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4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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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逃入研究所的深处又能如何呢?谁都不愿意相信,那些怪异的情况会在下一秒就再次追至眼前,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多少证明了一个让人绝望的规律,那些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一切,那些要让自己死亡的一切,只会比自己所想的更快到来。
  如果自己等人已经崩溃的话,倒是可以停下来,用一种坦荡的心情去面对那些意想不到的为难,可偏偏自己等人还在挣扎——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就如同科教纪录片里,蜘蛛用网捕捉了飞虫,将毒液注射到飞虫体内,等待猎物从内部腐蚀软化,最终变成可口的汁液。在这样的镜头里,蜘蛛是如此一种可怕凶狠的怪物,而沦落为猎物的飞虫又是多么悲惨啊。
  越是思考,就越是绝望,越是想象,就越是恐怖,如果可以不思考也不想象,达到无思无想的哲学境界,或许还可以避免吧,可事实上,这又不是自己想要不去思考不去想象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自己的思绪在膨胀,自己的想象力在变得丰富,自己的思考在描述那些自己用嘴巴根本无法说清楚的东西。那东西越来越生灵活现,就如同要从幻觉之中跳出来,变成确有其事物。
  因为停下脚步,陷入恍惚的研究人员,自己也不由得缓下脚步的几个研究人员,渐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个陷入恍惚的研究人员到底在想什么,他的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有一种强烈的感同身受的感觉在钻入自己的大脑,在搅动脑汁,还在不断朝自己的心灵深处钻。他们下一刻就明白了,自己也发病了,对发病的同伴感同身受就是最好的证明。当他们可以体会到对方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时,自己也已经在发生相同的变化。
  思考在传染,感受在传染,思维正在趋向于同一个方向,理性也好,感性也罢,所有属于“自我认知”这种行为的活动,都在带来某种无可名状的东西。
  那无可名状的东西,就像是“嗅”着“思考”这一行为本身的味道而来。
  “它来了,它要追上来了。”一个又一个人这么说。因为多了几个人,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呢喃声也在放大。在黑暗中,这些人的呢喃就像是在宣告,在念咒,在以同一种节奏,去描绘某种恐怖的庞然大物。只听他们的声音,就会觉得他们不再是研究人员,反而像是某种邪教的传播者。那渐渐响亮起来的呢喃声是如此可怕,让那些头也不回,拼命向前跑的研究人员感受到了“追逐”。
  声音追逐着他们,不可思议的异常也在追逐着他们,恐惧、疯狂和绝望在追逐着他们,那些被抛下的发病的同僚已经陷入无法归还的泥沼中,变成了泥沼的一部分,哪怕看不到他们,也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正挣扎着,以一种痛苦的姿态从泥沼中伸出手——哪怕只是在头脑中产生的幻觉,那些手也是从黑暗的背后伸出,追上来,试图将自己也扯入那黑暗的泥沼中。
  越是落在后方的人,就越是感到那栩栩如生的追捕感。没有人愿意被“抓住”,哪怕转头回望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那些“手”,也不想自己被这幻觉一般,只产生在自己想象中的“手”抓住。一些人尖叫起来,就像是被那不可思议的手缠住了一样,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同伴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可以一直向前向前,可自己已经跌倒了,被缠住了,没希望了,一股巨大的,不似幻觉的力量正在拉扯自己的脚踝、小腿、身躯、脖子和脑袋。那摔在地上的研究人员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那半仰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僵硬,仿佛真有什么在拉扯着这个身体,将他向后弯折。这个身躯越来越弯,可他年岁已大,身体已经没有这么柔韧,于是连骨头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换做是常人,必然是面带痛苦的吧,可是,这个研究人员的脸上,除了绝望之外,已经不剩下其他的感情,因为他的面皮都如同冻僵了一般,根本无法露出其他的神色,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灰暗,失去了神采。他发出的呼吸声和叫声,正在从人的声音,变成别的某些东西的声音,但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却完全无法从既有的记忆中找出相应的实物。