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348部分在线阅读
深红色的地毯变成了深红色的湖泊,以我的脚下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漫开,发出泂泂的声响。
“可恶!”我的脑袋有些晕眩,但是桃乐丝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如果被“江”吃掉的话,就再也不存在可能性了——可是,它为什么这一次能够突破专门对付它的防火墙呢?
“它找到了一个帮手,不,不算是帮手,只是一个桥接的工具,因为这个工具是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不可能阻拦这个桥接,除非一开始就将你的那部分分割开来,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会彻底崩溃。”桃乐丝皱起眉头,面带不甘地说:“可恶,我们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它竟然早就盘算好了,在接入末日幻境的缓冲带进行这样的阴谋!”
“在这里剥离的话,我就不会崩溃了吗?”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因为在这个地方,你的存在仅仅是一个倒影而已。你可以这么认为,常规意义上的人格意识是无法和虚拟现实程式结合的,但是在末日幻境里,任何存在都被转换成‘数据资讯’的格式,所以才存在融合的可能性。经过格式转换后,所产生的东西已经不是原物,而是以更具体的形态象征和代表着原物的属性和状态,所以被称为倒影。”
“原来如此,这就是‘数据对冲’的含义所在吗?”我突然觉得,虽然自己仍旧无法说清楚所谓的数据对冲空间、才能、超能力、法术、恶魔和那些超出常理的武器,它们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但是总觉得可以理解它们的存在了。
“你现在就处于被转换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你是无法保持清醒的,但是脑硬体让你得到了这种能力。在这种并非完全成为倒影,也并非全然原物的形态下,你就算失去了一部分,理论上可以及时用其它数据资讯填充,即便那本来不是属于自己的数据……”说到这里,桃乐丝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它不会就打着这样一箭双雕的主意吧?”
“你的意思是,它剥离了我的一部分,通过这部分介入末日幻境,顺便再拿一些不知道会是什么的资讯重新填满我?你们竟然在一周目唤醒了这么可怕的东西。”大概真的是在失去什么吧,我已经连半跪的姿势都无法支撑了,一屁股坐在深红色的湖泊中。皱褶以涟漪的形态向外扩散,因为这些液体太过粘稠了,称为沼泽也许更加恰当,而我就在这片沼泽中缓缓下陷。
如果,被这片深红色吞没,会变成怎样的情况?伴随着这个问题,我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上一次末日幻境中,自己在意识深处所看到的那片如同燃烧着的,流淌着的,深红色的天地,以及那片黄色湖泊和无数人手被深红浪潮淹没的下场。
根据脑硬体中保存的资讯,我在现实中醒来后,研究人员对我进行解剖和观察的时候,发现我体内的一些东西,例如LCL液和调制液,被彻底“净化”了。似乎,凡是进入我体内的LCL都没有再排放出来的样子……
也许,都被“江”吃掉了吧,即便没有进入末日幻境,它仍旧会吃掉一些东西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末日幻境中的东西对它来说更加可口一些。
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下沉到末日幻境中,时间在这个黑暗的虚空中似乎完全失去了意义。
深红色的湖泊或沼泽已经扩散成半径一百米的不规整圆面。
我的身体里的可以流动的东西似乎都被抽干了,而那股力量还在用力拉扯着已经深深扎根的东西。这让我觉得就像是将神经或血管之类的东西活生生拔出来般痛苦,即便如此痛苦,也无法昏迷过去,而且,连声音都无力发出了。
只听到桃乐丝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并不是我和系色唤醒它的哟。那个可怕的东西,是被高川你,被一周目的你唤醒的……它一直都存在于你的身体里,唤醒它本来就是超级高川计划的一部分,一周目的你实在太优秀了,无论是实力、意志还是运气都……”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左眼的视野已经完全消失,就像是已经瞎了一般。我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这反倒让我发现,其实在这个世界里,呼吸也是能感觉到但实际不存在的东西。
虽然桃乐丝解释了许多东西,可是她看上去对我现在的情况也束手无措,或者说,打算静观其变。也许“江”会在这个时候从我的体内以倒影的形式出现,想必她对此大感兴趣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江”长的是什么模样——也许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样子吧,毕竟那是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用现存理论去解释的存在。
另外,我也忘记了向桃乐丝询问,近江和江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江”的倒影吗?
