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424部分在线阅读
“放心吧,如果三仙岛真的陷落了,我会负责解决的。”义体高川平静地说:“我只是相信三仙岛和里面的人们罢了。三仙岛是不会在见到敌人的大头目之前就倒下的,这是他们的使命和责任。”
“狗屎的使命和责任,说这种话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那边的神秘专家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我们算是看错了你,高川,你太令我们失望了,有个万一的话,就抱着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溺死吧。”说罢,那边气愤未平地中断了联系。
义体高川对他们的态度变化和恶声恶气没有太大的感触,本来这就是在预料之中的变化,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思维和其他神秘专家的思维有多么不同,或许老一辈的神秘专家因为经历得更多,可以更加豁达地对待这种不同,乃至于即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也不会因为双方理念不同而产生的歧途产生情绪变化,他们从来都不用嘴巴去解决分歧,也从来都不真的指望有其他人会和自己由始至终是同路人。不过,这些新生代的神秘专家终究是和那些老一辈不同的。他们所经历的神秘事件,让他们错误的以为,这是人多势众,群策群力就一定能解决的问题。
他们渴求所有人保持观念和行为的同步性和一致性,这反而和老一辈的神秘专家们背道而驰——在这场战争之前,哪怕神秘专家们聚团取暖,在行事的时候也往往更倾向于个人神秘主义。这场战争改变了后来者的观念,但是,这种改变,真的是正确的吗?只是经历了这场战争,在战争中活了下来,就将所有的神秘事件的要素都总结为战争的要素,真的可以是一种正确的思维吗?
义体高川觉得不是。
在末日幻境里,这种狭隘的,充满了局限性的思维,很可能会让他们主动去做的事情,都被动地演变成坏事。这是迟早会发生的情况,只是他们暂时还难以理解罢了,义体高川希望,那个时候来得慢一些,不要是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不过,义体高川虽然这么期望,却也做好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关键时掉链子的情况。想必那一边的神秘专家也是抱着同样以防万一的筹谋看待三仙岛这边的情况吧。
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挡住义体高川了,他径直走到那深深裂缝前,窥视那隐藏在目光难以穿透的迷雾中的三仙岛。剧烈的震动,正在让地面开裂,隆起,就如同下边正在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在义体高川俯瞰的时候,已经有光从地面那一道道裂痕中迸射出来了。
第2123章
天王盖地虎
震动从来都没有停止,就仿佛在无法目视到的身处,始终有一场战斗被掩盖于这块坚硬的地面下,义体高川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激烈的战斗,但是他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将之形容出来,自己的想象应该无法描述其场面的万一吧。义体高川在这光的迸发中,从脚下这片构造体材质的地面的碎裂中,从那从深处向上涌动的澎湃感中,感受到了属于三仙岛中所有人的战斗。他们的敌人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敌人,甚至于不是正常的生命体,那些超越常识,超越认知能力的诡异,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们。他们需要的胜利,也远远不是从物质上消灭对方就能做到的,那是一种“疯狂的思想”,就扎根在每个人自己的思考中,一旦开始去想,就难以停止。
意志和理念有多么坚固并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所在,只要“思考”的行为和过程仍旧在发生,这场战斗就会持续下去,直到最终一方崩溃。义体高川比任何神秘专家都清楚,一旦“神秘”上升到某个高度,就会趋向于“病毒”和“末日幻境”的本质关系的层面,从理论上来说,这里的所有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因为,所有人都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本就是一群被“病毒”击败过的失败者。
这场战斗是失败者为了摆脱更加彻底的失败才产生的,是要在先天劣势的形势下扭转局面,而他们能够依靠的,不是那患病的身躯,不是那因为患病而扭曲的意识,更不是因为患病而分裂的人格,而是别的其他一些东西——如果找不到身体、意识和人格思想之外的某些拥有对“病毒”的抵抗力的因素,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然而,排除掉物质身躯,排除掉人格思想和自我意识,“人”自身到底还有什么,足以当作抵抗“病毒”的底牌呢?即便是义体高川自己也没有找到,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处境,他在末日幻境里比大多数人都风光,但这种表面上的风光从来都没有改变他是一个深受“病毒”感染的失败者,是一个绝体绝命的重病患者的事实。