只给人一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一个人跌倒了,两个人跌倒了,三个人跌倒了……剩下的人头也不回,他们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们不敢回头去看摔倒的人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他们觉得自己一旦去看这些人,自己就会不由得停下脚步,一旦自己试图去帮助他们,自己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哪怕头也不回地疾奔,但伴随着一个个同伴的跌倒,剩下的人也能够切实感受到,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追上来。那是从已经异化的大厅中追来的东西,亦或者,那个异化的大厅已经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它来了,它要来了,它已经来了。”这样的呼声越来越响亮,幸存者们不由得掩住耳朵,哪怕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也足以让人觉得自己要发狂了。
  他们不去看,不去听,拼了命地不去想,拼了命地挖掘自己身体的本能,依靠本身去奔跑。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已经掉队,也不想去确认。在黑暗中奔驰的自己,明明在身边还有着许多同伴,但却越来越像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在这个恐怖又让人绝望的黑暗中奔跑。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通道是如此的漫长,自己奔跑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往抵达研究所深处,那LCL液的存储地,可是,自己什么东西都没看到。自己的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没有尽头的,无限宽广的黑暗。
  道路是如此的平坦,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似乎无论朝哪一个方向奔跑,都不会撞上墙壁,但是,有的时候,他们却希望自己可以撞上一些正常的东西,好提醒自己仍旧是在一个实在的环境中,而不是做一场噩梦。如果自己被绊倒了,是否就能够脱离这片似乎没有终点的绝望和黑暗呢?
  当然,没有人希望绊倒自己的是从黑暗中深处的手。
  当想到“手”这一词语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意识到了……不,他们不想去意识到,他们意图阻止自己的大脑。
  最终,他们一个个都被绊倒。身体疼痛,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只觉得自己要被黑暗中的“手”抓住了。然而,立刻有一片明亮在他们的视野中展开。明亮的画面暂时驱散了黑暗,让他们重新回到更有真实感的世界中。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无论是光色还是物体的轮廓,都比之前的黑暗更让人感到安心。
  这熟悉的一切,都让他们不由得松下了紧绷的大脑,吁出一口长气。他们躺在地上,感受那熟悉的,坚硬又冰凉的触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继续思考,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那恐怖的追逐和逃亡,让他们只觉得已经榨干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好一阵过去,才有人缓缓支起身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试图确认自己过来的地方,确认自己等人进出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可是,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他注视的方向,哪来的入口?那只有一面平滑而坚硬的墙壁。
  他的面容扭曲,用力抱住了脑袋,他不愿意去想,然而,可怕的想法仍旧隐约从他的脑海中产生。幸好,身后陡然响起的喊声拉了他一把:“我们安全了,我们安全了!我们逃出来了!”
  叫喊的人就像是要宣泄自己那悸动的情绪般,叫得喉咙嘶哑,手舞足蹈,很是疯狂,但是,这般神经质的表现却说中了每一个人的心思。所有人都希望,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等人暂时安全了。
第2177章
熄灭
  幸存者们欢呼雀跃,就算内心深知最大的危机并没有过去,有一种沉甸甸的忧虑压在心头,也要放声大叫,手舞足蹈,就像是真的那么喜悦——他们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有这么喜悦。可是,这做作的喜悦越是强行表现出来,就越是让他们感到沉痛和悲伤。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开心吗?他们不敢去想的那个答案始终存在于那黑暗的悸动的情绪中:是的,自己一点都不感到兴奋和喜悦。
  这些表现出来的,自己觉得有必要放声大叫出来,手舞足蹈宣泄如神经质般的,所有用来表达庆幸和喜悦之情的声音和动作,都不过是对那最深沉之处,那绝望恐惧的情感的衬托罢了。当他们叫着,跳着,摇着同伴的肩膀,拍打同伴的背脊,放声大笑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或许自己是想要哭泣吧。
  可是,不能那么做,正因为深深知道自己的情绪和精神处于何种危险的境地,所以才不能输给那不断膨胀的负面的东西。正是因为不愿意向这令人痛苦的一切投降,所以,哪怕是假的,哪怕是强行的,也要让自己笑出来,就算那声音哑了,那从心底发出的声音是一种哭泣,也绝对不能在脸上显露出来。
