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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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病院发生大火时的夜晚并不优雅,此时窗外仍深刻地烙印着当时的景象。电闪雷鸣,狂暴又压抑,狂风和大雨仿佛要摧毁阻挡它们的一切——无论是墙壁还是窗户,就算去到教堂,圣母玛丽亚的脸上似乎也带着深深的哀愁,这个世界就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从房门上的涂鸦来判断,房间主人此时的心态已经变得极度扭曲和矛盾。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在何种心态下承受着大火的灼烧?
  我想起江,她同样也是精神病人。说实话,我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了解一个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如果她在这里,能够明白这个房间的主人在当时抱着怎样的想法而死去吗?
  他的憎恶、痛苦和混乱,借助天门计划的力量,在这个噩梦中变成了实质。
  导致这一系列残忍事件的,是一个根植于本地的神秘组织。它很可能是几百年前本镇豪门玛尔琼斯家的一部分,拥有常人所不了解的历史和力量。
  我一边整理着脑中的思绪,一边为玛索讲述这个从二十年前开始的恐怖故事。当然,虽然力图简明扼要,但我仍旧习惯性加入了修饰和自己的一切猜测,不过大体上并没有偏离事实的重心。玛索听得很认真,我没有看她,只是抱着拳头,顶在自己的下巴上,可是却能感受到她那幽深的目光。回溯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那些死去的人们的音容笑貌一个个漂浮在我的眼前,曾经因为他们产生的情感和想法同样历历在目,好似沉淀后又淌过无形的滤纸,变成一汪清澈的泉水。
  我反思着过去,反刍着曾经的迷茫、懊悔、困惑和痛苦,以及间或掺杂其中的甜蜜和喜悦,在这些犹如螺旋般交错的复杂情感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渐渐注入我的心房。
  未来一点都不光明,有许多事情无法做到,也无法挽回,可是在这黑暗中,我并非是孤独的夜行者。当我将故事结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变得那么坚强。并不仅仅是肉体上,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强韧,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无法掌控在自己手心的命运了。
  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并不是正确的,但一定不是错误的。我的行为和期盼或许只是徒劳,但是我为此努力过,燃烧着自己生命般地努力。就算在这个过程中,我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和虚妄的幻想,被看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白痴也无法辩解,而且今后或许也无法避免发生同样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失败者。
  失败究竟如何定义的呢?取决于过程,还是取决于结果?
  人生的终局就是死亡,无论过程是否精彩,结果是否尽如人意,都逃不过这个宿命。那么,我想,决定人生成败的,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的意志吧。
  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你是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你快乐吗?痛苦吗?后悔吗?
  是否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就算自己就此死去也已经满足?
  人类的价值观确会因为他人的评价而发生转变,但是这种转变并不能掩盖价值观的本质仍旧取决于自身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依循自我价值观行动,并努力去实现自我价值的自己一定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自己将来依旧会继续秉持着自己的想法,就算被当作自不量力的笨蛋,即便什么时候就会如蛆虫一样死去也没关系。
  这就是我,优等生高川,于这个小镇的冒险中所收获到的东西。
  在这个末日即将降临的世界里,一个少年的奇遇和成长的故事,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说给玛索听。虽然一开始打算只拣重要的说,可是当我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这个故事的后期,充斥着许多个人的情感,让我不禁有些羞赧。
  也许,我不是个很好的汇报者,但是玛索却是个优秀的听众,直到我结束了这个阴沉恐怖的枕边故事,才第一次开口。她一点也没有调侃嘲笑我的意思,也没有因为故事中掺杂的讲述者的情感,以及不时流露出的命运的不可捉摸和不可违逆而叹息苦恼。反而带着沉静稳重的微笑,她轻轻将手覆盖在我的头上。不知为何,我没有躲开。