即便如此,他仍旧对三仙岛抱有一丝希望,以“中央公国”这个意识态为核心打造出来的超巨型战斗兵器,那用三千万人的意识为代价所释放出来的“神秘”,到底会不会带来一些新的东西——些排除身体、思想、人格和其他已经见识过,却已经确认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之外的新因素。
这样的想法,在义体高川做出的被动选择中,也占据了极大的因素。
相信三仙岛,期盼三仙岛,义体高川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感受着深渊下三仙岛的异动。
持续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就如同岩浆在喷发的同时,就被更加深厚的岩石挡住了,声音在岩层中回荡,继而穿透到地面上。义体高川不仅仅听到了这个声音,不仅仅感受到了这一次和之前不太一样的震动,义体更从中获取了非正常的数据——一大片的乱码呈现在他的眼中,他十分清楚,某种可怕的神秘未知的效果,已经在脚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发生了。
下一刻,几乎没有可以用肉眼注视到的过程,当看到的时候,义体高川整个人已经被脚下那开裂的地面掀飞了。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时机,那冲击力的突如其来,甚至连他进入速掠都不管用。早已经龟裂多处的地面彻底被粉碎,深渊的入口几乎放大了三倍。倘若义体高川就这样从空中坠落,那么他将毫无疑问地坠入到这个深渊中,他的正下方,以及向外延伸千米远的地方,都已经只剩下一个通往深渊的可怕空洞。
这里可不是在外界,而是在“瓦尔普吉斯之夜”中,如此大规模的区域性破坏,哪怕对不断从体积质量上增强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也是显著的,因为,那并非是正常的物体构造的毁灭,完全可以视为一种强烈的临时数据对冲现象——一场在特殊的,相对稳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发生的,剧烈到会造成其它连锁反应的数据对冲现象。
在义体高川的认知中,这已经是对“数据对冲空间”自身结构的一种高度破坏。他觉得,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真的跌入那个深渊中,就会直接从“莎”的内部传出去,抵达“莎”这个新生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外面的某处。到底会是在怎样的地方摔出来,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又是否存在某些致命的危险,义体高川可不想用自己的亲身实践去给出答案。
如果义体高川记得没错,这是第一次出现,从内部直接打穿了“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情况。哪怕近江曾经有过轻易击破某些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经历,但是,常言道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瓦尔普吉斯之夜”,在强度上完全不是同一规格的。哪怕“莎”只是新生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它对自身有一个准确细致的判断,但是,从“莎”的内部直接贯穿它的身体,这种情况仍旧是有点儿夸张。
倘若这种攻击的强度还能继续提升,理论上的确拥有“击穿中继器”的可能性,毕竟,“中继器”本来就是用“瓦尔普吉斯之夜”改造而成的。无论两者的性能多大的高下之分,其本质也不可能截然不同。能够击穿“莎”,就有可能击穿“中继器”,这个判断放在其他神秘专家的眼中也没有任何逻辑上的问题。
从来都没有人会想过,“莎”是从内部被击破的,包括义体高川在内,所有的神秘专家都认为,或许纳粹中继器会在之后的交战中,会通过某些可怕的力量,从外部直接对“莎”进行打击。但是,无论是“莎”的突然沉默,还是素体生命的入侵,乃至于眼前这可怕的贯穿性的一击,都让人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
这不是正常的战斗,也不是正常的两个东西在战斗。和三仙岛出于交战状态的,也定然是一个不比三仙岛差多少的东西,倘若从好的方向去想,那么,这次贯穿“莎”的攻击,就是三仙岛发射的,而倘若从坏的方向去考虑,就必须提防,作为至今都为明确观测到的,素体生命招来的未知敌人,同样拥有着“理论上可以和中继器对抗,乃至于将之击破”的力量程度。