  哪怕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也有一种执拗和对抗,从这种痛苦中滋生。
  ——我们还没有输。哪怕事实上已经没希望了,但是,至少在这恐怖和绝望之中,自己的意志绝对不能输。
  他们看着彼此,看到了彼此眼神中传递的信息,看到了在这无言的交流中,隐藏在每个人心中的最后的意志。
  他们挽起手,大笑着,哭泣着,看着四周完全弥合,已经找不到任何出口和缝隙的墙壁,心中清楚,这里或许就是自己这些人这段旅途的终点了。无论这里有什么,亦或者会发生什么,自己等人都再没有可以退却和躲避的地方。
  正是在逃往此处的黑暗中,经历了那诡异的一切,才让他们更加明白自己等人的处境。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同伴就是自己未来的写照,那些同伴不过是先行一步,而自己也终将在某个时刻——或许很快——就步入他们的后尘。
  这个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如此地让人绝望,时间的脚步从来都没有缓下来,他们完全来不及拯救自己。
  一切都是糟糕至极。
  不久,那疯狂的神经质般的庆祝停止,密闭的空间安静下来,每一个人的喘息声都是那么的粗重,在不远处,LCL液体在管道中流淌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每一秒过去,似乎都在变得更加急促,让人觉得那边将会发生什么。那无法详细描述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了。
  “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有一个研究人员苦笑着,对其他人说:“没想到逃到这里,仍旧逃不掉。”
  “如果系色中枢可以联系上的话……”另一个研究人员这么说,却又沉默下来,或许他只是不想说“系色中枢本身也已经变质”之类的话吧。仿佛只要不说出来,就仍旧可以保留悬念一样。而且,他虽然觉得系色中枢确实背叛了自己等人,但却又十分不希望事实就是如此。说到底,系色中枢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都没有半点线索,所有对系色中枢的看法,都不过是基于自身主观的想象。
  身为一个研究人员,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前就下定结论,绝对是不可取的。况且,尽管自己主观上觉得系色中枢已经背叛,但其他人又是什么想法呢?如果其他人仍旧愿意相信系色中枢的话,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打破这种期望。那么做太过于残酷,也无法扭转自己等人的绝对不利的现况。
  哪怕真的会在这里死掉,怀抱着期望死去和怀抱着背叛的绝望死不瞑目,仍旧是不同的。
  是的,对目前还活着的大家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如同计算机一样客观地对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将主观的感觉抛之脑后,他无法做到,也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我们已经无法离开了。找不到出口,也没有工具,我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立刻就有一个研究人员面带悲戚地说,“我们的知识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失去了那个翘起世界的支点。”没有数据,没有原料,没有工具,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就算有足够的时间,人类的身体也太过脆弱,没有足够的食物,哪怕真的什么异常都不会在这里发生,自己这些人也会因为饥饿,痛苦地死去。
  他们还清楚记得,自己等人为了什么,带着怎样的心情,选择朝这个方向逃跑:他们想要重新联系上系色中枢,夺回最后的希望。正因为在病院的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到希望,他们这些人才会聚集在这里,所以,在研究所发生异常时,向外跑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反而,如果能够在研究所的深处重新联系上系色中枢的话,或许还能够想方设法做点什么。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系色中枢的正体还在更深处,可到了这个LCL存储区,他们已经找不到更深入的道路了。过去他们去过更深处,但现在,他们已经无法从这个地方找到印象中本应存在的通道了。这个存储LCL的区域,其细节早已和他们以前下来时不一样。
  “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有研究人员提出这个本质的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其他人要不坐在地上,要不躺着,完全没有回答的想法。尽管还有人对这个问题冥思苦想,想要找到答案,重新把众人的情绪振奋起来,将每个人的决心聚拢起来,就如同过去出现过的危机一样,在危机过后立刻重整旗鼓。
  可是,做不到。亦或者说,他找不到任何可能性,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做到这种事的可能性。过去肩负起整合团队,找到出路的人员,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接过这个重担。说到底,他们这些来病院工作的研究人员中,真正在组织能力和行政能力上见长的并不多。