  “真是辛苦了,克劳。”玛索将我的头揽在她的胸口上,“你做得很好,不要担心,即便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过错,因为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我静静地感受她胸部的弹性和丰满,聆听着她的心跳,刚从上一个噩梦世界逃离时带来的紧张和烦躁,在故事结束的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克劳你的真实身份。”她问道。
  于是我告诉她,我现在的身份——安全局浣熊镇分部的情报调查部队的副队长。克劳只是假名,是代号乌鸦的谐音,真正的名字是高川。
  虽然从久远的过去所流传下来巫师传说,以及职业的特殊性,让天选者们讳忌告诉他人自己的真名,即便是和自己同一个队伍的搭档。不过,我希望玛索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高川……这个名字可比克劳好听多了。”玛索说。
  “我也这么觉得。”我说,玛索再次展露笑容。
  “好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所以,我想说的是……”玛索盯着我,十分认真地说:“也许现实中的我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不要担心,高川。若说不伤心当然是骗人的,但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被打倒。你看,我不是就存在于这里吗?对你而言,在你面前的这个我,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玛索抚摸着我的脸颊,将我的手紧紧压在她的胸脯上,让我感受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看,它是活着的。”
  我沉默地点点头。
  “你的故事让我看到了结局,我相信你知道那个结局是什么。也许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也许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果。因为,你看。”玛索站起来,展示着自己的身段,“就算现实中的我已经死去,或者濒临死亡,就算末日降临,世界毁灭,我也一样能在这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我想,这才是玛尔琼斯家费劲苦心进行天门计划的原因。”
  我仍旧只能保持沉默,心中知道玛索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这个为了这个计划的成功,已经有太多人死去。这些死者又凭什么要成为他人生存权利的筹码呢?而且,玛尔琼斯家进行这项研究的初衷说不定只是自私之心在作祟。可是,如果得到这个计划的详细资料,就拥有了在末日到来之时挽救更多人的可能性。归根究底,牺牲者再不甘愿,也只能被迫成为他人的养分。我能理解,却无法认同这种事情,但同样的,我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这个研究是个错误。
  若它没有成功,而这个世界也没有末日,自然可以痛斥它的邪恶。可是外在条件并不是那样,虽然天门计划造成了巨大的恐怖,但是它同样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这种技术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正常的科技水平,更像是为了因为末日来临才存在于世间。如果说,天门计划是末日来临的必须条件,所有涉及末日力量的东西,都是末日的推动者,那么身为末日力量的运用者,我们这些隶属安全局的魔纹使者,又如何自处呢?
  正因为我们始终坚信,力量本身的性质是中立的,所以才有安全局的诞生,不是吗?
  所以,我只能为天门计划这个复杂的存在而沉默。
  “抱歉,高川,其实我呀,是个很自私的女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末日降临,而且天门计划是这样攸关自己性命的东西,说不定会加入他们也说不定。”玛索坦然和我对视,说道:“像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很快习惯下来,并且好好地活下去。而且,你的故事,以及我现在的处境,让我更加确定了一点——我来到这个地方,一定有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是特殊的——玛索如此对我说道。
  如果说,我身为三级魔纹使者,又拥有使魔,便是我被拉入这个噩梦空间的特殊性。那么身为普通人的玛索,又在什么地方表现出这种特殊性呢?玛索是被恩格斯献祭的,是为了让索伦得到压制艾琳的力量,那么这种力量又是展现在什么地方呢?
  “其实,我在你来之前发现了一本日记。”玛索从围在腰际充当短裙的衬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本子,并将它递给我。
  我惊讶地发现,这个本子的样式和安全局获得的那本索伦的日记是一样的,只是在尺寸上要小了许多。我翻开它,那些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眼帘,这同样是索伦的日记,不过在内容上和安全局得到的那本不太一样。索伦在其中确切地记载了十年前,他对精神病院的秘密实验的调查成果,对天门计划的推测和对祭礼的解析,列举了可能是祭品之人的名单,以及摧毁祭礼的过程。
  虽然只是匆匆翻看了一下,但我已经可以确信,索伦的确是一个先知。这么一个柔弱的患有精神抑郁症的孩子之所以察觉天门计划的进行,以及成功解析出祭礼的构造,都是因为他得到了“神之声”的帮助。
  天门计划的出现,索伦和计划执行者的战斗,此间一些中立人士的摇摆和退缩,让我产生了无比熟悉的既视感。这一切不正是现在三个大型末日组织之间对立抗争的缩影吗?