义体高川倘若只是神秘专家个体,那么,他的力量在眼前这个强度的战斗中,完全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他的速度或许可以让他及时躲避和逃离,但也只能让他做到这两件事而已。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验证了义体高川的另一些想法:三仙岛的战斗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在外边可以涉足的,自己在三仙岛之外,也无法带给三仙岛任何增益。
除非,自己此时就在三仙岛内部,否则,这注定了是一场必须由三仙岛自己解决的战斗。
义体高川在半空下落的时候,射出即时编织出来的钩锁,以避免真的从脚下的大洞中掉落到“莎”的外部。他如同蜘蛛,也如同蝙蝠,在半空中腾挪转移,避开那些从下方飞溅上来的,因为获得了可怕的速度,而变得杀伤力十足的构造体碎片。
在他攀上穹顶的一半时,更剧烈的喷发出现了。他还在躲闪那些飞射到自己这个高度的碎片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终于出现在深渊下方的黑暗中。这巨大的轮廓比周遭的黑暗要浅,所以,虽然朦胧,却仍旧可以用肉眼辨认出来。它看似就要脱离黑暗,一跃而出,但是,这个感觉很快的过程却很慢,只有这个阴影轮廓的体积不断扩大。
它逐渐清晰,就像是潜艇以一种沉重的姿态浮出海面般,它也终于上浮到了深渊黑暗的表面,继而穿透这个表面,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物质态的形体——说不出是动物还是植物,总之,绝对不是义体高川希望看到的那个轮廓,也绝对不是常识中应该存在的东西,因为,在自然界中,在人类的想象作品中,全都没有类似的参照物,所以,也无法描述它到底应该像是什么,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它显得柔软,粗壮,复杂,如果试图用笔线去勾勒这个形象,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因为,构成这个形象的线条是不连续的,是错乱的,是不规则的,也同样是不断变动的。只是看到这个形体,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所有的感受感觉器官都仿佛随之产生错乱。
义体只是反馈着一堆又一堆的乱码,高川觉得自己的这个“全身大脑”是不是要在这种时候,如过载的CPU那般崩溃掉,乃至于烧毁掉。
哪怕通过义体,也无法认知和理解自己到底注视到了什么,这个从深渊黑暗中冲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总而言之,那就是一个怪物。
然而,若是还有点好消息,那就是,这个怪物冲破深渊黑暗的行为并没有给人带来游刃有余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它是被迫的,被硬生生地从那深渊黑暗中挤了出来,要不就是为了逃避某种情况,而主动上浮。它看起来像是物质的,但是,它之前很可能并非是一种物质状态,只是被迫改变了自身的性态。
在这个怪物的形体彻底脱离深渊黑暗的时候,另一个同样超巨大的轮廓也浮现出来,它就像是追击这个怪物而来——它的前端刚刚成形,就已经撞在了怪物身上,其速度之快,连义体高川都没能准确观测到全过程。
只是眨眼间,或许比眨眼更短的时间,怪物就被切切实实地击中了。在那无法理解的,正常人只要目视就会发疯的躯壳下,某些情况因为这种撞击而产生了,义体高川无法观测到,但是,他可以感觉到。
直觉和感受性的认知,是哪怕抛开义体的数据化功能,也一样可以实用的,而且,十有八九是准确的。
巨大的风暴在撞击产生的同时就已经开始爆发。这风暴不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也同时是意识态层面的冲击,比起怪物本身所带来的意识侵蚀,于此时爆发出来的冲击更偏向于一种正面的摧毁性。冲击以不同的途径扩散,迅速淹没了义体高川,让他在义体物质和精神意识的层面,都宛如暴风雨中的渔船。他只觉得自己竭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在这风暴中沉浮,而他的身体,早就已经被击飞,深深嵌入更远处的墙壁上了。
即便如此,义体也仍旧在反馈混乱得不知所谓的数据,而义体高川也仍旧睁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堕入意识的世界里,继续观测这场战斗的结果——那根本无法描述的怪物的形体再一次变形,同样的无法描述,只是,这种变形比起它原本的无状错乱,却显得更加的有序化,让人目睹到的时候,只觉得仍旧是极为复杂的,但却隐约可以描绘出几根线条了。
义体高川相信,这就是怪物受到伤害的证明。
至于撞击怪物的,正是三仙岛本身——那原本由三个岛屿通过管线桥接的构架集合成一体的整体形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仍旧能够让义体高川知道,那就是三仙岛。
如今三仙岛的模样,既不能形容为“岛屿”,也不像是曾经出现过的“球形”,而更像是层层堆叠的宝塔状。三个岛屿构成了最基础的三层,而在每一层又有着更多的细致的层落轮廓,从而造成了它并不仅仅是“三层”,而是更多层的感觉,但是,到底有多少层,用常识中的观测方法是根本无法数出来的。
这个几乎可以形容为“无数层宝塔”的三仙岛,正是义体高川所熟悉的攻防一体模式之一,和伦敦中继器测试过的“诛仙剑阵”,以及三仙岛曾经用过“元始天尊”变形,都拥有神秘学上的关系。那正是:
——天地玄黄玲珑塔!
