做出了回应,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仿佛不仅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整个身体的骨骼和内脏都在发出这种令人寒毛直竖的声音。仿佛给古老的链条闹钟上链一般,艾克娜的头部超现实地旋转起来,不是从前往后,而是自上而下,将近一百八十度扭转,人类的脖子根本不足以支持这种动作。
  “该死的。”崔蒂将这种吓人的表现当成挑衅,也许是必须当成挑衅才能平复心中的颤抖吧,她终究还是率先开枪了。枪声再次让一旁的诺夫斯基又吓了一条,这个待人平和的,似乎有点小心思的年轻小伙子,此时差点就腿软坐在了地上。艾克娜被子弹打中肩膀,但仅仅是上半身遭到重击般大幅度向侧后扭转,和下半身呈现一个既不平衡的角度,却因为某种诡异的力量,并没有就此摔倒在地。被枪击的痛苦,也没有从她的表现上呈现出来。
  崔蒂开了第二枪,这一次仍旧是击中了艾克娜的肩膀,我想,崔蒂是故意的,她虽然被迫于用这个举动来缓解心中的压力,但并没有立刻杀死对方的打算。然而,艾克娜此时所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远远超出一个普通女人所拥有的。艾克娜的双肩都被击伤了,流出来的却只是一股淡淡的黑烟,在灯光的照射下,好似蒸汽一样消失了,她垂着双手,好似脱臼了一般,但那种一如既往的诡异安静,让人不由得心生疑虑。
  两枪之后,崔蒂的攻击暂时停止了,她不得不重新装弹。艾克娜给崔蒂的冲击显然很大,让她极为紧张,以至于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了。拉栓退壳的时候,弹壳卡住,好不容易弄了出来,结果却不小心地将子弹掉在地上——这些小毛病根本不是她平时会犯的,即便在激烈的战斗中,就我知道的时候,她也从不这么狼狈。
  而这种紧张导致的低级失误让异变后的艾克娜得到了明确的信号,她一下子就扑了上来,仿佛一只两足行走的人狼,气势汹汹。崔蒂抬头的时候,已经无法闪开了,她刚准备亡羊补牢地架起枪杆,却被旁边的诺夫斯基拉倒在地,幸运的避开了艾克娜的直击。格雷格娅及时冲过来,在艾克娜继续发动攻击之前,用老式步枪的枪托狠狠地砸在艾克娜的额角上。艾克娜没有如她所想般倒下,被枪托击中的头颅滴溜溜转了一圈半,又恢复了正常的体位,猛然向后转了过去,盯着格雷格娅,让这个女大学生好似触电了一般,身体僵硬。
  在艾克娜做出更多攻击性的举动前,枪声第三次响起,这一次,艾克娜的胸膛被击中,紧接着是第四声枪响,仍旧是胸膛,在艾克娜恢复平衡之前,将她彻底打翻在地上。一枪是诺夫斯基开的,另一枪则是回过神来的崔蒂。格雷格娅带着破釜沉舟的骑士,垂下枪口打响了第五枪,将子弹打进艾克娜那个恐怖的脑袋中。这一下,艾克娜的身体抽搐起来,却没有立刻失去生命特征。我的视网膜屏幕一直呈现着她的生理数据变化,但诺夫斯基、崔蒂和格雷格娅绕了一圈跑开后,艾克娜的人类生命体常规活动数值终于开始直线下降,如果她的生命标准仍旧和正常人类相仿的话,她就死定了。
  然而,在艾克娜的抽搐即将平息的时候,一股十分浓郁的黑烟从她的伤口中钻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构成一张狰狞的脸像,朝我们做出大吼的动作。这可不是幻觉,连锁判定可以锁定这个家伙,但是脑硬体的分析结果却是一大堆乱码,很明显,这是极为标准的“神秘”产物。视网膜屏幕的准心从这张黑烟之脸滑到艾克娜的身上,关于艾克娜的资讯,仍旧是十分清晰的,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然而,身上所有的伤口,包括刚刚造成的枪伤,都已经彻底愈合了,而那张无比难看,让人感到恐惧的脸,也已经变回了她原本的正常的模样。
  躺在码头桥面上的她,就好似睡过去了一般,只是脸色苍白,不过,她身上的异变并没有就此停止。就在我打算继续观测下去时,漂浮在半空的黑烟之脸率先朝我们发动攻击,但是,还没有冲到我面前,就被我身旁的咲夜射出数十根灰色的“弦”贯穿了。即便是烟状体,也无法承受这些“弦”所附带的神秘力量,黑烟之脸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紧接着,就被四下划开的“弦”分尸了。
  这张黑烟之脸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不少面积较小的部分,立刻如融雪般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其它部分也摇摇欲坠,却因为没有遭到其他人进一步的攻击,“嗖”地一下分成多股投入湖水之中。在视网膜屏幕中,湖水的流动顿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其他人也一定可以感觉到吧,因为湖水激荡的声音,霎时间响起,就像是打破了隔音的玻璃,一股脑涌入我们的耳中。
  并不仅仅是湖水流动发出的声响,这种声响拥有某种韵律,联想起之前黑烟之脸的举动,不得不让人觉得,是那张黑烟之脸借助湖水的力量,发出自己怨恨又愤怒的声音,仿佛它已经彻底和这片湖泊融为一体。
  幸存者们自然表现得十分紧张,纷纷退离码头的边缘,生怕湖水会突然卷上来,将自己捉到水中淹死。不过,我、咲夜和锉刀都没有将这种现象当一回事。黑烟之脸所制造的各种现象,的确看似威势十足,但咲夜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它远不足声势表现的那么强有力。