  “不要说丧气话,我们还活着……在我们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也许运气会眷顾我们一次。”也有研究人员这么说,可是,当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禁移开目光,不敢对视。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多少真心在其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算不完全是在说谎,但那也绝对不是可以对人坦白的比例数值。
  “你们说,外面正发生什么情况?”在多数是沉默的等待中,又有一个研究人员这么问到:“之前那些怪异的景象大家都看到了,我不觉得那是随随便便的情况。那本高川日记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些血……那些真的是人的血吗?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并非是自然而然的现象,而是有某种明确的意志在推动吗?事情变成如今这样,肯定是有阴谋在其中。如果真的是阴谋,反而证明——”他没能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了。
  “不要想这种事情,不要说出来!”那个人严厉地说,放在平时大概要被说成是反应过激,但在此时此刻,其他人似乎都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没有影子的幽灵,就在我的思想里徘徊。”另一个研究人员喃喃自语,“它就像是毒蛇,咬住了我的思维,就不断喷出毒液。我的意志,我的想法……啊,所有让我成为‘我’的一切,都在腐烂。只要我们还在思考,它就一直和我们同在,我们是无法逃掉的,无法逃掉的……”那嘶哑的声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这些话像是在阐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却在刻意回避的事实,也像是巫师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去诅咒。低沉的嗓门,隐约的气息,浑浊的发音,都在表现出这人精神状况的摧垮。
  终于还是有人坚持不下去了吗?旁人默默地想,这一次,再没有人去提醒对方不应该说这些话。
  这个呢喃的同伴已经双眼失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像是从自我的世界里看到了恐怖的东西,他所有的外在表现都无比契合末日症候群患者在发病时的典型。或许在他自己陡然清醒过来前,他对自身的状况也是无知无觉的。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就像是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自己,也像是他们在过去从未能够拯救任何人。人和人之间的互助能够证明自身的价值,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早已经没有价值。这里,还有谁能够被人期待呢?还有谁可以做出能够令人期待的事情呢?连自己拯救自己都无法做到的家伙,就算死掉,也不过是毫无价值的死去。
  “毫无价值……”呢喃声再次多了一个,空气也因此变得更加凝重。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无论怎么拼命活跃,也只会更沉重地低落下去的气氛。他站起来,走向玻璃墙。一墙之隔后,LCL液体不断循环流转,可以直接看到变成清水的LCL正被排放到新的池子里。清水的流量还在加大,没有从岛屿外运进来的LCL填补,这里的LCL也终将会有彻底变成清水的一天——按照现在清水流量的增加速度来粗略计算,绝对坚持不到一个月。
  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将病人崩溃为LCL视为这个病人生命的终点,但从更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当LCL变成清水后,才是更彻底的死亡。LCL从黄色变得清澈,是一种结构上的彻底变化,原本还能够支持人格活动的因素全都会消失。哪怕是系色中枢,也无法从清水中得到任何生命资讯活动的数据。那清澈的水质,连病菌都无法生存。
  这位研究人员捏紧拳头,一拳砸在玻璃墙上,正如他想的那样,玻璃墙纹丝不动。他有想过,在这个LCL循环装置的后面,会不会有新的通道,但是,如果连这面透明的墙壁都无法打开的话,就算有通道也只能干瞪眼而已。而且,在这个已经发生变化的LCL存储室内,完全找不到可以灵活利用的工具。当时逃来此处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他们将自己在研究所大厅里制造的那些工具全都抛弃了。不过,当时的逃亡是如此的惊险,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自己等人不减轻负重,也只会沦落为黑暗深处异常的口粮吧。
  正这么想着,怀着无奈的情绪,只能去回想,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挑拨了一下他的神经。他猛然抬起头,想要找到这奇怪的地方,仔细去聆听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说是“奇怪”,也许只是自己这么感觉,到底有多么“奇怪”,也完全说不上来。
  ——是自己发病了吗?