第2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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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玲珑塔,在中央公国的神秘学中是占据了极其重要地位的神秘之物,它原本是一种固态的形象,但又并不仅仅是以“塔”的意义为核心。这个神秘之物本身就拥有种种传说,然而,让其被人广为传诵的仍旧是它那撇开“塔”这个词汇的意向之外的意义。它的出现意味着一种秩序,一种调和,一种巩固稳定,一种对外来侵蚀的强大抵抗,而且天然凌驾在其它任何混乱的意义之上。
在末日幻境里,神秘学中的东西往往不能直接套用在真正发生的“神秘”身上,义体高川绝对不会认为,眼前这个自己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的怪物,就完全是神秘学中所说的“混乱”,或许它并不是神秘学中的文字所能描绘的,但是,从眼前所感受到的情况而言,它所给人的感觉和所带来的现象,朝人类所能理解的“混乱”意义去理解,也不是全然错误。相对的,三仙岛当然也不可能是神秘学中描述的那个先天至上的宝物,也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地玄黄玲珑塔”,然而,既然中央公国将这个名字冠上,自然也意味着,它的效能至少在人们可以想象的范围内,是符合“天地玄黄玲珑塔”的象征意义的。
天地玄黄玲珑塔和无可描述之怪物的碰撞,正在产生可怕的数据对冲现象,将“莎”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内部原本就已经被撕开的伤口更进一步撕裂。义体高川已经放弃了用连锁判定去观测眼前的情况,甚至将自己的感官水准降低到“人类五官”的水准,从而避免那意料之中的可怕冲击。义体在自行运转,但无论是观测那个不可描述之怪物,还是观测三仙岛的“天地玄黄玲珑塔”形态,都对义体本身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在这个过程中,义体接收了大量的数据,可是,这些数据哪怕是义体也无法解析,这些数据有一部分是义体自身产生的,仅仅是这部分就已经让义体陷入一个高强度的负荷中,就如同普通电脑一样濒临死机——义体的运作受到压制,最先受到影响的,自然就是所有依靠义体去运转的行为。
义体高川此时就如同一个患了重病的人,只觉得无数看不见的,无法理解的东西拥堵在自身内部,让人恨不得将自己开膛破腹,将这些东西都给挖出来。然而,哪怕真的开膛破肚,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些负荷消除。义体高川被冲击碾压外侧的墙壁上,整个人不断向内凹陷,不过,这种冲击带来的物理性损伤根本就不是最关键件的伤势,真正让他陷入危险之中的,还是那间接导致的数据对冲空间的崩溃。
在这里产生的数据对冲现象,已经强烈干扰了义体高川所有神秘力量的发挥,无论是源于魔纹还是源于义体,这些神秘力量所产生的数据对冲现象,放在这个巨大的数据对冲场中,就像是萤火之光,瞬间就被熄灭了。这个战场上,实际很难存在除了“不可描述之怪物”和“天地玄黄玲珑塔”之外的其它任何神秘。反过来说,所有的神秘力量都被迫要承受两者所造成的冲击——义体也是充满了神秘要素的物体,而在这股冲击面前,它几乎就是首当其冲。
义体高川距离两者的战场实在太近了,而且,这个战场上似乎也没有除了他之外的第四者。
三仙岛、无可描述之怪物、义体高川,三者无法维持一个平衡的三角,最弱的义体高川反而成为了涌流出来的力量最先选择的方向。