  “那个女人?”快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的自然是艾克娜,他似乎也察觉艾克娜的尸体正在变得熟悉——明明没有水,却呈现溺死的表征,简直就像是艾迪尸体的翻版。
  我点点头,说:“她和艾迪都来过这里。”
  “所以,从湖水中跑出的怪物,潜伏在两人之中的某一个体内?”快枪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着,扫了一眼还在降低水位的湖泊。黑烟之脸最终选择了逃入湖泊中,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排斥感,它借助湖水的力量发出的吼声,证明了它和这个湖泊的契合性。
  “这个家伙就是最后的守关怪物?”锉刀走上来,同样自言自语般说着。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它似乎也无力阻止水位下降,你觉得它会随着湖水一起落到什么地方去吗?”锉刀又问道,她的目光掠过艾克娜的尸体,但很快就漠然地转开了,她看上去对那个女人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毫无兴趣。
  在黑烟之脸落入湖中后,黑暗再也无法阻隔湖水的声音,更进一步说,让人觉得,黑烟之脸进入湖泊,让这个湖泊变得完整了。似乎,黑烟之脸和湖泊本该就是一体的存在,只是为了制造灾难,才暂时两相分离。我不知道,如果崔蒂三人使用的不是被人刻意准备在地下室中的枪械,如果不是有煤油灯的照明,她们是否还能直接杀死艾克娜的肉体,迫使黑烟之脸暴露出来,如果我们耳语者和锉刀小队没有进入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她们是否在逼迫黑暗之脸现身后,能够对抗这种烟雾状的怪物。
  咲夜在变身为所谓的“灰烬使者”之后,实力已经成为一个谜团,至少也是锉刀这个等级的存在,这样的力量在当前的事件中无疑远超规则,黑烟之脸被她打得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两者呈现出无法弥补的等级差距,但以它的烟雾状形态,以及它在艾迪和艾克娜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来说,对崔蒂等幸存者们,应该算是极为强大的对手。在我们耳语者和锉刀小队出现后,明明表现出要将我们也列入考察测试范围的意思,却仅仅派出了“对崔蒂等人来说十分强大的怪物”,我觉得这些幕后黑手真是不知所谓,如果席森神父真的站在他们那边,那么有一点几乎刻意确定了,其实那些人对席森神父也并不是十分信任。
  “仅仅是因为某些不得不联合起来去面对的困难,才临时结成的联盟吗?”锉刀这么说着,显然,她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判断。
  “他们应该需要大量的联盟者。”我说:“黑烟之脸就是他们对实力要求的分界。”
  “那么,老汉姆呢?”锉刀提出另一个问题,“老汉姆的变化,和艾克娜的变化是不一致的。黑暗中的怪物都是幻觉,但是,老汉姆的异变和艾克娜的异变,都是由更加切实的‘神秘’引起的,但是,看起来是不同的‘神秘’。”
  “恒定光亮、黑暗幻觉、黑烟之脸、感官侵蚀。”我枚举着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遇到的神秘,“它们单独拿出来,的确没有多少联系性,不过,在这里,它们不是有着很明显的关系吗?都是用来装神弄鬼的因素。”
  锉刀发出嗤笑声:“的确如此,说不定那些家伙是以现有恐怖片为基准而研发出这些东西的呢,这么死板又模式化的行为,真的很符合美利坚纯粹政府性质研究机构的作风。”
  尽管我已经确认艾克娜的死亡,但是,最终幸存下来的诺夫斯基、崔蒂和格雷格娅三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轻松下来了。诺夫斯基看向崔蒂和格雷格娅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有些刻意地拉远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艾克娜事件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第589章
湖底基地
  黑烟之脸的出现为我们判断从艾迪开始的一系列异变提供了不少证据,先不论艾克娜和艾迪当初前往湖边码头的原因,两人之中的某一个在这里被黑烟之脸寄生侵蚀,我们觉得应该是艾迪,身为当事人的艾克娜大概也有所察觉吧。于是,当我们抵达木屋后,在艾迪和艾克娜身上发生的变故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因为某些缘故,被黑烟之脸寄生侵蚀的艾迪和艾克娜产生矛盾,那便是我们看到的艾迪在艾克娜房间中的那一幕。艾迪逃至湖边码头后死亡,尸体特征就是毫无外伤的溺水而死,但问题是,黑烟之脸到底是如何转移到艾克娜身上的。当然,如果假设最初被寄生的不是艾迪,而是艾克娜,也很难解释艾迪逃亡后的死像——艾迪死亡的时间段,其距离艾克娜所在的位置有相当一段距离,这是否意味着,黑烟之脸即便不寄生在人体中,也拥有横跨一定距离的能力?亦或者在这个转移的过程中,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成为了“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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