  他不禁怀疑自己。可是,当他的思绪转开的时候,他又一次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其他声音可以类比这个奇怪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
  “喂,你们听到了吗?”这个研究人员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这个时候,能够回应他的人只有不到十人了。剩下无法做出回应的人都陷入末日症候群患者常见的呆滞中,但是,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眼神,还是在变化的,他们就像是陷入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世界里。一种空想在他们的脑袋里壮大,接下来,会让他们发疯,会让他们出现人格分裂,滋生出各种各样的精神症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逐渐狂暴起来,宛如打了肾上腺素般,发挥出超常的身体机能,最后,不是自燃,就是崩溃成LCL——这个景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现在,也将要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了。
  能够对这个研究人员的问话做出回应的人中,也有一半人只能做出微小的反应,他们就像是快要失神了,只是听到声音,才本能地转过头来。有几个无论等了多久,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真正可以如同这个站在玻璃墙前聆听奇怪声音的研究人员般清醒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第2178章
神之说
  奇怪的声音在研究人员的脑子里回响,让他想起火车穿过隧道时发出的声音,也像是好几十把低音提琴在演奏时走调,沉闷而又令人心跳加速。似乎不是每一个研究人员都能听到这个声音,听到声音的研究人员觉得原因可能在于自己太过靠近LCL了,但实际上,也很难分清这声音是不是真的来自于玻璃墙之后。
  哪怕逃过了黑暗的追捕,大部分幸存的研究人员也在这个时候陷入了神智恍惚的状态,能够做出回应的人已经站起身来,他们当然又疲倦又恐惧,格外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就像是一把越烧越旺的火,拼命地榨干身体里的每一点精力。他们对自己等人的异常早有心理准备,即便如此,实际情况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时,他们仍旧无法拿出确实有效的方案来阻止这一切。他们只能远离那些精神已经明显变得不正常的同伴,向那些没有明显病态的同伴靠拢。
  尽管靠近玻璃墙的研究人员自称听到了古怪的声音,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征兆,但是,至少比起其他已经陷入恍惚的同伴要好上许多。其他人其实并不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同伴究竟听到了什么,毕竟,无论对方听到了什么,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已经在过去无数次被证明了。能够听到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这本来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种表现。
  即便如此,其他暂时还清醒的人们还是朝他走去。
  “你没事吧?”有人问。
  “没,没事……也许……”那名研究人员这么说着,脑子里却被那没有间断的奇怪的声音弄得不厌其烦。那声音既没有一个清晰的节奏,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调子,虽然让人想起隧道中的火车和低音提琴的奏鸣,但仔细想想,又和这两种声音有天渊之别。
  那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单调,变成了一个连初学者都不是的孩子,用力吹响高音长笛的每一个音节。有那么一瞬间,研究人员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种古怪又尖锐的声音给刺穿了。可他看看向朝自己汇聚过来的同伴们,却意识到,对方可能全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直达心灵的深处,让他那一直强行支撑着“自我”的思想颤抖起来。他无法抗拒这个声音,就算盖住耳朵也能听到,这声音的传播不是通过空气,而更像是在思考的时候,在那思绪运转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某种东西——这个声音一直就在这里,只是过去始终被自己忽略的感觉。
  那是自己思考的一部分,是自己精神的一部分,是自己的思想中最深沉的部分,是构成“自我”的基石之一,现在自己之所以为自己,它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也是最隐秘的将一切因素串联起来的“线”。
  这个研究人员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自己的自我认知,其实是在非我因素的基础上构建的吗?巨大的哲学问题,既无法解答,也无法忽视,这些问题的答案正从一个巨大的空想中,降临到自己身上,变成一个无法忽视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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