义体高川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感到十分无奈。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情况会变成这样。自己的力量在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仅仅只是承受两者对抗所产生的间接冲击,就已经不堪负荷了。自己所面临的实际情况倒是证明了,他从过去开始,对自身能力的判断出现了巨大的误差。这个不可描述之怪物难以说明有多强,但是,三仙岛的强比他过去所想象过的还要更甚,这也意味着,这样的三仙岛才堪堪可以抗衡的中继器,有着无可估量的破坏力。
这些亲身体验所带来的认知,是呆坐在三仙岛或中继器内部时,绝对不可能获得的。
至于代价……义体高川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从物质结构上分解掉。
不可描述之怪物直接就被化身“天地玄黄玲珑塔”的三仙岛撞了个正实,被嵌入墙壁的义体高川用自己强行降低普通人五官程度的观测,看到了那个不可描述之怪物是如何破散的。如果将它形容为一滩水,那么,三仙岛就是和水洼一样巨大的石头,水珠向四面飞溅,但很快又汇入源流。不可描述之怪物没有被彻底打散,所有可以观测到的它那飞溅出去的部分都在回流。
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出乎义体高川的意料,倘若这个怪物没有这么难缠,三仙岛也不用变化形态。曾经身为舰长的义体高川十分清楚,每一次形态变化对三仙岛本身也都是一种沉重的压力,因为每一次都要消耗内部存储的人口,而这些作为“柴薪”燃烧掉的人,是比常识中的死亡更加深入本质的消失。义体高川没有亲眼见到病院现实对应这一消耗的现象,但是,去可以想象,那些由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崩溃而成的淡黄色LCL液体,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变得清澈了。
在现有的理论中,LCL是目前末日症候群患者人格的最终载体,它在常态下拥有单一却稳定的结构,但是,每一次在末日幻境中发生了可怕的神秘事件后,都会有一部分变得清澈,就仿佛其内在的某些东西被消耗掉了,更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则是那一部分的结构产生了彻底改变。无论如何,如经过多重筛滤后的纯净水一般清澈的新物质,是无法承载患者人格的,那部分结构所保存的人格资讯,已经彻底被“删除”了。
在义体高川的记忆中,会让LCL变得清澈的神秘力量并不多见,其中最直接有所认知的,正是“江”的侵蚀。
不过,也因为这个认知,也让义体高川曾经想过,“江”会不会就是以LCL为食的——并不是一种在病院现实角度可以直接观测到的物理性进食。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对LCL一部分本质结构以及内藏人格资讯进行吞噬,继而获取成长需要的东西。这个想法也将意味着,在病院现实角度所观测到的“病毒”感染,那正在不断扩大数量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其本质就是“病毒”在为自己制造“口粮”。
或许,对“病毒”而言,还算是人形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如同腌制不够的粗粮,虽然可以下咽,但并不美味,真正成熟的食物就是那些LCL,而那些在身体崩溃后,仍旧于LCL中游荡繁殖的人格资讯,就如同腌制品在不断地发酵,至于末日幻境不过是发酵过程的产物,亦或者是发酵过程的一种间接体现。对末日幻境的控制,就是对发酵过程加以控制,其目的仍旧是为了制造出更加精细美味的食物。
这样想的话,尽管已经是可以理解的范围,却更加让人感到遍体生寒。伴随着末日进程的加剧,下一次总比上一次更加深入,最终被食用的期限也即将到来——反过来说,即便没有立刻食用,是否因为这个过程就如同酿酒般,越是埋藏就越是醇厚呢?