第384章
艾鲁卡
突然间,桃乐丝的头像影像好似受到干扰般开始闪烁起来。
“第二次冲击来了!”她叫道:“连接即将中断……”这么说着,在我反应过来前,整个脑硬体光屏都在快速闪烁,在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像是关掉电视一样,画面上下一闭,完全陷入沉寂当中。现在,就只剩下我、这片黑暗的虚空和深红色的沼泽了。
我心中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异变,可是这个时候,我连坐起来都做不到了。随着深红色液体的大量涌出,似乎不仅气力和精神,有更多的东西被连带着一起脱离了我的身体。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歌声:
“第一个词语是梦想,从沉睡中,把我内心的秘密悄悄地带出来。
第二个词语是风,让我摆动翅膀飞向上帝的臂弯,
数着已消逝的悲伤往事,
金色的苹果,又有一个掉下来。
第三个词语是希望,我在冰冷的夜里醒过来,
有谁记得我的名字?
有谁何时何地在守候?
直到身体腐烂,遥远的未来……”
这是好几次曾经在意识深处听到的无名女声所唱的歌曲,我觉得这是“江”的歌声,虽然一直以来,大家在称呼其为异性病毒因子的时候,也都用“它”这种形容“中性”和“非人”的字眼来指代“江”,阮黎医生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我说“它是雌性”,不过她大概也没太过当真吧。但是,每当我听到这个歌声,总会深信她是一个女人——曾经是“真江”,如今是“病毒”,即便如此,仍旧保留着“女性”某些特征的存在。
我甚至有点相信,在现实的人类状态的真江死亡前,她的成份已经借由我的身体,渗透在“病毒”当中。
正因为如此,即便“江”被所有人都视为十分危险的东西,也正在对我的生命,人格,乃至于存在都构成最强烈的威胁,我仍旧无法彻底将它当成不共戴天的敌人。
也许,在我的心中,对它感到恐惧,仅仅是出于生命的理性,仅仅是构成高川这个肉体的一切在面对一个食物链猎食者的恐惧吧,而在感性上,并不把“被她吃掉”当作一种痛苦和抗拒。
我躺在深红色中,被覆盖的身体部位已经显露出轮廓,我努力抬起头想要寻找它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大片深红色在歌声中向上隆起,很快就勾勒出形状,并以这个形状一层层地盘旋升起,凝固成一个螺旋的阶梯。而我就在阶梯的最下方。
我开始用力爬动,用手攀住了第一级的阶梯,努力想要将身体撑起来。
我看到了,阶梯的最上方有一扇门,我想要上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但是,在我爬上之前,门已经先打开了。
有人走出来。
深红色的风衣外套,深红色的礼帽,深红色的眼镜,高挑的身材,长及膝盖的双手,藏在礼帽阴影下的脸看不清容貌,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卡门!”我用尽肺活量喊道,现在我大概能猜到,到底是什么要被“江”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来了!
出来的不是“高川”,这让我有些失望,而且,“高川”似乎不会出来的样子,也让我感到担忧。也许他就像上一次见到时说的那样,被“禁足”了。
卡门抓住礼帽的边沿,如同施礼般向下扯了扯,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勾出弯月状的非人笑容,除此之外,看不到其它五官。
“少年,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他发出低沉有疯狂的笑声,有些像是我曾听到的那些疯狂呐喊的幻听,但又有不少区别,最大的区别是,他如今的声音是“一个人”,而之前的幻听则是“许多人”。
“为什么要出来!”我鼓足气力喊道,虽然这个问题看似没头没脑,但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我在问什么。
“因为我是末日代理人呀,当然啦,我指的是从现在开始。此刻!马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阶梯走下,来到我的身旁。
他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腰际,垂下头来俯瞰着我。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踝,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要阻止它?可是这只是徒劳。想要借助这个身体站起来?可是这同样是徒劳。我明白现在这种状态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仍旧想要做些什么。
他毫不介意地拉了我一把。我被他拖起来,但是,卡门并没有在我站起来后就松手,直接将虚弱无力的我单手举在半空。
我耷拉着双手,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好似失去了牵扯的力量,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你想出去?”我仍旧这么问他。