  虽然在情报上有偏向性,但冥冥中或许存在的“神”或“恶魔”,并不会完全偏袒一方。即便是倾向于推动末日降临的末日真理教,也没有出现完全没有敌手的情况。中立的黑巢,敌对的安全局,都或多或少地依靠先知得到了“声音”的帮助。这种现象明显得表达出一个意志,那就是“不同的想法是必要的存在”,并通过不同的想法来加剧矛盾的诞生。
  有时我会想,若世界只有一个涉及末日力量的组织,只有一种想法,即便是末日真理的教义,也会让这个世界更加和谐也说不定。
  可是,那个声音并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
  无论从时间、影响力还是参与人上,都显示出天门计划是末日降临的关键一环,这点已经毋庸置疑。从这点出发,若末日降临不可避免,那么天门计划的成功同样也具备不可避免的属性,这也意味着索伦的行动注定要失败,而就像我一直存在的“我们的所作所为看似阻止末日,但实际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末日”这种感觉一样,索伦的坚持和行为,说不定也是天门计划成功的一环。
  这样的逻辑让我隐隐嗅出隐藏在时光中的阴谋。为什么一定要索伦不可?他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是个先知。
  我不得不这么想,大概有八成的几率,天门计划需要先知作为祭品。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索伦这个命中注定的祭品是以“敌对者”的身份出现的。或者说,敌对的先知,才是祭品的关键所在?
第190章
分流
  无论是需要先知,还是需要敌对的先知,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情。我开始担心八景,她现在就像是一头掉进陷阱中兔子。从安全局得到索伦日记开始,整个事件都在看似偶然的情况下变成一起酝酿已久的阴谋。
  另外,在这本自己上并非只有索伦一人的字迹,有许多用不同颜色的标注显示曾经有不同的人得到过这本日记。这些标注和拥挤在行间的蝇头小字都向我阐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这本日记上标注的人们一直遭遇和玛索一样的困境,但他们也相应地找到了将怪物封印的方法。
  “这些都是被恩格斯献祭的人。”玛索说起恩格斯这个名字,不可避免地带着憎恶和冷淡,“我想,我被送到这个地方的理由和他们一样,我必须将跑出来的怪物送回它们该在的地方。”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被恩格斯献祭进来,是为了增加索伦的战斗力,而我被扯入这个噩梦空间,纯粹就是艾琳的阴谋而已。那张通过我抵达墓地噩梦世界的照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虽然那只奇怪的巨手在最后一刻挽救了我,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正因为那张照片的存在,那扇大门在一瞬间的确连通了两个噩梦世界。
  我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我可以自由进出现实和噩梦中,并且不通过献祭进入不同的噩梦世界。这同样是玛索现实处境不妙的一个佐证,她也许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了。
  “高川是为了阻止天门计划而来的吧?也就是说,要破坏这个噩梦。与此同时,也想挽救我,这点我明白。”玛索对说:“可是,如果我只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话,高川,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的话让我深深感受到两种使命的背道而驰,一个是身为安全局成员的使命,一个是希望成为玛索的英雄的使命。同样是为了拯救什么,可是两者却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玛索的话不无道理,在现实中也许已经不存在的她,如果再失去这个世界,她或许真的会彻底死去。可是,如果放任这个噩梦世界继续扩张巩固,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玛索用能够看穿人心的目光盯着我,片刻后露出坦然的笑容。
  “高川在为这种事情烦恼,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这证明高川的确将我放在和现实平等的位置上。”她抚摸着我的脸庞,“不过,高川,你和我不一样,你在现实还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不得不去维护的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烦恼。不要再找我了,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虽然存在于这里,但是这里不过是一个幻想,将幻想放在和现实同等的位置上,或者将幻想替代现实,这是精神病人才会出现的症状。”
  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这里是如何真实,就算它似乎和现实混淆在一起,可它仍旧是一个梦境。玛索一边将索伦的日记拿走,一边这么说道。
  “你的职责,不正是让梦和现实划分开来吗?”