但是,最让义体高川感到恐惧的,并不是这个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折磨的过程,而是,这个想象的背后,是基于“病毒”是有充分的自我意识,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并有目的去做这一切的——这个有意识的“病毒”,一定会比原本被视为无意识的“病毒”更加残酷,因为它和人类的存在、意识、认知和观测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根本就不具备通融性。
至于“无意识地给自己制造食物”这个可能性,当然也存在,不过,这已经算是较好的情况了。
当事情出现了某些可以设想到的糟糕变化时,它就会以更糟糕的方向滑去——这可是义体高川对待末日幻境的变化时,一直信奉的名言。
“病毒”其实是有某些有别于人类的意识和智慧的生命,它的存在性在人类的认知之外,进而导致它的意识和智慧是如此的不同于人类。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秘”——这样现实的考量,并没有带给义体高川更大的信心,也丝毫没有降低恐惧在心中积淀的速度和程度。
在未知的神秘中,总会有未知的可能性,足以击破那些未知的神秘。但是,如果是更加精确的现实呢?在绝对实力差距下,运气所产生的几率,又占据多大的比例呢?如何在极其现实情况下,去战胜全方位占据优势,对己方拥有绝对实力差距,而自己对之没有理解的敌人?如果未知并非无限,世界也是封闭的,只要不断破解未知,就一定存在全知全能的可能,那么,“病毒”是不是早已经全知全能?亦或者是比人类存在更久,在这条道路上走出更远的存在?
如果假设人类需要努力一千年,一万年,地球生命周期,恒星生灭周期,乃至于一个星系从诞生到毁灭的时间长度,才能在理论上观测到“病毒”,那么,如今的人类,必须要自食其力,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于一九九九年的最后期限到来时击败这样的存在,才能避免成为其粮食?
这恐怕是人类认知中,理性思考中,最不可能的任务了。而这也是最为残酷的,最让人不想面对的,让人最感到疯狂和绝望的现实。
是的,即便是“高川”也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所以,他的确更倾向于“未知是无限的”,“世界不是封闭的”,“可能性永远存在”之类的想法。
这个末日幻境里,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神秘,都比那设想中最坏最残酷的“现实”要好一亿万倍。哪怕眼前两个超出理解和认知范围的庞然大物相互争斗所产生的压力,都比那样的“现实”要轻松一亿亿万倍。这个充满了神秘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而悲哀,但是,如果它的残酷和悲哀之后,有另一个更残酷和悲哀的现实,那么,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无力而绝望的地方。
三仙岛的消耗是义体高川能够明白的,而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能击退,亦或者击败眼前这个不可描述之怪物,也是可以理解的。更进一步去深入思考,眼前现象的本质性,是义体高川不得不去做的。他曾经多次陷入这可怕的思维中,感受过普通人绝对不会感受到的绝望和恐惧,而义体的每一次调整和变化,都一度让他从中解脱出来,但是,正如循环一样,这疯狂、绝望和让人恐惧的思维和想象力,又会再一次捉住他。现在,他知道,自己又被捉住了,或许义体在难以承受的负荷中变得迟钝,才导致了自己那让疯狂而绝望的思想念头,再一次萌发和蔓延。
毋宁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不又是一种意识态的侵蚀和攻击吗?义体高川无法控制义体,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考,就和过去他所经历过无数次的那般无二。与此同时,他却觉得自己的直觉正在变得更加敏锐,仿佛三仙岛已经变成了一个持续向外扩散信息的源头,自己不是主动去拿取这些信息,而是就沐浴在这些信息中——之前是理论上了解这一点,但如今却有更加真切的感受,甚至于,可以感受到这信息洪流的“冷暖”,以及在这“冷暖”中表达出来的意义。那些义体无法承受的信息,反而在那疯狂的思维膨胀的同时,变成了“只用去想,去感受就能抓住”的东西。
义体高川不可避免地去感受,原本极度封闭的三仙岛,仿佛渐渐对他打开了大门。
他听到了宛如幻觉般的声音,那是三仙岛内部无数人在一个统一的意志下的呐喊。它们,在呼唤他的回归。
“权限——重置。”义体高川发出命令,于是,三仙岛真的开始发出响应。
这个响应似乎只存在于义体高川的那膨胀的思维,疯狂的想象和敏锐的感觉之中。