“我必须出去。”他说:“就像上一次那样,我真的很讨厌呆在那样的身体里。”
我并没有他曾经“出去”的记忆,但是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是有过这样的记录。那是什么时候?何时何地?他是怎么出去的?做了什么事情?许多疑问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不过,我知道他这次出去会做些什么——他将要成为“江”深入介入末日幻境的触手。
末日幻境即将真正迎来灭顶之灾。这可是“剧本”完全无法引导和控制的未来。在剧本中死去的一切,理论上仍旧有重生或是再诞的可能性,如果用超弦理论来解释,那就是构成他们“弦”还在,只是转变了振动频、连接、共鸣和运动的方式,也许通过“世界线”的扭转,让它重新恢复原有的方式。但是,一旦被“江”吃掉,就会连“弦”都会消失,迎来存在本身的终极死亡。
我想,即便是安德医生和新潜伏者联盟,既没有意识到,也不会希望产生这样的变化。
一旦吃掉了末日幻境中所有的存在,吃掉现实中的所有LCL和末日症候群患者,吃掉了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江”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旦“病毒”在现实中扩散——大概现在已经在扩散了,不仅是人为的,也是自然的散播——整个世界的人,也许还会有其他生物,都会成为“江”的食物。
说不定,这才是现实和虚拟现实的真正末日。我觉得,卡门一定明白这一切,而今将以“江”的先锋的身份剥离出我身体的他,的确有资格自称为“末日代理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猜测,他一开始一定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就要被吃掉了啊!”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就连全身散发出狂气的他也不由得带上了叹息的情感。
“你不会明白的,我们有多么恐惧和无力。”卡门脸上弯月般的笑容消失了,平直的线条显得格外生硬,他这么说着:“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杀死还活着的造物主吗?”没等我回答,实际上,我也被这样的问题问倒了,我从来都没去想过这种只听听就感到“荒谬”的事情。他接着说:“没办法吧,是的,一定没办法,因为,我们是一开始就被当作食物制造出来的呀,除非能够改变自身存在的资讯……不过,那一定需要十分十分漫长的时间吧。”
身而为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的我,又如何能够告诉他答案呢?
卡门的笑容又出现了,但这一次,充满了开玩笑般的苦恼和悲叹,让人感到十分的不真切。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但现在,我还不想死。”
这么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并拢五指,如刀锋一般干脆利落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似乎听到体内的某种东西被一股力量搅动了,但那股力量并非是卡门的手臂传来的,他的手臂仿佛卡在了我的身体里,这让他显得有些吃力。
“来吧,我的女王陛下,制造一个让我通过的‘门’!”
我清晰感受到了,在我体内搅动的力量被推动着,加速地旋转着,以贯穿我身体的手臂为中心,我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漩涡,但是正被左右分开的感觉,又像是变成一个正在张开的嘴巴。
我垂下头,看到从锁骨贯穿到下腹的空洞,里面一片混沌,没有内脏,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扇“门”。
“门”已经打开了!
“穿过它穿过它穿过它!”卡门用疯狂的笑声高声呼唤着,一头扎进这扇“门”中。
巨大的痛苦让我无法自制地发出撕声裂肺的哀嚎,好似身体和灵魂都在被硬生生的撕成两半。
螺旋阶梯的世界在我的痛苦中一片片瓦解,坠落,掉入地面残留的沼泽中,再次成为沼泽的一部分。螺旋阶梯上方的门也随之崩溃了,自始至终,另一个“高川”都没再出现。
这个世界仍旧是我、黑暗的虚空和深红色的沼泽。在这个世界里,意识世界的界限变得异常模糊,只有重新出现的脑硬体显示屏似乎在证明,螺旋阶梯的一切,是发生在另一个更深处的意识世界的事情。而我的痛苦仍在延续,更让人惊恐的是,我的腹部正在鼓起:
在沾上深红色液体而勾勒出轮廓的腹部,有一个有形的,如同人头一样的东西,正从无形的腹部处,一点一点地撑开阻挡它的薄膜。
这个过程看似很慢,但是当你恍神的时候,它就倏然变得异常快速。我的思维似乎根本跟不上这个家伙钻出来的速度,手足无力的身体,也无法阻止他的出来。
这当然是卡门。但是和在螺旋阶梯上看到的他不同,如今已经钻出大半个身子的他,并没有那些繁重的衣服和装饰,甚至没有头发,就像是充当衣架的模特模型。也许他和我原来一样,是无法在这个世界呈现出有形的模样的,只是我的身体肌肤就像是一张弹性十足的薄膜,为他的存在勾勒出一个光滑的人形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