  玛索的话让我生出无奈、悲伤和痛苦,我无法想象抛弃她的情形。我深明自己无法成为所有人的英雄,因此想到,至少可以成为某个人的英雄吧。如果我有拯救一个人的力量,就去拯救一个人,有拯救两个人的力量,就去拯救两个人。我这么想,也这么做,最后我拯救了咲夜,虽然期间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困境,但结果却令我感到欢欣。
  就在两天前,我决定要像拯救咲夜一样拯救面前这个女人,然而现实却击碎了我的理想。
  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这个噩梦,还是噩梦中的玛索都是如此真实,可就像她说的,我是活在现实中的人。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办法解决的。而且我的任务不是要破坏这个计划,而是得到这个计划的详细资料。”我紧紧抓着玛索的肩膀,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只要有了资料,无论多少个梦境世界都能重新造出来,只要解析了其中的原理,就能创造一个让玛索你活下去,却不会对现实产生太大伤害的世界。说到底,这只是一种技术,不是吗?技术是不分善恶的,不是吗?”
  可是,要做到那个程度,运气和时间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先不提我们是否能够安然从敌人手中获得完整的资料,即便资料和经验完整地保存下来,要在顾及现实影响的同时将天门计划复刻出来,也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可是,玛索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一旦现在这个噩梦世界瓦解,她说不定就会随之灰飞烟灭。
  玛索只是凝视着我,宛如安慰我般说道:“没关系,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些事情。因为,无论高川你多么努力想要阻止天门计划,也不会成功的,如果事情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末日将注定到来。我不是不能理解高川你为什么加入安全局,但是对我来说,黑巢才是正确的选择,这大概因为我是个不甘平静,却又自私自利的女人吧。你有没有想过呢?面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不过都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
  “高川,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要相信漂亮又聪明的女人,也不要相信妓女的话。”
  玛索的话让我只能用错愕的视线看着她。
  “以后,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在这个世界努力地活下去,也许会像之前来到这里的人那样封印那些怪物,也许不会那么做,反而期盼天门计划的成功。所以,高川你也要在现实中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玛索为我整理了一家衬衣的领子,“作为饯别礼,我告诉你一件或许有用的秘密吧。我之前说过,来这个镇子旅游是我的工作吧?那不是谎言,只不过,不是全部的理由。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的某位先祖曾经是这个镇上的居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当你提到玛尔琼斯家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祖父去世前,曾经和我提起这件事情,玛尔琼斯家曾经是个高贵又放荡的家族,在最鼎盛的时期,这个家族的血脉遍布这个镇子。而我们家,似乎就是偏远的血脉流失在外面世界的一支,像我们这样走出小镇的人并不在少数。”
  我简直被她的话给惊呆了,完全没想过,玛索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这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之前,无论我们如何调查受害者的背景、身世、性格、心理、生活、籍贯、生日、星座、血液和遗传因子,都没有找出共同点,说实话,我们能想到的能够扯上关系的关键字都已经用尽了,也觉得差不多可以将精力转移到其它方向了。
  可是玛索的话却让我们重新得到一个新的关键字——玛尔琼斯家的血脉——这种北京资料一般而言,时间越久就越难挖掘出来,直系的后代还好说,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旁系,是不会在个人档案中记载的,也许连本人都已经不记得了也说不定。
  恩格斯曾经暗示过,被充当祭品的人选并不是他决定的,但是若什么人都可以,就算可以用来后期培育来解释,范围也太大了。按照安全局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来说,越是对现实影响力巨大的献祭仪式,对祭品的要求就越是严格,祭品之间必定存在某种天然的共性,和连环杀手对猎物的选择十分相似。
  可是至今以来,在众人的调查、分析和推理中,都没有找到这种天然共性的存在。这让我们造成了一个错觉——天门计划的祭礼是一种超出常理的泛性献祭仪式——然而玛索的话让我意识到,其实,过去的经验仍旧是正确的,只不过这个事件中的天然共性太过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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